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心里骂着,转身回屋时嘴里咕哝,“咳成这样,叫人怎么睡!”

“王管事。”这时,兰儿的声音传来,管事婆子一回身,见她已将药碗放在了小厨房里,急急奔了过来,“管事大人,小姐咳得厉害,吵着您歇息了。我在江南就服侍小姐,对她的身子最是了解,瞧这样子,怕是要折腾到天明。您在偏屋守着,小姐自是感激您的照看,只是吵得您一夜不得安歇,小姐也于心不忍,要不…您今夜挪个屋睡?”

兰儿说着话,一锭银子便塞到了婆子手里,笑道:“外头雨大,您若湿了鞋子,奴婢就给您绣双新鞋,您若出门觉得天寒,奴婢就给您买壶好酒去!”

婆子瞧了兰儿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了,“小丫头不大,嘴倒甜!”

她睡在偏屋是奉了府里之命看着人的,她知道被人看着的滋味不好受,这主仆两人心里定不待见她。好在她们都是晓事的,知道规矩,拿人手短,她既得了好处,自不会给她们主仆找不自在。

婆子揣了银子打着伞便出了屋去,走得干脆,一路连头都没回。

兰儿跟出去,见人真的走了,这才关上院门插了门栓,到小厨房里端了汤药进得屋去。

“小姐,人走了。”兰儿一开口,屋里的咳嗽声便停了。

美人榻前的帐帘儿一掀,沈问玉倚坐在榻上,丝毫不见病态,问:“那边有动静吗?”

“动静可大了!奴婢趁着去药房取药的机会问了后园的小厮,听说姚家的马车那里围了不少人,看火把少说有一两千人!后园的侍卫有偷偷溜出去瞧的,说相府的庄子门口也围了几百人马,瞧那样子像是当兵的,像是…江北水师的人!”兰儿禀事时端着药碗在屋里来回的走,边走边扇,将药香扇得满屋都是。

“江北水师?”帐中昏暗,榻上女子半张容颜隐在暗处,不辨神色。

“听说是!”兰儿将药碗放下,问,“小姐,会不会相府请了英睿都督来?若是他来了,可如何是好?奴婢听说他断案如神!”

沈问玉悠悠一笑,“他比我想象中来得还早。”

兰儿忽怔,“小姐?”

沈问玉笑而不语,莫测高深。

盛京府里的人不过是白吃朝廷俸禄的庸人,她怎能期望郑广齐将此案查清?若指望他,他指不定被此案的假象蒙蔽,以为是盛京城里那凶徒所为。正因他庸碌,死的人才会是他的女儿,只有他的女儿死了,他才会对此案用心,势必查清真凶。查不清,他就会去请人,而他能请的只有那传闻中断案如神的江北水师都督。

她的谋算里本来就有此人,只是他比她想象中来得早。

兰儿见沈问玉无多解释,提着心难以放下,问:“小姐,万一英睿都督查出此事是您怂恿的…”

“怂恿?教唆撺掇是怂恿,我们之间不过是玩闹罢了,是陈蓉自己开了窍,说到底是她心思不正,与我何干?再说,人是陈蓉杀的,凶器是她找的,一切都是她谋划的,动机她也有,查案只讲究这些,查清了便可结案,谁还会去想这些是不是陈蓉能想出来的?”沈问玉眼帘微垂,眸光淡凉。

“也是。”兰儿觉得有道理,小姐总是谋算颇深,很少有失的。二爷和夫人过世的早,府里被刘姨娘母子霸占了那么多年,小姐伏低隐忍多年,一步一步解了姨娘对她的防备,一步一步地叫姨娘看轻她,终在时机成熟之时,收买水匪,沉杀庶兄,逼死姨娘,再到县衙报案诉冤,借县衙之手剿杀水匪。

十年不动,一动若雷霆!

