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随之老实下来,阖了眼睑,让自己尽快适应他。

怀里的人顺从柔顺如水,也真似化成了一泓柔水,无处不在地绵密紧致的缠绕吸附着他的身体心魂。

让他爱不释手。

让他想要更多。

不自觉地,他蛮力冲撞着。

叶浔慌乱之下,抬手按住小腹,感觉他已顶撞至深处。可那感觉,又是她无从忽略的颤人心魂,“裴奕…”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

“阿浔,喜欢么?”他点了点她的唇。

“嗯…”她也说不清,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不知道。”

裴奕险些就笑起来,干脆封住她唇舌,不让她再无意地惹自己笑。

似是无从休止的热切的需索,似是永不会休止的灼热亲吻,他的气息、他的需索宛若汪洋一般将她困住。

她也不想挣脱。

她喉间声声申荶被仅存的意识压制,化作急促的喘息,身形紧紧缠绕住他。

情潮褪去,他不肯退离,反复的吻着她。

这怀里的人的美好,足以索他性命。

不消多久,他复又情动。

梅开二度。

 

坐在去往叶府的马车上,叶浔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事实上,她从一早醒来就有些别扭。

不为别的,只为昨夜太亲昵了,那地步超出了她所知的夫妻范畴。不是不接受这样的状态,而是从未经历过,不知如何面对他,因此有了诸多的不自在。

他一定不知道,在有些方面,她笨拙的程度是惊人的。

裴奕笑微微地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轻弹她额头,“你这是唱哪出呢?昨日没发的火气,今日到了脑门儿上?”

“才不是呢。”叶浔睨了他一眼,除了这一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是怎么了?瞧你这一副别扭的样子。”裴奕展臂环住她,吻了吻她面颊,“有什么不合意的,你只管说。”

“哪有。”叶浔连忙摇头。遇到这样事事如意的情形,她的缺点显露无遗,不知如何回馈除了亲人之外的人给予的关爱、需求。

裴奕自然是不能被这一句打发掉的,“那你这是别扭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说不出,叶浔索性耍赖,“就是乏得厉害,没精神。”

裴奕才不信,“你不说实话,信不信我让马车绕京城转一圈再去叶府?”

信,当然信。叶浔却是没好气,“你这个人啊,总是欺负人。”

裴奕只觉得冤枉,“除了你,我还欺负过谁?”

叶浔却是展颜一笑,“那就是承认欺负我了?”

“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裴奕刮了刮她鼻尖,“我怎么欺负你了?”

“…”叶浔嘟了嘟嘴,“才不与你争辩呢,你学富五车,哪儿是我辩得过的。”

裴奕哈哈的笑,继而搂紧了她,“甭跟我绕圈子,说说吧,为什么一副别扭的样子?”

“…”叶浔沉默片刻,才抬眼对上他视线,“我这十几年,有大半的日子都不顺心,眼下这两日,娘和你对我这么好,我反倒不知所措了…”她眼中现出迷惘,“我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么?”

裴奕安抚地吻了吻她面颊,“废话,自然会一直这样,最起码,娘和我都会对你好。这一点你不需担心。”

“我也不是担心这个…”叶浔懊恼地蹙了蹙眉,“可能是才缓过神来吧?不免胡思乱想的。”

惹得裴奕又是一阵笑,无奈地抚了抚她的面颊。

到了叶府垂花门外,裴奕先一步下车,亲自扶叶浔下了脚凳落地,随即同步行至垂花门的石阶上。

走了没几步,叶浔便觉得似有人在暗中窥望,往向裴奕,见他也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有人从岔路上款步走出,曲膝行礼。

是叶浣。

叶浔心头苦笑。到底叶浣也是叶家人,这么早就被解除了禁足。叶家的人,哪一个都没她那份冷硬的心肠,这么早就将叶浣放出来见人了。

再看叶浣含羞带俏的眉宇,叶浔不由抿唇冷笑。

叶浔打个示意叶浣免礼的手势,懒得说话。

裴奕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人怎么这么早就放出来了?怎么一放出来就四处乱转?可他不好说什么,与叶浔相形去了光霁堂。

叶浣站直身形,望着裴奕颀长挺拔的背影,眼神黯然,再看向叶浔大红色窈窕轻盈的身影,目光变得怨毒。缓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随两人去往光霁堂。

那边的叶浔刚踏上光霁堂的抄手游廊,柳之南就快步迎了上来,匆匆忙忙地行个礼,便急切地打量着叶浔,又不管不顾地把人拉到一旁去,“表姐,你这几日过得好吗?”

