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赫只得走到了澈儿的婴儿床边,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时他终于就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澈儿的样子,安静得就像一只小猫咪,塞巴斯蒂安被夹在腋下,她睡得很甜,清惠和景赫的交谈完全不影响她继续做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美梦。
“她很美是不是?”清惠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低到近似呓语,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看动作是要吻澈儿的额头,又在马上要接触到的时候直起了身。
一开始景赫没有听清楚清惠说的是什么,但是在看到清惠的动作后才反应过来,他垂下眼眸,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悄悄袭来,也许是妒忌,也许是震撼,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使得以后不管澈儿怎么认为是她母亲抛弃了她,景赫都持保留态度,因为他曾亲眼见到过姑姑的这个动作,就在他几乎认为所有的母亲都应该同自己的母亲那样冷静克制,就在他认定母爱有且只有教导这一种表达方式,他见到了这样的一种让他从不敢在自己母亲那里奢望的表达方式,那就是——亲昵。
此刻,他是羡慕澈儿的,不管曾经、未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的一个动作,他就永远没有得到过。
“赫儿,你喜欢她吗?”清惠这次是彻底面向了景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问道,同时目光紧紧抓住景赫的表情,声音严肃。
景赫为难地低着头,要怎么回答她呢?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让他有点不自在了,尤其是,尤其是自己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感受,或者说喜怒哀乐,什么事他只需要接受、做好就可以了,目前为止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他,个人感情是不重要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即使有,也要拼命掩藏好…
“你是因为白天的事担心澈儿才过来的是吗?”清惠换了一种询问方式,让景赫自在了许多,他抬起头应了一声。
“好孩子,赫儿,可不可以答应姑姑一件事?”这时,清惠站起身,和景赫面对面地站立,让景赫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同时想起了若干个晚上之前,也有一个人请求他答应一件事,那个人是景澜,之后便是她的离开,今天姑姑也这样说,让他感觉很不好,他直觉姑姑的请求一定和晚饭时爷爷说的那个决定有关,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赫儿,姑姑请求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其他人让你做什么,请你都不要做伤害澈儿的事,我不会像爷爷那样要求你用生命去保护她,我只是请求你不要伤害她,在任何的情况下,可以吗?”
这个要求让景赫觉得奇怪甚至荒谬,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且不说是澈儿,就是不相干的人,只要是弱者,他也不会伤害,这是习武之人的基本道德准则,何况澈儿还只是个婴儿,他想象不出谁会狠心到去伤害这样可爱的小家伙,只是他忘记了,澈儿不会永远是婴儿,也忘记了澈儿在这个家的地位在他之上,或者说,小孩子还没有被那些地位啊、继承权啊这样的俗世沾染。姑姑这样的请求就好像侮辱了他一样。
于是景赫昂起头,第一次直视清惠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然后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仿佛是在给他的这个承诺增加重量,在月光下,坚毅得如同一尊塑像。
终于,清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颓然地说:“谢谢你,早点去休息吧。”
直到景赫将门带好,清惠复又跌坐在那个椅子上,直到意识到眼泪落在女儿的脸上,因为澈儿在睡梦中用手去抓小脸,才惊慌地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弯腰趴在了婴儿床的边缘。
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且她还没有能力捍卫自己的这些权力的时候,就需要求助敌人,澈儿还不懂这些,但是当母亲的懂,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亲自去守护她,直到她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可是,她太爱那个人了,爱到失去了自己,今天她终于做出了那个让她一生都在权衡对错,一生都在后悔的决定,但是现在,她别无选择,她必须去赌一赌,那么女儿,就暂时牺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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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景赫很快就知道了姑姑的那个决定,就在他答应了姑姑嘱托的第二天,不过这次他倒是松了口气,因为离开的不是澈儿,是姑姑,原来姑父是来接姑姑的,但是为什么不把澈儿也带走,这就不得而知了,难怪昨晚姑姑一直闷闷不乐,难怪她会对他说那样奇怪的话,现在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
只是景赫不明白,这次似乎是姑姑自己做的决定,因为他亲眼见到爷爷征求她的意见,就是说她可以自己选择是否把澈儿带在身边,而看她昨晚对澈儿依依不舍的样子,显然,这也不是她的本意或者初衷,那么到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一定要让母子分离,难道仅仅因为这是这个家的传统,可是传统难道不可以改变吗?
