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好笑的道:“瞧你说的,他咋会记得,等明年这个时候你再问,还差不多。”

麦芽笑呵呵的逗他,“小田园,我是姑姑,记得不?”

郑玉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便一下记下了。正说着话,田园醒了。这娃长的像冬生,简直跟他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

她作势就要去开窗子,却被麦芽拉住了,“你急个啥,这事得慢慢来,田园在屋里憋久了,也不能贸贸然开窗通风,你先开一个小缝,明日天气要是好,把缝开大些,还有这门,回头把家里的布帘挂上,即可以挡风,那布帘的缝也可以透气,比关着风强多了。”

郑玉没养过娃,又是头一胎,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养,所以一直以来都扣她娘的,这会听麦芽一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道:“那我这就把窗子开开,你说的还真对,这屋子里的气味,连我都受不了。”

麦芽对郑玉娘的观点,深不以为然,谁说坐月子的女人就得捂着,谁说小娃生下来就得捂着。要是捂过了,把小娃体质捂差了,吃一百只老母鸡也补不回来,“既是你娘说的,我也不好说啥,反正我得把该讲的话跟你讲明白,田园虽然还小,但适时也该给他透透气,要是外面在阳光,中午的时候天也暖,最好抱他到院里晒晒太阳,你这屋子窗不开,门也不开,空气不流通,味儿也不好闻,小娃长时间在密封的环境里生活,就是没病也得给你捂出病来,这就好比那温室里的花朵,哪有外在经着风吹雨淋的花儿长的好,都是一样的道理。”

郑玉也脱了鞋坐上来,“是我娘说的,她说小娃刚生下来,身子弱,禁不得冷,所以自打我们回来,田园就没出过这间屋子,连我都不能出去,你瞧这院子乱的,你哥忙着果园跟地里的事,每天回来时,天都黑了。”

麦芽坐到炕沿上,摸着温热的炕,直皱眉,“你这屋弄的太暖了,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就把炕烧这样热,小娃皮嫩,哪受得了。”

小田园就睡在摇篮里,因为李元青后来忙着客栈的事,也没空做家具,所以麦芽便去县城的木匠那里订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摇篮,体积都不大,下面的腿可以去掉,放在炕上,也只得一米长,半米宽,里面铺上一床厚被子,小娃睡在里面,便不会冷。炕太大,睡着窜风。

她拉着麦芽进了里屋,一进门,便有暖意扑面而来。可现在还不到寒冬,屋子里实在没必要弄的太暖,暖的连秋衣都穿不住。麦芽还看见她窗户也关着,若是连门也一并关了,屋里的空间就等于密闭的了,岂不是要闷死人?

一听说要端鸡汤给麦芽,郑玉娘直说她要去小溪沟边上洗床单,等回来再说,又讲那老鸡老的很,只怕要炖到下午才好。一番遮遮掩掩,麦芽又怎能听不明白,郑玉更是了解她娘,自知说再多也没用,也只能随她去,回头自己去盛也就是了。

郑玉已经从房里出来了,她生娃的时候气虚亏的有点狠,所以即使出了月子也不像其他生过娃的女子恢复快。她拉过麦芽,对她老娘道:“娘,你尽说这些个干啥,生意上的事,你咋能懂,等会那鸡汤炖好了,装上一半,给麦芽带着,他们刚回来,中午也没个菜。”

郑玉娘脸色不好看了,沉下脸道:“哟,要说忙,你不是比我们更忙吗?那么大的客栈,请了那么些人手干活,本钱也一定大了去了,要我说,你为啥不请家里人去帮忙呢?家里人再怎么说也外人来的亲近吧?”

她这话叫麦芽听着怪怪的,知道她的意思,麦芽也不客气的道,“婶子,这些日子劳累你了,在女儿家帮忙,把自己家的活也给耽误了,好在我们回来了,郑玉嫂子也出了月子,哪能老麻烦您呢!改日您若是要走的话,我让哥哥驾马车送。”

郑玉娘大概是瞧出麦芽眼里的不快,似笑非笑的道:“你嫂子忙着看顾孩子,我也闲不下来,这院子…就乱了些,没有你婆家那边收拾的干净,回头我一定叮嘱郑玉,叫她收拾起来,总不能叫你这当小姑子的,帮着干活吧!”