这个二愣子。裴奕心里没好气,视线淡淡瞥过柳之南,心说你表姐只是嫁出去两日好不好?她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

柳之南意识到裴奕的视线,挑眉回望过去,用眼神对他说:你有没有欺负我表姐?态度自然是不大友善。

裴奕自然是不能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对叶浔颔首一笑,留了她与柳之南说话。那边叶世涛已快步迎了出来,郎舅两个站在一处寒暄。

叶浔与柳之南转到一旁说话,“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柳之南上上下下打量多时,见叶浔眉宇间盈着无从掩饰的喜悦,这才相信了她的话,笑道:“看你过的好我才放心。听说杨家那个郡主又跑去宫里了?”

“嗯,不过没事。”叶浔言简意赅地说了说那件事的原委,“她日后便是有心,也不敢再闹出是非了。”

柳之南却还是不满意,连鼻子都皱了起来,“皇后怎么不当即赏她一通板子夺了她的郡主身份呢?”

叶浔忍不住笑,“这样就行了,总要看着她的出身发落,又不是平头百姓。”

“平头百姓才不会似她那样轻浮呢。”柳之南撇撇嘴,“我这表姐夫也真是,让人看了两次,就引出了这档子事…算了,不说这些,他对你好就行了。我们去屋里说话。”

叶浔携了柳之南的手,一面走一面道:“是一直住在这里,还是特地赶来看我的?”

柳之南笑起来,“自然是特地赶来看你的——你出嫁当日,我娘就把我揪回去了,说没你管着,我不知要怎么折腾,不放心。今日你回门,我从昨日就开始闹,她被我缠得头晕,只得准了。”

叶浔就道:“下午我们要去柳家一趟,怎样都能见面的。”

“真的啊?”柳之南显得比叶浔还高兴,“那我用过午膳就去祖父那边等着你!”

“好啊。”

柳之南又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婆婆和我表姐夫都对你很好啊。”又抬手捏了捏叶浔的面颊,“我的浔表姐果然是人见人爱。”

叶浔忍不住笑起来。

柳之南先一步去了室内。

叶浔略等了片刻,裴奕和叶世涛走到门外。

“哥。”叶浔笑望着叶世涛。

叶世涛回以暖融融的一笑,“快进去说话。”

室内,景国公、叶夫人、王氏、江宜室都在座,叶浣和叶世浩垂首站在一旁,叶沛和柳之南则是笑嘻嘻的,后者既然来了,就也要蹭个红包沾沾喜气。

叶浔与裴奕一同上前去给长辈行礼问安。

景国公与叶夫人连忙让两人坐下说话。叶夫人做不来当着众人提点孙女遵守妇德的那一套,只是笑呵呵地将叶浔唤到身边,温声叮嘱。

裴奕则逐一见过长辈和平辈,与叶浔认亲的时候大同小异,不过是收礼、发红包的事。

轮到叶浣、叶世浩,姐弟两个俱是曲膝行礼,低声唤“姐夫”。

裴奕也不多言,各给了一个红包。

叶沛的小脸儿上洋溢着笑容,很是恭敬地给裴奕行礼,语声甜甜的:“姐夫。”

裴奕看得出,叶沛与叶浔姐妹情分较深,态度便柔和了几分。

柳之南随之上前行礼,“表姐夫。”

裴奕听着这一声表姐夫倒是很顺耳,笑着颔首,将手里两个红包分别给了她和叶沛。随后,他便与景国公、叶世涛去了西次间说话。

叶浔则与女眷去了东次间说说笑笑。

叶浣和叶世浩很识趣地找了由头避了出去。

江宜室瞅了个空子,和叶浔低声解释:“祖父、祖母说总这样拘着阿浣和世浩也不是那么回事,和我们商议着解了他们的禁足。我和你哥想着,也不能关他们一辈子,就同意了,眼下只怕他们不惹事,正愁没个由头发落他们呢。”

叶浔想想也是,会心一笑。

闲话一阵子,分男女开了席面。叶浔今日是正宾,坐在了叶夫人下手,余下几人按辈分排序落座。

用过饭,叶浔和裴奕盘桓到申时,道辞离开。

叶夫人握着叶浔的手,依依不舍的,“日后得了空我就去看你,你有什么事就命人传话回来。”

景国公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嗯,我也一样,得了空就回来。”叶浔揽着祖母的手臂,看着祖父眼中的伤感,心里也很不好过。嫁出去之后,终究是不同了,便是婆婆允许,她也不好三天两头地回娘家。

景国公看着孙女也是强颜欢笑,不想让气氛太伤感,大手一挥,“回吧。”

叶浔与裴奕称是,相形离开,转去柳府。

路上,叶浔好一阵子沉默不语。

裴奕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那个家,必然是让她又爱又恨的。

趋近柳府时,叶浔眼角眉梢飞扬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

进了垂花门,就见柳阁老大步流星迎了过来。

“外祖父。”叶浔顾不上什么端庄的形象了,快步走上前去,携了柳阁老的大手,“您想没想我?”

