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儿去停车场拿了车子都没决定好要去哪里,可是等上路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是回自己别墅的路,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还真的想回家了,因为她突然想到,景赫不见得是回纽约,也许出去办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在经历昨天那样的事之后,他还能走得那么洒脱才怪,她自己都比平时舍不得他,他就能这么狠心吗?不过这也只是自己的小想法,毕竟景赫是男人,不能期望他也会多一些儿女情长的,不过澈儿的这个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竟然开始有了些许的盼望。

她盼望着回到家的时候,能够看到他,即便是他马上要离开,也让她同他告个别,毕竟,他们的关系不再同以前一样了,她多少开始在心理上依赖他的,难道她不该依赖他吗?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等澈儿到了家的时候,她的那个愿望果然成了真,她从来没觉得上帝有如此厚待过她,景赫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还做了让她大吃一惊的事。

首先是院子里停了一辆新车,她车子一进来,瑞希就跑出来告诉她这是景赫今天新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往景赫到巴黎来,只是为了看澈儿,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如果是参加会议一些或者社交活动,会有主办方来接,澈儿这座宅子里也有几辆车子,但是景赫能不用就不用,澈儿明白,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慕容天禾的产业,自从那次绑架事件,景赫顶撞了慕容天禾之后,再见面,两个人几乎是形同陌路。

而景赫每次到巴黎来,虽然没想过能背过慕容天禾的眼线,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况且他是为了他女儿的健康,慕容天禾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景赫也想过自己买一辆车子以备他在法国的不时之需,可这样子划清界限的做法又显得他小气,对长辈不尊重,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所以就这么凑合过来一直没买。

今天景赫竟然买了一辆车子,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并且看瑞希那一脸神神秘秘的要笑还努力憋着的样子,澈儿就觉得她不在家时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来,生活马上就有大变化了,她在泊车的时候不禁想。

磨磨蹭蹭才从车子里走出来,带着满满的期待、好奇和忐忑不安,澈儿鼓足勇气迈进了大厅,空无一人,想回头问跟在身边的瑞希景赫在哪里,又怕自己心事被她看出来,于是强压着内心的好奇上楼去换衣服,一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澈儿禁不住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具体来说,全部都是母婴用品。

基本可以分两类,一类自然是婴儿用品,婴儿床、婴儿车、光春夏秋冬四季的婴儿服就有好多,看大小都不只是婴儿服了,基本到三岁都够穿,其他的玩具啊、奶瓶啊,澈儿看了看,还好没有奶粉,不然等生出来早就过期了。

另一类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了,堆起来有一人多高的关于孕期保健和育儿类书籍,也有各种款式的防辐射孕妇装,还有各类孕妇用营养保健品。

澈儿的卧室本来是这座房子里最大的房间,一下子显小了很多,澈儿差点以为走错了,她忙退出来随手推开隔壁景赫的房间,也是被这些东西堆了很多,澈儿又发了一会呆,关门,下楼。

这下她知道景赫白天做什么去了,看来是要把全巴黎能买到的母婴用品全搬来了,难怪他还买了车,就这些东西一趟肯定是运不完的。

澈儿知道景赫很节俭,其实她也是,这和他们从小受的教育有关系。不管是在纽约外公、还是新加坡爷爷那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不被允许剩下食物的,而景赫上大学,家里的资助标准也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这还是因为景赫当时未满十八岁,如果满了十八岁的话,他还需要自己去勤工俭学挣学费。

后来景赫成了总裁,虽然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料理,但是花费都要从他自己的薪资中出,并不会动用公司或者家族一分钱,当然景赫凭自己的能力在十年内将他的个人财产翻了几十倍,可是他对物质要求依然很低,每年澈儿生日时他送的礼物对他来说就算是全年最昂贵的奢侈品了,而他自己,从来也不需要什么。

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还都是最好的,尽管这些钱对景赫或者澈儿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对她这种都没上过街购物的人来说,也算是够令人咋舌的了,景赫难道是疯了吗?