再瞧瞧院子,也是布满落叶。菜园就更是一片荒凉,除了杂草,菜秧子也没几棵。

麦芽在走上台阶时,转眼看了看厨房。原先她在家里时,厨房收拾的井井有条,东西也归置的,一是一,二是二,院里堂里,那也是每天必扫,就连锅灶边上堆柴禾稻草的锅门口,也是扫了又扫,从不让厨房看着跟狗窝似的。可现在,她只稍稍瞟一眼,便已知道厨房已经成狗窝了。遗落的稻草,顺着厨房门口,蔓延了一路。

郑玉娘呵呵笑着,还果真不去倒茶,“田园好着呢,会吃会长,这不我杀了鸡正要给郑玉熬些鸡汤补补身子,你是做过娘的人,知道这女人哪,喂奶的时候进补是最重要的。”

麦芽不动声色的婉拒道:“婶子你别忙了,我们虽然刚到,但也不渴,我去看看田园,等下还要回隔壁去呢!”郑玉娘一张嘴讲出话,就叫人听着不痛快。客栈里就属早上最忙,那么多的客人要退房,还要收拾客人退掉的厢房,卫生被褥都要拆洗,她不帮着干能行吗?她走的这几天,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妇人,按着天算工钱。林翠只管指挥她们干就好,不用她自己动手。请两个帮佣也不贵。开店做生意,哪能面面俱到,凡事都亲力亲为。

郑玉娘看着麦芽进家来了,倒也十分热情的招呼她,“哟,是麦芽来啦,你们是刚到,还是一早就回来了,快进屋去坐坐,婶子给你倒杯茶。”

郑玉之所以急着回老家,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除了抠门,郑玉娘还很爱做主,即使是女儿做月子,她也是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包括孩子怎么穿诱喂奶,郑玉怎么进补,全都得听她的。好在那会田氏也要生了,顾不上跟她争执,否则这两人肯定得闹矛盾。

家里有时摆些糕点啥的,以为是家里人吃的,所以才一点点变少,却不然。有一回叫麦芽瞧见了,郑玉娘正拿布袋子偷偷装着,肯定是要带回去给小儿子吃的。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段日子相处下来,郑玉娘的秉性就暴露无余。先是,她十分抠门,不管吃的用的穿的,是不是冬天掏钱买的,或是陈二顺,或是麦芽他们买的,到了她手里的,只要扣半分。吃的扣半分,用的也扣半分,穿的就全收起来,你连个影子都别想看到。

另一边,厨房里有个人走了出来,先前郑玉娘去县城服侍她做月子的时候,麦芽见过她很多次。记得头一次见她,还是帮着郑玉退掉亲事的那次,当时郑玉娘给她的感觉,是挺善良的,也疼爱女儿,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嫁给马宽。

郑玉一早就听见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就是没想到会是他们回来,这会见着麦芽进来了,赶忙推开窗子,招呼她进屋里坐。

李元青把马车上的东西一包一包往家里扛。麦芽乘着还没烧饭的功夫,去了哥哥那里,想看看小外甥田园。今儿的天有点阴,有点阴冷。田园刚满月不久,成天的除了吃就是睡,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倒也省心。麦芽进院的时候,郑玉正带着小田园坐在炕上,田园在睡觉,她就在边上缝补衣裳。

小豹听说要杀鸡,高兴的又蹦又跳,牛牛看他欢喜的模样,他也跟着抖腿,可是抖的很搞怪,看的周围人,全都哄然大笑。

李氏把牛牛放在地上,让大头拉着,看见牛牛都会走路了,李氏更是喜爱坏了,“成,你俩带吧,奶奶中午杀只鸡去,好好让你俩过过馋瘾。”

麦芽笑道:“好了,那牛牛就交给你们了,等会婶子把马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你们吃,好些零嘴呢!”

李氏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懂事的很,顿时很是欣慰,“瞧瞧咱家大头现在多懂事,小豹也是,你们俩都懂事。”

大头跟小豹原本也不是真心想回家,就是觉着在这儿这不好,可听见婶子既然这么说了,也就觉着责任重大。大头认真道:“那我带着牛牛就在院子里玩,二叔,等会你把院里的井盖上,不然牛牛在院里玩,会不安全的。”

大头看了眼牛牛,像牛牛这般大小的娃,都喜欢跟大孩子玩耍,牛牛看见大头跟小豹兴奋坏了,两只手臂张着,就要挣脱李氏的怀抱,他想跟哥哥玩。

麦芽上前摸摸小豹的头,又眼色柔和的看了看大头,对他俩笑着道:“不光有新衣服,还有好些吃的,你看二婶这刚回来,很多东西都要收拾,我一忙牛牛就没人带了,你俩是哥哥,哪有哥哥不带弟弟的道理,是不是?”

