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可是殿下刚刚不是出府去了吗?!”画儿不解的问,不过她并没有等来阿妩的回答,因为早在她问出声的前一刻,阿妩已经走出了门,她只得吞下嘴边的疑问急急跟去。
晚枫居的枫树盛开烈烈似火,在秋风中展露自己最耀眼的时刻,阿妩刚到那里就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赵肃仪,她站在距晚枫居数丈远的地方发怔,脚步几次想要挪动,却都在跨到一半的时候收了回来。看那样子似乎站了很久,浅蓝双彩绣鞋上都覆了好几片被秋风吹下来的红叶。
远远得似有一声浅叹乘风而来,继而赵肃仪便转了身过来,她瞄到站在后面的阿妩明显一愣,旋即眼底立刻浮上几缕嫉恨与恼怒的痕迹,犹豫片刻才万分不愿地走到阿妩面前语气生硬的请安。
阿妩知晓她对自己向来不友善,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眼下既然碰到了,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赵肃仪来此可是要见殿下?他此刻并不在府里,肃仪不妨晚些时候再来。”
赵肃仪脸色一变,不无讽意地道:“娘娘对殿下的行踪知晓的可真清楚,哪像妾身长久不在殿下身边伺候,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以为阿妩刚才那话是在向她炫耀。
“赵肃仪,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阿妩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那娘娘又是什么意思?您是府里的娘娘,何必跟我这个小小的肃仪一般见识,若娘娘没什么事的话,请容妾身先行告退。”说罢不待阿妩答应便转身离去,瞧那样子竟是丝毫没将阿妩放在眼中的意思。
“赵肃仪,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妩的话令赵肃仪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又以更快的步伐离去:“妾身与娘娘什么误会都没有,娘娘不必多心。”
待她走远之后,画儿才忿忿地道:“这个赵肃仪可真是嚣张,位份没娘娘高,宠爱也没娘娘多,居然敢这么狂妄。”
“不,她不是狂妄,只是对我有成见罢了,只是我始终不明白这成见从何而来。”阿妩弯身自地上捡起一片枫叶拿在手里把玩着,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赵肃仪的态度当真是奇怪,难道背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想及此,她顿时没有了赏枫的兴致,带着画儿去了兰妃的倚兰阁,兰妃在府里已有好几个年头,若真有隐情,想必她会知道一些吧。
第103章 郡王(3)
兰妃看到阿妩进来先是很惊喜,待听得她的来意时,笑容立时化成了无奈:“唉,赵肃仪其实也是可怜,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就是了。”
“我并不是计较,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赵肃仪对我的敌意明显比别人大,可我自问并无地方得罪过她,所以才想来问问兰姐姐,还望兰姐姐不吝告之。”
两人彼时正坐在倚兰阁的庭院内,有侍女端了点心上来,兰妃拿过一块蜂蜜枣泥糕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殿下膝下已有一位儿子你知道吗?”
阿妩正抿了一口茶在嘴里,一听这话当即给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兰妃忙越过桌子在她背上拍着:“怪我说的太急了些,没看到你正在喝茶,如何,可要紧?”
阿妩一边咳一边摇头,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拿帕子拭了一下咳出的眼泪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说殿下膝下有子,我入府这几个月怎么从来没见过?”问这话的时候神色吃惊且稍显黯然,虽说无惜身为皇子府中又有好些个姬妾,有几个儿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因一直未见也未听人提起过,还以为没有。
兰妃微垂眼帘徐徐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就在你入府的前几日,那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便被遣送出府去了,寄养在一座道观里头,到现在连正经名儿都没取。”
阿妩心思一转,大体知道兰妃说这个的原因了,脱口道:“兰姐姐可是想说赵肃仪便是那孩子的生母?”
“聪明!”兰妃眉梢一抬,将糕点放在自己在面前的小盘子里,取湿帕拭过手之后道:“赵肃仪能生下这个儿子并不容易,其间吃了不少苦,能够生下来也算是上天垂怜,殿下喜得长子,也为抚慰赵肃仪,不止按规矩将其名字记入宗册中,还准备连跃两级晋她为庶妃。可就在殿下准备向皇上奏禀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将妹妹赐给殿下为庶妃。”说到这儿她眼眸微眯,一方形如水滴的墨玉水晶垂贴在额头正中:“妹妹,你不会不知道皇子妃妾册定人数的限额吧?”
阿妩已经大概知道了赵肃仪如此不怠见自己的原因,低眉道:“自然知晓,正妃一人,侧妃两人,庶妃三人,是因为我的到来,挡了赵肃仪的晋升对吗?”
兰妃一拂鬓边的散发道:“这是其一;其二,赵氏的孩子八字在记入玉碟时不知怎的被皇上知晓,经钦天监排算后,发现与妹妹八字相冲,皇上怕这孩子会对妹妹不利所以命殿下将孩子送到白云道观中寄养,皇上这么做自然出于对妹妹的关爱,只是可怜了赵氏,与还没满月的孩子被迫分开,一年都未必见上一次,更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孩子连大名都还没,只得一个小名叫宁儿。”
听兰妃这般说罢,阿妩才真真切切知道了赵肃仪这般敌视自己的原因,也深为同情她,以已度人,若是自己像她这样,也必难以接受:“那殿下舍得吗?”