这是继昨天晚上之后,澈儿第二次认为景赫疯了,这两天,他已经连续反常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感动的,就算他看重的是孩子而不是她,她也满足了。

澈儿几乎是小跑着下楼来的,迎面看到瑞希一幅“我就知道你会吃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样子,澈儿就纳闷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就因为她比她先看到了景赫的“疯狂”?她还没等张口,瑞希这次倒是很聪明地对着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澈儿脸红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就跑到了厨房。

澈儿跑到厨房门口停住,正好景赫转过身来,看到是澈儿时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景赫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操作台边,看样子是在对照着书做什么。澈儿留意了一下那个书的封面,虽然没看清写的是什么,但是有一个大肚子孕妇的照片,估计是本孕妇食谱,而景赫仍然穿着他出门时的正装白衬衣,上面可能是因为洗菜溅上了些许的水渍。

他在亲自为她下厨,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澈儿却站在那说不出话,也许是方才被景赫买那么多的东西刺激到了,现在还没缓过神。

“小心点走路。”景赫轻声责怪道。

“哦,那个,我房间里的东西,还有你房间里的,都是,都是你买的?”澈儿看景赫同她说话,才想起来问,这简直就是废话,怀孕的事只有四个人知道,医生和瑞希当然不会买。

“嗯,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把看到的都买来了。”景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什么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就把他在巴黎逛了一天看到的和孕妇婴儿沾边的统统都买回来了,当然除了这些,他还计划买一栋房子,以后他肯定要更频繁的来巴黎看澈儿,今天买的这些东西本来准备放在新房子里的,可房子没那么快买来,而他又急切地想为澈儿和孩子做点什么,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生在慕容天禾的房子里。

“我会尽快弄好房子,当然要你喜欢,那些东西我的房间放不下,所以就…”景赫是在解释他将澈儿卧室堆满的原因。

“房子?”澈儿惊奇地问,现在看到车子了,景赫还要买房子,难道他想住到巴黎来吗?

“当然,这里毕竟是你父亲的地方,等我们结婚之后…咳咳。”看到澈儿低下头,景赫也有点别扭,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你,先去换个衣服吧,一会就可以吃饭了。”景赫很体贴地中断了这个让两个人都不怎么自在的话题,说完转过身继续对着书本研究他那专门为孕妇特制的爱心营养料理。

澈儿“哦”了一声,解放似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快速往外走,却又被景赫叫住,“澈儿,走路小心点…,再不听话是不是要我把你抱上去?”景赫黑着一张脸说道,方才澈儿刚进来时他皱眉就是因为这个,澈儿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一步一步慢动作似的走出了厨房,到景赫看不到的地方才变回了正常的走路,唉,被管的真严,不过,却很开心能被他这么约束着,感觉,真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景赫在巴黎呆了几天,他本想和澈儿一起将房子什么的都选好,安顿好,再回纽约,但是考虑到目前两个人的打算,无论是纽约方面还是慕容天禾的上海方面都不知道,现在不宜过于高调,尤其是对慕容家,接受他们两个婚事的难度比李家还要大,如果事先给他们造成一种他们两个无法无天、连家族意见都不尊重的印象,那以后就更困难了。

景赫虽然不指望澈儿和家里的关系能达到很亲密那种程度,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婚礼上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父亲将她交给他,他知道她心里面无论如何还是渴望亲情的,虽然那两位家长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景赫在巴黎这几天还有另一个主要任务,那就是纠正澈儿的各种生活习惯。

不说别的,单是澈儿走路还是上楼的样子,就让景赫止不住的心惊胆战,澈儿习惯三步两步的上楼梯,一路小跑着下楼,几天不练功浑身不舒服,作息没规律,吃饭不按时,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习惯对胎儿不好,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一时又改不掉。

景赫放着公司一大堆的事不回去,在巴黎逗留的那么几天全部都是用来对澈儿进行这方面的教育,他亲自接送澈儿无论是去上学,或者去公司,还是去工作室,在家里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严密监视,澈儿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在景赫面前所有的动作都要比平时慢半拍才行,这些都还好说,主要是练功问题。

景赫交代瑞希,帮助他看着澈儿,绝对不能进练功房,这就让澈儿为难了,她说要是让她九个月不练功,她整个人还不废掉了啊。最后景赫也作出了让步,在他咨询了相关的医生后同意澈儿每天练半个小时的太极,这是当年澈儿在新加坡同爷爷学的,这个动作比较舒缓,不至于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孕妇完全没有运动也不行。

瑞希满以为景赫在,她就可以偷个懒不用下厨了,谁知道景赫对她交代得更多,自己照着孕妇食谱做料理的时候还要拉着瑞希在一旁学习,其实他自己也是现学现卖,离开了DZ,他反倒忙得不像个样儿。