李氏也心疼两个大孙子,“既然二婶给你俩做新衣裳了,这会就别回去了,等下让你二叔去家里叫你爹过来,你俩带着弟弟进屋玩去吧!”

大头跟小豹本性都不坏,要怪只怪何秀教育方法不得当。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父母怎么做,孩子就怎样跟着学,这话一点都不假。

麦芽看他俩一副忐忑又无措的模样,也怪心疼。听说,何秀自打那天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李元木气的也不去找她,虽然他心里也挺想念媳妇的,可只要一看见大头腿上的伤疤,他就满心痛心。如果他先低头把何秀接回来,往后她肯定是变本加厉,根本不会为了他们爷三改变。

“为啥急着走啊,”李元青叫住他们,“中午还回去做饭了,回头让你爹也一起过来吃饭就是,你二婶给你俩做新衣裳了,就在这儿试穿,看看合不合适。”

当看见麦芽抱着牛牛下车时,大头拉着弟弟,朝他们走了过来,“二叔二婶,我还得回去做饭,先走了。”他一说完,便要拉着弟弟绕过马车,往家去。

跟在李氏后面出来的,还有两个小娃,正是大头跟小豹,大头不似以前见着麦芽他们,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满不以为意的表情。他拉着弟弟躲在院门后,偷偷朝我面瞄。

李氏在家里听见动静,欢欢喜喜的跑出来看,瞧见是他们回来了,欢喜的不行,“哎哟哟,是我的小孙子回来啦,快叫奶奶看看,嗯,长高了,也长大了,瞧这小模样,你娘可真会带,瞧把你喂的,多结实。”

自打牛牛出生后,他们就在县城跟村里来回跑,牛牛待在县城的时间比在乡下还要多,可他对家还是能记得,这不,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嚷嚷开了。

小溪沟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涓涓不息的流淌着。

牛牛虽然还不到一周岁,可是已经能走路了,就是经常会摔跤,好在秋天穿的厚了,也不会摔伤。

有他们几个在,李元青跟麦芽也能轻松些,这一趟回老家,就得把板栗的事办完,梨子已经收完了,回头还得把梨树枝修剪一番,好让它们能平安过冬。

到了深秋,李元青带着麦芽跟牛牛,又回了遍老家,林虎考完了秋试,能在店里帮忙打个下手,李元青按着伙计的工钱,给他开工资,反正他要是回老家也是成天闲玩,还不如在客栈帮忙,顺便也能挣些银子。

李元青跟麦芽一商量,觉得这办法不错,一旦到了收获的时候,村里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那片板栗林,他们去年都没摘遍。随着板栗树越来越多,今年肯定能收获更多的板栗。

李元青听他说的很果断,便询问了原由,若是没有吃过板栗,谁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孔老板倒不隐瞒,直说他去年在四方货栈吃过一次糖炒板栗,吃过之后,是念念不忘,可惜这附近除了四方货栈,再没有别的店卖板栗,他也听说,只有榆树村才有板栗树。

孔老板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收获板栗的时候,他们可以自己去弄,李元青他们只要负责把板栗从山上运下来,接下来的活,他们可以带着工人去干,至于收板栗的价格还是按着剥好的算。他们能收多少板栗,全凭着他们带着的人,能干多少,这样最公平了,不会存在抢生意的现象。

但这事李元青跟麦芽都不敢揽下来,收获梨子的时候,他们几家就请了不少村民去帮忙,不然根本忙不过来。收梨子还好些,只要摘下来,一筐一筐的往山下运就成。可板栗不同,板栗外面有层刺儿壳,得雇专人去收拾。

山上的秋板栗也到了要收获的时候,得等到初冬时节,才好上山采板栗。板栗的销路不用愁,黄大全早铺好了,可今年要的货远比去年多的多,连同福客栈的住客听说了板栗一事,也纷纷要下订。

要说卖梨子的那几日,实在是难得见到的热闹景像,整车整车的梨子往同福客栈门前汇聚,回头搬上另一辆马车,又整车整车的给拉走了。林德寿跟黄年都乐的合不拢嘴,光是数钱,就把他们手都数软了。