从私心上来讲,景赫是希望澈儿留下来的,如果不经历昨天下午的事,也许景赫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觉,他发现澈儿能带给他任何人也不能给他的快乐,包括成泰,可是理智上,他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有母爱围绕在身边,而不是像他和成泰那样子,他不知道有母亲在身边的人生会有什么不同,但他可以确定那一定会不同。
表面上看来,澈儿不会孤独,有一大群人环绕在侧,就像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公主,可是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母亲才会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手心里的珍宝了吧,可见澈儿的人生想要不重蹈他和成泰的覆辙可真难,只是生活条件好了些,至于其他的,也许还不如他和成泰,毕竟他俩还有师傅把他们视如己出。
想到这些,景赫就为澈儿抱不平,她还那么小啊,而且还是女孩,景澜还在母亲身边至少呆到了七岁呢,想想澈儿时刻把塞巴斯蒂安不是抓在手里就是放在身边,就知道她有多孤独,多没有安全感,也许她是把这个小丑狗当成唯一的伙伴了,并且它不会离开,可以时刻陪伴她,看来她从小就很聪明,把依赖寄托在一个物件身上比寄托在人身上要安全得多,哪怕对方是母亲。
于是,景赫觉得他应该多关心一下澈儿,因为景澜走了之后他一直很后悔,那个时候他刚来,对这个家不熟悉,对每个人也都很冷淡,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但是他仍然是景澜最相信的人,这让他对景澜多少是有一些愧疚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七年之后,也许不到七年,澈儿也会离开,到那个时候,再想多关心一下她,也没有机会了,那么就把对景澜的愧疚全都回报到澈儿身上吧,何况还有爷爷和姑姑的托付,虽然姑姑只是要他不要伤害澈儿,但是冲着这份托付,他也该尽到当哥哥的职责吧。
于是景赫的课余时间变得神秘了起来,这是相对于成泰来说的,他总是能找到借口溜开一小会,不用问肯定是过去看澈儿,但是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门口扫一眼,因为澈儿醒着的时候,保姆都有陪在身边,景赫就会装作无意中路过,如果是睡着了,景赫也不便进去,况且他也不能消失太久,因为怕成泰找他,不过还好,成泰似乎对他最近的频繁消失不那么关心了,好像他也需要一些私人时间做一些事,也不想景赫知道,景赫把这归结为成泰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也是个好现象,毕竟两个人也不能永远形影不离的。
每天去澈儿的房间门口路过一下,似乎已经成为了景赫的习惯,不管多忙,多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看似平常,却不可或缺,一天不做,就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过比喻为吃饭睡觉也不太贴切,应该比喻为练功,因为景赫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但是一定不能不练功,这是雷打不动的铁的习惯,现在又加上了一条,就是去看澈儿。
最开始景赫是不放心保姆,怕还是会出现那天的危险,可是这种情况却再也没有发生过,景赫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庆幸的是,应该可以放心了,那天保姆果真是有特殊情况,让他撞见,失落的是,他无法再为澈儿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理由接近她。
直到有一天午休的时候,景赫再次“路过”,澈儿的房门大开着,微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徐徐吹送,几乎透明的窗纱微微飘动,快到5月,房间里充满春日的温暖和楼下植物淡淡的香气,澈儿在午睡,她的作息比他的还要规律,从门口景赫站定的位置望过去,可以看见澈儿微微翘着的小鼻子,身上的小毯子被她掀到了一边,四肢恣意地伸展着,睡得毫无防备。
景赫迎着过堂风呆呆地站了一会,然后就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样的走了进去。
只是来看看她,为什么还需要理由,即便保姆或者其他人从监控中知道他来过了又怎么样呢?又没有什么规定他不许来看妹妹,妹妹,景赫惊诧于这个称谓,他还从来没把她当妹妹,因为她和景澜给他的感觉不一样,或者,她还没有长大到让人能注意到她的性别?
