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亨听他声音里隐有哭音,忙劝道:“师弟,我知你并无杀人之心,只可恨那太上圣盟行事卑鄙,故意引我等入局。待我们回到茅山,禀明掌门方丈,必跟他们算账!”
褚闰生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兄……如今,我只想带着舅舅的尸体回乡,入土为安。况且杀人偿命,我终究要向亲人赎罪……”
吴亨闻言,愈发忧戚,“师弟,你……”
“我心意已决,师兄不必再劝。”褚闰生说罢,又道,“我出去找些柴火回来……”随即低头快步离开。
吴亨虽想再劝,可看他如此情状,又不知如何劝才好。一时之间,自责之心愈盛,歉疚难当。
褚闰生径自走出了废屋,抬手一挥,废园之外道坛骤成,将诸般吵闹都隔绝在外。
此刻,日薄西山,霞光绚丽,洒满四野。游子返家,倦鸟归巢。不远处的城镇内炊烟袅袅,氤氲一片人间气息。
只是,片刻之后。霞光消尽,天地之间将暗未暗,竟有几分阴郁诡异。
褚闰生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随他话音落定,周遭忽然出现了无数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天色中,愈显恐怖。
褚闰生却一派悠然自得,道:“你们中若有不想死的,现在便回去告诉李延绡。就说:玩心太盛,斩草留根,终究是要后悔的。”
此话一出,周遭咆哮隐隐,似是不满。
褚闰生伸出一根指头,点上嘴唇,笑道:“嘘……别惊动了我的几位师兄。”
“仙君不必担心。”苍老的声音响起,带出一丝熟稔。
褚闰生了然,道:“原来是白泽先生。”
一名白衣老者从阴郁的暮色中踱出,淡淡一笑,“仙君竟能逃出升天,当真令老朽钦佩。”
只听白泽又道:“今日老朽只是来取仙君一人性命,仙君还是莫要顽抗,安心转世吧。”
褚闰生道:“老先生,你当真以为,凭这些妖物能取我性命?”
“自然不能。”白泽含笑,他轻轻挥手,身旁走出一个人来。
“殷大哥……”褚闰生皱眉,开口叫他的名字。
那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吴亨口中,不知去向的另一名信使。但见他神色茫然,行动迟缓,想必是受了咒法所限。
“此人乃是仙君好友,若是仙君出手太重,伤了他的性命,恐怕不好吧。”白泽说道,“当然,若是仙君想杀人灭口,掩盖自己害死亲人之事,老朽倒也能理解。”
褚闰生低头,轻轻叹了一声,“老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好说。”白泽笑道,“仙君请问。”
“何为魔道。”
听到这个问题,白泽含笑而答:“羊食草,人吃羊,妖啖人,仙无欲,此皆自然之道。万物自行修炼,超脱所限,是而羊可成妖,啖肉饮血。人可修仙,吸风饮露。此亦在天道之中,算不得入魔。若有人心生妄想,凭一己之力,强天下之羊皆不食草,天下之人皆不吃羊,天下之妖皆不啖人,天下之仙皆生欲念,这便是魔道,为天所不容。”
褚闰生听罢,生了笑意,“不愧是神兽白泽……”
他话音落定,兵魂珠骤然出现,绽光化形。长剑在手,他毫不犹豫,挥斩攻击。只见明光万道,锋利凛然,只一击之下,便将那一众妖物击杀。
白泽大惊,而眨眼之间,却已然不见褚闰生的身影。他隐觉不祥,慌忙想退,却不料,刚猛剑气席卷,他忙起手抵挡,勉强避开。
褚闰生复又出现在他面前,一派轻松,道:“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啊。虽说是亲友,终究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何况,你既叫我‘仙君’,又何来亲友之说呢?”
白泽闻言,将那殷姓男子挡在身前,道:“仙君可要说到做到,切莫后悔!”
褚闰生轻蔑一笑,起手便是一剑。杀气满盈,剑光森冷,毫不留情地击向前去。
白泽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危言耸听,却不想这一击威力十足,全然不是作假。他一时惊愕,竟失了闪避的时机。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时,一点青荧迫入,清透罡气随之而至,将那杀气深重的剑光消弭。
褚闰生自然知道来者是谁,他却毫不理会,又是一剑,毫不留情地攻向了白泽和那名信使。
然而,他的剑锋尚未刺出,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池玄望着他,道:“够了。”
褚闰生看他一眼,带着笑意收了剑招。
白泽见状,掳着那信使,倏忽消失。
白雾散去,带出不自然的安静。
褚闰生并不追击,只将手中的长剑化作回兵魂珠,收入怀中,斯条慢理地开口:“多谢师兄出手,否则,我便要重蹈覆辙,酿成大错了。”
池玄道:“你方才的招数,并未留情。”
褚闰生抬眸,望着他,“这是自然。”
池玄微微皱眉,“你能救他,何必如此。”
褚闰生浅笑,回答:“救人容易。可我还有其他亲人。今日我不如此,他日李延绡故技重施,对我父母下手,那时,又该如何?”褚闰生笑叹一声,“终究还是师兄这般的好啊……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才最适合修仙。”
听他如此说话,池玄一时沉默。
“对了,我怎么忘了,我不该叫你‘师兄’。”褚闰生双手环胸,笑望着池玄,“是吧,广昭。”
池玄闻言,神情中有了凝重之色。
褚闰生的神情中,微有戚然,“三魂聚合,元神归位。仙君风采,一如当年……”
“百年之前,广昭已死。”池玄这才开口,如是道,“即便三魂聚合,元神归位,我也不可能再是‘广昭’。”
“那你是什么?”褚闰生问道。
“我是池玄。”池玄答得泰然,他微微停顿,依旧以泰然之色道,“你是褚闰生。”
褚闰生听得此话,低头而笑。
“你说,我那单纯天真的绛云妹妹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等池玄开口,他便又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李延绡的杀手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我饿了,先去吃饭啦。”
他说罢,转身回园。@@酷乐猫的世界发布@@
池玄静默片刻,亦举步回返。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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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兔年快乐~~~万事如意~~~CP和谐~~~腰包满满~~~有房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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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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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
1、山名。
出处: 《山海经·中山经》 :“又西二百里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
2、指贵重之石。
出处:《云笈七签》卷二十六:“上多山川积石,名为昆吾。冶其石成铁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玉如泥。”《云笈七签》卷二十二作:“割玉如土。”,:《云笈七签》卷八十四,造剑尸解法条:“上人皆陶昆吾之石,冶西流之金,铸而作之,准其成范也。”
= =+
话说,大家一定不明白我们可爱的闰生弟弟究竟怎么了,下面由我K歌一曲,为大家解答~~~
《忘忧草》 原唱:周华健。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
往往有缘没有份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
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美丽的人生
善良的人
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忧草
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
青青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谢谢大家~~~
[闰生:^_^ ]
[池玄:……]
[狗狗:= =?]