有了这条广阔的销路,麦芽一点都不担心梨子卖不出去,甚至连其他三家的梨子也一并拉来卖了。

那些商人见着梨子口感好,都纷纷跟麦芽预定,他们送货回程,这一路走下来,梨子就能卖个七七八八,回到村子里,或是沿途经过县城,剩下的三三两两也就卖光了。

因为品种好,加上合理的园林管理,果园里结出的梨子,个头大,水分充足,皮薄肉嫩,跟乡下普通的土品种的梨子区别大了去了。

看着客栈的生意稳定,而且麦芽还兼顾卖变好的皮蛋,以及家里果园结出的梨子,有了客栈做为基地,她连联系下家都不用,直接将成熟的梨子拿给他们尝尝。

消停的日子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出些事,闹腾一番,或是忙忙碌碌的,赶完这头赶那头。

到了秋季,花娘的花圃也闲了下来,秋天草木枯竭,她自制的暖房也只能养少量珍贵的花草,毕竟烧木炭取火的代价可是很大的。秦语堂倒是不闲,整日的忙着卖药熬药,花娘有时也去帮他的忙,两人的关系不说有多近,可也不似从前,秦语堂一见她就躲的地步,也算是进步了吧!

小二听这几个女人的言行,直呼以后不敢娶媳妇了,娶回来那还不是遭罪吗?

客栈的生意稳步增长,李武自打那次抓贼事件之后,不敢再贸然对他们采取啥形动,再者说,跟同福客栈有过节的又不是他,他犯不着给宏有成当枪使,他家还一大堆事呢!小妾生了个男娃,可谢红秀的肚子却迟迟不见有动静,她在那个家也就更没法立足,她不好过,自然也不能让李武的小妾好过,闹的是天翻地覆。

可是再闹又能怎样,聘礼都下了,宏有成是先斩后奏,先把风声放出去,让宏宝娘就是想反对也没法子。娶了小妾,宏有成整天乐的屁颠屁颠,走哪都把小妾事着,春桃长的也算水灵,做婢女的时候倒是没瞧出来她有哄人的本事,当了人家的小妾,这哄人的本事自学成才,把宏有成哄的昏天黑地。娶了新人,便将宏宝娘抛到脑后,再没去她的房里睡过觉。

宏有成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透顶,没用又窝囊,还屡教不改。所以在宏宝成亲的一个月后,他果断娶了府里的婢女,就是那个叫春桃的,为此宏宝娘不知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上吊都闹了好几回。说实话,她是最苦的,儿子白送给了人,老头子又要另娶小妾,对她的打击,怎可谓不大。

宏宝在胡家属于孤立无援,家里的仆人一个都不给带来,他身边的人,都是胡家的,试问,谁会帮他?鬼才肯呢!

至于宏宝,那日子过的怎么一个惨字了得。整日被关在胡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他不想迈,那么些人看着,他哪里迈的出出去,加之胡柳儿有了身孕,他们也算是奉子成婚。胡家老头子,对胡柳儿的身孕精贵的不得了。严重声明,若是宏宝敢惹胡柳儿生气,一定是家法伺候,至于家法是个什么东东,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到,肯定不好受。

原先他们三口跟谢婆子住一起,后来又另买了个宽敞些的宅子,三个人搬了过去,家里的仆人也是越添越多,烧火的,洗衣的,干杂事的。宏桂芹的小日子,倒也越显滋润了。可这些都是表面现象,都说有钱的男人,十有八九都得耍弄幺蛾子。更别说是谢文远了,没钱的时候都能耍,更何况现在有钱了。包养个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为了这事,他们夫妻二人可没少吵架。

第182章 干锅兔肉

更新时间:2014-11-1 0:58:12 本章字数:11126

黄氏无奈的摇摇头,这几人还真能闹腾,有啥可笑的。

林氏本来想喝止的,可才说了一句,“你们再笑可就要笑傻了,”话说还没落音,林德寿大概是吃到辣椒了,呼呼的跑到井边舀凉水漱口,还拿手扇着风,特像孙猴子偷酒喝的模样。于是,她也跟着笑的前俯后仰。

大宝跟小宝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他们老爹,被辣的那样,乐的咯咯笑,可把他俩笑坏了。牛牛虽然不知他俩在笑啥,可也跟着傻笑,三个小娃就在那坐着,对着面前坐在大桌上的大人们,一通狂笑,越笑越开心,到后来止都止不住。

