尤其还在北冥境内之时,几乎是什么障碍都没有遇到,没人阻拦,没人追杀,也没人刺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无非是因为北冥到底是君惊澜的地盘,漠北人的人轻易进来不了。等她们出了北冥之后,一切就难说了!

故而即便平静,所有人都不敢大意,尤其到了北冥的边境小镇,澹台凰想了一会儿,便翻身下马,往成衣店而去。对着韦凤开口:“我们先易容,不能叫能认出我们来!”

她逃婚回了漠北的消息,定然很快就能传出来。按理说她区区一个公主,平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表现,尤其在漠北都没有半点号召力,对澹台灭应该是构不成什么影响的。但是她的二王兄可不比大王兄那般心善,像自己这样的隐患,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动手除掉!所以大刺刺的入了漠北,她们要面临的就是无止境的截杀,还是隐藏身份的好!

韦凤很快就能明白她的意思,成雅也在这时候翻身下马,匆匆忙忙的去买些吃食。她们这一路上可什么都没吃,预备些干粮也总是好的。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帅哥,就从店铺里头出来了。唯有成雅一个人,长得有点三大五粗,在这些个玉面公子的堆里有点拉低整体档次,于是她默默的抹了一把眼泪之后,十分务实的让韦凤把她打扮成了唯一的小厮。

再次翻身上马,成雅将自己刚才买来的馒头、包子、肉干递给她们,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吃了一点,唯独澹台凰是半点心情都没有,什么都每吃!

入了沙漠,她们也都没换骆驼,因为骆驼虽然在沙漠中比较有用,但到底没有马的速度快。故而带上了不少马儿的事物和要用的水,策马奔驰!

六天彻夜不眠的奔袭之后,她们终于到了沙漠的边沿地带,再走出两三里的路程,就到了草原上了。就在这时候,澹台凰从马背上下来,轻轻扫了她们一眼:“出了这沙漠,前方等着我们的可能是一场恶战,今天都好好的休息一下!”

大家一听这话,当即都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也都确实是累到快不行了,她们也正在担心就这样出去之后,这种精神状态能做什么。好在澹台凰没有在担忧之下失去理智!

几人躺在沙漠,细碎的黄沙之上,仰天看着夜空。沙漠的夜空,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一只巨大的手,笼住了天空。

人在累极的时候,往往反而睡不着。成雅将干粮递给澹台凰:“公主,您吃点东西吧!”

“没胃口!”并非是澹台凰矫情,是真的没胃口。这路上按理来说,就是一个铁人也该感觉到饿了,可澹台凰偏偏就不饿,一点都没觉得饿。

“不管饿不饿,还是吃一些,太子殿下到现下还生死未卜,您要去找他,身子骨不行怎么成?就是强撑也要咽进去!”成雅皱眉开口,她倒还记得,随公主出嫁的那天早上,她出去打水,在路上遇上了正在给公主编戈塞花环的太子殿下。

那时候,她行了礼,准备走。却是太子殿下叫住了她:“成雅,以后本宫不在她身边,你要好好的照看她,若有半丝损伤,本宫唯你是问!”

“若她在北冥过的不好,或是君惊澜待她不好。你便传信给本宫,本宫去接她回来!”

“是!”她当时应答的那一声,到现下都犹言在耳。而现下,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她也更要好好照顾公主才是。

澹台凰见她坚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撕下,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往嘴里送,静静沉默着,整个场面都是寂静无声。

而所有人,都能明白澹台凰的心情。不仅仅是因为澹台戟,还因为……

她们离开北冥到今日已经是六天,按理来说,北冥太子若是有心,应该已经追来了。就是不追来,至少也应该派人来保护澹台凰,或是问候一句,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像根本忘记了澹台凰这个人一样。

澹台凰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心也被蒙上了阴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总之吃什么都没有感觉,嚼蜡一般。他这般不闻不问,该不会,是放弃她了吧?虽然心中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却也因着感觉他不会出事,所以没往那边多想。

韦凤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公主,要不要属下传信,问问太子殿下的消息?”

