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侍候的二姨娘年老色衰,早就不得宠了,而且身体每况愈下,眼瞧着没几天活头了,她得赶紧另寻高枝攀附着。国公爷那边,她是攀不上的。六少爷夏寰,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不敢靠近。唯有七爷夏宥宽厚,替他办事,能落得好处。

夏宥见四下无人,称赞道:“做的不错,记得,你们兄妹俩嘴巴牢靠点,这件事别办砸了。”

寻香忙道:“七爷,您放心,奴婢和哥哥全按您的吩咐办,不敢有半点差池。”

夏宥微微颔首,打发了她:“那行,去吧,等我再找你。”

等寻香走了,夏宥激动的连拍了好几下石桥的扶栏。等过两天,寻香二哥打听到卓雨堰的下落,卓雨楼肯定感激寻香,对她信任有加。而下一步,则是让寻香撺掇卓雨楼,叫她来央求自己救出她妹妹。

到时候,自己送她一个人情,把她妹妹带到她身边,不怕她不念自己的好。而他,与她的关系自然也就不一般了。 

24

在季清远父亲离世五年前,他的母亲便已仙逝。他父亲一生只有他母亲一个妻子,从未纳妾,他上面原有一个大哥,可惜夭折了,他又未娶妻,现在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一个。

夏宣的母亲虽然早就去世了,但两家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究其原因,两家不仅是亲戚,更是同盟。季清远的父亲虽身居高位,但毕竟是靠科举一步步上来的寒门子弟,而世袭罔替的最高公爵夏家又需要一个得力的文官要员相助。不过现在季清远的父亲离世,夏宣的老爹又一味好道,不问世事,两家以后如何,全看后辈的了。

中午夏宣留了季清远宴饮,考虑到表兄刚结束丁忧,只叫了一个弹唱的歌姬助兴。两人酒过三巡后,说起夏宣会试的事,主考官之一是夏宣原本要迎娶的杨小姐的父亲。季清远便打趣道:“说不准,杨大人看出那卷子出自你的手,直接判了个落榜也不一定。”

夏宣哼道:“你别说,他女儿死了,本来这门亲事便吹了。结果他居然想将他的孙女硬塞给我,女婿直接变成孙女婿,他老人家辈分够高的啊!再者,他孙女去年才十二岁。我说岁数不合适,他居然说要我等等,真是,等什么等,庄稼地收割吗?!唉,我不同意 ,这老头就恨上我了,去年还参了我一本,说我在大朝仪的时候迟到了,朝服也没穿对,有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管这事,他上疏弹劾我,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季清远听着夏宣的牢骚,差点乐的呛到:“杨家是看准你了。你最好快点娶妻,否则等她孙女笄井了,他们肯定还来缠你。”

夏宣斜睨他:“不如你替我挡挡灾,季家和杨家都是,门当户对,你在翰林院任职,少不了见这些尚书阁老们,你有这个意思,他见你一表人才,肯定许了。”

本来是玩笑话,却说的季清远叹了一声:“…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父亲托给我的事,我还没有眉目呢。”夏宣一怔:“什么事?”

季清远顿了一顿,才道:“啊…是这样。我父亲生前留下许多文章书稿,我想把它们整理整理,刻印成文集。书稿很多,整理起来,着实得费一番精力。”

夏宣顺口道:“你整理了三年还没整理完吗?姨父的书稿还真不少。”季清远这时拎起酒壶,给夏宣斟酒:“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两人饮到午后时分,季清远起身告辞,夏宣尽地主之谊,起身相送。不想刚出招待客人的小筑,夏宣就看到不远处的

天空上,飘着一个蓝色的蝴蝶风筝,正是方才卓雨楼的那个。

季清远亦仰头看去,眼前不觉浮现出刚才遇到的那位女子的容貌,恍惚间怔了怔,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夏宣说着客套话,向府外走去。

送走了客人,夏宣盯着那只风筝,顺着它的方向,一路向湖边找了过去。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揶揄逗弄卓雨楼的话,不想到了湖边,发现卓雨楼正坐在荫荫柳树下的石凳上 ,而放风筝的另有其人。

