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懂事了,我怎么敢说你的坏话,你还不整日跟他念叨我的不是?”
“知道就好。”两人说笑着,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
孙府那边,果然不出王氏所料,罗氏闹了起来。
罗氏小产当日,罗家的人便过来了,她一通言辞委婉却有所指的哭诉,让娘家的人认准了这次又是叶冰害了她。
随后连续几日,罗家的人找孙太太要说法,孙太太能说什么?只能说是自己照顾不周,这才害得罗氏小产。
罗家怎么肯接受这说法,见孙家是如何也不肯为女儿做主,真的恼怒起来。
这日,罗家的人兵分两路:罗氏三个哥哥在外面找孙志仲、孙志仁两兄弟理论;罗家女眷则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进到内宅,抓住了罗氏房里几个丫鬟。
随后,罗太太和三个儿媳找孙太太理论,声称孙家若不给个说法,她们今日绝不会善罢甘休。
孙太太一直知道两个儿媳不合,对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找茬生事都看得分明,但是你要让她抓住一件事惩戒谁,她还真找不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换了谁能揪住不放给晚辈教训?平日里只得劝罗氏大度一些,劝叶冰沉稳一些。
罗氏小产,她也难过。罗氏这两年想尽了法子用药、调理,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一胎,她又不是不知道。而眼下小产了,她顿觉头大——本就是子嗣艰难的身子骨,这一胎出了岔子,第二胎能不能怀上都不好说,难不成日后长子连个嫡出的孩子都不能得?
心急之下,先是怪叶冰时不时地惹罗氏生气,继而就怪罗氏不知轻重——孩子大过天,别的都是小事,怎么就没能将孩子保住?
正烦躁得厉害,罗家竟来了这么一出。这哪里还有官宦之家的风范?孙太太气极了,唤来管家,沉声吩咐道:“唤家丁!将不成体统的都给我撵出去!”又唤来两名管事妈妈,让她们召集内宅的粗使婆子,将罗家的那些婆子撵出去,随后务必去照看叶冰——长子次子都是她的心头肉,罗氏的孩子没了,再怎么闹也回不来了,再把叶冰吓得动了胎气,她跟谁哭去?
将这两件事安排下去,孙太太才发现自己已是手脚发凉,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实在是气狠了,面对着罗家四个女人的责问发难,竟是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
此刻的叶冰歪在美人榻上,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母亲,庆幸不已,“娘,幸亏您一早就来了,不然这样大的阵仗,我不被气坏也得给吓得出事。”又撒娇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姜还是老的辣啊,竟被您猜中了。”
王氏斜睨了女儿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那点儿力气,全耗在了和人攀比、置气上,对婆家的是非怕是还不如我了解得多。罗氏本就子嗣艰难,这一胎没了,便是能再生养,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她如何肯善罢甘休?只要有可能,就会找个替罪羊博同情。不然哪,她日后怕是只能看着妾室一个一个的生儿育女了。”
“这些我还真没太用心打听过。”叶冰嘟了嘟嘴,“我是没脑子,行了吧?这件事过后,您只管用心管教澜儿,让她日后可别像我似的。当然啦,我也知道,她比我省心得多,随您。”
“说你什么好?”王氏没辙地戳了戳女儿的脸,又隐晦地道,“过去的事情就别耿耿于怀了,除了你,没人记挂那些。你要是早就这样,能跟我说几句心里话,我会横竖看不上你?”
“是啊,除了我,没人记挂那些…”叶冰眼神黯了黯,随后垂眸,手落在腹部,“我从嫁人之后就明白,不能够也没资格再想那些无谓的事了,难以释怀的也只是他那样羞辱过我…可现在明白了,能像他那么做的人不多,他是不想给他夫人惹下烂账。”她讽刺地笑了笑,“不说别人,只看眼前这兄弟俩,哪一个不是一见人稍有示好的举动就乐颠颠的把人收了?还是大姐有福气,我是没那个命了。一直清楚,才一直妒恨。长得好,命也好。”
王氏见她看明白了,反倒有些心疼,“这就是人各有命了,不得不认。可要说阿浔命好,又好在哪儿了?难道你愿意像她一样长大么?她十几年的日子都不好过,不然以前也不会动辄发脾气刁难人了,她要做软柿子,早被人揉捏死了。她也有不足之处,那个性情,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你要是让我用做婆婆的眼光看她,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那样一个媳妇。要说她命好,这也对,思来想去,也只有侯爷和她最般配——裴家需要那样一个媳妇来支撑门庭。退一万步讲,便是你嫁给了侯爷,你敢说你能将内院外院的事都打理得头头是道?你能应付得了以前的杨文慧、徐曼安那种上门找茬的人?”