“殿下?”不知怎的,兰妃的声音有些苍凉:“赵氏并不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子凭母贵这句话妹妹应该再清楚不过,这话指的不光是身份还有宠爱,那孩子虽是殿下的长子,却不见得殿下有多疼到心里去,何况殿下彼时正为贤郡王妃的事伤神,哪还有心思管这事,只叫了抱了去道观,赵氏那几日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任谁看了都心里难受。可又有什么办法,皇上的旨意谁敢违背。”说到这儿忽想起什么,赶紧解释道:“妹妹,我这可不是说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阿妩摇摇头:“我知道,我只是同情赵肃仪与她的孩子,才刚出生便甫离亲娘,也不知在道观里过得可好?”
“应该是还行,殿下也有去瞧过。”兰妃轻咬下唇,露出一抹伤怀之色:“我今日与你说这事,并非是想你难过,只望你能体谅赵氏一二,别与她一般计较,同为女子,你当能明白赵氏的痛苦。”
“是。”阿妩此刻对赵肃仪是说不出的同情,更何况这份痛苦还是因自己造成的,她眨一眨似如秋水的眼眸犹豫片刻浅声道:“不若我去求求皇上,让赵肃仪的孩子从道观中回来罢?”
兰妃垂眸正一正衣衫,将敞落在肩的重纱镶金软衣领口归拢:“妹妹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只是皇上会肯听吗?我身为侧妃甚少有进宫的时候,但多少也听得一些,皇上对妹妹远较他人垂怜优渥,八字相克,事关妹妹性命安危,皇上不见得会答应,何况拒绝皇上的一片好意,对妹妹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姐姐提醒,我会见机而为。”兰妃说的阿妩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难敌心中那丝不安罢了。
兰妃定定了看了阿妩一眼,忽而摇头失笑道:“妹妹,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八字这种东西便如鬼神一般,真假难明,万一要是真冲到了你怎么办?”
阿妩低眉,将那眼眸隐在长翘的睫毛后:“姐姐也说了真假难明,就是说一切皆是五五之数,既有半数,何尝不可一试?!”
兰妃眉眼轻挑,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旋即专注于手上的象牙镂月护甲,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我大概知道皇上为何对妹妹另眼相看了。”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兰妃没说,这份善良,对她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当夜,满身是伤的狗剩便从刑部大牢中出来,被无惜派去的人接至府中,安排在外院,阿妩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去,狗剩满身是伤的趴在床上,由于在牢中多番遭受毒打,又没能及时处理伤口,导致伤口恶化流脓,阿妩见状忙叫人打了热水来稍加清洗,亲手小心地将那流出来的脓液拭去,剩下的就只有等大夫来了再做诊治。
“狗剩哥,你在家中待的不好吗,为什么突然跑到京城里来?”此刻屋中的人都被阿妩遣了出去,她自不必再做掩饰:“还有我娘怎么样了?身子骨可还硬朗?”虽然张氏对她不好,但终归是亲娘,离开这么久,要说没一点挂念,那是骗人的。
狗剩的目光一直停留阿妩的身上,混着炙热与黯淡:“家中一切都好,你娘也好得很,什么事都没。我只是…只是…”有片刻的沉默:“只是记着你的生辰快到了,想到以前曾说过每年要送你枫叶的话来着,不想失了约,所以便来京,顺便瞧瞧你过的是否好?”
他的话令阿妩感动不已,含着泪道:“傻哥哥,只是儿时的一句戏言罢了,那么当真做什么,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还差点连命都丢了,幸好现在安然无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说过就一定要做到。”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从狗剩口中说出来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见阿妩露出自责之意忙安慰道:“别难过,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命大得很,哪是这么轻易能死的,只是些许小伤而已,要不了几天就好了,等伤好后我再上香山给你摘枫叶去,原先摘的那些在被抓进牢时给弄掉了。”
“不要!”阿妩急急反对:“你伤得这么重,哪是轻易能好的,在没养好之前,可不许你到处乱跑。”
阿妩所流露出的关心令狗剩心中一暖:“我知道了呢。”停了片刻又道:“阿妩,你在这里过得好吗?六皇子他对你好不好?”
“我这里一切都好,虽是庶妃,殿下却待我不薄!”阿妩在说起辜无惜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缱绻缠绵深深刺痛了狗剩的心,远甚于身上的皮肉之苦。
明知她已为人妇,明知一切皆是不可能,却依然止不住思念与眷恋,所以才会不远千里跑到京城来。
是痴?是傻?纵是明明知晓又如何,心在其身,收不回,斩不断,只能继续不停地沦陷下去,如在泥潭,拔不出啊!