景赫本能地想要走上前帮澈儿把落在身旁的小毯子重新盖上,待看到她额头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时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想要帮她把额头的汗擦一擦,又怕把她弄醒,然后也不知道可以为她做点什么,还舍不得走,于是只好傻乎乎地站着,看着澈儿的睡姿出神,说实话,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看她,景赫也不觉得厌倦,反而是一种享受。
因为毕竟还没到夏天,一阵疾风掠过,带过的花香浓了一些,景赫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想屏住已经来不及,于是紧张地盯着澈儿,很怕将她惊醒,果然,澈儿动了动,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用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地看着景赫,仿佛意识还停留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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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景赫一脸心虚地看着刚刚醒来,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澈儿,等待着她冲他皱眉、挥拳、甚至大哭,毕竟是他吵醒了他,毕竟澈儿即使讨厌他也是他“罪有应得”,谁让他不请自来,在人家房间赖着不走还扰人清梦呢?况且,几次接触下来,澈儿的脾气景赫已经有所了解,说阴晴不定都略显保守,用瞬息万变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澈儿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塞巴斯蒂安,在她摸到塞巴斯蒂安就在身边后,才放心地盯着站在她床边的景赫,似乎是在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认识他,终于,她好像想起了景赫是谁,然后冲着他咧开小嘴,大喇喇地笑了起来。
景赫一怔,马上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澈儿的“大度”还真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今天真是一个友好的开始啊,这么说澈儿已经不讨厌他了吗?
景赫的嘴角也偷偷地扬了起来,并且弧度很高,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平时表情过于呆板,很少人看到他笑就是了,所以大家都会觉得成泰比他可爱,就是因为成泰爱笑的缘故,谁不喜欢性格讨喜的孩子呢?
可是有些孩子,不是不会讨喜,而是过早地被剥夺了讨喜的资格,就像景赫。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是无忧无虑的,一旦过早地背负各种压力,那是很可怜的一件事。
成泰还有景赫为他遮挡一下风雨,而景赫自己,必须要早早地长成大树,努力地将根扎得更深,并且不断地向上伸展枝叶,以和别的树木争夺阳光雨露,从他懂事起,他就懂得了什么叫竞争,因为输了,你就是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人,而李家的孩子,是不允许被打倒在地的。
其他孩子有漫长的童年,可是他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自己磨练得强大再强大,而这靠不上别人,只有靠自己。
只有站在她的床前,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景赫才会彻底地忘掉那些责任、压力、学业等等会让他的同龄人窒息的东西,也只有站在她的床前,他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原来生命中还有很多吸引人的东西,原来春天是这样的,可怜的他,在山中度过了十个寒暑,竟一次没有注意过季节的更迭、成长沿途的风景…
景赫看着澈儿,想起自己的人生,发现自从见到她以后,他心软了很多,也更优柔寡断了,按理说这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列,可是怎么就阴差阳错的走到这里了呢?
“对不起,少爷…”景赫猛回头,看到澈儿的保姆端着一个托盘,笑着和他说话,而他刚好站在了澈儿的床边,他轻咳了声,算是掩饰尴尬,同时侧身为保姆让路,应该是澈儿的加餐时间到了。
保姆冲景赫说了声谢谢,便将澈儿抱起来放进了一个专用的座椅里,在她的脖子上系了一个卡通围嘴儿,然后用小勺一勺一勺的喂给澈儿吃,澈儿已经可以吃含有蔬菜和鸡肉的米糊了。
景赫本来想这就离开了,可是澈儿吃东西的样子又让他舍不得走,看得出她还比较喜欢这个食物,乖乖地等着,不等小勺子递到嘴边就先把嘴张开,吃东西的时候小嘴咕囊着,也只有这个时候景赫才看到塞巴斯蒂安没有在她身边。
澈儿吃得高兴,忍不住用两只手去拍椅子上的小桌板,还用手去够保姆手里的勺子,保姆只是不断地夸她乖,似乎只要澈儿把东西全部吃完,她就完成了任务,她并不太关心澈儿的其他需求。
看到这里,景赫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吃呢?”因为景赫看到澈儿似乎对那个勺子很感兴趣,况且那天她将小手紧紧把住床沿的时候,景赫就感觉那力道并不弱。
保姆面露难色。
景赫走过来,冲保姆伸出一只手:“把勺子给我吧。”