她是掌管君惊澜手下情报的第一人,标准的女特务,但自从跟了澹台凰之后,最主要的任务倒成了保镖。下线的消息都传递给了她的直系部下,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他们接洽过了。

这话一出,澹台凰倒是犹豫了。久久静默了半晌,也没接话。其实她是有点害怕,怕传来的消息,是君惊澜很生气,决定跟她划清楚界限。一国太子,大婚之日,各国使臣前来,新娘子却跑了!

这不仅仅是伤了心,也还伤了颜面。

众人一见她沉默不语,登时也能明白她的考量和担忧。韦凤劝慰道:“公主,你不必担心,爷对您的心,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改变的!”

只是这话说完,她自己的心中也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可,若真是如此,爷为什么到现下还没来呢?就连派个人问问公主现下的情况也不曾。

最终,是澹台凰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你帮我问问也好!”不论是什么答案,也都好过现下忐忑着,一无所知!

北冥朝堂,此刻已经是翻天覆地。

那些常年受太子党欺压的人,这下子也是终于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联名上奏,说太子殿下陷入昏迷,能不能醒来还未可知,国不可一日无储,希望皇上能够另立储君!

当然,这些联名上奏的大臣,在出去做这种事情之前,也都没忘记吩咐自家的下人们,将自己的轿辇做的结实一些,再结实一些,以免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太子殿下在北冥声望很高,他们这样做容易被百姓们围攻,到时候丢了脸面是小,丢了性命事大!

这不,今儿个一早,大司农又进谏了一番,这一次不仅仅是拿君惊澜昏迷说事,还列举了他的几大罪状,穷奢极侈,手段毒辣,残害忠良,视国法如无物,草菅人命!

德行有亏,不仅不宜为储,还应当送交宗人府查办!

这一条一条,都是有理有据,也算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太子殿下好好的之时,没有人敢出去捻虎须,现下这便成了标准虎落平阳被犬欺!

要问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敢这样猖狂,原因很简单,太子殿下已经足足昏迷了七日,就连神医都束手无策!现下说是还活着,其实不过就是每日用参片吊着一口气,就连进食也是强行灌入的,还都是些磨碎了的粥,和剁成了粉末状的食材,才能吃进去。

这眼见当真是活不下去几天了,这些人自然都土拔鼠一样纷纷冒头了!踩君惊澜都是次要的,最好呢,是在能踩完之后,可以扶持出一个能给他们这些人最大利益的皇帝,到时候他们不都是有了从龙之功的大功臣吗?

这种对未来人生的美好憧憬,支撑着他们不断的作死。

这不,大司农早上才进谏,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就长了翅膀一样,传的满天飞。以至于他顶着无数侍卫们杀人般的目光,浑身不适的从皇宫里头出来,还被“不小心”的炎昭将军,“不小心”撞到了,肩膀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还不小心摔了尾椎,疼得老泪纵横!

炎昭似模似样的把他扶起来,司马清和独孤城各自夹枪带棒,好好的安慰赞美了他一番,无非是说大司农英勇,善于抓住一切机会落井下石,真是不世的大丈夫。直直的把大司农“夸奖”到老脸通红,羞愤欲死!

这三人才冷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爷陷入昏迷之后,就一直有人在弹劾,但是能弹劾到大司农这份上的,那真真是绝无仅有!要皇上废太子就罢了,竟然还要将太子爷提交宗人府查办,不知道他还要命不要!太子殿下手下奇才众多,高手如云,朝堂之中一半以上都是爷的人,包括他们三个在内,个个忠心耿耿。更有太子殿下的母舅,北冥第一世家大族广陵王府撑着,谁要是敢动太子爷,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所以,爷即便是重伤昏迷,也断然不是这几个老不死的可以撼动的!而现下,没爷的命令,不能动手杀人,但是“不小心”撞上几下,讽刺一番,总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大司农大人悲伤的捂住自己的尾椎骨,在反对太子爷的其他两名朝臣的搀扶下,撑着一把老骨头,艰难的从皇宫里头出来。

这一路上啊,李大人十分亲切而关怀的问他:“大司空,您进谏之前,马车扎实否?有无让下人再镀上几层?”