面对狗剩那痴缠的目光,阿妩不自在的撇过头,若说以往她对狗剩的心意还一知半解,只当他是邻家哥哥来看的话,那现在已经再清楚不过,他对自己,一如自己对无惜那般…
一时间两人皆沉默了下来,屋内静谧莫名,正自这时,被阿妩遣去请大夫的流意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须发半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另一个则是阮梅心身边的人阮敬昭。
阮敬昭进来后率先向阿妩打了个千:“奴才见过曲妃。”
“敬昭?你怎么来了?”阿妩奇问,只听阮敬昭解释道:“适才流意姑娘出府的时候恰好遇到我家主子,主子听说曲妃故人受了伤怕外面的大夫医术不高,误了病情,便让奴才陪流意姑娘去请胡太医过来诊治。”
“这怎么敢当?”阮梅心的盛情令阿妩有些受宠若惊,旋即又道:“既如此那就劳你代我谢过皇妃娘娘。”
阮敬昭欠身应是,流意则陪着胡太医入内给狗剩瞧伤,虽伤口狰狞可怕,但都是外伤,再加上狗剩练过武,身子骨远比一般人结实,只要好生调养,尽可痊愈,胡太医处理完狗剩的伤口留下外用的药,又开了方子,叮嘱完内服外敷需要注意的事宜后起身告辞,临行前阿妩特意褪下碗上的一对鎏金描锦鲤戏莲的镯子塞给胡太医,人情世故,有些东西是必须的,阿妩在府中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些。
第104章 郡王(4)
且说辜无惜那边,在将事情原原本本奏禀皇帝,递上了有新郎画押的罪状,并隐约透露刑部有人收受贿赂,枉顾人命,建德帝听闻后当即勃然大怒,问责姚折等刑部官员,并借着上次的旨意,顺水推舟让无惜继续往下查,把事情调查个一清二楚。
几乎是在领旨的那一刻,无惜按着原先与严先生的商量,将六个侍卫分成两批,分别看守保护新郎及其父,他担心有人会来暗杀,就像当时的狗剩那样。
接下来的几天,他和严世分别对这二人进行审训,重点放在新郎的父亲身上,看准他一心想要保住儿子性命的心思,在无惜允诺会在朝堂之上为其求情后,他的嘴巴被一点点撬了开来。
从而得知在新娘被杀后,他为了让狗剩成为自己儿子的替死鬼,不让顺天府和刑部的人继续追查下去,前前后后共塞了数万两白银,几乎是家产的一半,据他所说,这钱是托一个刑部官吏塞给左侍郎魏中方的。
在知道这一重要消息后,无惜没有就此上奏,而是借此继续查下去,将所有有疑点的案子全部翻查出来,重新审理,然后一一传召,尽管有几个已经不知去向,但大部分还是有迹可寻的。
无惜命人四处搜寻,但凡找到者,立马带回京秘密审训,这些人大多心中有鬼,受不了几下刑就全召了,如此一月后,无惜的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矛头直指魏中方及姚折,还有刑部一些低品官员,这些人互相勾结,收受银两,枉顾法纪,草菅人命,一直在暗地里干着“宰白鸭”的勾当。
不过在这所有的证据里并没有一条直接涉及到辜无伤的,按着如今无惜所掌握的证据,对辜无伤来说,不过是个督下不力之罪,顶多也就撤了刑部的差事,伤不到根本。
按无惜的想法,是想继续收集证据,直到能够证实辜无伤也参与其中,这个时候严世突然叫停,并且一言惊醒无惜。
“殿下,贤郡王在六部经营多年,再加上皇后家族势力,哪一部都少不了他和纪家的人,便是上书房三位宰相中,也有两位与贤郡王有关,恕我说句实话,您认为凭您如今的势力与实力,您能一举扳倒四皇子让他永远不能翻身吗?”
“不能!”虽然严世说的不太客气,但无法否认,确实句句在理,四哥在朝中多年,背后又有娘家纪氏一族的支持,便是太子恐也有所不及。他即使真能证明四哥与刑部宰白鸭的事情有关,至多不过伤到他表皮而已。
严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迸着眼中的精光道:“那就是了,既不能又何必浪费那精力呢,更何况这是殿下您第一次办差,若您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了贤郡王,皇上会怎么想?所有皇子都是他的儿子,论起宠爱来,贤郡王比您还多许多,您一旦这么做,皇上一定会以为您对贤郡王心生嫉妒,从而不顾念兄弟之情,甚至会怀疑您有问鼎龙座的野心,这一来,不光四皇子与您彻底撕破了脸,皇上对您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还有太子、二皇子,他们又会怎么想?便凡皇子者哪一个不想有朝一日站在朝堂之巅坐拥天下,如今身为储君的太子就更不用说了,您好不容易和太子拉近的距离马上会消失无踪,而且比以往更疏远。殿下,您真的希望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成为整个朝堂的敌人吗?”