此番回了盛京,小姐也没有失策过。她曾说过,她自幼无爹娘庇佑,此生必要站在高处,不再过那看人脸色朝夕难保的日子。她没说高处是何处,但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隐约能猜得出来。元相国早晚废帝自立,镇军侯便是大兴日后的帝主,小姐的心在一国之母,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身份上!老封君给她挑的那些姑爷,她都瞧不上,自不会让婚事成了,因此她回盛京的这小半年里,多半时日窝在闺房里装病,老封君让府医来为她诊脉,却不知小姐在江南沈府的那些年里,为了让姨娘相信她是个药罐子,曾真的喝过两年的汤药,把好好的身子给喝坏了。姨娘信了她以后,她虽没再喝过汤药,但身子虚了,一直经不起汤药的折腾。她早在回盛京前就知道回了侯府会被许亲,因此在回京途中就开始喝那些汤药,回府当日,老封君命府医给她诊脉时,自然诊不出破绽。

小姐想嫁的那人是世间最坦荡的英雄儿郎,但以侯府如今的光景和元沈两家的恩怨,她难以如意,只能静待时机,在时机到来之前,她绝不能被老封君做主嫁做他人妇。事情果然如小姐所料,老封君瞧的那些人家,有忧心二爷是罪臣的,也有听说她常年卧病而打退堂鼓的,侯府忙活了小半年都没个结果,老封君恼了小姐,便让她来庄子上住着了,殊不知这正遂了小姐的心意。

小姐谋算之深,她只有仰望心服的份儿,而老天也在帮小姐,她们到了庄子上没多久,小姐一直在等机会便来了。

盛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到相府的庄子里小住,小姐打听了其中都有谁后,便设计巧遇了陈小姐。陈小姐之父被贬,寄住在定远侯府,小姐之父亦是被贬,寄住在安平侯府,两人同病相怜,陈小姐很快便与小姐无话不谈。本来姚小姐不在,时机尚不成熟,小姐只想与陈小姐先交好一段日子,可谁知这么巧,姚小姐今儿便来了山上!时机难等,这样的机会下次未必有,小姐便当机立断“点拨”陈小姐,杀郑小姐,嫁祸姚小姐,再将宁昭郡主拉下水,甚至瞧小姐的意思,她连江北水师都督都算计在内!

小姐的心计如此之深,这天下间莫说女子,即便是男子,又能有几人聪慧过她?

只除了…

兰儿偷偷瞄了沈问玉一眼,见她眸光幽凉,意态深远,似也想起了江南。

暮青,那是她永生难忘的名字。

她所谋之事从未有失过,唯一的一次便是失在她手上。此人验个尸就看出刘氏是被逼自缢的,致她闺誉有损,她怎能留此她?只是没想到,那两个水匪如此无用,竟能让她逃脱!她不知使了何计说动了九曲帮舵主,唆使那群匪徒偷入县城、夜闯沈府,如果不是府中有密室,她及时躲了进去,只怕一旦被水匪抓住,以她和九曲帮的恩怨,必不能善终。

不过此事她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原本她还想以江南沈府没有长辈了为由,修书给安平侯府,请老封君求太皇太后允她回京。沈府遭劫让她有了更多的理由,老封君见了信后进宫一番哭诉,她只在江南等了两个月便领了太皇太后的赦旨回京了。

从那之后,虽不曾再见过暮青,她却对此人一直不能忘,她是唯一一个让她失过手的人,而如今来了盛京,她又遇上一个断案如神之人,但她还是选择动手。

她在赌,赌江北水师都督没有传闻中那么聪明。

她以前行事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不赌,这一回一是机会来得突然,如若不动便再难有此良机,二是那个人…那个在望山楼上泼了杯茶水救了她的男儿,值得她赌!

赌赢了,太皇太后和华郡主便会厌弃宁昭,他若知晓此事也会厌弃宁昭。

赌输了…

哐!

屋外忽听一道雷声,雷声落下时,院门被人撞开,雨声甚大,在屋里都能听见踏着泥水而来的脚步声。

兰儿慌忙奔到房门口,拉开房门一看,见白电掠空,院子里十来道人影一晃,甲胄威凛,长刀森森,为首的将领踏上门前青阶,战靴踏得雨水四溅如玉珠!

兰儿惊怔地望着那将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忘了出声。

听那将领冷喝一声,“江北水师,奉都督之命,带沈小姐到相府的庄子上走一趟!”

沈问玉僵坐在美人榻上,转头望着房门方向,眸中诸般情绪涌如巨潮。

赌输了?!