大司农倍感莫名其妙,其实他前些日子都奉命出京城去征集粮草赋税了,昨夜才回来。回来之后上表写了自己此次出门的成果,又正巧听说太子殿下重伤昏迷,心中大喜,在床上在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想着今日应该如何弹劾,认真的措词思考,哪里有闲工夫去折腾马车?

不过,折腾马车做什么?

他这话一说,不仅仅是李大人咽了一下口水,王大人也咽了一下口水,只十分同情道:“大司农,您知道顺天府的司徒大人,和吏部的左大人,今日为何没有来上朝吗?”

这话一出,大司农惊了一下,终于开始有点害怕:“难道是因为他们弹劾了太子殿下,已经被暗杀,遭遇不测?”

“唉……”两人同时叹气,又摇了摇头,十分悲悯又意味深长的道,“那倒是没有,等一下您就明白了!下官们虽然也敬佩您仗义执言,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是我们北冥的顶梁大柱,但是我们已经年老体弱,实在经不起折腾,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我们就在此分手,各自回府吧!”

两位大人说完之后,就把大司农给扔了,转身就走。你以为我们不想弹劾吗?我们不敢啊,看你来弹劾了,还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搞了半天你啥准备都没有,你,你……你安息吧你!

大司农看着他们两个那据说是年老体弱,实则身强力壮健步如飞的背影,愕然走出了宫门口,可这一出来,就看见无数百姓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他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这样一想,他赶紧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

长安令看着他的背影,同情的叹了一口气,一挥手,示意一队人马护送大司农。唉,同僚一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砰!”、“砰!”、“咚!”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对着大司农的马车砸了过去!

殴打冒犯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但是法不责众,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整个皇城的老百姓都来找他的事儿,这决计不可能把几十万人全部关进牢房处死啊!

这一坐进马车之后,大司农大人终于放心,啊,幸好自己有马车!不用镀上几层,李大人和王大人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不就是几个臭鸡蛋和几片烂菜叶吗,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结果!

“铮!”的一声响,一把砍刀从窗口飞了进来!险些没削断了他的腿……

接着,又是斧子、铁锹各种凶残的利器,从窗口蜂拥而至,他的马车也开始剧烈动荡!车夫玩命一样飞快的赶马车,并哭丧着脸悲愤道:“大人,您弹劾太子殿下之前,为什么不先告知奴才一番,奴才也好把马车做结实点啊……”奴才也好给自己穿一身刀剑不入的衣服,你看看我这被扔的头破血流的,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哪!呜呜……。

百姓们还在破口大骂:“狗贼!若是没有太子殿下,我们北冥都不知道被东陵灭国多少次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老实说是不是收了东陵的贿赂!”

“狗贼!滚出北冥!从今日起,有这狗贼在一天,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纳税,看皇上撤不撤了他的职!”又是一人开口。

“我们也不纳税!定要这狗贼被处置了不可!”众人附和。

男人们无比愤怒,十分用心的告知大司农,从今日起,他所居的职位,该做的事情将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容易了!官运也将严重受阻!

不知又是谁,说了一句:“此等祸国殃民的狗贼,我们应该高举告示牌,游街示众,让皇上下令砍了他!”

这话一出,大司农险些没吓得尿裤子!

要是这些暴民真的游街,为了平息民愤,皇上说不好真的将他砍了!

这下子,还有不少姑娘家愤而开口:“他无非是嫉妒太子爷风华无双,活该他克死了妻房又娶不到继室!”

这话直直说得大司空泪流满面,他和妻子十分相爱,可惜夫人难产而死,就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他伤心欲绝,没有再娶。百姓们一直称赞他专一,是难得的好男人,故而在民众间的口碑也是极好,估计这也是自己和太子党的人明里暗里作对了这么久,也没被太子爷卡擦掉的理由!但是今天这般当堂状告了太子爷,他的专一就变成了克妻和没女人瞧得上?