严世这番侃侃而谈的话令辜无惜惊出了一身汗,不错,自己想的确实太简单的,完全没有往深远处去想,逞一时的意气并不是明智之举,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失去的更多,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多谢先生提醒,不然无惜就铸成大错,凭我一已之力,想跟四哥正面匹敌,委实太过不智。”心里虽已明白,但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久,却不能得尽全功,到底有点气馁。
老谋深算的严世哪会看不出辜无惜的心思,当下将拿着烟杆的手背在身边,踱了两步,露出带点狡意的笑容:“殿下何必气馁,如今的结果已经足够为殿下挣来那顶郡王的帽子,更何况此事一起,贤郡王必不能再掌刑部,而刑部也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对他来说失了刑部这么一个油水来源,也够头疼的,说起来殿下还是大赢了一局啊!”
无惜露出一丝笑意道:“一切都还是未知之事,要等到上朝奏禀之后,再由皇上来定夺。”说罢他突然起身朝严世长长一揖道:“无惜能查明父皇交待的事,一切全赖严先生相助,请先生受无惜一拜!”身为皇子之尊,对一个平民如此礼遇,甚至可以说放低姿态,便是严世这般不拘礼数之人也为之动容,连忙避开:“殿下这般可真是折煞我了,当初只有殿下肯赏我一口饭吃,今日我尽这点绵力亦是应该的,请殿下以后别再行此大礼,我可当不起!”看无惜直起身子后他转过话题道:“事不宜迟,迟易生变,殿下还是快点写折子,将原委一一呈述与皇上知道,最好明日早朝的时候就交上去,其实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咱们在查此事的时候,一直不见贤郡王出面,甚至连暗地干涉也没有,简直就是一副听之凭之的态度,这与我原先想的大有出入,一时间我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惜沉思片刻,低声道:“也许…四哥是在忌惮父皇?”
“呃?此话怎讲?”这次轮到严世奇怪了,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烟斗中火星一闪,就像燎原之火还没烧起时的那一点星星之火:“你是说皇上已经在注意四皇子了?”
无惜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应该是,父皇既然命我查刑部之事,就表示他有所怀疑,而刑部归四哥管辖,此事一起,他不可能不盯着四哥,也许早我刚开始查的时候,父皇的人就已经盯上了四哥,一旦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会立刻会上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初在牢里对狗剩的暗杀失败后,四哥便再无举动,刑部的事被捅这个损失他承受得起,而一旦被父皇知道他派人暗杀的话,那就不是一顿责骂能了事的。”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不管怎样,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
无惜点点头,当下不再犹豫,走到书桌前坐下,润墨摊纸,提笔便写,洋洋洒洒数千字,毫无停歇,将所有调查来的事全部一一细说,最后直指刑部上下勾结,收受贿赂,令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的丑恶行径。
翌日,无惜将这份令朝野震惊的奏折随同证据一并呈上,建德帝阅后当即龙颜大怒,从御座上起身逼视着辜无伤,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无伤,刑部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管辖,如今闹出这么种事来,你要怎么说?”
辜无伤惶恐至极的跪下:“儿臣有罪,督下不力,令他们在儿臣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恶行,儿臣虽未曾同流合污,却也难辞其咎,求父皇重重责罚!”至于姚折等人早在皇帝发怒的时候就跪在地上,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建德帝背着双手不停在殿上来回踱步,指着跪地的辜无伤怒道:“你告诉朕要怎么责罚你,是不是和刑部那些恶心官儿一并论罪?无伤,原是因为你能力出众,做事又果断,所以朕才将刑部的事放心交到你手上,可你自己看看,你都给朕管了些什么,又带了些什么狗才出来啊?”说到恨极处,一把将手里拿着的折子扔在辜无伤脸上:“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银子银子,堂堂朝廷大员一个个都掉到钱眼里去了,只要给钱,杀人放火都没关系,反正有的是其他人可以顶罪,平民也好,流民乞丐也罢,全成了替罪羊,幸好现在无惜不负朕望将事情给查了出来,若是没有呢?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枉死!”
辜无伤跪爬两步,至建德帝跟前泣声道:“儿臣该死,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敢有任何辩驳,只求父皇不要因儿臣而气坏了龙体,否则儿臣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万死也难辞其咎!”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不停有滚烫的泪滴落在金砖上。
见辜无伤在被责骂的时候,不仅无所冤言还惦记着自己的身子,建德帝不禁稍稍消了气,但依然难平胸中气愤,怒哼一声反回至御座之上,冷眼扫视着底下的官员,最后停在姚折等那干涉案官员的身上,刹那间杀机在眼中迸现道:“你们这些人身为朝廷大员,拿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民办事,不为国尽忠,死有余辜!”一句话已经定下了这些人的生死,他稍稍一想抬眼高声道:“传旨,刑部尚书姚折,刑部左侍郎魏中方,私收银两,中饱私囊,致令无辜之人枉死而犯人逍遥法外,剥去官服摘下顶戴,处以腰斩之刑,即刻行刑;二人以下涉案官员一律革职查办,打入大牢,从严定罪;以上所有人家产一律均抄归国库所有!”
