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薯仔也要做勇敢的孩子,他还要保护弟弟呢,他也不哭。

“只是小薯仔,你弟弟长得一点也不象你,他是拣来的对不对?”

面对着那个慈祥的,听说叫做太姥爷的人笑眯眯的逗他,小薯仔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就算爹娘还有师公都教过他,对人要有礼貌,可小薯仔还是忍不住吼了一句,“我弟弟才不是拣来的!他是我娘生的,跟我是一样的。!”

看着曾外孙气鼓鼓的斜睨过来,施老爹没生气,反而被逗得更加开怀了,“这孩子果然护他弟弟,连说都不让人说。”

欧阳康红果果的看大儿子一眼,告起黑状,“这还算是好的,他们师公明明一番好心,要让他弟弟去泡药澡,可以强身健体的,可这小子死活不让他弟弟泡。一把小芋头抱去,他就又哭又闹,活跟捅了他一刀似的。更过份的是,你要是问他最喜欢爹还是娘,他一准儿说弟弟,直把人气个半死。”

小薯仔悄悄翻个大大白眼,他自己被泡成苦薯仔就算了,才不要弟弟被泡成个苦芋头呢。

不信闻闻。弟弟如今身上可香啦,全是他的功劳。

施老爹哈哈大笑,“小薯仔,那师公和你娘。你喜欢谁?”

小薯仔还没忘记这个太姥爷刚说了自己弟弟“坏话”,眨巴着明净的丹凤眼,呲着小牙,堆起一脸假笑,“当然是你呀!”

施老爹一哽,旁边咕咚一声,是小舅舅施贵笑得太厉害,直接坐地下去了。

太姥姥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对老伴笑骂,“活该。叫你乱说话。不过这孩子,也实在是个人精,他这都跟谁学的?”

除了家里那个人精师公,还能有谁?

念福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个儿子。才两岁多,就能把大人堵得哑口无言了,真不知道再大一些,会是怎样的毒舌。

不过小薯仔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毒舌,他就是不喜欢人家说他弟弟嘛。偏这些大人太无聊了,老是这样逗弄他们。欺负弟弟年纪小,不会说话。哼哼,他身为哥哥,当然要伸张正义!

咿——

似乎是明白哥哥为他打抱不平了,小芋头很有良心的爬到桌子那边,抓了一只红通通的大桔子回来,两只小手抱得紧紧的。送到小薯仔的面前。

弟弟真乖。

小薯仔忍不住又嘟起小嘴,亲了他弟弟一口,又伸手摸摸他脑门上软软的短毛,心里默默的说,放心。哥哥会永远永远护着你的。不过——

“小芋头,你不能吃啦!快吐出来,给哥哥。小笨蛋,桔子要剥皮的,不过剥了皮你也不能吃,你还没有牙呢…是是是,你有牙,可你的牙太少了,要长到象哥哥一样多才行…好了好了,小芋头不伤心了,哥哥也不吃,等你长了牙,哥哥再陪你吃好不好?来,哥哥抱抱,不哭不哭,哥哥带你去玩球球。哥哥最喜欢小芋头了,小芋头不哭哦。啵!”

一屋子大人,看着这么个小不点,熟练的把弟弟放进可以坐着的小车车里,推出门去哄着,呆的不止一个。

施贵怔怔看了半晌,“我怎么觉得…”

算了,对那个大儿子,当爹娘的已经无力吐槽更多了,反倒是关心起家里来。

施老爹和施大娘回了云岭的老家,果真开起了一个豆腐作坊,跟念福从前构想的一样。店里光是豆制品就有十三四种花样,已经做得小有名气,附近不少庙宇道观还有大户人家都下了长期订购的单子,一家子不说富足,小康是有了。

只一件操心事,就是施贵的婚事。

小伙子如今也有十六七了,该说亲了。只眼下有好几户人家,让施家二老犹豫不定,如今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回来,想请他们做个参详。

“一个是秀才家的女儿,家境略单薄些,但名声却好,那姑娘颇能识得几个字,长得也俊秀,尤其做一手好针线,极是孝顺乖巧。另一个家里就有钱了,性子爽朗,惯会管家理事的。还有一个,是你七婶家那媳妇说合的,普通庄户人家的女儿,寻常得很,只是亲戚拜托了,不好意思回绝。”

欧阳康说得很实在,“亲戚家的就不要了,省得将来有些鸡毛蒜皮的事说不清。尤其七婶家于我们有恩,不说她如今去了,底下媳妇说的就隔了一层,只看人家眼下算高攀,等真成了亲,又不一样了。到时家里有些小吵小闹,纵是有十分该说,也不好说了。倒是非亲非故的,只怕还好些。”

施大娘连忙点头,“我就是觉得不大好,所以没同意。报恩是报恩,没个说拿孩子的终生大事填进去的。依我说,那李员外家的闺女就好。他家子女多,那闺女一看就是旺夫益子的生相,家里条件又好,没什么求着靠着咱们的地方,只你姥爷不同意。”

念福奇道,“那又为什么?”

施老爹道,“说白了吧,若不是咱家沾你们的光,秀才家那亲事还算是我们高攀了。咱家几辈子没个读书人,要是能娶个识文断字的,日后说不定子孙也能机灵些。只一条,我怕人家女孩儿嫁过来觉得委屈,你姥姥也怕跟人家说不上话。”

念福笑了,“人家要真觉得委屈,为何要提起亲事?要我说。第一家就很好。咱家如今虽不算穷,却是从穷日子里过出来的,跟那些生来富贵的还真不一样。找个家境差不多的,日后生活上也少些纷争。那女孩子名声既好。必是贤惠懂事的,正好帮着阿贵些,您二老也能省好些心。真娶个当家理事,我怕咱们家庙小,容不下那样大佛。”

欧阳康瞥了媳妇一眼,没吭声。

施老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那就这么定了吧?”