------题外话------

这章说了下沈姑娘的心思,免得有的妹纸搞不清她的动机。

这里说一下沈姑娘的名字,问玉之名是有来历的,听说古代帝王选后,喜欢的女子会授一柄玉如意,所以“问玉”就是问鼎后位之意。

提示:有不记得沈问玉的妹纸,可去翻看第一卷第四章,奈何有人傻

另:昨天看了下妞儿们猜沈问玉是凶手的理由,理由真是各种都有,但其中有一种竟让我无言以对。

姑娘们的理由是这样的——因为看她不顺眼,所以有坏事就想到她!

我表示,这种推理好没根据,但是听起来好有道理…OTZ,我竟无言以对无话反驳,只能再次献上膝盖!乃们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情哒嘟嘟

那将领拨开兰儿便往屋里走,兰儿冷不防摔在门口,醒过神来后忙去抱那将领的腿,“我家小姐犯了何罪?此乃小姐闺房,你们岂能说闯就闯?”

那将领只是奉命拿人,不想伤人,见丫鬟抱住他的腿便拿脚踢了踢,因没使太大力气便没踢动。

这时,屋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虚浮羸弱,软侬如江南小调,“将军大人,小女已歇下了,可否请将军在外稍候?小女稍事梳妆便随将军前去。”

将领听得心里发软,想着这也算正常要求,便答应了。

兰儿爬起来进了屋,把门栓上便急步来到榻前,小声问:“小姐,怎么办?”

沈问玉低咳了几声,下了榻来,“更衣。”

事到临头,只能去了。

“可是,去了之后,您…”

“我自有应对之法。”

兰儿听了,只能服侍她速速更衣梳妆,梳妆过后,沈问玉看了眼桌上的汤药,那汤药本是拿来屋里熏熏药味儿,凉了就打算拿出去倒了,可是还没倒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沈问玉冷冷一笑,端起药碗来将药饮尽,随后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拢了拢云鬓,出了门去。

*

相府庄子的花厅里,元钰和宁昭高坐上首,贵族小姐们坐在左首,暮青坐在右首,其下是被绑的陈蓉和她的丫鬟婆子,以及后园守门的小厮。

元钰命人上了茶来,瞅着暮青品茶,不是她思春,只是不找个人想着,她就会忍不住去想宁姐姐。宁姐姐有没有默许陈蓉行凶,此事成疑,她心里结出了疙瘩,这会儿在宁姐姐身边坐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凉的,浑身不适。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侍卫来报,说沈问玉带到时,元钰暗暗松了口气,凝神望向花厅外。

只见水师小将引路,远远的便听见连声咳嗽,丫鬟打着伞扶着一人,到了门口廊下,丫鬟收了伞,女子便进了花厅。只见女子云髻素簪,垂首而行,面覆白纱难见容颜,但见其行路细步纤纤,从廊下到花厅里,裙裾缓施如月照明江,三五步路,轻曼纤弱已极。

贵族小姐们多数冷了目光,这就是刚回京便让侯爷在望山楼泼茶相救的沈小姐?

这位生长在江南的沈小姐回盛京已有三四个月了,听说身子不好,一直在府里养病,说起来,今夜还是头一回见她,未曾想竟有这般姿色。

宁昭目光淡凉,见沈问玉垂首向她福身行了礼,声音带着江南侬软的腔调,虽虚弱,却叫人生怜。

“安平侯侄女沈问玉,见过郡主、小姐,见过都督。”

“抬起头来。”宁昭冷淡地吩咐。

沈问玉却以帕子为掩咳了两声,垂首道:“病容憔悴,不敢污郡主明目。”

满盛京城都知道元修曾救过沈问玉,宁昭贵为郡主,又是太皇太后亲定的侄媳,尊贵非沈问玉可比,她当众问人容貌已有妒忌之嫌,沈问玉都如此伏低奉承了,她再刁难就有*份了。

宁昭被内定为元修的嫡妻多年,时常出入后宫和相府,处事最擅拿捏分寸,方才之言已是分寸有失,此刻听见这话,即便知道这并非沈问玉的真心之言,也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强忍怒意,再不开口。

沈问玉却问了起来,“听闻都督要小女来此问话,不知所谓何事?”

