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书有写手札的习惯,写的多是心得,亦或是与验尸办案有关的灵感。她在古水县家中时,曾写了满满一书架的法医理论,纠察仵作验尸古法之错处,提写可行之法,想着的是若有一日被他人所阅,兴许世间会少些冤案。当初她离家时未带那些手札,前些时日读医书时想起还有许多没写,便寻了本子接着写了。

步惜欢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才写了半本的手札。

他偷偷摸摸挪到了她的都督府里养伤,还翻了她的书架,阅了她的手札。

暮青不视手札为私物,她本就存着传世的心思,谁看都好,只是不愿步惜欢看,准确地说是不想他此时看——他此时该养伤!

她抬手便要把手札拿回来,步惜欢似有所感,在她手到之前便将那手札放到了枕旁,抬眼看向了她。男子的眸里波澜不兴,半边华帐遮着烛光,目光有些深幽,喜怒难测,只听着声音是淡的,问:“晚膳用得可好?”

暮青一听,不答反问:“你可用晚膳了?”

她这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模样让他有些失笑,笑意到了唇边,那意味却看起来有些气恼。

暮青见了便站起身来,“我去传膳!”

步惜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这回是真有些恼了,“刚上来,就不能歇歇?真当自己的腿脚是铁打的,不知疼?”

“你这几日都要在此养伤?”暮青没管腿脚的事,只问道。步惜欢伤得重,说话声音还很虚浮,他这般样子定是不能回宫的,他既然在瑾王府疗伤了三日,今日又来了都督府,想必宫里已经安排好了,她只问问他要在此住几日。

“且住些日子,好些了再回宫。”步惜欢果然如此道。

“那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暮青说完便下了楼去。

她留了月杀守在阁楼外,将杨氏、韩其初、石大海和刘黑子都叫进了书房,道:“这几日,圣上微服出宫,会歇在都督府,你等需严守此事,不可泄露出去。此为将令,若有口风不严者,军法处置!可听清了?”

步惜欢在都督府里住着,府里的人再少,此事怕也瞒不住。杨氏心细,而步惜欢要养伤,饭食需用清淡的,阁楼外需煎药,里头需熏松木香,这些事儿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杨氏的。若是只告诉杨氏此事,不如将他们都叫到一起明说了,免得日后得知此事,以为她瞒着他们,心生芥蒂。

四人颇感意外,圣上微服出宫,居然歇在都督府,刘黑子和石大海虽不熟政事,也觉得出暮青深得步惜欢的宠信了。韩其初对此却不意外,西北军抚恤银两一案,暮青已得罪了元相国,且她回朝这些日子以来,多半朝臣都被她得罪过,那些朝臣多是元党,她既然与元家势不两立,自然便是心存从龙之意。

暮青发了将令,四人自知此事关系重大,于是齐声领命。

暮青又对韩其初道:“三日后是二月初三春日宴,我邀了崔远结交的一些寒门子弟到府上小聚,到时有劳先生多帮衬着。”

“此事阿远回府后已与在下说过了,都督事忙,春日宴就交给在下准备好了。”韩其初答此话时,心中一动,看了暮青一眼。莫非…圣上微服出宫歇在都督府,为的是暗中瞧瞧这些学子?

“那就有劳先生了。”暮青说罢便遣了韩其初和石大海出去,只留下了杨氏和刘黑子,她从身上拿出张方子来递给刘黑子,“此方是昨夜瑾王开给我调理身子的,你明日一早便去抓几副回来煎上吧。”

步惜欢这几日要服汤药,总要煎些别的药才能瞒过去。

“是!俺明儿一早就去办!”刘黑子接过药方便退了出去。

“圣上今夜过来,派人传了信儿说还没用膳,你再去准备些,就备些清粥小菜好了。还有,我这几日调理身子,也想吃些清淡的,莫做口味太重的。”暮青又吩咐了杨氏。

“是,奴婢知道了。”

“你去厨房顺道熬碗姜汤,黑子傍晚下过井,也给石大海送碗过去,他夜里守门,让他们都驱驱寒气。”

“是,奴婢这就去。”杨氏笑着领命,都督看着清冷寡言的,其实待下人最好。

“东厢屋里的炭盆继续燃着吧,我夜里去东厢睡。”既然府里的人知道步惜欢要来,那她就不能宿在阁楼了,免得真让人以为她好男风。

“是。”

杨氏一一领命,退下后,暮青在书房里坐了会儿,想着再无事可安排了,这才回了阁楼。

暮青回去时,步惜欢仍在看那本手札,屋里摆开了屏风,屏风后不仅沐浴的水打好了,连衣袍、帕子、香胰、膏露都备妥了。暮青看了那浴桶一眼,坐到榻旁便解步惜欢的衣带,步惜欢气得一笑,撂了手札,握着她的手腕便顺势将她往榻上一带!暮青扑到步惜欢身上,心里一惊,生怕压着他,忙就势一翻。步惜欢也由着她,等她翻了个身后,才发现自己已在暖榻里侧。

步惜欢揽住她的腰身,那笑不知是气还是别有意味,“早晨擦过了,还想擦?”