她含笑看着几个小丫鬟放风筝,猛地余光看到夏宣来了,赶紧起来迎他。夏宣示意她不用动,挨着她坐了,然后咳了一声,才道:“你怎么没放风筝?”雨楼微笑道:“奴婢太笨,风筝到了我手,也飞不起来,不如给别人玩。”

卓雨楼今日拜托了寻香替她找妹妹,此时心情平静而又愉悦,看着翱翔天际的纸鸢,虽然是微微一笑,却是发自内心,比往常更显明媚动人。夏宣酒劲没过,被她笑的心里暖 洋洋的,过了片刻,心里则是痒痒的,笑眯眯的靠过去,去吻她的唇。

雨楼一边避他一边朝放风筝的丫鬟处努嘴,小声提醒他:“有人呢。”夏宣清了清嗓子,就要打发小丫鬟们到别处去。雨楼赶紧又说:“这里人来人往的,她们走了,一会指不定哪个院子的人又过来了。”夏宣想了想,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咱们回去…”

回去肯定没好事,雨楼温笑的指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道:“爷,难得的好天,咱们多坐一会吧。”

卓雨楼去年进国公府时已是快入冬时节,园子里景色凋敝,凄凄寒寒的。不像此时一片春光明媚,嫣红柳绿的大好美景。 可是夏宣再这里生活了近十年,早就看腻烦了,只是卓雨楼语气温婉,勉强静坐了一会。没过多一会,他便道:“我回去了,你愿意坐就自己坐着罢。”起身的时候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雨楼没办法,只得跟上他的步子。夏宣知道她追上了,心中得意,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她没经过允许,不能和主人并行,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沿着湖边走着,她的余光感受到着湖水的粼粼波光,不觉间寻望着湖边,怔怔出神。

她没什么奢望,只要寻香的二哥能带来妹妹平安无事的消息便好。自己攒的这点碎银子都给了对方,下次再感谢他,只能拿绣品换了。

走神的她只顾想着妹妹的事,竟没注意前面的夏宣此时住了步子,她一个没注意,居然撞到了他后背上。她忙低声道:“奴婢该死,请您责罚。”

夏宣本来今日轮休就闲得发慌,见完季清远,心思全在卓雨楼身上,此时拿住了她的短处,便逗她道:“你主动请罚,倒是少见,你说怎么罚你?”笑眯眯的朝她迫近。

湖畔的青柳依依,微风吹皱水面。雨楼站在湖边,被他一迫近,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随您惩处。”夏宣又向前逼了一步,笑着伸手点了下她的肩头:“那我先问你,想什么想的愣神了?”

她不能再向后退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惊慌间忙伸手去拽夏宣的衣袖,就在这一瞬间,她猛地生出一个作恶的念头。于是卓雨楼抓住他的胳膊后,身子反倒向后仰去,誓要将夏宣拖下水。

夏宣全无提防,也没有往她是故意为之的方面想,还当是卓雨楼步子不稳要跌到湖里了,赶紧向前出手去拉她。结果卓雨楼想把他拽下水,夏宣想带她离开湖边,两人原地拉扯间,原地转了一圈,就听扑通一声,卓雨楼被他甩到离岸边几步的地方,是安全了,夏宣则迈进了湖里。

她一时错愕,短暂的茫然后,看他站在齐腰深的湖水里,恶狠狠的瞪自己,不仅没觉得害怕,反倒想笑。不过为了活命,强憋住了:“您等着,我去叫人——”

“给我站住!”夏宣道:“不许瞎嚷嚷!”湖堤不高,他自己很轻松的就爬了上来,然后一身水淋淋的站在那拧衣摆。

她本来是想和夏宣一起掉到湖里,虽然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整人法子,但至少能小整他一下。现在倒好,她没事,他自个掉下去了。卓雨楼有点后怕,如果夏宣发起脾气来,就不好办了。她马上靠上来,要给他一并拧衣摆。

夏宣推开她的手:“用不着你,大夫说你体寒,平日里最好少沾冷水,这湖水冷着呐!”说完,抖了抖衣摆,又教训道:“再这么不管不顾的,落了病根,你就一辈子别想生养了。就说这湖边危险,所以才早叫你回去的。”