话音刚落,忽闻呜咽之声,沈问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绑在一旁的陈蓉,陈蓉的面纱已被摘下塞在嘴里,正望着沈问玉,目露焦急。沈问玉大惊,急走过去,问道:“蓉儿?你这、这是…”

话没问完,她便低头咳了起来。

陈蓉嘴里呜呜地说个不停,似在提醒沈问玉,沈问玉看向宁昭,急问:“郡主,蓉儿犯了何错,要将她绑起?”

元钰冷笑道:“错?若是错,还不至于如此!”

宁昭冷淡地错开目光,那神态有些倦。

暮青替宁昭道:“陈小姐伙同婆子在骁骑营参领姚府庄子外的果林里残杀了盛京府尹郑大人之女,又将其移尸进姚府的马车里,放血割筋,剜肉卸肢,布置得极像盛京城里近来那两桩案子的现场,以此嫁祸姚小姐杀人,被识破后又说此事是郡主默许。她的犯案过程破绽连连,计划却又如此周密,本官以为甚是矛盾。听闻沈小姐近日与陈小姐过从甚密,特请来问问沈小姐与此案有无关联。”

暮青将案情总结得很详细,迎着沈问玉的目光,不躲不避。在古水县时,她验出刘氏之死另有隐情时曾求见沈问玉,她以身子不适为由拒见,后来沈问玉去县衙报案,古水知县以她并非在朝中奉职的仵作为由,不准她上堂,因此她与沈问玉虽有恩怨,却未曾谋面。

到了盛京后,两人倒是见过一回,即前段时间查湖底沉尸案时,她找到了两个嫌疑人——步惜晟和沈明泰。她传沈明泰来都督府里问话那日,他曾带着女扮男装的沈问玉前来,意图说亲。

但那一次,沈问玉见到的是她的男儿身份,今夜亦是如此。

花厅里灯火煌煌,少年的眸中却不见人间灯火的暖意,只有寂寂清冷,似一年四季心若春冬,不生热闹。

沈问玉望着那眸,脑中独留那一句“她的犯案过程破绽连连,计划却又如此周密,本官以为甚是矛盾。”原来,她输在此,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眼毒心明之人!她忽然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在都督府门前那一见,少年亦是如此眼毒,一眼就看出了她女扮男装…

这一次,看来真是她见时机难得,心急了。

沈问玉心里自嘲一笑,却露出怔愣的神色,随即看向陈蓉,“蓉儿,你、你…”

陈蓉把脸撇开,闭眼认命。

“你怎么这么傻?”沈问玉痛心疾首,提裙便朝宁昭跪下了,“郡主,此事乃是小女与蓉儿的戏言,本是闲话,只为开解她,未曾想她当了真。如果说,蓉儿有罪,那小女也该当一半罪责,还请郡主治罪!”

陈蓉猛地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盯住沈问玉,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宁昭目光冷淡,凉意入骨,“人命之事,自有盛京府和刑曹断判,怎叫本郡主治你的罪?”

沈问玉凄惶地道:“小女只想求郡主饶了蓉儿…”

啪!

宁昭华袖一拂,桌上的茶盏登时便砸在了地上,热茶扑出,溅了一地!

沈问玉惊得一颤,喘了几口气,顿时咳得更厉害。

宁昭指着她,怒道:“怎是我不饶她?你们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戏言,她竟当了真,跑来我面前表忠心,杀了人又说是为我!我瞧着,分明是你们不饶我,怎如今成了我不饶她?!”

元钰看了宁昭一眼,她认识宁姐姐好些年了,她向来端正识大体,从未见她恼过,今儿还是头一回,想来真是气得不轻。莫非,真是她多心了,她并未默许此事?

若是宁姐姐没有默许,陈蓉说是为了她,便是其心可诛了!

元钰与宁昭相识的时日长,终是愿意信她的,想到沈问玉承认曾与陈蓉戏言,目光便冷了下来,道:“你知道她杀了人,还愿担一半罪责,倒是有情有义!不过,你们两人似乎没有相识几日,真有那么深的情谊?”