第105章 郡王(5)
纵是已经想到可能难逃一死,但真到这一刻,姚折和魏中方二人还是害怕了,谁都不想死,更何况他们虽身在其中,却并不是真正的主谋,如果现在招供出来的话,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在被拖出去的时候,不约而同有了这个想法,然在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稍就立马消失无踪,不能,如果真这样做了的话,就算皇上开恩饶过一命,四皇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包括家人在内!
如此想着,终是熄了那个心,只一味高声叫饶,希望皇上能看着可怜,网开一面,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终至不闻,而那帮面如死灰的刑部官员也被一应剥下官服顶戴,带下去定罪。
朝堂,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
无惜自递上奏折后,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地上方方正正,光可鉴人的金砖不发一语,他在等,等父皇发落四哥。
果然,在料理了那些官员后,建德帝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辜无伤的身上,带着几分压抑过后的怒气道:“好了,现在你们倒是来说说,朕该怎么发落贤郡王?”
乾清宫里鸦雀无声,个个垂低了头,没一个敢出声的,谁知道自己一旦说话,会不会因一个不当就受了牵连。
建德帝等了一圈不见有人回话,正待发火,二皇子辜无止跨前几步站了出来:“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刑部份属老四管辖,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难辞其咎,更何况儿臣觉得此事兹事体大,刑部官员几乎有一大半勾结在一起,要说老四不知道,儿臣还真有些不相信。”
“二哥,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件事是四哥主指的?”七皇子辜无尽第一个站出来为辜无伤说话。
辜无止冷笑道:“是与不是他心里最清楚,我从来不与刑部打交道,自然无从得知,七弟直接去问老四不是更直接些吗?”
七皇子与辜无伤最是要好,听得其这么说,哪还忍得住,破口怒道:“二哥,你休在那里血口喷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挟枪带棒吵得各不相让,辜无惜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此刻见他们闹得不像话,皇帝的脸色正越来越沉,逐上前准备劝开,他刚一过去,立马被辜无尽推开:“你别在这里装好人,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盼着四哥倒霉吗?”
无惜压下被他挑起的不悦,和颜道:“七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同胞兄弟,哪有什么盼谁倒霉的道理,我也是据实以奏而已,并无要害四哥的意思。”
辜无尽哪会相信他的话,正要再说,底下跪着的辜无伤忽而大声道:“好了,几位兄弟不要再为我吵闹了,二哥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说到这儿他朝皇帝叩首道:“父皇不必为儿臣心烦,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诸位臣工,你们怎么看这事?”建德帝不理会几个儿子的话,再度将话转向了朝上的大臣,看来他是非逼着这些人表态不可了。
底下那些大臣见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有说要从严惩处的,也有为辜无伤求情的,后一类者居多,其中又以上书房宰相纪成为首,他是辜无伤的亲舅舅,也是纪氏一族中官位最高的一位。
建德帝冷眼将一切瞧在眼中,待得都说的差不多了,他才转向一直没出过声的阮正风与李庭方:“你们二位又怎么看?”
阮正风大为头疼,辜无伤是他的孙女婿,要是向着他说话,皇帝难免会认为他偏帮,当下几番斟酌才道:“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四皇子督查不力是有的,但要说同流合污却未必,单看刑部如此多官员涉案,便可知他们上下勾结,想要瞒住四皇子并非不可能的事。”飞快地瞥了一眼台上呆板着脸看不出喜怒的皇帝,继续低下头道:“不过这只是老臣一人的看法,具体如何,还要请皇上圣断。”
借着他说话的功夫,李庭方已经想好了说词:“启禀皇上,据微臣看来,官员结党营私,捐赋不公,狱讼不平,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事,四皇子纵是三头六臂,但想要治这弊病,也绝非倾刻便能见效。何况人非圣贤,总有被蒙蔽了视听的时候,观四皇子以往之行事作风,应不是这等乖张冷酷,视人命如无物之人。”
他话音刚落辜无止便接了上来:“听着几位宰相大人的意思,竟都是倒向老四那一边的,还真是一致呢!”他这般嘲讽的话令三人皆暗自皱眉,这位二皇子未免太急功近利了。
无惜在旁边听得暗暗惊心,四哥在朝中果然经营得当,几位宰辅包括一大半的官员竟都站在他那边,幸而自己得严先生提点,没有再继续查下去,否则当真要揽祸上身了。
“无止,按你的意思,朕应该严办老四才是?”建德帝突然问起了辜无止,语气听得甚为温和,令辜无止以为建德帝被自己说动了心,又加了把劲道:“是,儿臣…”
后面的话被建德帝打断:“行了,朕知道了。”说罢他转头去问无惜:“无惜,这件事是你查出来的,你应该最清楚,老四和此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无惜不慌不忙地跪下回话:“回父皇,儿臣仔细询问过犯人,也详细查阅过卷宗,发现上面并无涉及到四哥的内容,就如李相所言,四哥并不是乖张冷酷的人,他一向为人公允,又对父皇尽忠尽孝,所以儿臣认为四哥是清白的,求父皇从轻发落!”在抬眼的瞬间,他分明从建德帝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疑为满意的流光。
跪在地上的辜无伤听到无惜为自己求情,似甚为意外,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叫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辜无止见一个个都帮着老四说话,心里妒意更深,在他看来这个老四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是所有兄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可以拔掉他的机会,那些个蠢人却一个个帮着他说话,哼,小心以后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转了一下眼珠子正要继续怂恿建德帝对老四从严定罪,忽听建德帝不冷不热地道:“老二,你别总盯着老四瞧,朕倒突然想起了一件关于你的事,你要不要听听看?”