“…”雨楼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愧疚来:“奴婢去给您…”

夏宣走了霉运,没好气的道:“你跑的还没我走的快,算了,快回去罢。”说完,黑着脸大步往自己住的院里回。幸好一路上做事的下人不多,没几个人注意到夏宣这一身的泥水,到了屋内,梦彤和秋霜又吩咐人去烧水,又找干净衣裳的,一番忙活下来,夏宣终于洗净换了干净的衣裳,神清气爽的坐到床上了。

雨楼则坐在床沿上替他梳头发,待结好发髻,夏宣转身回头看她的时候,卓雨楼表现出十足的难过模样:“…都是奴婢的错…多希望落水的是奴婢…”

其实她明白,夏宣要罚她早就对她动手了,所以这个时候表现认罪的态度才是最安全的。

他哼笑道:“你希望落水的自己,不过是怕我找你麻烦,并非是出于什么真心。”说完了,竟被自己这句话酸了一回,心里不太痛快。但看着她哀凉而又担忧的眼神,又想起她偷吻那件事,心里忍不住又想道,她这句话也未必是假的,毕竟他的安危就是她的安危。

夏宣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亲昵的道:“我记得你月信就在这两天,真要落水了,着了凉,岂不糟了。”言罢,猛地担心起来,试探着问:“…你…你不是今天就来了吧…”

雨楼微微摇头,他便一笑,搂着人往床里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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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v=

25

以卓雨楼目前的身份,自然对夏宣是百依百顺的,他过的舒坦了,她的日子也跟着好了,平平静静的转眼就入了夏。

这一日,虽然早早就上床了,但她被夏宣闹到差不多天亮了才歇了。这一睡却睡过了头,等睁眼醒来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屋外头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炙热的焦烤着大地。

她撩开幔帐探出头去,视线在屋内寻了一圈没看到人,便唤道:“有人吗?”她本意是叫进来一个小丫鬟问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想来的人却是秋霜,她一副参透玄机的笑道:“不管累成什么样,睡到这个时候也说不过去吧。”从衣架上拿了雨楼的衣裳递给她:“爷叫我看屋顺便伺候姑奶奶您更衣。”

少爷们到岁数了,屋里都会安排两个模样好的丫鬟侍候,秋霜和梦彤便是经过挑选送给夏宣的通房丫头。这几年夏宣身边,秋霜所见到的来来去去的人多了,不仅多半不及卓雨楼的姿色,也远不如她得宠,秋霜早就确定夏宣对卓雨楼的感情不一般了,她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平辈相待,到现在的尊雨楼为上了。

雨楼接过衣裳,手忙脚乱的穿戴起来:“好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这时外屋的小丫鬟们进来开窗通风,秋霜便吩咐其中一个去给雨楼准备洗脸水。等梳洗完毕,一看时辰,已近晌午了,她干脆连点心也不吃了,等着中午开饭。

夏宣中午不回来,从来都是雨楼、秋霜和梦彤三人一起吃的,今日小厨房早把饭菜准备好了,可她还没回来。

秋霜无奈的道:“她被太太传去了,可能在那边遇到了事给耽搁了,咱们再等一会,不回来就不等了。”

刚说完这话,就见门帘那有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雨楼循声望去,见是寻香,便笑着让了一个地方给她:“你来的真是时候,快坐。”

寻香大咧咧的坐下:“梦彤不回来,她的饭菜我替她收了。”

秋霜有些疑惑的道:“你今天怎么中午就得空过来了?平日里你都是上午趁二姨娘念佛的时候偷懒的,中饭时,你不用伺候着吗?”