沈问玉闻言,目光凄苦,摇头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小女的双亲过世得早,幼时庶母当家,后来府里遭难,只得回盛京投亲。祖母虽待我不薄,可上无双亲寄人篱下,瞧着堂姐妹们皆有母亲可服侍孝敬,小女哪能不觉得凄苦?蓉儿寄住在定远侯府,与我处境实像,虽只相识了几日,却如做了几世的姐妹般。我瞧蓉儿思虑甚重,想为父奔波却无门路,便与她戏言了几句,原本只想博她开怀,哪知她会犯糊涂?终究是我不该说那些话,害了姐妹!既是姐妹,自该祸福与共,哪怕偿命,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此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话未毕,泪已湿了面纱,但见女子烟眉如青山之远,眸子含泪若雨打梨花,真真是娇弱惹人怜,好一个病美人!

陈蓉泪如雨下,跪在地上便朝沈问玉挪了过去,二人的情谊,倒是动人心。

暮青端着茶盏,嘲讽一笑,好演技,好心计!

只是…

“沈小姐说了这么多,本官似乎都没听到你与陈小姐说了什么戏言。是不是戏言,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要不要担罪责或是担多少罪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法不容情,更不会因你与她之间的情谊而轻判或重判。所以,感情牌别打,眼泪无用,本官问案,只重案情,而你该说的案情,一个字儿都还没说。”暮青冷淡地戳穿沈问玉,不留余地。

沈问玉的啜泣声戛然而止,花厅里已然心生怜悯的小姐们忽然警醒。

宁昭看向沈问玉,目光深而冷。

元钰瞅了暮青一眼,这人…说他心冷吧,他见她在雨中淋着,知道递蓑衣斗笠,可若是说他外冷心热吧,他遇着案子又这般铁面。

沈问玉眼眶里泪珠急滚水雾蒙蒙,遮了眸中神色,只见她凄然地望了暮青一会儿,忽然急拿帕子掩住口鼻,低头便咳了起来,越咳越厉,久不见歇。

暮青毫无怜香惜玉之色,反道:“听说沈小姐病了好些年了,想来这病并非急症,不会忽然夺了你的命。既如此,你今夜能说就说,说不了就在庄子里寻间客房歇下,明儿好些了再说。只要病不死,病情就总有好些的时候,那时再说也可以。”

沈问玉咳声忽厉,只觉得五脏肺腑都在疼。

花厅里,贵族小姐们纷纷侧目,瞄了眼暮青——这人好无情!

暮青还有更无情的,“哦,对了,既然你与陈小姐情同姐妹,誓要祸福与共,那想必在陈述你们之间的戏言内容时,你不会故意捡着轻巧的说,好让自己看起来善良又无辜,而她糊涂又心恶,是吧?”

她与沈问玉虽没见几回面,但就凭她在古水县时的所作所为,她就知道她的心计有多深。她知道事到临头躲不过,一味不认,只会寒了陈蓉的心,到时将她们之间说的话一五一十地抖搂出来,对她更不利。不如认了,倒显得她有情有义,并非恶毒之人,既能让陈蓉心生感动,不会招供两人之间的谈话,又能让宁昭信她无心害她,一切皆是陈蓉私自妄为。

以退为进,这戏演的,花厅里就差搭个戏台子了。

不过,她太一厢情愿了,以为世人皆爱看戏,可她偏偏是那个不爱看戏的人,她在戏台子前一盏茶的工夫都坐不了,嫌吵!她只爱验尸查案,就算她的演技能感动盛京城,在她这里也只问一事——案情!

沈问玉拿帕子捂着嘴,垂首咳着,袖下素手死死捏着,指甲陷入掌心,鲜红染了雪帕。

她从未想过,竟能在此遇上对手!

陈蓉在此,与她情同姐妹的话,她已经说出去了,如果她所言不实,陈蓉定然听得出来,那时她便会看清她的用心,一怒之下招供,她方才的戏就演得毫无意义且自打脸面。如果想保住颜面,就只能咬牙继续装姐妹情深,如实招供,一个字都不能错!

那少年将了她一军,方才的话不是在给她选择,而是逼她没得选择!

好!好!

是她蠢,她忘了男子不问内宅之事,女子们的手段在世间男子看来大多无聊且烦闷,不入戏之人,自然不会被戏所迷。

她在深闺十八载,没折在内宅女子手里,今儿倒败在了一个少年手上!

“好!”沈问玉恨恨一笑,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将她逼至这境地的暮青,只听她咬牙道:“都督想听,那小女就说。”

------题外话------

标题纯属恶趣味,打滚求无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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