“父皇请说。”辜无止赔着笑道,心里不知怎的猛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朕记得前几年你负责京中治安的时候,京中流民乞丐锐减,朕当时还夸奖过你来着,以为你真用上了心,结果呢?”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朕一直到今日才明白,敢情这流民乞丐减少是因为刑部暗中抓人顶罪问斩,并不是你的功劳,相反,你不仅没有丝毫查觉,还沾沾自喜,你说要重治老四的罪,那么朕是不是同样也该重重治你的罪?!”
一句话问得辜无止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建德帝的话就像一块千斤石压得他直不起身来,他完全没想到建德帝会突然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并翻起旧帐来。
“儿臣…儿臣…”辜无止几次张口想为自己申辩,却总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底下有人在心暗暗发笑,刚才还义正词严,威风八面的康郡王一下子就成了可怜虫,看他要怎么办。
而辜无惜瞧在眼里,却是浑身发凉,同时也庆幸自己并没有犯与二哥同样的错,父皇并没有要重罚四哥的意思,恐怕只在刚才大怒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半分,毕竟四哥是父皇所有子息中最出色的一个,甚至比太子还要出色,也许父皇…思及此,他心中一凛,赶忙低下了头,以免叫人瞧出什么来。
“怎么,遇到你自己的事就变结巴了?”建德帝冷哼一声:“无惜适才也说过,你们乃份属同胞兄弟,本应相互扶持,你可倒好,别的没学会,落井下石这招可滑溜得很。”
“儿臣不敢!”这一刻辜无止已经清楚听出了建德帝话语中的怒气,虽觉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再说,害怕的低下身去,几与金砖相触。
建德帝坐在御座上,呆板着脸不说话,底下也无人敢出声,一时间乾清宫内的空气如什么东西压紧一般,叫人透不过气来,只觉憋得慌。
无惜见状爬前几步,叩首说道:“父皇,二哥原意并不是有意为难四哥,他也是想肃正纲纪,好让众人引以为诫,不再重蹈覆辙。”
“是吗?朕怎么就没听出来!”建德帝脸上在笑,眼底却凉得渗人,他挥手阻止了无惜后面的话:“罢了,你也甭替老二圆场,还真以为朕不知道吗?”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无惜一眼,那种被人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令无惜微红了脸不敢再说。
“父皇,此事不怪二哥不讲情面,确实是儿臣犯了错,督下不力,以致姚折等人铸下如此大错,更连累无辜百姓受牵连,只要一想到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儿臣心里说难过的不得了,一切皆因儿臣而已,与二哥并无相干,其实父皇说的是,早在当年京中流民锐减之时,儿臣就应该有所察觉,如此也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辜无伤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悔意深重,令所有人均为之动容,建德帝脸上的神色更是再次缓和,他指着辜无伤对辜无止道:“你瞧瞧,你往死里整他,他还帮着你说话,什么叫手足,你真该好好回课堂上再学学!”
“儿臣…知错!”辜无止的认错明显是不情愿的,无惜暗自摇头,这位二哥心思不小,头脑却不够缜密,怪不得在与四哥的争斗中处处落了下风。
第106章 郡王(6)
德帝已经有了决断,先行发落辜无止:“自即日起,一月之内,你不得跨出康王府半步,朕会给你在翰林院里择个鸿学大儒,去你府上好好教授你学问,省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盘算别人,一月后,写十篇关于手足的文章给朕,少一篇便多禁足一个月!”
“儿臣领旨谢恩!”辜无止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心里暗骂建德帝偏心,明明今日议处的老四,他却成了头一个受罚的人。
建德帝也懒得理他,径直道:“关于无伤,刑部的事你虽没掺和在内,但没能约束好下属官员,始终是难辞其咎,这样罢,刑部的事你暂时别管了,好生在府里反思,没有朕的旨令,不得外出。”这个旨意虽看着与辜无止相差无比,实际上却不尽然,辜无止只限一个月,而对辜无伤却没有明确的时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半年,甚至一年,只要建德一日没说赦,他就一日不能出来。
辜无伤闻言不仅未有不悦,反而说道:“父皇仁厚不欲重治儿臣,但儿臣实于心难安,儿臣情愿去军台效力!”这一句话令满朝悚然,去军台效力可比禁足严苛多了,哪有人自请加重惩处的,当有些人在暗道辜无伤傻的时候,无惜却在心里暗叹四哥这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如此一来,父皇只怕会更宽容。
果然,建德帝和颜悦色地道:“你是天黄贵胄,受不起那边的苦,你若真有心,就与无止一样在一月内交十篇关于边疆军事的文章给朕。”
处理完这两个儿子后,建德帝将话题一带带到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被晾在旁边的无惜身上,拈着胡须点头道:“一个月,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查清,着实不容易,看来你很是撑着劲办事,甚好!”