寻香一个劲儿的啧嘴,指着秋霜连连摇头:“就你们这样的还当差呢,外面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跟你们说,今天一早府里就来了贵客,你们猜是谁,是岚哥来了。老爷太太把二姨娘也叫过去了,这会他们都在上房团聚呢,二姨娘那边自然不用我当差了。”

雨楼听的一头雾水,可又不

好意思问。秋霜替她解释道:“这岚哥是大少爷的长子,老爷的长房长孙。这位大少爷早年离家,一直在东南军中任职,是寻香的主子,二姨娘生的,所以这位小少爷来了,老爷太太才把二姨娘一并叫过去了。”

寻香叹道:“是二姨娘生的又怎么样,据说大少爷一落地就抱去给老夫人养了,后来老夫人离世,大少爷特意从军中奔回来吊丧,倒是跟生他的姨娘陌生人一般。儿子尚且不亲,别说孙子了,二姨娘今天见了岚哥,回来更得伤心,估计又要彻夜念经了。唉,谁叫二姨娘是家生奴才,当年是老爷成婚前的通房丫头,无依无靠的,不过要是大少爷给她养,也没今天这样镇守一方的好前途了。”

秋霜听了这话,心里不太舒坦,便道:“二姨娘就算是外面纳的良妾,当时老夫人没儿子,要抱她的儿子过去,她还能说个不字?!这事和二姨娘的出身没关系,是妾都忤逆不了嫡妻的意愿。”

寻香一怔,才意识到秋霜和卓雨楼以后都是国公爷的侍妾,自己这番话冒犯了她们。忙一吐舌头,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张破嘴,一开口就扯的没边了,反把正经事忘记了,其实我今天来不是蹭饭的,是来找雨楼姐姐说话的。”说着,就拉住雨楼手离席:“你先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秋霜笑道:“什么秘密,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说的是七仙女思凡,王母娘娘想嫁人的大秘密。”寻香心口胡诌着,推了雨楼到门外说话。雨楼猜出她是来告诉关于雨堰的消息的,不禁有些激动:“我妹妹有消息了?”

寻香侧身小声笑道:“嗯,我二哥说,你妹妹卓雨堰现在在南京户部侍郎谢山府上,做他家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这谢家算得上是,祖辈世代为官,我二哥还打听到,这夫人也贤惠,对待下人很宽容,不是那种随意打杀人命的悍妇。”

雨楼恨不得拿张纸把寻香这番话记下来,她道:“真的是我妹妹?不会是…我不是怀疑二哥,我就是害怕的…”

寻香很理解的一摆手:“我知道,所以我让我二哥还打听了下你妹妹的生辰八字,我现在说给你,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这人是不是你妹妹。”说着,把卓雨堰的生辰不在说了,听的雨楼含着泪连连颔首:“是她,是她没错。那…你二哥找人告诉她,说我在找她了吗?”

“这些都是我二哥用银子从羁候所差役那打听到的。那谢家是个大户,外人跟里面联系不上,你想跟你妹妹通气,我二

哥怕是帮不上忙了,你只能找更厉害的人物。”

更厉害的人物?雨楼第一个想到就是夏宣,但她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免得叫夏宣知道她在找妹妹,用这茬胁迫她。雨楼干笑道:“…知道她好,我暂时就放心了…”

寻香想引导雨楼的意识,让她去求七少爷:“我二哥在这府里是个小蚂蚁似的人,他是帮不上忙了,可这府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跟南京那边通通气,你妹妹说不定就能回来,你别觉得这府里的主子不爱帮忙,其实我知道七…”

不等她说完,就听身后传来梦彤的声音:“这大中午的,不进屋说话,在这儿晒太阳。”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分别各自宝贝似的捧着两个竹筒,她则笑着往屋里推雨楼:“晒黑了你,爷回来该揭我的皮了,乖,快随姐姐进去。”

寻香见梦彤来了,赶紧住了嘴巴,不敢再谈唆使雨楼去找七少爷的事,她笑着对梦彤道:“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有了新妹妹就忘了我,我就晒化了,你未必能心疼一下。”

梦彤打趣的道:“你哪能晒化,顶多是晒的更黑罢了。”

寻香佯作生气,上来扑打梦彤,两人闹了一阵。寻香借口时辰不早了,便离开了,临走前特意跟打了招呼。雨楼念着她的好,还出门相送了一段路。

梦彤顾不上吃饭,吩咐小丫鬟们把竹筒浸到冷水里,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差池。秋霜问道:“这是什么啊?”

雨楼看着这些麻竹做的竹筒,心道这肯定是保鲜用的,难道是…

这时梦彤的挑挑眉:“是岚少爷孝敬府里的荔枝,各房都分了,这是咱们爷的。”

果然是这烧钱玩意!雨楼刚才就隐约觉得这保存方法哪里听过。

“…”秋霜吃惊的道:“从福建带来的,这么远?”