如果不是成泰的催促,景赫恐怕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直到孩子出生,他最近睡不着时总是会想成泰和澈儿婴儿时的样子,他也知道他在这里除了陪着澈儿,对他们的未来毫无帮助,他必须回到纽约去料理一切,可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担心澈儿又会为了工作忘记吃午饭。

但是不离开也不行,如果这样下去,澈儿和他的孩子就只能是个私生子,终于,景赫在发布会召开五天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巴黎,临走时还拜托玄子一定要记得每天拉着澈儿吃午饭,告诉瑞希晚饭一定要监督澈儿吃到他规定的量等等。

景赫离开巴黎的时候是个清晨,他故意没有同澈儿告别,只是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事情都由他来处理,他回去纽约把公司料理好,得到家族的同意之后,就专门过来陪着她,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他会尽快。

在景赫在的这几天,澈儿虽然被管得像只小绵羊一样,当着瑞希面还经常抱怨景赫的严厉,并且景赫强迫她吃东西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很不耐烦,但是毫无疑问,她是快乐的,尽管她嘴上一直在赶景赫快点回去。

景赫走了,澈儿的思念开始了,期盼也开始了,她一直记得景赫那封邮件末尾的一句话:“等着我,我们一定会成功。”

她明白这个“成功”指的是什么,正是因为这个词,她知道他并没有像他这几天表现的那样轻视眼前的困难,他在她面前一贯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信心,尽管无论是他还是她都知道这信心毫无根据和来由,他是想让她安心,而她,也真的就安了心,既然他让她相信他,那她就必须要相信他,至少,他想要做的事还从未失败过不是吗?

也许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澈儿这几天始终处于精神亢奋吧,也有景赫在的原因,没有练功也是一方面,总之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到景赫的求婚,再到他为自己做的那么多规定,澈儿这几天始终没有怎么休息好,尽管每天景赫都早早地将她赶上床,她经常是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小半夜,想以前,想未来的,就是睡不着。

自从发生外公生日的那件事之后,他们两个就很默契的再也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并且景赫也极少在她的卧室逗留。

景赫这么一走,终于没有人逼迫她早睡了,澈儿反倒是疲倦了,那一夜睡得沉沉的,清早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澈儿以为是瑞希拿什么东西,想睁开眼睛同她打个招呼,可就是睁不开,浑身懒得动,反正也不用早起练功了,起床也没事做,索性继续睡到自然醒吧。

直到左手臂上突然而来的刺痛将她猛地惊醒。

澈儿感到身体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想挣扎使不出力气,想要抽出另一只手揉揉眼睛都做不到,于是努力睁开双眼,借着渗进窗户的微弱的曙光看到,李医生正在给她进行肌肉注射,这就是将她痛醒的原因了。

“天,医生你在做什么?”澈儿也顾不得礼貌了,本能地提高声音尖声问道。

李医生也没有回答,将手里的那管药注射完,将澈儿的睡衣袖子和被子复又拉好盖住了她的身体,随即轻手轻脚地站到了床的一边,这时没有了视线的遮挡,澈儿才看到,那个被称作父亲的叫慕容天禾的人正坐在窗前的贵妃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因为注射完毕,先前按着澈儿的两个人也松开了她,澈儿翻身坐了起来,充满敌意地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应该是父亲的身边的人,澈儿心里不服气,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准备,就凭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制得住她。

慕容天禾一个眼色,那两个人自动退出了澈儿的卧室。

“李医生,你也先出去一下。”慕容天禾懒懒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声线其实是很迷人的,但是澈儿每次听到他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有恐惧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可是…”李医生看了眼慕容天禾,又看了看澈儿,显然,他应该还有职责未尽,澈儿一直想问他刚刚给她注射的是什么,但是在父亲面前,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心里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李医生有没有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现在看,父亲应该是知道了,不然不可能突然跑到巴黎来,多亏景赫昨晚离开,再晚一天,两个人撞上,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意料的事。

留下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他,反倒简单一些。

之前一直忐忑如何面对父亲,现在澈儿的心倒是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如果现在需要她开始斗争,她必须鼓起勇气来,纽约的战场交给景赫,那么,这里是必须要自己应对的,这样想着,初见到慕容天禾时那股本能的胆怯被刹那涌上的勇气替代,她不卑不亢地叫了声:“父亲。”