“多谢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受!”无惜并未因建德帝的夸赞而沾沾自喜,依旧是那副不惊不喜的模样。
建德帝略一沉吟扫视众人一圈道:“诸位臣工,你们认为朕该如何褒奖六皇子为好?”
其实真要说起来,无惜破获刑部这桩大案,为朝廷为国家立下功劳,便是封个郡王也是实至名归,但是朝廷之事,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今日刑部查的虽是一部之事,但对六部乃至朝野上下皆有所牵动,甚至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个个在心里暗骂六皇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恨不得上去煽他两巴掌。
纪成也是其中一员,他在底下思量一番后,站出来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既然刑部的案子是六皇子查出来的,不若就将需要重新整顿的刑部交由六皇子打理?”
刑部弊端由来已久,如今经此一清,几乎囊盖了刑部十之六七的官员,要重新整治的话必需要从其他地方抽调提拔官员上去,彼时辜无惜坐镇刑部,那调上去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辜无惜的心腹,刑部轻易就能为其所掌握。
这桩事粗看似是好事,但细想一下却不尽然,若辜无惜当真掌握了刑部,那很快便会引起建德帝的猜忌,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此中目的而立意查彻查刑部,这对如今根基不稳的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没想明白的官员看到纪成如此大方,纷纷在底下乍舌,他可是四皇子的亲舅,怎的现在对跟自己一方做对的六皇子如此想着。而想明白的几个官员则暗自皱眉,均在心底说纪成这个陷阱挖得可够刁的!
纪成说完后不着痕迹的与辜无伤交换了个眼神,辜无伤心领神会,冲拧眉沉思的建德帝道:“父皇,因儿臣失察而令百姓蒙冤,申诉无门,虽父皇宽仁原谅儿臣,但儿臣依然于心难安,不敢再厚着颜面留在刑部,老六此次立下大功,同时也将儿臣自悬崖边拉了回来,儿臣以为将刑部交由他打理是最恰当的。”
七皇子辜无尽为人粗直,不像纪成和老四那样肠子弯弯,对那些话也只听懂了表面的意思,听得四哥如此帮老六说话,只觉万分不可思议,心里更是不忿到了极点,挪步正要说话,辜无伤已在背后不停摇手,示意他稍安勿燥,辜无尽纵是不解,可他向来最听四哥的话,见状也只得暂压了心思。
建德帝对辜无伤这番诚挚之言颇为触动,挑眉回顾无惜道:“纪成和老四都这么说,那你呢?可愿领受?”
辜无惜已经从乍听之时的诧异中恢复过来,纪相明显是四哥那一帮的,没可能会帮着自己说话,这其中定有古怪。
当他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很快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身上立时惊出一身汗,濡湿了内衫紧紧贴在身上,历来都知朝堂凶险,然非要亲身经历过,才会彻底知晓那步步惊心的感觉,幸而自己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否则在短暂的风光过后,只怕会落得一个极其悲惨的下场。
辜无惜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目光坦荡地迎向建德帝:“纪相与四哥的厚爱,儿臣愧不敢当,儿臣历来只在户部挂差,在此之前,从未经手过刑部的事,更不通晓其中事宜,冒然接手只怕会适得其反,何况儿臣对户部的事都还不明了,尚需历练,又哪敢去揽刑部的事。”见建德帝未有不悦之色,又大着胆说下去:“儿臣以为刑部一直是四哥在打理,此次虽说出了岔子,但说到底并不是四哥的错,不如待四哥受过惩处后,依然将刑部交由其打理?儿臣相信,经此一事,刑部之人断不敢再欺上瞒下,瞒天过海!”这句话明着是讲给建德帝听,其实暗地里是说给辜无伤在听。
“其实儿臣冒然插手刑部的事实属不该,只是当时事态紧急,情非得已,所以才为之,幸得父皇信任,将事情交托给儿臣,儿臣亦幸不辱命完成父皇交托的事,现在是儿臣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儿臣情愿还当一个闲散皇子!”四哥会以退为进,他也一样会,同样的,该给什么样的奖赏,父皇心里早就有数,眼下不过是走走过场过了。
果然,建德帝沉思片刻道:“也罢,这事就先放放,刑部暂时由右侍朗何晋则打理吧。”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牵扯在内的刑部大员,从而也保住了身家与官位。
随着建德帝的话,一名身着朱红官袍的中年官员出列叩领旨意,建德帝微一点头,说出了早已打定的主意道:“无惜资历尚浅,还需在户部好生历练,所以这方面的事就不说了,朕以为不妨就赏个郡王的衔给他,毕竟老二老四老七都已经赏了,朕也不想太薄待了老六。”
此言一出,底下辜无伤与辜无尽两兄弟眼皮不约而同的抽蓄了几下,莫以为郡王只是一个封衔,无实权,但这却表明建德帝将老六放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位置上。而以前,老六因为母妃的原因,从来就低他们一头,辛贵嫔虽说也算出身名门,却因某种原因连老七那位出身卑贱的生母都不如,正因为如此,当初册封成年皇子时,才会未将其算入在内。