保姆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景赫。
景赫想起澈儿经常把塞巴斯蒂安拿在左手,就把勺子横放在澈儿面前的小桌板上,勺子把儿横在左手那一边。
澈儿先是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景赫,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很熟练地伸出左手去,一下子就把勺子握在了手里,还炫耀式的冲着景赫挥舞,景赫玩心大起,趁澈儿不注意就将她手里的勺子夺了下来,然后又横放在了小桌板上,只是这次勺子把儿的方向掉了一个个儿。
澈儿刚要发脾气,发现那个勺子又回来了,就又习惯性地伸出了左手,在手指就要碰到勺子把儿的当口,似乎发现了什么,把手缩了回来,只思考了一秒钟不到,又伸出了右手,将那个勺子握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这次仍然用左手拿的话,勺子的方向就变得很别扭,于是她选择换了一只手,尽管这只手她平时不喜欢用。
景赫笑着点了点头,他见过金叔用这个实验测试成泰,别小看这个实验,它需要婴儿的动手能力、反应能力以及对事物的正确判断,对大人来说,这是一件白痴都会做的事,但是对于还不到10个月的婴儿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呢,因为成泰是急性子,又粗心,当时没有发现勺子把换过了方向,当他拿起来后才发现别扭,于是迅速地放下换另一只手,反应已经算很快的了。
这个澈儿可好,这么小就看出心思缜密了,比成泰细心得多,也许是女孩子的天生优势吧,竟然能想象得到这样拿起来方向会别扭,从而提前判断转换策略,使用不怎么熟练的一只手,如果景赫是要诚心和她作对的话,她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景赫现在就能预感得到。
可是,他现在除了赞叹还能做什么呢?
景赫又把保姆手里的碗拿了过来,放在澈儿面前的小桌板上。
澈儿也不再客气了,将勺子换到了自己常用的左手里,然后向碗里搅去,搅一下,举起来往嘴里送,但是一开始没有找准嘴的位置,糊糊抹到了鼻子上、脸蛋上,后来就越来越门清了,5勺之中能有3勺能找到准确位置,也许是第一次自己吃东西有成就感吧,尽管小脸上到最后被抹成一个小花脸了,还傻乎乎地笑。
景赫尽量忍着笑意,忍到最后还是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赫哥,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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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上)
景赫听到这喊声心里一沉,不用看也知道是成泰这小子,这下免不了被取笑了,他心里快速盘算着怎么和成泰解释,就见满脸米糊的“小花猫”澈儿看到站在门口的成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奋劲,用她手里的勺子开始敲打小桌板,勺子上的米糊被溅得哪里都是。
“澈儿乖。”成泰边说边走近,景赫慢慢转身面向成泰,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我只是,只是,路过而已…”平时他还真是“路过”,就今天进来了,还被发现了。
景赫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干嘛向成泰解释啊,那成泰来做什么呢?再看澈儿的样子,见到成泰比见到自己热络多了,而且这小子最近也是动不动就消失,难道他也是?
景赫将目光落在了成泰的手上,见他拿着一个藤条编成的小花环,上面有青青的草和黄色的小花,颜色正鲜艳,似乎是刚做好的,“那么你来这里是?”景赫终于想到反击了。
“哦,今天天气好,我想带澈儿出去晒晒太阳,想不想出去啊,澈儿?”成泰回了景赫一句,马上俯下身征求澈儿意见,同时拿出手帕擦澈儿鼻子上的米糊。
澈儿不但不反感,还嘻嘻地傻笑。
景赫突然心里不是滋味,他也想过带澈儿出去的,可是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提出来呢,看成泰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一点也不怕自己取笑他,那么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怕被成泰取笑呢?难道还真的是自己小家子气想多了吗?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成泰应该经常来看澈儿的,其实换个角度想,今天这样遇上不是更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被成泰发现了,于是景赫自然了很多,对保姆说道:“先给她洗个澡吧,我们再带她出去晒太阳。”
谁料保姆面露难色,磨磨蹭蹭的不动地方,景赫一问才知道,原来澈儿特别喜欢水,只要一洗澡肯定会兴奋的乱动,她的劲比别的孩子还大,所以每次都是保姆和她的助手一起,两个人才能顺利帮助她洗完澡,助手今天恰好出去采购婴儿用品了,其他的仆人没有接受过训练,按规矩是不可以给澈儿服务的,所以一开始景赫建议让澈儿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保姆为难就为难在这里。
“赫哥,要不我们帮她洗吧?”成泰非常急人之所急,好心地建议道。保姆也看向景赫,在征求他的意见。
景赫倒是愣住了,这,这貌似不可以吧,他倒是帮助过成泰洗澡,可是,可是他是个男孩子啊!现在两个人都看着他,就连那个始作俑者澈儿也发现了现在房间里的关注焦点在景赫身上,于是也好奇地看着他,研究为什么方才大家都关注她,现在反倒把她丢一边了?