她同最开始的景赫一样,只能用这样书面的称谓,而不是亲昵的诸如爸爸、爹地之类的称呼。

“那个孽种是怎么回事?”慕容天禾声音冰冷地问道,他果然是为这件事来的,直奔主题,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

澈儿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悲哀,他唯一一次特意为了她来这里,却是为了当面指责她的孩子为“孽种”,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外公,不知道他这么称呼她的孩子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澈儿将目光别过,没有出声,她本想和他好好谈谈,长夜无眠时,她甚至都想过,只要他需要,她都肯认错,为了孩子,让她求他也可以,她可以不再计较尊严,可是,一句“孽种”,激起了澈儿的怒气,更羞辱了她的自尊,让她觉得,同他再也无话可说。

理惠子阿姨曾经告诉她要尽量多主动同父母沟通,什么事情都好谈的,她竟然相信了,她竟然还对慕容天禾抱着希望,看来,她只有永远羡慕玄子的份儿了,不是所有父母都有那个耐心去听儿女的心声,他甚至都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而直接将自己的孩子定了性,那么在他眼里,她也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她已经不屑于辩解了。

“是李景赫干的好事是不是?”慕容天禾丝毫不被澈儿的抵触情绪影响,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澈儿继续沉默,既然他都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她和景赫原本也没想刻意隐瞒谁,不然景赫这几天就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她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同意也不要紧,大不了她不去继承财产,不做MB的总裁,反正她有工作室养活自己也没问题,父母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也不存在失去什么。

慕容天禾等了一会,见澈儿仍然不准备和他沟通,也许是不耐烦了,站起身走到床边:“这件事你母亲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再让更多人知道,这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明白,你和李景赫不能在一起,孩子不能要。”这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根本就是在宣布一项决定,让人没有反驳或者是不遵守的余地。

澈儿很抵触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试图控制她的人生和选择。

“不,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人生,景赫并不是舅舅的亲生儿子,我们可以在一起。”澈儿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因为她预感到如果现在不表明立场的话,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并且,不管对方是否接受,至少,她为了自己和宝贝以及景赫的将来努力过,不要小看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有生以来澈儿同他父亲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以往她见到他,都是聆听教诲,只要回答单音节表示接受就可以了。

并且这也是澈儿第一次明确地顶撞她的父亲,她不会后悔,如果她不将这些话说出来才会后悔。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慕容天禾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澈儿,算是对她能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表示了些许的惊奇。

“养好身体,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起。”慕容天禾说完这些话,也不管澈儿能不能接受,转身就朝门的方向走去,在手握上门把手之前,他回头看了澈儿一眼,遇到了澈儿不解却仍是充满敌意的目光,慕容天禾的的眸子里转过一抹类似于痛苦的让澈儿无法理解的东西,有那么一瞬,澈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他迅速低垂了眼眸,掩饰好情绪,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慕容天禾身后合上的那一刻,房间内响起了澈儿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一定要生下他,我有权做决定。”慕容天禾颓然地叹了口气,看到一直等在门口的李医生和他带来的另外的医务人员,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替我照顾好她,如果需要,可以找心理医生。”

李医生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最后也只能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放心:“现在说什么也无法再挽回了,况且他只是他的医生,还没有他置喙的权利。

澈儿虚脱般地躺了下去,琢磨着慕容天禾临出门时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她希望能从中揣测出他下一步要怎么对待自己,按理说,他特意飞到巴黎来,不会只是规劝她一下这么简单,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表明态度,接下来只要坚持就可以了,总之她不会屈服。

刚才和慕容天禾对峙了一小会,虽然没做什么,但是因为精神紧张,也耗费了不少心力,澈儿忽然觉得懒懒的,看窗外天色还早,这会儿瑞希也还没起,索性再眯一会,可眼睛刚刚合上,就感觉小腹没来由的一阵隐隐作痛,疼了一下又好了,澈儿也没往心里去,刚刚睡着,就又被阵痛惊醒。

这次疼的厉害了些,并且开始有持续的趋势,澈儿觉得不好,因为她汗珠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她想联系李医生,却忽然想起之前李医生为她注射的那一针,她不再相信她,她要去另外找医生。