这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举而错泪双流!

等他到了自家的府邸门前,尽管长安令已经派人护送,他的马车却还是已经七零八落,他本人也就被砸的剩下半条命了,无辜的车夫正在口吐白沫!

……当这个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所有人俱是冷笑了一声。先前弹劾太子殿下的那两个人虽然惨,但也没到这个份上,这大司农也是自作自受!

南宫锦冷冷道:“有了今日大司农这一出,便当再也没有人敢接着落井下石了!”现下东陵和西武联姻,说不准就要联手来攻打北冥,漠北大乱,北冥无国可堪联合,惊澜还在昏迷之中,情况原本危急,哪里还容得下那些蠢物搞什么内讧来雪上加霜!

小苗子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之上的人,眉毛挑了挑,尖细的嗓音缓缓想起:“这要是爷醒着,定然也就只会问他一句,作死之前,饭吃饱了吗?后事准备好了吗?”

这般说罢,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南宫锦扫了君惊澜一眼,也很是忧心。他这次被石头砸了头,脑中有血块,什么时候醒未可知,醒来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也完全不知道。

可,这七天,他倒真的是应证了他的话,在娶到澹台凰之前不会死,却也……不醒。

就在这会儿,夜鹰进来了。

看了一眼殿内的状况之后,开口问:“影部的首领韦凤传了信过来,问我们太子殿下现下的境况。属下是否如实答复?”

这一问,南宫锦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就说东陵和西武联姻,惊澜正在部署,无暇顾及她那边的情况,让她自己好自为之!”

她这样一说,屋内之人都惊了一下。

夜鹰虽然诧异,但还是领命出去了。

待到夜鹰退下,小苗子方才开口询问:“夫人,您这是何意?”

“澹台凰现下要操心她哥哥的事情,惊澜的事情告诉她,反而让她分心!”南宫锦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考量。

“可……”小苗子顿了顿,接着道,“您刚刚说的那些话,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

要是澹台凰听了这些话,无论如何心中都是不好受的吧?为何不说几句安抚之言呢?

南宫锦闻言,冷冷哼了一声:“即便我再喜欢这个儿媳妇,即便她离开有再合理的理由逃婚,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她的缘故,惊澜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已,她就不该受吗?”

即便和澹台凰是老乡,但到底还是亲疏有别!惊澜才是她的宝贝儿子!

她这样一说,其他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其实他们心中也隐隐觉得太子妃不该,但,兄长遇难她走了,也是人之常情,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幕后之人!

密林之中,楚玉璃的车架之前,已然是尸体遍地。而他却还十分淡然的坐在马车之中,点尘不惊。

纳兰止几乎已经绝望,太子殿下什么都好,独独就是身中剧毒,不可运功。到这一步,他们估计是命都保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问临终遗言一样,问楚玉璃:“殿下,我们即便死在这里,澹台凰也都不知道您是为她而死,您觉得值得吗?”

楚玉璃微微一笑,淡淡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她知道了,反而觉得欠了我,不得心安。就是不知才好!而且,你以为,本宫便是这么好杀的?”

他这话音一落,一柄长剑,徒然挑开了车帘。

内外之人四目相对,沉寂了片刻,黑衣人才咒骂了一声:“被骗了!”

心中一怒,一剑就对着楚玉璃刺了过去!

纳兰止正要上前去挡,忽然,一柄长刀,破空而来!直直的插上了黑衣人的背脊,刚毅男子墨色的披风在猎猎长风之中作响!

钢刀扫过,一股无人比拟的杀伐之气,震慑长空!那是来自于战神的威严,不可冒犯!

原来。是百里如烟逃到了这里,楚长风也追了过来。战神么,对于血腥味自然是敏感,他们动手打了这么久,又在同一片密林,楚长风早晚是能感觉到。

这下,纳兰止方才明白了殿下下令往这边跑的原因。三皇子殿下在此,这些个杀手,便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当“无暇顾及,好自为之”这几个字,落入了澹台凰的耳中,她只是失落了片刻,又很快的振作了起来。

君惊澜若是这样说,那就说明他是有点生气了,但是比她先前担心的划清界限,已经是好了很多。做人不可太贪心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也只能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回去好好找那妖孽道歉!