景赫的目光和澈儿对视,看着她那脏兮兮的小脸和衣服,又朝窗外望了望,想起好像很多天以前,就是姑姑还没走的时候,他就想带澈儿出去晒太阳了,今天正是个再合适也不过的日子,错过了不是很可惜?于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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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下)
保姆让人把澈儿的澡盆端到了房间里,澈儿果真一见到水就兴奋的做出要往里跳水的架势,被成泰死死抱住,保姆才顺利把衣服脱下来,景赫忙尴尬地别过眼去,同时暗中观察了一下成泰,发现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于是也告诉自己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是不分男女的,他这不算占澈儿便宜。
景赫终于理解了保姆的难处,同时更坚定方才那个决策的正确性,他提出让澈儿自己吃饭,但是吃完了弄一身就不管了就不对了,本来他只是想在旁边等一下,以为有成泰和保姆两个人就可以了,其实,他还是突破不了心理那道防线,虽然都是小婴儿,但是给成泰洗澡就没什么,给澈儿,还是别扭了一些。
但是,成泰毕竟是没受过训练的,澈儿一到水里,就如同蛟龙入海,手脚并用地用力拍打水花,再加上身子比较滑,成泰又不敢真的用力,怕伤到她,所以虽然有保姆的指点,还是左支右绌,被溅了一身的水,景赫看着澈儿生龙活虎的进攻和成泰笨拙地防守,想笑还得拼命忍着,几乎忍到了内伤。
成泰眼看着已经束手无策,无意中看到景赫一旁袖手还一幅看笑话的样子,懊恼地叫道:“赫哥你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啦。”
景赫被点了名,看看时间已经浪费了一些,午休也只不过是两个小时,要是在这样子折腾下去,下午上课时间就到了,也别提带澈儿去晒太阳了,况且如果水凉了的话还容易感冒。
终于,景赫也加入了澈儿的“保姆团”阵营,他的手一碰到澈儿滑腻的肌肤,本能地缩了回来,一迟疑的工夫,就被澈儿弄了一脸水,“小坏蛋。”景赫忍不住责怪了澈儿一句,然后也不客气了,和成泰分工,两个人分别控制澈儿的手和脚,澈儿反抗不成刚要翻脸的当儿,保姆抓紧时间帮她洗完了澡。
整个过程就像打仗一样,再看成泰和景赫,两个人也几乎成了落汤鸡,互相对视一下,哈哈大笑。
趁保姆给澈儿打爽身粉换衣服的时间,两个人火速回房间换衣服,再回来的时候,澈儿一身淡粉色的米妮连体装,配了同色系的遮阳帽,已经坐在她的小推车里等待出发了。
成泰将那个小花环戴在她的帽子上,景赫推起了小车的把手,三个人一起乘电梯下楼来,到了一个大杉树下的树荫下,将保姆准备的大毯子拿出来铺在草坪上,把澈儿抱出来放在上面,两个人坐在一旁看着澈儿自由地滚来滚去。
景赫的眼睛眯了起来。
“赫哥,你说澈儿是不是很可怜?”成泰突然对景赫说道。
“别胡说。”
“那她父母都不要她了啊。”成泰不服气。
“那我们呢?”景赫没有看他,只是反问了一句,成泰不说话。
半晌,“我们好好爱她吧。”成泰认真地说。
“恩。”景赫重重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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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上)
这就算是杉树下的承诺吧,至于是哪一天,景赫和成泰都没有确切地记得,只是记得那天天很蓝,阳光很温暖,树叶微微摇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配合着澈儿依依呀呀的“话语”,如果那算是话语的话。
两个小男孩,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一个女婴,就仿佛是在守护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个易碎品,一个需要用整个生命去呵护的宝贝,只有只言片语,两个人就再次达成了一个默契,深藏于心灵的默契,给她本应得到的缺失的爱,尽量让她成长的阳光下,不让她孤独,彷佛只有这样做,他们才可以弥补他们儿时的缺憾,没有父母在身旁的缺憾。