那豆腐也好吃,就是太烫了,黄年太心急,夹了块豆腐,只吹了几下就放进嘴里,结果给烫的嗷嗷叫。

晚霞映在天边,傍晚的榆树村美的像一幅画。本就是深秋的天气,他们几个还是坐在院里吃的饭,可都被辣的汗流满面。林德寿一边擦汗,一边夹兔子肉吃,虽是辣,可也香的很。

这锅子烧的不是一般的辣,林德寿本来还以为小娃们虚惊,咋会有那样辣呢!可他没想到,麦芽一直将红辣椒爆炒出来,整整搁了一小碗的干红椒,不辣才怪。

李氏见黄年跟冬生也洗好了,便催他们赶紧过来吃饭,那酒也早都摆到桌子上了。一斤的白干酒,配上辣香扑鼻的兔子吃,实在不失为人间极品。

林德寿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看见几个小娃都在抹眼泪,哈哈大笑,“等再过个十五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得看着你们吃东西,你们看着我们辣的直掉眼泪喽!”山水轮流转,再过个几十年,他们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而当年围在他们身边转悠,或抱或拉的小娃们,都将长成大人,成家立业,继续他们此时正在做的事。人哪!一年一岁,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你烦恼着为啥总是长不大时,眨眼间,可能就在回忆青春了。

看几个小娃眼馋嘴馋,李氏便用小碗一人夹了一块,先叫他们尝尝,结果一个个被辣的直叫唤。只有大头勉强吃了一块,可也给辣的不行,伸着舌头连漱了好几口冷水。

热腾腾,辣香扑鼻的干锅兔肉一上桌,再被热气一熏,整个院子都能闻到辣香味,叫人直流口水。

麦芽微笑着道:“你这样端去也没地方搁,等下我把炭炉子拎去。”这炭炉子个头小,下面铺上厚抹布,搁在大桌上,可以当酒精炉使。

林氏伸手过来,“我端我端,你去拿碗筷吧!”

麦芽正在厨房,准备把瓦锅端到外面去的。

可林氏哪停得下来,捂着嘴到厨房偷着乐去了。

听着他们几个大老爷洗澡的声音,林氏表情古怪的很,忍了半天,憋了半天,愣是没忍住,笑喷了。黄氏莫明其妙的瞪着她,“有啥可笑的,瞧你傻笑的劲,还不快去把饭菜弄上。”

李氏跟林氏赶紧去厨房给他们舀了热水,可是问题又来了,没地方洗啊,总不能全都在厨房洗,也不能在屋里洗,那还不得闹水灾。还是林德寿点子多,就说拿两床大席子,在院子靠墙的一边围个洗澡间出来,他们又不用坐盆里洗,回头拿水瓢淋着洗就好了。

他们几人回来时,都把鞋子拎在手里,半个身子都像刚从泥巴里捞上来的。

傍晚的时候,在后面水塘干活的几人,总算是回来了,原来他们不光是挖莲藕,还顺带着把水塘整理了下,有没有种莲藕的地方,就把淤泥清了,一旦水深了,莲藕就是想长上来,也存活不了。

“嗯,对啊,就像你在灰地上写字是一样的,好了,咱们快些把活干完,晚上还有糯米藕吃,还有菱角,还有好些好吃的菜呢!”

“沙子吗?”大头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脸上总算有了同龄小娃才有的笑容。

麦芽停下铁锹,看着大头孤瘦的背影,有些心疼。古代的纸自然是很贵的,乡下人家的小孩,绝没有钱买纸回来练字。纸沾上墨迹,可就涂不掉了,但是没纸有没纸的练法,“大头,等挖好了洋葱,我带你去弄些沙子回来,到时找你二叔钉个木盒子,把沙子搁木盒里,你可以拿着木棍,教弟弟在沙子上写字,写的不对擦掉就成,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大头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没有纸。”

麦芽想了想也是,大头这两个字确实简单的多,不像豹字笔划多,“弟弟写不好,你可以多教教他嘛,写多了也就会了。”

“教了三字经,还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最好写,弟弟的名字难写,他老是写不好,”他还是低着头。

麦芽挖着地,问他道:“大头,今年上学堂,夫子都教了什么,有教你识字吗?”

大头弯腰捡麦芽挖出来的洋葱,也不说话,只顾闷头干活。

麦芽笑笑,也没再吱声。乡下人就是如此,不像县城里的人,为一点小事也斤斤计较。就像林氏,你要是死命的不要她东西,她还以为你嫌弃她,或是对她有成见呢!只有收了她的东西,她才安心。

黄氏道:“麦芽啊,你就要着吧,不然你林婶睡觉都不安心,成天的就跟我念叨,说林虎在那麻烦你们的事太多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别的也没啥可送的,你要了,她这心就踏实了。”

林氏见她真格的,赶忙摆手,“我说着玩的,我哪走的开,再说林虎也你那帮忙,他一个小娃也干不了啥活,你还给他弄开工钱,又管吃管住的,我都不好意思哩!回头等你林叔把家里羊宰了,送半个羊给你们过年,这回你可不能再推脱了,再推说不要,我可要生气的,你不要,我也觉着过意不去啊!”