几人越过沙漠之后,去的第一站,是雪山!王兄是从雪山坠落,她们自然要在雪山脚下找。

但,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在搜山。她们若是靠近,无疑等于羊入虎口!

就在这会儿,山坡之下,她们看见了两个的熟悉的身影,躲藏在那里,正是韫慧和独孤渺,她们藏的角度很好,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澹台凰给了韫慧等人一个眼神之后,当即一起潜伏了过去。

独孤渺听到脚步声之后,回过头一看,便见着了澹台凰等人,倒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到了!

“情况怎么样?”澹台凰倒也不转弯抹角,直切主题!

独孤渺赶紧开口:“澹台灭的人已经在这里搜寻了很多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雪山这么大,他们搜寻也要时间,只是这样一直查找下去,澹台戟如果真的活着,藏得再深,也会被找出来!”

眼见整片雪山已经被搜寻了一大半,就剩下那区区方圆五里的地方没搜,独孤渺看着都忧心。

这下,澹台凰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最少现下可以证明,王兄还没有落到澹台灭的手上,也还极有可能活着!只是,独孤渺说的对,如果再这样搜寻下去,即便藏得再深,也会被找出来!这样的认知,让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这会儿,韫慧又轻声开口:“公主,您还记得陈轩画吗?”

“记得!她怎么了?”陈轩画前段时间去过北冥,和韫慧也是有几面之缘。

韫慧小声开口:“赟隐部落的那个画公主,在您的王兄出事之后,偷了她父王的兵符,带兵进雪山去找人了!还跟澹台灭的人马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现下她也失踪在雪山了,我想……”

陈轩画进了雪山之后才失踪,而且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那么,应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被澹台灭下手杀了,第二种……是她找到了澹台戟,担心他行踪曝光,会遭遇不测,所以一人而行了!

无疑的,这可能是个坏消息,也可能是个好消息!澹台戟还活着的几率,确实是增大了。

“公主,我们是进去找,还是……”韦凤开口询问她的指示。

若是往常君惊澜在,王兄也还好好的,澹台凰肯定不管不顾的贸然冲进去了,因为最后肯定有人帮她收拾烂摊子!

而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她一人而决的时候,她是前所未有的理智!一双凤眸之中满是晶亮的光芒,锐利如同鹰眸一般,盯着那座巍峨的想雪山,思索片刻之后,冷声道:“不!我们进去即便找到了,最后也不过落得一个被包围的命运,不可能在这样千军万马环伺的情况下出来!而且极有可能刚刚进去,就被发现了,到时候便只能做无谓的牺牲!所以,比起我们潜伏进去找人,从外围突破效果会更好!”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头,无一例外的觉得颇有道理。只是,如何从外围突破呢?

就在沉吟之间,一只鸟,飞到了韫慧的肩膀上,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旋即,韫慧偏过头对着澹台凰开口:“公主,云雀说连云十八骑的首领,全部都被关在天牢里面,现下正在想法子出来,澹台灭想收服他们,他们怎么都不买账!”她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但是告诉公主总归是好的!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眼睛一亮!当即反应了过来,她就说为什么王兄出事,危难关头,只有陈轩画出来共患难!原来还有这连云十八骑!

看了一眼正在雪山中搜查的人,只是顷刻之间,心中就有了一箭双雕的计策!“韦凤,你能不能将我易容成王兄的样子?”

“呃……可以是可以,只是你高度不够,而且身型……”韦凤迟疑着开口。

澹台凰登时心中大喜,扯下几块布料之后,垫成厚厚的一叠,然后飞快的脱掉鞋子,放进靴子里头。这样一垫,硬生生的高出了一截!她原本身型就高挑,垫完之后虽然还是不及澹台戟的高度,但比先前已经好了很多!