那一年的那一天,在那个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午后,澈儿一直在咯咯地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落在她身边的友好而滑稽的小麻雀,还是排着队忙着搬家的蚂蚁,抑或是因为她手里攥着的青草擦过脸颊那种酥稣麻麻的感觉,总之她表现出的对大自然的喜爱和快乐深深地感染了她身旁的人,同时这些美好的事物也让她忘掉了塞巴斯蒂安,那个只有带在身边才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小丑狗。
景赫突然觉得如果能让澈儿一辈子都保有这样无瑕而纯真的笑容该是多么美的一件事,这笑容是他的药,比师傅最好的金创药都强大,因为它治愈的是他的内心,一切的孤独和压力,只要看到这笑容,彷佛全都烟消雾散了一般。
看着午休的时间快到了,景赫要把澈儿送回去再赶去上课,可是澈儿打着滚的不想回去,小孩子难得出来,她没玩够就是没玩够,她才不要管景赫是否上课要迟到了呢,而且看成泰的意思,也不太想回去上课。
可是不去上课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是也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个美好的时刻,景赫想了想,“成泰,要不我们想办法让澈儿睡着,我们再去上课?”
“睡着?”成泰看了看景赫,又看了眼玩的正欢的澈儿,一脸的难色,这难度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大啊。别说睡觉,你就是让澈儿安静下来一会不乱动都很难啊,没看人家正在兴头儿上呢吗?
景赫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办法,一脸神秘地告诉成泰之后,成泰直接就是个将信将疑,这个,好用吗?
景赫不由分说地将成泰拉了起来,“按我说的办,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再说,你小时候用这个方法就好用。”
成泰一脸黑线,只得从命,谁让人家有成功的例子呢。
于是两个人分正反两个方向在澈儿的周围跑动着绕圈圈,并且越跑越快,想要把澈儿绕晕再说。
澈儿最开始还真被两个人怪异的举动吸引,眼神跟着景赫转也不是,跟着成泰转也不是,整个一应接不暇,后来也不知道是察觉出这是个诡计,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真无聊,人家干脆自顾自地将帽子上成泰编的花环取下来,揪上面的小花瓣玩,直接不理那两个大中午神经兮兮地跑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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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下)
话说景赫和成泰两个人大中午的在太阳下一顿猛跑,景赫觉得差不多了,因为和成泰擦身而过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成泰的喘息声,尽管声音不大,气息控制的也很好,但是这个运动量已经很大了,尤其现在还不是适宜较大运动量时间,下午还有课要上呢。
景赫给成泰一个信号,两个人同时减速,然后停了下来,一起将注意力集中在澈儿身上。
“赫哥,你确认当年对我使用这一招有效?”成泰看到澈儿还在专心致志地毁那个花环,那个花环上的叶子和花朵被揪得七零八落,已经露出光秃秃的藤条了,成泰脸上灰一阵白一阵的,他十分怀疑赫哥是不是记错了,没道理自己比这个小丫头还好控制吧。
“那是当然。”景赫白了成泰一眼,不过看到澈儿的样子,也不由得泄了气,这么说,他和成泰无缘无故地流了一身汗,根本和人家无关,别说晃晕了,人家干脆就当他们俩不存在似的。
景赫就纳了闷了,这么一个小婴儿哪来那么强大的定力呢?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离上课时间没有多久了,要赶紧想办法把她哄睡着才行。
“成泰,我们把澈儿放车里,然后摇这个车子。”景赫又出了第二个主意,成泰觉得这个想法比上一个靠谱多了,马上把车子推了过来,可是问题是怎么把澈儿哄到车子上,方才她不就是打滚不上车吗?