“持家的本事哪儿是我精通的?”叶冰沮丧地扯扯嘴角,随即就没心没肺地笑问,“可我喜欢过那样一个男子不丢人吧?”不等母亲答话已继续道,“不丢人。上次我去裴府,又见了他一次,才知道他也有温柔的一面。那时我就明白了,他有对人特别好的时候,只是我不是那个人。只能盼着下辈子了,我成为大姐那样的人,到时候再一雪前耻,我要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说到末尾,一本正经的。
王氏啼笑皆非。
叶冰的手轻柔地抚摸腹部,“别的事现在都懒得想,就盼着孩子快点儿出生,每日陪着我,便是烦着我,也有个长久的牵挂。我要多生几个孩子,到那时也就能理解您的心情了吧?”她顽劣地笑起来,“每次您不理我的时候,我就特别想知道您是个什么心情,过些年估摸着就知道了。”末了,她叹息一声,“日子总得过下去,您说是不是?”
“这么想就对了。”王氏怜惜地看着她,“女子这一生,便是两情相悦,也不足以支撑几年,到什么阶段就要过什么日子,看着眼前,守住眼前的一切。”
叶冰第一次心悦诚服地点头,“我记下了。”
正说着话,孙太太房里的丫鬟过来了,无助地对王氏道:“世子夫人,您去我家太太房里看看吧?太太被罗家的人气得说不出话了…”
王氏沉稳一笑,叮嘱了叶冰几句,去了孙太太房里。
罗家婆媳四个恶狠狠地看着王氏。
王氏不以为忤,点手唤了孙太太身侧一名丫鬟,询问几句后,悠然落座,对罗太太笑道:“竟还抓了几名丫鬟?要做什么?帮孙家扣押人证么?”
罗太太冷哼一声,语气讥诮:“世子夫人倒是看得分明。是,这样做有失体统,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险些一尸两命,婆家竟含糊其辞不给她主持公道!世子夫人,若您是我,又当如何?”
“若我是您,先去请几名太医几名大夫过来,给女儿把脉,查看以往用过的药方是不是有不妥之处,到底是如何小产的,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随后还是意难平的话,不妨请几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评评理。”王氏冷然一笑,“冲到亲家面前自作主张,实在是荒唐!”
“太医、大夫?”罗太太挑了挑眉,自嘲一笑,“我女儿有喜之后从不曾服药,请他们来做什么?再说了,你们叶家门第高贵,什么人不都得向着你们说话?我那女儿是心病,是被有心人又是激怒又是算计才到了这地步的!”
王氏面色沉冷如冰,气势咄咄逼人,“这就是胡搅蛮缠了,我不会再规劝你们。你们要闹,只管闹,闹出多大的阵仗我都奉陪。只有一节,哪一个扰了我女儿的清静,我定不饶她!”难不成到了这时候,罗家还以为她不会给女儿出头?还以为罗氏的弟妹是个没人帮衬的可怜虫么?当真可笑。
一直说不出话的孙太太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桌案,“正是世子夫人说的这个理!你们罗家要闹,我也陪着,大不了就让我长子休妻另娶!你们这样的亲家,我伺候不了!”说完这句,双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风波告一段落。
江宜室和叶浔很快听说了这桩事,叶浔比较好奇一件事:“罗氏到底是为何小产的?能查清这一点才是关键。”说着就双眼一亮,“我让秦许去查查,你只需帮我问清楚,罗氏小产时是谁经手的,她能收买的人,我也能收买;要是那个人嘴严,秦许也有法子让他说实话。”
“你不是不管冰儿的事么?”江宜室好笑地道。
“谁管她的事了?我是在帮祖父祖母还有二婶。”叶浔才不肯承认,叮嘱道,“这事你就说是你好奇,要让府里的人打听打听,别提我。再有,你还要告诉二婶,你的人手办事快,别让她想辙了。”
江宜室笑意更浓了,“行啊,但愿二婶能信我的话。”
“反正你一定要这么说。”
“你这人,跟自己有仇吗?难得一个展现你识大体又大度的一面。”
“我才不稀罕那种名声,况且一半的原因真是想满足好奇心。”叶浔扯扯嘴角,“识大体什么的…一个不注意,就会让人以为改头换面要当软柿子,那就不如继续做悍妇,麻烦事少很多。”
江宜室笑不可支,“就依你,我可不能坏了你悍妇的名声。”
这天叶浔回到府中,刚要唤秦许,他就来了正房,是通禀一件刚听说的事:“杨文慧或许回杨阁老府中,或许会再嫁。”
叶浔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说?”