韦凤见她连这个都想到了,当即重重的拧了拧眉头,开口:“我试试!”试试是用衣服还是用其他的什么,让身型再像一点!

两个多时辰之后,才终于是成功了!

让澹台凰狠狠的惊艳了一把韦凤的易容技巧,唯一的破绽,就是她身上没有澹台戟那骨子高贵优雅的气质。韦凤又给她喂了一颗药,吞下,咳嗽了几声之后,仔细的调整了一下,迈力模仿之中,声线也能和澹台戟基本吻合!

然后,便准备起身出去!

凌燕一惊:“公主,你出去做什么?”

“告诉他们澹台戟在这里,快来抓啊!”澹台凰眨了眨眼,笑得十分深沉。

众人不明所以,澹台凰又接着补充道:“澹台戟这样安然的出去了,就表示王兄不在雪山,他们便不会再搜山了,王兄若还活着,也就安全了!”

“可是您这样送出去,不是找死吗?”这样确实是从外围解了大皇子的困,但是代价未免太大!

“你以为我是出去找死的?”澹台凰说着,又眨了眨眼睛,俯下身在她们的耳朵旁边,好好的交代了一阵!大家的表情从抑郁到释然到面露喜色,但最后还是有一点点担忧……

是以,还是想拦着她:“公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记住,这一步,至关重要,我和连云十八骑还有王兄的性命,成败,也都在此一举!你们一定要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她说罢,大步踏了出去。

剩下她们几人咬唇点头,按照澹台凰的意思去部署。

澹台凰踩着步伐,大步而出,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冷冷笑了一声:“是想抓澹台戟么?本宫在这里!”

☆、【002】别骂哥了,太子爷醒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所有人的表情动作都俱是一僵,傻愣愣的看着澹台凰!

这眼神,就跟那见了鬼似的,直到看得澹台凰险些伸出手摸一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掉了没有。

场面沉寂了几秒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转过头便飞奔而去,踩着皑皑白雪,奔去找澹台灭告诉这个大好消息!哎呀妈呀,太子殿下终于出现了,可算是出现了!

他们都在雪山被冻成冰疙瘩了!总算出现了,啊,出现了就不用再找了吧?真他奶奶的太好了!

他这样飞奔走了之后,其他还在搜寻的人,当即飞快将澹台凰包围了起来,但都忐忑着不敢上前。

澹台凰见状,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我说,你们这些人,跟着澹台灭造反之前,都考虑好了后果了么?”

她这一问,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造反?!

倒是站在正前头的一个将领,一听这话,当即心中大感不妙!也不能让澹台戟这样蛊惑士兵,否则一个说不准,他们准备的这些就会功亏一篑,是以,他上前一步,大声开口:“太子,不……澹台戟,你还想欺骗我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想造反的人?我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二王子已经告诉我们了!你暗害了王上和王后,还想在雪山之巅暗算二王子!如果不是二王子聪明,早就被你设计了,现下哪里还能来抓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还想骗我们!”

这话一出,所有的士兵面上也都是愤怒之色!虽然他们心中都十分坚信澹台戟为人卑鄙,为了王位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毕竟澹台戟的威名就放在那里,也是武功高强,所以他们这些人有再大的胆子,再生气,也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冲上去。

澹台凰一听这话,登时就有点想笑,看来这澹台灭算计的很好,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部都推到大王兄身上了!转眼之间,真正想要谋朝篡位的人变成了伸张正义的那一个,而真正的被害者,却变成了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和阴谋的发起者!

这澹台灭,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涨姿势了!

但她也没吭声,一不解释,二不反驳,就这般负手在身后,站在雪地中间,却独有一股浩然正气,身姿挺拔如竹,丰神毓秀,如何看,都不像是会图谋不轨之人!

反而倒颇有一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架势!现下除了为王兄摆姿势之外,她也做不了别的了,因为这些人已经认定了王兄就是坏人,决计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清的!