成泰见澈儿注意到了他,马上开始左右晃动那个车子,一会两个前轱辘翘起来,一会后轱辘翘起来,就像摆弄一个大玩具,这一招果然奏效,澈儿眼睛都看直了,景赫瞅准机会一把将澈儿抱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澈儿一进来,成泰马上开始将车子前后晃动起来,这比方才跑圈实在多了,而且还不用花那么多力气。澈儿先是一愣神,在明白成泰做什么之后,不但不害怕,还兴奋的大叫,就像一个第一次坐云霄飞车的孩子,恨不得成泰将这个车子摇飞起来。
景赫在旁边越观察,心越往下沉,眼看成泰的力道越来越小,车子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他示意成泰停下,成泰停下后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赫哥,她睡着了吗?”因为成泰在车背后,看不到澈儿在前面的样子。
景赫尽管不忍心打击成泰,但是也得实话实说,于是冲着成泰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成泰一下子就坐到了草地上,身子颓然地往后一仰,就再也不肯起来了。
澈儿坐“云霄飞车”坐得正IG,现在被无缘无故停下了,极为不满,她知道车子的动力来自后面,于是用力的扭转身子往后看,同时小手极有气势地拍着推车上自己的靠背,眼睛一立,好像在说“为什么停下,快开快开。”
成泰一脸无辜地看着澈儿,小胸脯上下起伏着,哭笑不得,这小姐也太霸道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他和赫哥两个人都拿她没办法,怎么说他们兄弟俩双剑合璧的话,还没遇到过敌人呢,今天可好,两个人被她弄得狼狈不堪,说出去还不被师兄弟们笑死。
成泰突然开始怀疑起那个将澈儿带出来晒太阳的决定是否正确了,方才还一直觉得澈儿可怜,现在他想可怜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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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上)
景赫和成泰这下彻底没了主意,早知这样,将保姆带出来好了,她肯定有办法,难道现在要去找保姆帮忙,可是带澈儿出来的时候,人家保姆本来就要跟着,是他们俩说不需要的,谁成想,他们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会被澈儿玩得团团转啊。
因为方才跑动的时候不免出了一些汗,现在他们站在树下,一阵风吹来,景赫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景赫忽然想到,澈儿会不会冷呢?
也没容他多想,澈儿因为本身不老实,扭来扭去的,那阵风也没有留情面,直接将澈儿的小帽子掀开了,掀到了后背上,只剩下一条松紧带勒在脖子上。
景赫怕澈儿被风吹感冒,就走过去帮她戴帽子,可是澈儿仍旧不老实,景赫始终没有办法帮她把帽子戴上,景赫看到澈儿的额头因为活动已经渗出密密的一层汗珠了,一着急就把澈儿从车里抱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说也奇怪,澈儿被景赫抱住之后一下子老实了很多,景赫本以为她会挣扎呢,这倒是个意外。
于是景赫坐下来,让澈儿躺在他的一只臂弯里,头枕在胳膊上,腾出一只手去拿手帕,然后细心地帮澈儿擦拭头上的汗珠。
澈儿也不知是突然懂事了,还是方才一顿折腾累了,还是躺在景赫怀抱的姿势让她感觉很舒服,她的头往里一探碰到了景赫的胸膛,于是用小脑袋用力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伸出小手玩景赫的衬衫纽扣。
景赫整个人彷佛被点了穴道,拿着手帕的手停在半空动弹不得,心脏跳动得和鼓一样,他都担心他的心跳会震到澈儿的头了,因为澈儿现在将头恰好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上。
她的温热的小身子紧紧地贴着他,让他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柔软度,同时感觉他的体温瞬间被她弄得飙升,他不敢动,一是怕澈儿不舒服,还有怕自己心脏会控制不住地跳出来,血不断的往上涌,不用想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弄得他自己都不敢看成泰,好狼狈啊,这不就是典型的引火烧身吗?
成泰倒是没注意他的表现,他光顾着看澈儿了,因为澈儿和方才比变化太大了,谁也想不到这会儿温顺得如同小绵羊的她方才还是混世魔王呢。成泰一骨碌从草地上坐起来,脑袋凑过来看澈儿,“赫哥,你快看…”话还没说完忙自动噤声,因为他刚好看到澈儿的眼睛似闭非闭,似乎马上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