暮青不承认她是好奇,想再看看那飞燕在掌中化龙之景,义正言辞道:“擦一擦身上舒服,睡得好些。”

步惜欢十分赞同此话,“嗯,颇有道理。既如此,为夫也帮娘子擦擦身,夜里睡得安稳些,可好?”

他嘴里问着,手上却不容相拒,只是没解她的衣带,而是帮她脱了武靴。

男子弯着腰低着头,指尖力道轻柔,不知是怕伤着她还是气力虚浮。暮青将腿脚一缩,坐起身来道:“我自己来。”

步惜欢仿佛没听见,握着她脚踝的掌力紧了些,暮青想挣脱,又怕伤着他,只好不动,任由步惜欢为她脱了靴子。靴子一脱,男子握住她脚踝的手便一将,眸底生出疼惜之意。

只见少女洁白的袜底已染了血色,显然是昨夜为他求药磨出了水泡,今日又走了山路,那水泡便生生被磨成了血泡,如今已经破了。

“忍着些。”男子声音低沉,话虽如此说,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

暮青两只脚底的水泡都破了,揭开时虽有些疼,但那疼与在她从军西北时剔肉疗伤之痛实难相较,因此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白袜便已揭了下来。

她虽不似江南女子那般婉约,一双玉足却如江上银月,掌中一握,暖如白玉。他曾在西北时瞧见过一回,那时喜爱,却怕将她逼得太紧而不敢多触,今夜捧着,那殷红却刺着他的心,烧疼难言。

步惜欢转身下榻,暮青见了忙拦他,“你正养伤…”

“养伤又不是废了,走几步路碍什么事。”步惜欢声淡意沉,拿了铜盆到浴桶里打了温水端回榻旁,将帕子打湿拧干,握住暮青的脚踝将她的玉足轻轻托起来,缓缓地擦拭、热敷,将她足底磨出的血泡擦拭干净了之后,便从枕下摸出瓶药膏来。

那药膏微黄,擦在脚上有股清凉之感,疼痛顿时舒缓了不少,暮青瞅着那药膏,刚想问是何药,步惜欢便端着盆子去把水换了,又端了盆温水回来,盆中换了新帕。

暮青心中一动,刚明白步惜欢想做何事,他的手便来到了她的腰间。这回换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去按他的手,他的手指却极灵巧,一勾一绕,巧劲儿一施,她的腰带便松落了。

“药已擦,别入水了,我帮你擦擦身子。”步惜欢眸底总算多了些笑意,但那笑意在暮青看来实属不怀好意。

“一会儿杨氏要来送饭菜,你认为你合适帮我擦身吗?”暮青试图跟步惜欢讲道理。

“月杀在门口,你当他死了?”

此理讲不通,她换个道理再讲,“你今日没少折腾,该歇息了,我自己来便好了。”

哪知有人就是不讲理,看着在笑,却实难说话,“嗯,既是没少折腾,那便不差再折腾一回。”

暮青:“…”

她无语的工夫,他手指一勾,便连她的中衣也解了,她中衣里头穿着神甲,神甲里头还裹着束胸带,他才解了两件,她安全得紧,才不怕被他看了身子,于是坐起身来便要下榻。步惜欢竟由着她去,并未拦她,待她挪到榻边想要下地时,他从身后拥住了她,抬手一剥,便将她的外袍和中衣一起宽了下来。

暮青回头,刚要说话,步惜欢便先声夺人,诱哄道:“青青,让我省些气力,可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累已极,轻柔耐心地替她解着神甲,她在前头儿气得反驳,“你不替我擦身便可以省下好多气力。”

“为夫只想省下与娘子追逐的气力,好留着看娘子的身子。”

男子直白的情话让暮青脑中一片空白,待她回过神来,身上已只剩束胸带与亵裤。

她不由回头问:“那我是否该自己宽衣,好让你把这些气力也省了,待会儿瞧得仔细些?”