于是澈儿强忍着疼痛下床,准备下楼去叫醒瑞希帮她换衣服,因为瑞希神经衰弱,所以澈儿从不在她睡觉的时候按铃或者拨打内线惊扰她,可一推开自己房门,就看到李医生和很多人都等了在门外。

第一百二十四章

澈儿一推门就看到了李医生和其他的几个陌生面孔,他们都等在二楼自己卧室门口的大厅内,免不得吃了一惊。

虽然她记不得慕容天禾离开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床上已经挣扎了好一会,这么多人在门外,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在看到李医生和这么大的阵仗时,澈儿却是不自觉地将内心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升华为了恐惧,而且下腹处的隐隐作痛现在已经越来越强,她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这种疼痛会比当年外公逼她注射蛇毒还痛,但她可以排除李医生为她注射的是蛇毒,因为完全不是一个疼法。

澈儿咬了咬牙,将诧异和疼痛强压了下去,使她在表情上让人看不出端倪,不动声色地将身体靠在门框上以防备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疼痛袭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她的呼吸平稳,“李医生,请问您之前为我注射的是什么?”

澈儿的目光直直地逼视李医生的眼睛,声音多少有点颤抖,但是那目光中的寒气夹杂着热量让李医生忙不由自主地低垂了眼睛,他的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情,他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但是让他直接就这么对她说出来,无疑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尽管他是医生,在他多年的从医生涯中,曾无数次不动声色地对很多病人的家属宣判过死刑,但是此刻,这个女孩的目光,竟然让他变得无比怯懦,怯懦到竟然无法对他的病人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他用了什么药,原本他就知道这是不人道的,但是他没办法,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让他觉得永远也洗不掉了。

澈儿微微皱了皱眉又压制下去了一阵更强烈的疼痛,李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她拼命忍住要冲他咆哮的冲动,也许喊出来,她的疼痛会纾解一些,但是她意识还是清楚的,医生毕竟是长辈。

就在这僵持的过程中,澈儿无意中扫到了地板,在她正在站的地方累积了一小摊鲜血,这时李医生叹了口气,打算这就将真相告诉她,他看到澈儿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血迹,于是他和澈儿同时看到,她身上的睡裤已经被鲜血浸红了。

李医生忙转头想组织其他的医务人员进行急救,而其他人现在也都注意到了澈儿已经出了血,专业的素质让他们还没等李医生吩咐,就围了上来,有两名护士甚至伸出手想去扶住澈儿。

澈儿用尽全力甩开了放在她身上的手,她想她已经明白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慕容天禾在房间中说的话,他说孩子不能留,他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表示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个时候她原本就应该察觉他做了什么事,可是,也许是她不愿承认吧,或者她的想象力还不足以让她相信这么耸人听闻的事,这简直是谋杀,而那个凶手,竟然是她的父亲!

澈儿似乎感觉下腹不再那么疼痛了,这疼痛好像都转移了地方,转到心脏那里去了,好像是巴尔扎克说过吧,肉/体的疼痛才是真的疼痛,那是他一定是没有试过心碎的感觉,谁说世界上强度最大的疼痛是分娩和烧伤,那他一定不知道还有一种痛,找不出病因,但是却足以强大到能盖过分娩时的疼痛,就如此时澈儿正在经历着的,那是被用利器将心脏凌迟的感觉。

澈儿勉强扯了扯嘴角,她不怕痛,从小就不怕,她早已习惯了不将疼痛挂在脸上让人看出,那样的话,外公一定会说她没出息,她不能让外公看不起,于是她试图对在场的所有人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李医生告诉她答案了,因为她已经都知道了,说与不说,无关紧要。

李医生看到澈儿脸上的汗成串的淌了下来,上衣已经被汗水濡湿,而她还不许医务人员碰他,慕容天禾交代他想办法将澈儿的孩子拿掉,但是绝对要保证澈儿的安全。

李医生知道澈儿的体质,失血之后必须马上输血,并且一般的血会有排异,流产的风险就在这里,如果不是现在出了一种新型的很有效果的抗排异药物,他也不敢轻易为澈儿做这个流产的,现在澈儿很明显的排斥治疗,这样再耽误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他可不想陪葬,他不禁有些慌了。