麦芽笑道:“林婶,你要想去,也一块去就是了,林翠也在那,你去跟牛牛他奶奶去,还不是一样的。”

林氏呵呵笑道:“哟,瞧见没有,麦芽就是孝心,要把牛牛他奶奶接县城呢!”

想到这里,麦芽从菜园子里探出头来,对李氏道:“娘,我娘那边的鹅,就拉到县城里杀好了,咱们客栈后院有的是地方,等把两头猪也处理了,回头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反正现在家里也没啥事,有哥哥他们在家,十天半个月不住的,也没事。”

但是想到郑玉分不开手,她娘也不是个能干这事的人,哥哥就更别说了。过几日,她跟李元青还得回客栈,真要不行的话,干脆把鹅装马车里,带到客栈杀算了,回头腌好晒好了,再拉回来才是。客栈的生意到了年底也会少很多,正月只怕更没什么客人,到时他们还是得回老家过年,这年货啥的,也得往家运。

菜园子离的不远,麦芽也听见他们几人的谈话,田氏那边的鹅的确不少,原先年初时,李氏腿还不是很好,她抓的鹅也都搁在老娘那边养着,虽然她嫁出来了,可离的这么近,就是想分彼此,也分不开,所以两家鹅是搁在一块养的,其实就等于麦芽只出了个鹅钱,其他的啥也没管没问。

李氏忙着把黄氏切开的菱角装进盘子里,听见她二人的话,只笑道:“你俩说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回头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成了,今年牛牛姥姥家,也得杀鹅,咱们几家最好分开杀,省得都赶到一块,回头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这腌咸鹅是最讲究经验的,因为鹅肉远比鸭肉来的厚实,两只鸭子也顶不上一只鹅大,特别是榆树村土生土长的大白鹅,大的能长到十几斤。鹅大,鹅肉也自然也厚,要是腌的不透,万一天气回暖个几日,就会使得鹅肉变质,或是烀出来时,散架,不成形。但若是一味的多搁盐,腌的咸,也会失了鹅肉的鲜美,同样是糟蹋东西。毕竟家鹅的生长周期很长,从年头喂到年尾,又是放鹅,又是喂鹅的,可辛苦了,不比养猪来的容易。

黄氏也道:“他李婶,你就是不说,我也得请你,你瞧瞧我家这两个皮货,我真是被他俩缠急了,别说杀鹅了,就是喂鹅,都得乘他们睡着,要不然给他俩瞧见了,就得把鹅撵的到处跑,所以啊,我就想着干脆把鹅都杀算了,往后应该没暖和天了,要不把鹅腌咸一些,省得腌不好再给弄坏了。”

鹅杂锅子,就是杀鹅的时候,不能腌制的鹅内脏,比如接下来的鹅血,加一点水,加些生姜,连着碗搁在锅里蒸熟,回头烧的时候,跟豆腐似的划开,放汤锅里煮着就成。还有鹅肝,鹅心。鹅肠子得留着,回头栓鹅肫时用得着。

林氏道:“瞧你说的啥话,咱们几家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自己刚才不也都说了嘛,乡里乡亲的,说那些可就生份了,既然你身子骨好了,改天我家杀鹅请你去吃鹅杂锅子,去年在你家,麦芽烧的鹅杂锅子可好吃了,今年杀鹅的时候,麦芽要是在家,让她也去帮着烧。”

李氏笑道:“这有啥多干少干的,他黄叔不也在后面帮忙嘛,对了,你们家定下啥时候杀鹅吗?回头跟我说一声,我也去帮忙,以往我腿脚不好,尽让你们帮忙了,如今身子好些了,自然得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黄氏卷了袖子,道:“我也来帮忙,不能光坐着,看你们几个在那干活。”她去厨房拿了案板跟菜刀,就搁在院子的大桌上。

锅里捞上来的菱角有一大盆,林氏看李氏拎的费劲,便过去帮忙,又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把菱角倒在井水里泡凉。