梦彤道:“可不是,这哪里是荔枝,分明是金丹。竹筒口都用蜡封着呢,等爷回来再拆。”

等傍晚时夏宣回来了,荔枝终于从闷了几天的竹筒里重见天日,令雨楼吃惊的是,竹筒里的好果率居然有八成,她不得不感慨军马跑的真是快。她端了一底盘的荔枝去客厅见夏宣,他一回来就到了那里,说是有客人要见。

雨楼以为是那日见过的季公子,不想一进门就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黑汉子跪在夏宣面前,正朝他磕头作揖,口中说道:“小侄请五叔安。”

她明白,这位大概就是长房长孙夏岚了。夏宣见她来了,看了眼桌上:“放这罢。”雨楼搁了荔枝要走,夏宣却叫住她,对侄子夏岚道:“起来吧,见过你小婶子。”雨楼一惊,这时夏宣无所谓的笑看她:“你坐下剥个荔枝给我。”

雨楼听夏宣的吩咐,取了荔枝小心剥,低眉间用余光打量着夏宣的侄子。

夏岚从地上起来,朝卓雨楼作揖:“侄子请您的安。”

雨楼不敢受礼,赶紧俯身还礼。这时夏宣朝她皱眉道:“都是一家人,你就安心受礼吧!”正好她手里的荔枝剥完了,递到他嘴边,夏宣却道:“我大前年去福建吃够了,你来吧。”反手一按,喂给雨楼吃了。

这时夏岚笑道:“就知道叔叔身边的人喜欢,其实小侄另外准备两筒孝敬您。”说完,到了门口亲自唤了声:“进来罢。”随着他的话音,施施然走进来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子,身段婀娜,姿容俏丽。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侍女则捧着竹筒,她径直走到夏宣跟前,捧起其中一个竹筒慢慢的放到桌上,这个过程一直凝视着夏宣的眼睛,一双美眸勾魂摄魄的,看的卓雨楼心中暗暗感叹,肯定是专门练过的。

夏岚躬身介绍道:“叔叔,这两筒荔枝是额外孝敬您的。”又瞥了眼女子:“还有,她当然也是小侄孝敬您的。”

雨楼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一代新人换旧人么。 

26

按夏宣的身份,身边最不缺女人,府邸里长的姿色不错的丫鬟们就不说了,这不,主动进献的美女又到家门口了。

雨楼看着眼前这一切,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当初就是太监包荣献给夏宣的,只不过现在改由夏岚引荐美女了。她低眸看向夏宣,见他眼珠上下移动,打量着此女,便将目光移到夏岚脸上。

夏岚见叔叔不说话,他身边的貌美女子又目光异样的看着自己,便嘿嘿一笑,朝卓雨楼微微一躬身:“瞧侄子这悟性,做了讨叔叔欢心,招小婶子厌弃的事。”

雨楼闻言,不觉一怔,赶紧笑着解释:“岚少爷您可冤枉奴婢了,有姐妹来侍候国公爷,我们高兴来不及呢。”字字发自肺腑,她恨不得把这个女子洗净了送到夏宣床上,说一句您慢用,然后扬长而去。

夏宣轻笑一声,斜睨向她:“你高兴?”

雨楼笑的灿烂:“梦彤姐姐和秋霜姐姐也会一样高兴的。”她俯身,一手搭在夏宣肩膀上,一手指着眼前的美丽女子赞道:“多标致的美人,岚少爷真真有眼光。”

夏宣瞥了她一眼,哼笑道:“可没听过你夸过谁,今日倒是转了性了。”说罢,对那个女子道:“你叫什么?”