“听杨文慧宅子里的下人说,杨阁老是这么跟她说的,要么回娘家住,要是想和他撇清关系,那就嫁人。他已给杨文慧找好了人家。暂时就只知道这些。”
叶浔扶额,“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回事么?”杨文慧回到娘家,要听从父母之命嫁人;若是嫁人,那人必然是杨阁老的心腹,她还是不能离开杨家。
唉——杨阁老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叶浔摆了摆手,暂且放下这件事,吩咐了她要秦许做的事,“我还在等消息,到时候你抓紧查出原由。”
秦许称是而去。
晚间,裴奕守着一堆卷宗忙碌。叶浔不想打扰他,可想到杨文慧的事,实在是忍不住,便给他递了一杯茶,言简意赅地说了,末了又问:“你这一年都恨不得把杨阁老上八辈子的事都查清,现在有眉目了没有?”
杨阁老对外祖父下的黑手,杨文慧分明是笃定杨阁老迟早会落难,这些总要有个原由。
第108章
裴奕道:“从他过往际遇找到了一点儿眉目,还在查证。”
“哦。”叶浔吁出一口气,“等你查到了,会告诉我吧?”
裴奕就笑,“自然要告诉你,不然你也能从别处打听到。”
叶浔放下心来,不再打扰他,让他专心忙碌。
裴奕则有片刻的心神恍惚。他想到了徐寄忠。没有徐寄忠交给他的那些材料,怕是三两年都不能够找到杨阁老诸多行径所为何来。
同在朝堂,也就同是局中人,意识到别人的异状,却不见得能够抽丝剥茧看到迷雾之后的真相。
徐寄忠并不真正了解杨阁老这个人,但二人是自前朝开始同朝为臣,记得彼此与谁来往、做过哪些蹊跷的事。
徐寄忠将自己所能记得的关于杨阁老的蛛丝马迹都写给他了。
此外,自然就是他为官这些年来的心得,甚而还有一些已经无从实现的政见、抱负。
裴奕此生也无法认可徐寄忠的人品,但是平心而论,在官场上,徐寄忠自有他的可取之处。
第二天,江宜室命红蔻过来传话:罗氏平时用的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卢大夫,小产那日亦是。这位卢大夫也是罗家用了多年的人,既有这样的前提,便是有些交情的。
叶浔转头吩咐秦许,让他去办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情明摆着个更简便的法子,便是请一位太医去给罗氏看看脉象,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眼下孙府正闹得厉害,罗氏怎么肯让不熟悉的人问诊。
现在的孙府,可谓乌烟瘴气。
孙太太晕倒之后就卧床休养,别说罗家的人,连长子都不见了,只是私下叮嘱次子:“可要照顾好你媳妇,别再出岔子了。”
孙志仁恭声称是,回到房里便关切地询问叶冰有没有被吓到,又正色道:“你什么都不要怕,由我护着你,倒要看谁敢欺负你!”
罗氏这次办的事情真是把他惹毛了。是,冰儿的确是一团孩子气,总是让丫鬟去大嫂房里传点儿风凉话气气人,这还是他拦着,不然她没事就去大嫂房里晃一晃了。也幸亏他拦着。可是说到底,冰儿真没做过什么。怎么就能把小产的事扯到她头上?这到底是刁难冰儿,还是给他难堪呢?他要是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照顾不好,也别再想别的了。
叶冰见他这样,心里舒坦了不少,开心地笑起来,“有你在,我不怕。”
另一边孙志仲回到房里,看到病床上形容憔悴的罗氏,一脑门子火气,低声斥责道:“瞧瞧你办的这都是什么事!跟你娘家胡说八道什么!这幸亏他们还知道点儿深浅,只在府中闹一闹,要是传扬出去,我们孙家还有脸见人么!?二弟妹是有些不懂事,却是谁都看得出,断不是那歹毒的人,你怎能这般污蔑她?你可想过我与二弟的情分会不会因此决裂?!”
“我胡说八道?”罗氏瞬间落了泪,“你可知道二弟妹给了我多少气受?我要不是被她气得这么久积郁成疾,怎么会动了胎气小产的?上次她闹的事你忘了不成?”
“我自然没忘!”孙志仲闻言却是脸色愈发沉冷,“那时你有喜了却瞒着不说,执意先将丫鬟打发掉才请了太夫来诊脉。若不是你这般行径,是喜上加喜的事,可你呢?!”