前朝政事与内庭后宫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样的,皇子晋封也会惠及其在后宫的母妃,按例晋级,除非已是晋无可晋,譬如二皇子的母妃德妃,因已贵为正一品,所以便不能再晋,但建德帝亦特赐其冠以封号,彰显尊贵。而辛贵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晋封的。
底下众人心思纷揣却无一人敢答话,建德帝岂有不明之理,沉声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前朝是前朝,内廷是内廷,不见得非要扯到一块儿去,老六立了功理应加赏,否则不是叫实心办事的人寒心吗?至于辛贵嫔那边不晋就是了,各位臣工你们以为呢?”虽说是在征求意见,但建德帝的口气却是毋庸置疑,看来心意已决。
诸位大臣不管是愿意不愿意的,都不愿在此刻触建德帝的霉头,皆齐声称颂,建德帝见状一拍扶手起身高声道:“好,那就加封六皇子辜无惜为淳郡王!依旧在户部兼差!”建德帝想必是早就想好了无惜的封号,所以此刻才能脱口而出。
“儿臣领旨谢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辜无惜一撩紫华袍双膝跪地,恭恭谨谨的谢恩,在垂下头去的那一刻,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翘起,数月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跨出了自己想走的一步,尽管在这朝堂之上,自己还不能稳稳站住,朝中百官亦口服心不服,但终会有那么一天,他要满朝文武皆敬畏于他,包括四哥!
当他从乾清宫金砖之上站起来时,他就不再是六皇子,而是第四位被封为郡王的皇子――淳郡王辜无惜!
这一天是建德四十六年十月二十九,那一天不仅六皇子府挂了许久的匾额被换下,府中更传来另一个喜讯,禁足期满出来没多久的含妃传出喜讯,经大夫诊断,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原本有些微颓的势头,因着这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再度高涨,足以与阮梅心并驾齐驱。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第107章 子嗣(1)
深秋时节,万木飘零,倒是那桂花愈开愈盛,即使不插在瓶中,只要开了窗,一时半会那极浓郁的花香就会飘满整个屋子。
阿妩懒懒坐于窗下,心不在焉地瞧着外面风起叶落,树梢微颤,许是因为天气渐寒的原因,最近这些日子总觉得睡不够,巴不得能多睡会儿,便是起来了也总精神不济,再加上含妃…想到这儿,阿妩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静了一阵子,没想到含妃刚出来没多久就突然传来怀孕的消息,当真是让人好生吃惊,还记得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她正好在明心院,阮梅心惊得拗折了手里把玩的花枝,比任何人都意外,隐约间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可惜没能听清。
含妃…她一出来,最头痛得想必是阮梅心这个王妃吧,更何况还怀了孕,只怕更母凭子贵了,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殿下这几天不就一直呆在她那里吗?!
想及此,阿妩心中不禁有些烦燥,充斥在胸口挥之不去,更引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难受得很,流意与画儿忙完了事结伴进来,流意眼尖见阿妩脸色不对忙过来询问,听完后皱着眉道:“娘娘,奴婢觉得真的得找个大夫来瞧瞧,您最近这些日子总是不舒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些看看总是没错的。”
阿妩拍了几下胸口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得病的,你就是爱大惊小怪,没事的,我歇歇就好了,对了,知道殿下在做什么吗?”
“不太清楚,许是在外院忙着吧!”流意不确定地回答,自无惜晋了郡王后,总有一些官员三三两两的上府拜见,虽说不上车水马龙,但也不像以往那般门可罗雀,自是要比以往忙一些。
“娘娘又想殿下了吗?不过也是呢,殿下都好久没来咱们风华阁了,便是晋了郡王后也没来过,这几日总是呆在点翠堂,偶尔去明心院瞧瞧,偏是咱们这里人影也不见!”画儿掰着手指头在那里说着,她的话惹来流意一记白眼和低声遣责:“你瞎说这些做什么,不是存心让娘娘心里添堵吗?”
画儿闻言委屈地撅了嘴:“我说的是实话嘛,以往殿下往咱们这里来得最多,最近也不知怎的,好像一下把娘娘忘到脑后去了!”
“叫你别说你还说,真气死人了!”流意快被画儿口无遮拦的话给气晕了,叫她别说,她可倒好,越说越起劲了。
“算了,这本就是实情,怨不得画儿说。”阿妩抚着脸颊压下心中的酸楚,振一振精神道:“罢了,不说这些,你们叫上千樱,随我一并去外面走走,老呆在屋里觉着闷得慌!”
府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走在廊台上,看底下流水静淌,却不见锦鲤游曳,想是因为天气凉,所以皆躲在底下不肯游上来。
低头看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身影,阿妩不由得又想起画儿适才的话来,无惜…他可是已经厌倦了自己,所以连这风华阁也不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