“是,是米非司酮和米索的合剂,你必须马上输血。”李医生边擦汗边快速地对澈儿说道,现在再不说实话,恐怕她会死在他眼前的。

澈儿微微冲着李医生点了点头,在意识涣散之前,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医书上学过的知识——米非司酮的作用是使子宫蜕膜变性坏死、宫颈软化,而米索的作用是使子宫收缩,促使胚胎排出…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赫,对不起…”便顺着门框瘫倒在地…

景赫是自己搭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去的,来的时候是因为时间紧迫,破例用了公司的飞机送他,要是在以前,这件事一定会成为董事会攻击他的把柄,而现在不同了,董事会里早就换上了他的人,即使有人有怨言也成不了气候,但是景赫对自己要求很严,所以一到这里,就让飞行员先飞回去了。

不过在回纽约的飞机上他的心情和之前去巴黎完全不同,去的时候他是迷惘的,甚至是畏缩不前的,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澈儿,他也不知道去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可是现在,他的未来清晰而明确,比这二十八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清晰明确,给她幸福,对了,还有那个宝贝,他和她的宝贝。

虽然那只是个意外,可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他真的挺受宠若惊的,上帝怎么会如此厚待他,在他以为他会下地狱时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礼物,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因此狂喜,因为这并不等于自己的罪孽已经消除,但是他就是板不住。

一路上望着舷窗外的云朵在眼前幻化成的各种形状,他总是觉得每一个都像是可爱的婴儿,于是,这一路上,他的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着的,连对待空中小姐关于他需要喝点什么的询问都是破天荒地微笑着回答,他完全不知道他的笑对于一个拥有正常审美观的女性来说具有怎样的杀伤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景赫一下飞机就直奔公司,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不管出差回来是什么时候,也不管多晚,总要先到公司来一下才会放心。

虽然心心念念的还是他同澈儿的事,但习惯就是习惯,要是能随便更改也不能称其为习惯了是不是?

不过澈儿的事他也准备马上解决,飞机上的一路他也没光顾着傻笑,一直纠结是先将这个件事同爷爷说还是同父母说,当然,如果爷爷同意,父母那边根本不是问题,这样也省去了同父母解释的麻烦,但关键是这样做觉得多少对不起自己的养父母,尤其是清峰父亲。

如果是先同父母谈的话,景赫根本不指望父母能帮助他去说服爷爷,尤其是母亲,要她同意难度一点不比说服爷爷来的小,于是景赫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直到他下了飞机,都没做出今晚是回父母家还是爷爷家的决定。

可是当他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整个人就像一个精确的系统一样马上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成泰知道景赫回来了第一时间跑到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样?”后脚还没迈进来,成泰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景赫在等待电脑开机,一只胳膊上还拿着外套没来得及放下,看到成泰进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将衣服随意扔在沙发背上,屁股刚一挨近沙发,就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他从巴黎是清晨时候出来的,坐了大概8个小时的飞机,这个时候巴黎应该是下午了,但纽约还是上午,成泰刚到公司不久。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昨天老太爷突然到公司来了。”成泰也往沙发里一坐,身体前倾,两只手臂支在膝盖上看着景赫说道,这不知道是例行工作汇报还是八卦,反正他们两个之间哪怕是商量工作也没那么严肃正经,往往很多DZ对商界具有重大影响的举动都是这么闲聊着定下来的。

“哦,有什么事吗?”景赫本来已经靠进了沙发里,听成泰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板,他现在有求于爷爷,所以对他的动向自然关注。

“就是奇怪啊,来了就找你,看到你不在,也没同我们说有什么事。”成泰回答。

“哦,那你怎么说的?”景赫皱眉,爷爷如果单纯是找他,直接叫他去李宅就好了,为什么突然到公司里来?对了,一定是对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放心,担心自己身世问题会影响公司的运营,所以来个突击检查,因为他曾经对他说过,一个领导者的精神状态会影响到整个公司人的精神状态。

“我,实话实说了,说你去法国参加澈儿的发布会了。”成泰小心翼翼地说,同时观察着景赫的表情,他昨天还很纠结来着,因为成泰不知道李子高对景赫和澈儿的事的态度,上次景赫醉酒时他无意中的话暴露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他就一直很后悔,好在还没给景赫造成太大的困扰,不过却牵出了他的身世,这已经很了不得了,这次他也不晓得应不应该告诉李子高景赫又去找澈儿,但权衡再三,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说谎早晚是会被发现的,何况他也不擅长。

“嗯。”景赫轻轻点了点头,还在想李子高的用意,同时又开始纠结在飞机上那个问题。

成泰见景赫未置可否,心算是放了下来,“赫哥,你和澈儿,到底怎么样?”