“这孩子…”柳阁老笑着拍拍她的手,“听说你们两个要过来,我就提前回府了,你说我想不想你?”说着话,对裴奕颔首。

裴奕行礼时正式改了称谓,随着叶浔唤外祖父。

柳阁老道:“路程不远,走回去。”

叶浔笑着点头,一面走,一面询问府里的大事小情,连自己放到鱼缸里的几尾金鱼、种下的花花草草都问到了。

柳阁老一一告诉了她,又道:“午后之南就跑回来了,数她能折腾。”说着话看向裴奕,无奈地笑了笑。

裴奕和叶浔都笑起来。

果然,进到柳夫人房里,柳之南已等在室内,裴奕又给了她一个红包。

柳之南因着裴家对叶浔的好,心里莫名地跟裴奕亲近几分,笑着问道:“表姐夫,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封红?多给我两个成不成?”

柳阁老和柳夫人都瞪了她一眼。

柳之南却不服气地嘟了嘴,“我表姐夫都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先急着替他省钱…”

裴奕轻笑出声,又给了她两个大红包。

柳之南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柳家人并不知道裴奕和叶浔今日会过来,晚间一切如往常,除了两位老人家、柳之南,只有大爷柳岷江和江氏在家中。

老少三个男子在小花厅用饭,女眷则在东次间开了一桌席面。

饭后,柳之南给叶浔递了个眼色,便先一步离席,跑去了西次间。

叶浔借着下人撤下饭菜上茶的功夫,去了西次间,问道:“有话跟我说?”

“是啊。有个事也只能跟你说,在叶家又怕人听了去。”柳之南附耳道,“昨日,淮安侯去见过我哥了,说想亲眼见见我。你说我就让他见见行不行?他要是认准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也好开条件,让他别依附徐阁老了,日后为外祖父效命,是不是很划算?”

“…”叶浔无奈,并且无语,思忖片刻才道,“你倒是会算账,于他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这就像你想狠赚一大笔钱,可他保不齐就会倾家荡产。这事儿你别自作主张,要和你哥或者长辈商量商量。”柳文华虽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他的妹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行吧,我再想想。”柳之南眨了眨眼睛,“你说的也是,我这是狮子大开口,他才不会同意呢,要不然就让他看着办吧,到时也看看,我小时候的一锭金子能换来什么。”

叶浔叮嘱道:“反正你要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听你哥的话。”

“放心,放心。”柳之南撇撇嘴,“祖父都快折磨死我了,我哪儿还敢再私自决定什么事。”

叶浔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去陪长辈说话。

眼看着天色不早,叶浔和裴奕道辞,返回裴府。

两人到了府中,急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去太夫人房里请安。

到了门外,有丫鬟上前来通禀:“徐阁老的夫人过来了。”语声顿了顿,又补充道,“刚过来。”

叶浔讶然挑眉,哪有摸黑串门的道理?

裴奕神色倏然变得冷峻,吓得丫鬟后退两步。

叶浔侧目看向他,他已不待丫鬟通禀便进了室内。

叶浔留在原地,询问那名丫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丫鬟思忖片刻,到了叶浔面前,“回夫人的话,奴婢听说,您与侯爷成亲那日,徐夫人一见到太夫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脸色煞白,强撑不下去,提前回府了。”

叶浔讶然,“徐夫人以前没见过太夫人么?——太夫人搬入侯府之后,她们见过没有?”

丫鬟仔细回忆了片刻,“没有。太夫人自来深居简出,侯爷封爵之后,除了与旧日亲朋来往,从不应承官员女眷。”

第50章

叶浔心头飞逝过一个念头,却没抓住,云里雾里地进到厅堂。

太夫人神色沉冷地坐在三围罗汉床上。

徐夫人气势汹汹地坐在太师椅上,直勾勾地瞪着裴奕。

裴奕俯身去扶太夫人,“娘,我扶您去歇息。”

徐夫人见叶浔入室,冷哼一声,“太夫人、侯爷,我们有什么话还是赶在今日说清楚为好,否则,休怪我与侯夫人说话没个分寸!”

裴奕瞥过徐夫人,眼神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