罗氏的委屈化为了怒火,她目光森寒地看着他,“便是我没小产,便是没将丫鬟打发出去,又何来喜上加喜?要是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呢?要是丫鬟怀的是个儿子呢?你可就是先有了庶长子——这是好事么?”
孙志仲脸色铁青,半晌逸出残酷的笑,“你说的对,不是好事,现在这样最好,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好啊,你满意了?”
罗氏满腹愤懑,却偏偏无言以对。
“你好生掂量轻重。叶家既然要为二弟妹出头,这事情到头来必是罗家自取其辱,还要连带的让我们孙家脸上无光。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理当善后。”孙志仲吁出一口气,“娘已不肯见我了,也说过要我休妻再娶的话——自然是气话,可你若还是不知深浅,气话也只能当正事来办。无子、口舌两桩罪真给你扣在头上,你也只能受着。”又无奈地道,“我们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你仔细将养,别哭了。”
反倒引得罗氏哭得更厉害。
孙志仲长叹一声,缓步走出门去。
过了三日,景国公府世子夫人王氏请他去叶府。
孙志仲拿不准王氏到底是何意图,当即前往。
王氏言简意赅:“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是你的二弟妹,日后还要仰仗着你照拂一二,有些事我也就不想闹大。”
孙志仲连声说不敢。二弟有叶府这样一个靠山,来日虽然不能高官厚禄,却一定不会混得比他差,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
两家之所以结亲,还是他和母亲提议的——自幼手足情深,他能够袭荫恩,二弟的出路却难一些,便想通过姻缘帮二弟谋取个好前程。
而对于母亲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明知有些高攀,还是硬着头皮去提亲了。倒是没想到,叶府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如今想来,也是叶家知道叶冰有些孩子气不懂事,才要她嫁一个不如自家的门第,便是惹了祸,也有娘家帮她善后。
王氏笑道:“虚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要你去问问卢大夫。罗氏到底是因何小产,他比谁都清楚。自然,我也承认,我那女儿平日多有不足,一点点亏也不肯吃,日后我会好生训诫她,让她安生度日。”
孙志仲知道前两句才是重点,应声点头,离开叶府之后,径自去寻卢大夫。
一番询问之后,孙志仲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
罗氏的身子骨不好,看着有些丰腴,其实是虚胖,出嫁前一度恨不得泡在药罐子里。这一胎怀的很是艰难,胎象从最初就不好,月份越大,小产的可能性就越大。
依卢大夫之见,是每日卧床休养才是正理,可罗氏好强,有喜之后仍是强撑着主持中馈,难免有劳心劳力之时。小产之前,便已有两次见了红。
卢大夫道:“我本不欲对任何人提及这些事,可是听闻罗家要为这一胎讨个说法,祸及到了您的二弟妹头上。孩子本就与您二位无缘,若是再闹得平白陨了一个孩子,可就是造孽了…我多年吃素信佛,想着还是实言相告为好。”这话是半真半假,他是不欲对任何人提这些的,因为这些年没少拿罗家的好处,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长兴侯府的人要他说实话。那是怎样的门第?再加上叶府…十个罗家加起来也不能与之抗衡的。
孙志仲气得拂袖而起,大踏步走出门去,走出去很远却又折了回来,问起一个才意识到的问题:“你跟我说实话,她这样的身子骨,还有没有可能再怀胎了?”
卢大夫言辞委婉:“日后遍访名医,大概能再有喜的。”
“这件事她自己可知道?”孙志仲的脸色难看得很,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
卢大夫吓得腿都软了,“知道,知道的…”
孙志仲疾步离开,坐轿子回府的路上,才慢慢平静下来。
子嗣艰难,又小产了,日后大抵是不能再孕育儿女了,要找个冤大头担上责任。妻子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既然是罗家长媳,心里就不能够只算计自己的得失,还要顾及他和二弟的情分。兄弟同心,孙家才能越来越好,她怎么能让他们为这种事情伤了情分?
以往还觉得她性格有些软弱的,却不想,骨子里竟是个狠毒的。若是这件事闹起来,害得二弟妹也小产了,二弟不是要恨他们夫妻一辈子么?
再往前回顾一番,直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在担心小产的事情发生,才有了上次将妯娌不睦的事闹出去的那一节?