众人一见她这样子,也开始有点怀疑起来。现下的太子殿下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了坏事该有的心虚模样啊!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澹台灭正在帐篷之中,粗狂的面容上满是怒色!父王是鬼迷了心窍,不管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进王位名正言顺的传给他。连云十八骑也是硬气的人,无论自己许下多少好处,也不肯归顺!但,最让他不安的,是澹台戟!他现下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找出来杀了,实在是不放心,说不定那人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一个迎头痛击,让他一无所有!

澹台戟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那个帮了他的高人,在澹台戟落崖之后,便消失无踪,也没有再管他闲事的架势,直直的让他心中不安,都在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这样的担心和害怕,已经让他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而也就在这会儿,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来,面色十分欣喜:“二王子殿下,好消息,我们找到澹台戟了!”

“什么!?”澹台灭登时就是心下一喜,几个大步飞快的到了帐篷的门口,“找到了?在雪山找到的?是生是死?”

“是的!他现下还好好的,所以我们都不敢上前去抓他,担心有诈,这才慌忙来禀告您的!”那士兵都来不及行礼,很快就把他们的战果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倒也让澹台灭有了一瞬之间的犹豫,眼神也稍稍凝滞了半瞬!当日澹台戟落崖之时,他看得清清楚楚,身上中了三箭,还有一箭刺向要害!他竟然还好好的?

心下虽然存疑,但他还是大步往雪山而去,不论这件事情有多么诡异蹊跷,他也要将澹台戟先抓到再说!

帐篷离雪山并不远,所以在澹台凰为澹台戟摆poss,摆到脚快冻僵之前,澹台灭终于是出现了!两人对视,竟然好似有一股气流在空中对抗,澹台灭远远的看着她,忽然觉着,今天的澹台戟,似乎有些不一样!

容貌还是以前那般,只是,感觉很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他上前来,澹台凰心下也是忐忑的,担心被看出破绽,立马先入为主,开口便道:“二王弟,见着本宫没死,你心中是不是很遗憾?”

这样一问,澹台灭心中徒然生出了一股怒气,如鹰般的双眸冷冷扫着她,森冷的开口道:“澹台戟,你倒还敢回来!勇气可嘉!”

“你应当知道,澹台戟不会是轻易就死之人!而且,父王和母后还在你手上,本宫倒是想远走高飞,却不能如二王弟你一般,大逆不道,视自己的生身父母的性命与不顾,甚至还为了个人私欲对他们不利!”澹台凰开始冷嘲热讽!

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澹台灭被她说的一口气噎着,险些都没提起来!他虽然是想做皇帝,想要漠北的王权,但也并不完全就是没有良心的畜生,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迄今为止,也是无法狠心下手!不然早就杀了他们,制造一份假遗诏,再把一切都栽给澹台戟了!

可现下对方这样说,无疑是在戳他的痛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旋即冷声道:“臣弟倒是不知道王兄几日不见,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狠辣,还颠倒是非黑白!王兄的这些话,臣弟可受不起,臣弟素来对父王忠心耿耿,对母后敬重有加,谈何大逆不道?”

说到这儿,他又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又道:“只是臣弟险些忘了,王兄这两个字,你已经担不起了!现下你澹台戟,就是乱臣贼子,本殿下奉了父王之命,派兵捉拿你!父王有令,看见你之后,就地格杀!”

这话一出,四下所有的士兵,都紧紧的握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长戟,看这样子和架势,是已经准备好和“澹台戟”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澹台凰闻言,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二王弟,本宫相信,父王更想亲自处置本宫!”

她这样说着,微微上前几步,离澹台灭很近,澹台灭一见她靠近,条件反射就想后退!然而,只后退了半步,便看见了对方戏谑不屑和嘲讽的眼神,当即脚下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动步伐了!

输人不输阵!他虽然武功不及澹台戟,甚至一切都不如对方,就连这次算计他,也是得了高人的指点,利用他心善这一点。但这一次,澹台戟已经被自己围困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要他生还是要他死,不就是自己一句话么?

是以,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慌乱之感,强迫自己没再动!