早在下锅之前,李氏就把嫩的跟老的菱角分开了。老的菱角在吃的时候,事先用菜刀切开,免得用牙咬,再把牙硌坏了。

麦芽临去菜园时,叮嘱李氏带看着锅里的菱角,这东西好烀,水滚了之后,稍稍温一会,就能捞出来吃了。

小豹其实一点都不想带四个小屁孩玩,特别是林娟,性子又急又暴躁,稍稍不如意,又是哭又是闹的,大宝跟小宝也皮的很,要么就跟林娟抢东西,要么就这里戳戳,那里捣捣,一刻都不得闲着。反倒是牛牛最乖,小豹不想理他们三个,就拉着牛牛到廊檐下玩。

乘着他们还没回来,麦芽便扛了铁锹去菜园起洋葱,大头很懂事的过去帮她的忙。

想着要做些糯米藕给他们尝尝,但是此时做恐怕来不及,得等到晚饭一起吃了,不过但糯米得要先泡上。麦芽想着缩短泡制的时间,就用温水泡,而不是凉,等到将糯米泡开,就能填进藕孔里了。接下来的步骤也不难,

前世城市里卖的莲藕,又是用水泡,又是拿矾进行漂白。看着白白嫩嫩,颜色很好看似的。其实不然,家里水塘自种的莲藕炒出来口感爽脆,即使是老藕节,也不会吃出苦味来。

头一年的洋葱快完了,不过菜园里春上种下的洋葱要收获了。看着他们还没回来,抬回来的莲藕也不用洗,有淤泥裹才是最好的,淤泥可以在一定时间里,保护莲藕不会被风干,也不易烂。

兔子肉用开水泡软了,再剁成小块。麦芽又从廊檐下挂着的干红椒绳子上,扯了好几个干红椒。都是自己家菜园的红椒,到青椒变红的时候,窜起来,放在廊檐下,让它慢慢风干,而不是爆晒。要是爆晒的话,会把红椒晒的焦脆,一碰就碎了,哪还能烧菜。生姜也要多切些,等会把兔子肉跟红椒和生姜搁在一起爆炒,一定得炒出辣香味,期间不能加水,连酱油醋都不搁,完全是干烧,这样能让兔肉充分吸收辣啦,等干烧的差不多,再兑水。想着刚刚大花拿了豆腐,麦芽便又切了些豆腐搁进锅里,一块慢炖。

这两只兔子可不是李元青,上山猎的,他都不在家,哪有时间上山打猎。这是哥哥在果园里无意中打到的,送了两只过来给他们。马上要到腌咸货的时节,也是麦芽为啥选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原因。

里屋的梁上挂着两个风干的兔子,剥了皮毛,风干的时候,在外面抹了一层调配好的酱汁。等到风干,那酱汁便融进兔子肉里了。

大锅里烧着开水,就等他们回来洗澡,小锅里烀着菱角。没有锅可用,麦芽只得另外起了个炭炉子,到里屋拿了块晒干腌过的兔子肉。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你看着他们几个吧,”现在还没到烧晚饭的时间,但是麦芽想到他们几个在水里泡着,便琢磨着烧个锅子,烧辣一些,配上酒,才能达到最好的驱寒效果。

林氏自然是没吃过她所说的糯米藕,不过听着应该挺好吃的,“那成,牛牛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做吧,有啥要帮忙的,只管说。”

麦芽笑道:“菱角刚刚下锅,过会就能吃了,我再去洗些莲藕,回头给你们做个糯米藕,可甜着呢!”

林氏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在这儿叨咕这些事有什么用啊,好心情都叫你搅坏了,行了行了,烦心的事回头再说,麦芽啊,快烀些菱角出来给我们尝尝,把你黄婶的嘴堵上。”

黄氏笑的很无奈,“这做生意跟娶媳妇又不冲突,给他介绍了那么些个,可他就是不同意,真是不晓得他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我现在都不能看见他,一看见他,就烦的不行!”说起儿子的亲事,黄氏是百般无奈,万般操心。这些话反过来倒过去的讲,连她自己都听烦了。

李氏笑道:“大全是顾着生意,又不是找不到婆娘,你别瞎说。”

黄氏道:“麦芽当了老板娘,讲话都不一样了,好阔气的,你要真是路子广,就给你黄大哥说个媳妇呗!他要是再说不上媳妇,可就得打光棍喽!”