应该就是这样。
回家见到罗氏,他脸色是有些麻木的那种平静,语声亦是:“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能再有身孕也罢了,日后妾室生下长子,养到你名下便是。眼下你抓紧要办的事,是让你娘家人给我爹娘、叶家像模像样的赔罪。这种事决不可再有,你将养好了,便帮娘尽心照看二弟妹,尽到你身为长嫂的责任。这话我只说这一次,这种错你也只能犯这一次。”
内宅的事,到了知道轻重的男子手里,处理起来就干脆也简单的多了。
没出三天,罗家的人上门来认错,真就是像模像样的,还请了几个从中说合的人,到了叶府那边亦是如此。
于是,慢慢的,人们都知道了罗氏自作孽小产,还险些殃及到叶冰。幸好娘家还算明理,代替女儿出面赔罪,也就没人揪着罗氏的过错不放了。到底年轻,又失去了胎儿,已经受到了教训,别人实在不需要给她雪上加霜。
外人看的简单,王氏却明白,罗氏这次颜面尽失,是那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怎么会就此洗心革面,与叶冰的仇算是结下了。只是不会再轻易出手在小事上刁难叶冰,这就好办了——王氏想着,女儿能为了胎儿开窍,日后也会为了保护孩子防患于未然,对付一个罗氏应该是不成问题。
事情过后,王氏第一个要感谢的自然是江宜室——心里明镜儿似的,是叶浔让裴府的人撬开了卢大夫的嘴,但是那孩子不愿介入这种事,她也就装糊涂,只是命人给江宜室送去了一些谢礼。而对叶冰说起这件事时,却是据实相告。
“总是她聪明,行了吧?”叶冰语气特别别扭,“我是不会领情的,又没要她帮忙。”
王氏知道,看开放下是一回事,真正释怀做到心无芥蒂是另一回事——不知道女儿有没有意识到,这心思是出于嫉妒,嫉妒恰恰是最没道理最难以消除的一种情绪。
慢慢来吧。跟叶冰着急上火,纯属自讨苦吃。
叶浔与裴奕闲谈时,说了孙家的事。
裴奕听得出,事情最终是孙志仲发话解决的,看得出这人重手足情意,于叶家只有好处,就笑道:“二叔二婶与孙家这门亲事结的不错。”
叶浔想想,可不就是么。兴许二叔二婶当初就是因为知道孙家兄弟手足情深,叶冰嫁的孙志仁能得兄长照拂,这才认可了亲事。有这样一个顶门立户的男子,大事上断不会行差踏错,长媳是什么门第什么品行,倒是不太重要了。
这一年她十七周岁的生辰,裴奕给了她一块怀表,小巧精致,她特别喜欢。以前并没有将怀表带在身边的习惯,这次生辰之后则一反常态,怀表总是贴身带着。
在她生辰前后,京城里又出了一桩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是关于杨文慧的。
连续三日,杨阁老命府中人抬着轿子到杨文慧的宅子门外恭候,要接女儿回府。
杨文慧闷在宅子里不予理会。
第四日,杨阁老亲自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去了。
傻子都看得出,他对长女的容忍到了极限,如何也要将她接回家中。
杨文慧跟父亲杠上了,如何也不肯回去。
在叶浔生辰当天,她居然抛下宅子里的事,亲自来给叶浔送礼了。
叶浔请她到小花厅说话。
看得出,杨文慧这段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妆容精致,首饰华美,衣衫靓丽。叶浔笑着打趣道:“看你这样神采奕奕的,竟像是喜事临门呢。”
杨文慧竟笑着点头,“是快有喜事了。”
“哦?”叶浔微微挑眉,“能告诉我吗?”
“自然。”杨文慧道,“三日后,我就要成亲了,有人愿意入赘到我那儿。”
叶浔先是惊愕,随后笑出声来,“没开玩笑?”
“这样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开玩笑呢?”杨文慧道出来意,“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一是来给你送礼,二是有事相求。你在东大街荷花巷有宅子,那边的管事与周围的铺子酒楼应该都能搭上话吧?我想盘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酒楼,日后便在明面上有个营生了。你让他们帮我出面递个话吧。我也不瞒你,我父亲命人盯着我,我要做什么都不能如愿,只好求到你头上了。你若是觉着为难,我就去求燕王妃。”
“这倒不难办。”燕王妃有话在先,让她能帮的就帮,这件事也真不算什么,她就应允下来,“过几日我让管事去你那儿回话。”
“多谢。”杨文慧以茶代酒,对叶浔端杯。
叶浔笑着端起茶杯,随口问道:“入赘的是哪家的人?我识得么?”
“你不会识得。”杨文慧啜了口茶,“他是打把势卖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