女子面色含羞,语调婉转的道:“花沾衣。”

雨楼心道美人的名字就是不一样,就算不见其人,光听这名字就也都会一些引发无限的遐想。她刚想再赞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到底是奴婢,夏宣允许她说话已是赏了脸了,还是别多嘴的好了。

夏宣挑挑眉,遂即又问:“你都会些什么?”花沾衣小心翼翼的回道:“粗读过一些书,也通点琴瑟音律。”

卓雨楼相信这必是谦辞,像这样百里挑一的瘦马尤物,肯定要悉心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和修养又具备俗媚女人的坦荡,如此才活色生香,行情一路看涨。

夏宣满意的点头,转头对雨楼道:“她虽然长的不如你,但这点却比你强。”

雨楼保持微笑。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为了消磨时间学习的不光是女红,琴棋书画也多有涉猎,只不过作为夏宣的陪床丫鬟,她没机会展示也没必要展示罢了。

夏岚进献花沾衣之前,并没料到五叔身边有卓雨楼这么一号姿色绝佳的美人,这会听叔叔评价花沾衣不如卓雨楼漂亮,眼看拼美色是入不了五叔的眼了,便道:“沾衣姑娘弹的一手好琵琶,不光是现下的曲子,就是有些个失传的曲调,她也会弹唱。”

夏宣笑道:“那好,等一会咱们吃饭的时候,叫她弹几曲助兴罢。”夏岚便朝花沾衣道:“国公爷收下你了,还不快点给你主人叩头。”

花沾衣规规矩矩的给夏宣行了大礼,由人先带下了。雨楼则站在夏宣身后,在他和侄子说话的时候,不时剥荔枝给他吃。两人寒暄了一阵,厨房那边准备好了饭菜酒水,派了丫鬟过来告诉夏宣可以开席了。

夏岚起身让了叔叔走在前面,他则小步跟在后面。雨楼闹不清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既然夏宣没赶她,索性一起跟了过去。席上,雨楼一直坐在夏宣旁边,给他夹菜斟酒,除非夏宣问她问题,否则绝不多说一句话。

不一会,花沾衣抱着琵琶进来,得了夏岚的示意,先给夏宣斟了一杯敬上,然后款款而坐,轻启朱唇莺莺开唱。听着醉人心神的绵软曲调,连卓雨楼都羡慕起夏宣来了,这生活真舒坦,皇帝享受的同时还得日理万机呢,这厮真是享无边幸福啊。

这时,夏宣忽然搂过她肩膀,在她耳边笑道:“幸亏你当初搭上了我,要不然就你这样的,既不会弹也不会唱,到了教坊司也成不了头牌。”雨楼不明白他提这茬做什么,莫名其妙看着他,夏宣笑了笑,把酒盅递到她嘴前,将酒水尽数灌到了她口中,又笑:“好在酒量不错。”

雨楼只觉得腔道一路火辣辣的仿佛烧着了一般,不一会,整个人都发起烧来,那边厢靡靡小曲飘进耳中,她迷糊糊的晃了晃脑袋,掩口起身道:“爷,奴婢去看看还剩几样菜没上齐,帮您们催一催。”说完,贴边溜了出去。

方一出去,她就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扇着脸蛋的热度,在游廊上站着吹凉风。她没吃东西,结果被夏宣猛劲的灌了一盅酒,她相信那酒精是一点没浪费,全叫她吸收了。

她扶着柱子,慢慢坐下,闭眼静了一会,觉得好点了,才缓缓起身。忽然这时她猛地被人从身后抱住,要不是听到夏宣那厮熟悉的声音,她几乎要叫出来。

夏宣在她耳边哑声笑道:“原来你连酒量也不济,陪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夏夜的晚风闷热,配合游廊上羊角灯的昏黄光线,更显得周围的空气闷不透风,她心中烦闷,但嘴上笑道:“您叫擅长饮酒的姐妹来陪侍吧,何必为难奴婢呢?”

夏宣下巴搁到她肩膀上,笑道:

“听我的好侄子说,花沾衣可是千杯不醉。”

术业有专攻,人家就是吃这口饭的。雨楼十分高兴,她就知道这位花沾衣能让她全面解脱:“恭喜您,得到这样的美人侍候。”

夏宣在她脸颊上吻了下,低声道:“她那样的,我见得多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他本意是想解释花沾衣这样瘦马歌姬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不想却吓了卓雨楼一跳,光这样的尤物,你就糟蹋了这么多,其他的女人还不知有多少。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简直不知要怎样和他对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