本来还说坚决不去的人,结果在那一呆就是好几天,不发生点什么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成泰平时忙得和景赫邮件往来的都是工作的事,现在面对面,怎么能不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景赫的脸先红了,“那个,最近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景赫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你先说进展,公司的事都在邮件里。”成泰一看景赫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事,他想回避过去简直是在故意挑逗他的好奇心。

“我去弄两杯咖啡来。”景赫忙站起身,他平时想喝什么都是自己动手,从来不麻烦秘书,当然,有客人来他就不自己做了,但成泰不是客人。

成泰长胳膊一伸,就拉住了景赫:“赶紧说,我不渴。”想跑,没门儿。

景赫无奈,又坐了下来,支吾半天才低头吐出了几个字:“澈儿怀孕了。”那表情就跟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

成泰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吧?这也太巧了吧,就那么,那么一次?”

景赫低头不语。

“那,你打算怎么办?”成泰觉得他的头都要大了,要是他肯定懵了。

这回景赫回答的倒是利索,因为思想坚定,“还能怎么办?当然负责任啊。”说完看着成泰,发现他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估计是不懂得这个“负责任”的含义。

“我已经向澈儿求婚了。”景赫追加了一句,停一下,“她也同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成泰,但是声音非常柔和,成泰轻咳了声。

“那爷爷,同意吗?”连成泰都知道死穴在哪里,景赫白了他一眼,“啊,对,他肯定还不知道。”成泰拍了拍脑袋说道,他毫不怀疑他是景赫回到纽约来告诉的第一个人,从小到大,什么秘密还不是他们两个人分享的。

“成泰,我打算马上和家里说这件事,你说是直接同爷爷商量还是先和、和我父母说?”景赫在提到自己父母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然,自从知道身世以后。

成泰想了想,“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即使你说了,敏卿阿姨也不会同意,你不说,清峰伯伯也不会怪你…”说完耸了耸肩,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成泰不愧是了解景赫的人,他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和家里说了没有用,不说不会怪,当然不需要说了,直接和爷爷讲就好了,景赫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还感激地冲着成泰笑了笑。

“什么时候说,要不要我陪着你?”成泰知道景赫和爷爷谈的时候他自己是肯定不能陪着的,但是万一景赫需要被关禁闭什么的,两个人也是个伴儿,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用。”景赫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去,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成泰点了点头,他尊重景赫的意愿,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事,但是没过多久,准确地说还没过今天,没有陪着景赫的这个决定让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很多事情的发生,尤其是不好事情的发生,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懈怠、大意或者是轻敌,尤其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树敌的情况下。

李子高如此,景赫如此,更不要说是成泰。

不夸张的说,景赫的一切行动其实都在李子高的掌控之中,景赫在巴黎的所作所为李子高一清二楚,来DZ找景赫原本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所以,景赫一回到纽约,李子高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只是,后面的事情却远远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对景赫的掌控并没有包括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因为他知道S的存在,况且,凭景赫的身手,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人不多,当然,李子高有这个自信,景赫更有。

只是,有些时候,往往是自信害了我们自己,如果景赫没有从小在嵩山呆了十年,如果他不是二十八年来没有中断过练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定会有几个保全人员跟在身边,人在商场,敌人的树立并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很多前一分钟还是和你有亲密合作关系的伙伴们,下一秒就要置你于死地,不过那是对其他人来说,景赫和成泰还真的不需要别人保护,即便是S里的高手,能打过他们两个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他的自信并不是盲目和没有根据的。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狮子也没有办法在一群鬣狗前占得便宜,在没有丝毫准备面对很多人的突然围攻的情况下,尤其还是很多高手的围攻,景赫的功夫再高也发挥不出优势来了,何况对方也都是高手,每个人拿出来和他单挑都需要他用尽全力。

而景赫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心软,他身上不是没有防身的手枪,但是直到他被人打到奄奄一息之时,他都没有想到拿出那个向袭击他的人开枪,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一旦需要靠这种现代化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就意味着认输,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何况,那群人也没用枪。

并且一交手,他就知道了对方是谁派来的人,这样也好,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到底是谁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只是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想到的只有那一个人——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