麦芽接过大头拿来的凳子送给她俩坐,“婶子,你家才养了一只羊,杀了肉,还是留着自己家吃吧,我们在客栈要想搞到羊肉,还是很容易的,回头你们要是想要啥新鲜菜,也只管跟我说。”

林氏笑呵呵的道:“既然他李婶都这样讲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回头等我家羊宰了,给你家送些羊肉过来。”

林氏也不客气,把小宝放下地,这小子看见牛牛他们在那玩,着急忙慌的跑去了。黄氏也把怀里抱着的大宝松到地上。小娃见小娃,格外亲切。

李氏从厨房出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子,招呼她们进来坐,让大头去堂屋里搬了凳子,“这不是还有你们呢吗?咱们几家分分,回头你们也背着回去烧。”

林氏一进门,看见院子里堆的莲藕跟菱角,满脸欢喜的道:“哟,收这么些哪,这得吃多少顿才能吃完哪?”

可还没等出门,黄氏背着两个小娃就过来了,林氏也来了,她家林娟早会走路了,只要拉着就成,黄氏的两个小娃也会走路,可这两小子懒的很,非得让黄氏背氏,好在林氏空着手,就让她帮着抱一个。

在他们活快干完的时候,麦芽就带着几个小兵小将,回了家。先让李氏烧了一大锅开水,原本准备着让大头跟去黄家跟林家替他们取衣服的。

菱角倒是起完了,这东西不能在菱角秧上搁太久,一旦菱角成熟了,就会从秧上脱落,掉进水里,到时可就捞不到了。

塘里的莲藕只挖了一半,可光是这一半也不少了,每家分了足足有十斤呢!林德寿提议说,莲藕一旦从塘里起出来,不能放的太久,就算不坏,也得风干了,不如等到快过年时,再把剩下的一半起掉,留着过正月的时候吃。

麦芽瞧着另几人也是大腿以下,都在水里泡着。等会要回去烧些水给他们洗洗,再弄些白酒驱驱寒气才行。

“明年收的菱角肯定比今年还多,”冬生怕她一个人搬不动木盆,就走上岸。身上的裤子一旦离了水面,就沾在了腿上,水跟淤泥顺着腿脚往下淌。

看着盆里暗紫色,个头饱满的菱角,麦芽喜不自胜,“今年的菱角长的可真好,回头我把嫩的挑出来,嫩菱角可以生吃,老的拿回家烀烀。”

那边,冬生摘了满满一盆的菱角,正准备把木盆往岸上运。麦芽赶忙站在塘梗边,准备接他递过来的盆。

小豹中小花差不多大,可见小花像个大人一样的教训自己,小豹很不服气。不过,大头很快拿着网兜回来了,还带了根扁担,他招呼弟弟帮着一起把地上的莲藕捡起,放在网兜里。

小花也拉着他的袖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他道:“麦芽姐姐说的对,你别瞎吵吵,尽会帮倒忙,这些活有大人干呢,你还小,能帮上啥忙。”

大头得了命令,飞快的往家跑了。小豹觉着自己没事可干,也吵着要帮忙。麦芽摇摇头,笑道:“你可不能再去干别的事,牛牛还指着你照顾呢!”

想着挖上来的莲藕还得往家运,麦芽就让他回家去网兜拿来,由大头跟她把莲藕抬回家去,牛牛就交给大花看着。

大头也想下水的,他嚷嚷自己是大孩子了,况且那水也不深,下去也不会淹着,没啥好怕的。可是叫麦芽拦住了,现在已是深秋,塘里的水也凉的很,他还小,泡在水里万一冻出个病来,那可不好处理。不过她不能直说,大头满腔热血,若是不让他有个活干,肯定得急坏了。

至于菱角,就简单许多,只需把菱角秧翻过来,便能看见菱角长在哪里。菱角秧都是浮在水面上的,人采菱角时,拖着个木盆,一路走,一路采,再把木盆随身带着,反正也不会沉底,这样方便装菱角。

说是挖莲藕,可莲藕这东西不能用铁锹之类的东西去挖,万一弄断了,里面的孔进了淤泥,可是很难清理掉的。用手也不成,摸来摸去的,要是碰上树枝啥的,扎着手可就不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脚试探着去踩,要是感觉到莲藕就在脚下,便踩着四周,将它挤出来,那淤泥软的很,很好踩的。

男人们都下水挖莲藕了,麦芽带着大花跟小花,还有大头小豹就站在岸上,把他们递上的水桶接过来,里面早已装满满的了。

麦芽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大花,现在一看,这小丫头好像一夜之间长高了,也长大了,成了个大姑娘,看见麦芽时,居然还脸红害羞的跟她打招呼。小花也是,跟起初的大花很像,再过几年,也能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