他笑声低沉,好似夜风,呵在她耳畔,痒在她心里,“不必,为娘子宽衣乃是情趣,为夫甚为欢喜。”

“…”

他厚脸皮的无耻风范她见识过多回,每回他出言相戏,她都觉得他是情场老手,可今晨她为他擦身,他又羞涩躲闪如少年。这人真是…反差得有趣。

少女坐在男子身前,由着他一层一层地为她解着束胸带,脸儿微低,唇边那淡淡的弧度不曾被他看见,亦不曾停留太久。那最后一层束胸带从她身上滑落时,她还是生了紧张,下意识地便从榻旁拽过衣袍将身前春色遮了。

男子也不急,从身后缓缓扶着她躺下,随后坐在榻旁从铜盆里捞出帕子来拧干,先揭了她的面具,用那温热的帕子轻轻擦过她的眉眼脸庞,再擦过她的玉颈香肩,随后顺着往下,寸寸摩挲。

她闭起眼来,如同她为他擦身那时。

“可舒服?”他声如夜风,笑意低沉。

遇见他之前,他的心愿是天下江山,遇见他之后,他的心愿是教会她儿女情长。如今,儿女情长她已开始懂得,他却想她懂得更多,譬如那些羞涩闪躲,期盼忍耐,寸寸**。

帐帘半拢,湿帕如火,待那春色暗现,只见雪堆莲影,凝脂暗香。步惜欢一叹,常言道,两两巫峰最断肠,此言不虚!

他叹着,她已睁开了眼,眸光朦胧,脸颊生粉,声音里尽力提着清明,却掩饰不住的气短,问道:“你擦完了没?”

他悠悠笑了起来,学着她勾上她的亵裤带子,“还没呢。”

她顿时按住他的手,他不肯放,揪着那带子,两人生生拔了几回河,他看见她的耳珠迅速由粉变红,再也躺不住,扯了衣袍过来便披上便逃下了榻去。

他在榻旁坐着笑得愉悦,却未拦她——不敢拦。

他百日内不可动用内力,定力越发差得压不住,若拦了她,今夜便要出事了。他不想匆匆忙忙要了她,总要这天下大定,要她凤冠霞帔,百抬凤辇,过那永定门,上那龙凤阶,册立、奉迎、合卺、祭神,庙见、朝见、颁诏、筵宴,要这四海天下见证,要她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发妻。

屋里水声低起,少女避在屏风后,折缝儿处用褂子搭了,速速擦了身子,从屏风后转出来时,她的脸颊耳珠还是粉的,神色却已如此。

他将她拉回榻上,放了帐帘儿,对外头淡道:“传膳吧。”

这声音虽不高,月杀在阁楼下却听见了,一会儿便将杨氏送到小厨房里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第九十一章 小欢子

待月杀退下后,步惜欢才将帐帘收了,让暮青下了榻去。

杨氏备的晚膳颇为丰富,暮青吩咐了她要清淡的,她却除了清粥外,还备了素炒四碟,蒸糕四碟,清汤一碗。步惜欢身子虚,吃不下这么多饭菜,暮青便拨了两样性温的小菜,端着清粥到了榻前,如同早晨那般亲手喂他用膳。

“你不用些?”他问。

“我吃过了。”她答,舀了勺清粥送去他唇边时才瞧见他眸中笑意有些深,这才想起今夜与元修一起用饭的事儿,不由道,“我又不知你在。”

他正养伤,若是知道他在,她怎会不告诉他一声,让他等到这么晚了才用膳?

他却似乎对这话不满意,问道:“你若知道呢?”

她把那勺清粥喂他喝进去,道:“知道就派人告诉你一声,不用等我了。”

这话说完,果见男子眸光深沉,似匿着风浪。

“我视元修为战友,陪战友用一顿晚饭,我认为很正常。”暮青就事论事道。

步惜欢却挑了挑眉,正常?大兴女子里大抵只有她觉得夜里陪除了父兄夫君之外的男子吃饭正常。

“青青,你待事待人的一些想法与闺阁女子大有不同,且你验尸断案之时用词颇为生僻,那察言观色之法亦非我朝之学,你曾说过这些是师承英国的威廉教授,那英国…是西海尽处的异人国?”步惜欢望着暮青,目光带着探究,他一直想问此事。

“算是吧。”暮青模棱两可道。

步惜欢的目光深了些,又问:“那异人国与大兴远隔万里,无船可达,那西洋人是如何飘洋远至的,你又是如何遇上他的?”

他曾派人到古水县查过她的身世,她一出生娘亲便故去了,她跟着爹长大,三岁随父出入义庄,除了出城查案就没有离开过古水县。而古水县离汴河城仅百里,如若有西洋人现身,事情定然会传到汴河行宫,古水知县亦会上奏朝廷,可不但朝廷没有接到奏报,此事连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暮青舀了勺清粥送到步惜欢唇边,一时没出声。她若说她留过洋,他必然要问她是如何到西海尽头去的;她若说她是异世的一缕幽魂,莫说他信不信,她都无法解释其中因由。

她不说,他便等着,一勺一勺地喝着她喂来嘴边的粥,待粥喝了半碗,她总算开了口,“步惜欢,此事…我从未与人说过,也不知如何解释,你正养伤,听了大抵要睡不着,我认为休息比听故事更重要。”

听了睡不着?