嫌隙 [一]
第二日一早,众人启程。
绛云休息一夜,已恢复如初。加之池玄病愈,褚闰生无伤,自然舒心愉悦。她见众人搬运三具尸体,颇有不便。便以废园中的木材为料,变出棺木、马车来,又化身为马,自告奋勇地拉车。
众上清弟子对她的敌视偏见先前已消去大半,如今见她如此,愈发改观。不少人开始与她寒暄谈笑,再无戒备。
褚闰生执意回乡,众人同路一程,终到了分道之时。吴亨虽有不舍之意,但思及先前种种,知道不能勉强。又见池玄、绛云皆跟随而去,才稍稍安心,嘱那三人一切小心后,领其他弟子取下两位观主尸身,自官道回返茅山。褚闰生一行则上小道,往吴越去。
虽说以那三人今日之能,御风驾云,吴越虽远,也不消半日功夫。但带着一具尸体,终究多了顾忌。三人默默赶路,一路无话。
六月天气多变,走了一程,骤然风起,乌云蔽日,继而下起豪雨来。三人只得缓了行程,在路边树下暂避雨水。
绛云化回人形,欢快地跑到褚闰生和池玄面前,甩了甩头发。
褚闰生无奈笑道:“怎么又这样呀,弄得人家一身水。”
绛云闻言,眨了眨眼睛,继续甩。
褚闰生笑着又抱怨了几句,终是由着她去。
绛云一副胜者姿态,笑望向了池玄。
池玄笑意清浅,他稍稍犹豫,抬起手来,小心地替她理头发。
绛云满心欢喜,哪还顾得上罡气侵身之痛。她笑着开口,问道:“饿吗?我去找东西给你吃!”
池玄尚未回答,却听褚闰生道:“绛云妹妹,师兄元神归位,已得仙道。可吸风饮露颐养自身,早已无需凡人饮食啦。”
绛云闻言,略有惊讶,“哎?是么?”她稍加思索,抬头笑着对池玄道,“真好啊。”
池玄望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褚闰生见状,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绛云却出声唤他,“闰生哥哥……”
他笑应道:“哟,叫得那么甜,莫非是有求于我?”
绛云不满,“才不是呢!我是想问你……”绛云微顿,道,“我们真的不回茅山?那幻火怎么办?那个张高功不是说中元之前一定要赶回去的么?”
褚闰生一脸轻松地回答:“本来是这样,不过,现在不必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池玄的后背,“有师兄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绛云望向池玄,疑惑了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道:“你能唤回幻火?”
池玄看了褚闰生一眼,继而摇头。
绛云愈发不解,不由皱起了眉头。
褚闰生道:“绛云妹妹,我来告诉你吧。血箓灵符只是暂时将幻火金轮压制。中元节乃是鬼力最强之日,到了那时,金轮中的万千精魂就能冲破符箓。所以张高功才要我们在中元之前回茅山,借上清派之力,将所有精魂渡化,永绝后患。不过现在不同了……”他望向了池玄,笑道,“无论幻火金轮中拘锁多少精魂,‘净灵灯’皆可渡化。我说的没错吧,师兄?”
池玄沉默片刻,道了一声:“是。”
“那幻火呢?”绛云听得一知半解,追问道。
“幻火不过虚形。等所有精魂都被渡化之后,自然再无此人。”褚闰生回答。
“那不行!”绛云皱眉摇头,“我们说好要救回幻火的!”
“拘魂锁魄,终究是旁门左道。何况那些精魂尝尽苦痛、不得超生,若能将他们渡化,是何等功德。又怎能为一个本不存在的人,执著妄为呢?”褚闰生说话之时,话音低缓沉痛,但眼底却泛着一抹笑意,隐带轻蔑。
“什么叫不存在的人?”绛云忿忿道,“他是幻火啊!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他!”
听得她如此说,褚闰生轻轻一笑,继而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回茅山了。若要救回幻火,就要先解开轮身的血箓灵符。这灵符非同一般,如今,也只能等到中元再说。”
绛云听罢,才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绛云安静下来之时,忽觉身旁氛围沉寂压抑,那两人竟都不开口说话。褚闰生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池玄则望着一片苍茫大雨,若有所思。绛云看了那两人许久,终是不知该不该问。
忽然,褚闰生睁开眼来,站直了身子。池玄收回了眺望的眼神,直视着前方。
绛云微惊,就觉微风轻旋,盘桓四周。妖气清浅,似曾相识。只见清风环绕,雨丝飞旋。那俊逸卓然的青年男子翩然而现,此人,自是姜希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