澹台凰看着啊他这样子,心中冷嘲,没想到自己这个二王兄对大王兄条件反射之下的惧怕这么严重,竟然还能大着胆子还暗算谋反,倒也还真是难为他了!

怀着满心的唾弃之感,离的极近之后,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二王弟,就在这里杀了我,连云十八骑,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这话一出,澹台灭眼神一凝,心中倒生出了半丝惊诧!

刚想问一句什么,“澹台戟”已经后退了半步,站在他跟前笑望着他。

这下,澹台灭便开始皱眉思虑起来,他虽然有勇无谋,但也不至于蠢钝如猪,连云十八骑是澹台戟手下最强大的力量,也是他们漠北精锐中的精锐!漠北骑兵四十万,但大多都是轻骑兵,装备精良的重骑兵只有十万,那都是连云十八骑手下的,也是他的大王兄亲自练出来的铁骑!

他们才是漠北骑兵中的精髓所在,若是能把他们都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何愁漠北臣民不听他的?而反之,若是他将这些人全部都得罪了,定然会引起漠北动荡,后果不堪设想,这就是他抓了连云十八骑的首领,他们都不肯臣服,自己却迟迟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见他犹豫着不说话,澹台凰冷笑了一声:“怎么样,二皇弟,考虑好了吗?是就在这里杀了本宫,还是带本宫回王宫,请父王处决?你要记住,不到王庭,不看见父王母后安然无恙,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她这般一说,澹台灭又沉默了片刻,阴冷的眼神看了她半晌,最后终于点头:“虽然你大逆不道,但本殿下到底念及骨头亲情!来人,带他回王庭,等父王发落!”

看澹台戟的意思,是有意和他谈条件,甚至是帮他收服连云十八骑!而对于连云十八骑,就算是有半分收服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所以,只能先应下。

他这话音一落,其他人便要上前来拿人!但,他们心里也有点害怕,担心“澹台戟”会反抗,这样他们的小命也就交代了,是以都试探着往前走,一直触碰到了“澹台戟”的袖子,也没见到他反抗,这才终于是放心了,将他捉拿而去!

澹台凰终于在押送之下,前往王庭!眼角的余光,回头扫了一眼雪山,还有雪山之上的皑皑白雪,心下微叹,希望陈轩画可以找到王兄,也希望王兄没事!最少……还活着,必须活着!

这路上,澹台灭时而不时看向澹台凰,眼神里头,隐隐很有些怀疑的因素。澹台戟当时落崖,他看得清清楚楚,身上的箭伤也十分明显,可是现下看着他,根本都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可容貌和身段,也就是澹台戟无疑!

他这怀疑的眼神,自然也没有逃过澹台凰的眼,冷冷的哼笑了一声,大声道:“怎么,二王弟是在想本宫怎么没有死?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本宫落崖之后,幸得无忧老人相救,才能好得这样快!其实本宫这心里也十分好奇,无忧老人在天下间赞誉极高,怎么会救本宫这样的乱臣贼子!”

这话么,定然不是澹台戟平日里说话的口吻和语气,但是,她这说完之后,四下众人都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澹台灭,不少眸中还有了一丝怀疑,是呀,无忧老人怎么会救乱臣贼子呢?这眼神让澹台灭一把急火烧上心头,哪里还能顾忌到澹台凰语气里的破绽!

当即就冷冷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开口。心中对无忧老人已经是恨急,无忧老人是父王的师父,每每来漠北做客,对大王兄青眼有加,对自己这个王妹更是喜欢的不像话,唯独对自己不冷不热!没想到这次出手救大王兄的还是他!

这样一想,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等他握稳了漠北的王权,定然不会放过那个该死的糟老头!

两日之后,澹台凰便被押送到了漠北王宫。

澹台灭既然是做戏,那戏也是做全。到了澹台明月的寝宫门口,便冷冷开口吩咐:“你们都在外头等着,本殿下带这个乱臣贼子进去!”

“是!”士兵们齐齐应了一声,在门口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