步惜欢懒洋洋地笑问:“鬼故事?”

暮青一愣,似真似假道:“嗯。”

还真沾边儿了。

步惜欢果然觉得她在玩笑,笑着往软枕里一倚,瞧着她道:“我还真没听过鬼故事,说来听听。”

“从前有个人,死后化魂,再世为人,却还记得前世之事,那人就是我。”暮青说话向来简洁,前世今生,在她口中不过几句话。其实,她不是不想回忆以前,找人倾诉,只是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他若听了必然将信将疑,这一晚哪还睡得着?

“前世?”步惜欢笑看暮青,果真将信将疑,此事若是别人跟他说,他必是不信的,但正因说的人是她,他才有些将信将疑。以她的性子,应是不会开这等玩笑的,但她偶尔也会有些恶趣味,比如那恋尸癖的事儿,因此他还真推敲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步惜欢。”暮青将米粥放下,神色认真,“此事说来话长,你即便想听,我今夜不会说的,除非你先把伤养好。”

步惜欢闻言,试着商量,“伤养好了需百日呢。”

暮青坚决不被他那笑吟吟的目光打动,“百日就百日!”

步惜欢一叹,虽心有遗憾,却甚是欢喜——她总归是担心他的身子,而非想要瞒着他。

“好,依你。只是,有一事我可不想等百日。”他忽然道。

“何事?”

“我想听你唤一回我的名。”他笑,眉宇间生着缱绻之色,煞是耐看。

暮青一怔,“我不是一直都唤你的名?”

步惜欢笑看着她,“所以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那名儿。”

暮青心里清楚,只是有些唤不出口,她继续喂他喝粥,过了会儿,问:“你可有表字?”

表字,即为表德之字。男子成人后,按古礼便不可直呼其名,需由父辈师长赐一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即表字。

“没有。”步惜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乃昏君,无德可表。”

暮青调着米粥,听闻此言看了他一眼,却被那漫不经心的笑刺了心。

“你不是昏君。”她一字一句道。

“唯有你懂我。”他笑着抚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问,“可想听故事?”

“嗯。”暮青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专注着喂粥之事,步惜欢笑了笑,先把那碗粥都喝了,又捧了她端来的水,这才缓缓开口。

“我入宫早,父王懦弱不顶事儿,先帝又大行了,因此无人主持表字之事。我成人时,只有太傅上奏提出过要替天子表字,朝中商议此事那日夜里,我在宫中用膳,一个布菜的宫女偷偷在酒里下了虎狼之药。我发觉后,当场便将那酒灌与她喝了,人一个时辰便死了,刚死永寿里便来了人,太皇太后责我淫虐宫女,无德以表天下。此事传到朝中,从此便再无人奏请过表字之事。”

步惜欢缓缓说着,眉宇间意态凉薄轻嘲,暮青见了皱紧了眉,问:“她如此为难你,皆因当年之恨?”

步惜欢听了嘲讽笑道:“你莫小看她,她若行事如此浅薄,如何能在宫中立足?你那日看到的她是为亲侄儿忧心操劳的她,她是元修的姑母,而非太皇太后。”

暮青闻言不语,她懂步惜欢的意思。

“她给那宫女的虎狼之药并非行房之药,那药名为仙罗春,名儿是好听,药性却霸烈,服之行房一夜,人便会废了。我那时已成人,虽有好男风之名,元敏却并不信我。盛京宫里无妃嫔,宫外却有无数女子,她怕我在外头留下个一子半女,日后成为元家逼宫夺位的隐患,因此便将念头动到了我身上。此事若得逞,她便绝了后患,若不得逞,我亦能担一个淫虐宫女之名,成为大兴唯一因无德而无表字的帝王,受尽天下人不齿。”

“…”

“我自识破那酒中有药后便知此局躲不过,今日躲了还有明日,不如舍了名声,用那宫女的性命提醒元敏我已知此事,迫使她一段时日内无法再使同样的手段。”

“…”

暮青想起在西北时,步惜欢曾为她把脉,那时她心里还曾疑惑,不知他贵为天子,为何要学不入上九流的医道,今夜才懂了。宫里危机处处,他势单力孤,可用之人甚少,若不自学医术又能依靠谁?

“心疼了?”步惜欢见她眉心沉敛如水,眸中波澜暗涌,不由抚上她的手,笑道,“那还不唤一声,以宽慰为夫?”

一听此言,暮青心里那刺痛顿时便散了,这厮真不正经!

“你想听我如何唤?”她问。

步惜欢沉吟了会儿,试探笑问:“夫君?”

暮青眉刀一凛,扭头不理。

“惜欢?”

“欢欢?”

“阿欢?”

他给她选,她一个也不选,他也不急,端着茶盏轻啜慢等,仿佛她一定会心疼他还病着,定会满足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