施大娘一撇嘴,“你都说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众人笑着。就把亲事定下来了。

只是还有一家人,施老爹觉得应该给外孙女一个交待。

“…幸好生了个闺女,就说是在外头嫁人生的,也能遮掩过去了。我早跟你姥姥看好了人冢,离我们这里三十里地。是个本份人家,等秀秀身子一养好,就把她嫁去。时间一长,总会断了念想。至于那小丫头,有我和你姥姥看着,出不了大错。你舅舅舅母这些年,也矬磨得可以了。将来。等你弟媳妇进了门,我们再帮扶几年,等他们都立得住了,那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念福微微颔首,对舅舅一家,她全无好感。既不想操心,也不想见。但能让姥姥姥爷安心,她不会吝于成全。

只欧阳康回头问媳妇,“你才说家境不般配的不好婚配,可咱们说亲时。家境也不一样,你怎么就肯嫁我了?”

念福一脸鄙视,“你若是有个女儿,是愿意高嫁还是低嫁?”

欧阳康一怔,“当然是高嫁。嫁个好人家,日后才过得好。”

念福再问,“那咱们儿子将来接亲,你愿意他娶个高门媳妇么?”

欧阳康连连摇头,“女方家境差些都无妨,最要紧是人好。要是条件太好,还不得儿子成天捧着她呀?”

一想起要他家两个宝贝儿子去低声下气,他就满心不快了。

念福翻翻白眼,“那你还废话那么多?”

欧阳康想想也是,可再想想,又不甘心道,“可我们成亲那会子,你可比我高出许多。”

瞧他一脸吃亏,求表扬的表情,念福只淡定的摸摸他头,“那是我心好,愿意扶贫。不用谢谢了,一辈子感恩就好。”

欧阳康横她一眼,把媳妇的手拍开,“扶什么贫啊?我扶你还差不多。要没有我,你儿子能生得这么人见人爱么?不过说真的,当初我回家给你那切结书,你怎么就那么平静呢?也不哭一下闹一下的。”

念福一脸坏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欧阳康气结,顿时捉了媳妇上床,施以家法。

直到“逼供”逼得狠了,某人才气喘吁吁的承认,“你…你那时一直没跟我说过‘对不起’,也不肯抱儿子,我就隐隐觉得不对。你要真的全忘了,只当是个陌生人,怎么连个小孩子也不肯抱…后来,我又想起当初你跟我说过,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不明确的说要和我分开,就不要信…所以那时皇上来了,我突然想通了,决定信你一回,才跟他说了那些话…”

欧阳康眸光沉了沉,搂紧了媳妇。脸贴着她的脸,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是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再一次无比确认,这个人已经长进了他的根里,跟他心灵相通,就象左手和右手,温暖妥贴,再也密不可分。

啊咿!

不合时宜的童稚声忽地响起,抬头一看,除了他家小芋头还有谁?后面跟着那个推车的大儿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看不清楚一般。

欧阳康正正衣冠坐起来,“看什么看?”

眼下有孝,他能做得了什么?不过是挠了媳妇几下痒痒,儿子你需要用那种发现新世界的眼神看着你爹吗?

还笑?他居然还笑?

呵呵,小儿子也傻乎乎笑出声了。

全是跟他哥学坏了!

欧阳康暗自磨牙,他在认真思量,要怎么把那个媳妇口中的“弟控”,这个毛病给治一治了。

***

芋头:我笑,是因为老爹你顶一头鸟窝发型的样子好好笑。

白薯:别说。大人都爱面子,咱们偷笑就好了。

芋头:可是哥,他们说你弟控是肿么回事?

白薯:那是他们妒忌我最喜欢你。

芋头:那哥你继续控我吧。

儿爹:…

旺财:我来解释下为啥这个番外叫这个词牌名,因为作者觉得,这样清溪浅浅如流水帐,还有美女不时出没的地方,比较符合兄弟俩日后的发展动向。。。至于大家都很关心的公孙小裴等人,作者还在绞尽脑汁的给他们说亲中,会在后面不定时放送。安啦~~

番外五 浣溪沙2【含德清公主】

看欧阳家小哥俩一副好得死去活来的小样儿,谁都没有想到,当念福要奉诏离京的时候,小薯仔虽是哭得惊天动地,可最后,却是牢牢的攥住了师公的衣角,选择了留下。

欧阳康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难受,却又无比欣慰。

最早,他就是这么决定的,可苏澄坚决不同意。

“…你们让芋头过继到我的名下,连族谱都上了,这就已经够了。薯仔还那么小,怎么离得了爹娘?更别提他跟弟弟那么要好,要分开两个孩子得多难受?把他一起带去,我会定期寄功课来,有你教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至多,等他过了十岁,再送上京城来,我也好教。”

欧阳康听得心里更难受了。

小薯仔跟芋头好,难道跟师公就不好了?小孩子的别离会伤心,大人怎会不更加伤心?

他不是没想过举家迁徙,可这实在太不现实了。

先皇给念福的封地在西南,那一块原本被姬龙峰占据的地方。这不是故意刁难念福,而是认真想给这个表妹,也是当世最后一位沐氏女永保安生的乐园。

那地方四季如春,鲜花不败,却还没有完全开化,兼之部族繁杂,有天险可守,若念福两口子能沉下心来好生经营,便俨然一个小朝廷,根本不必担心日后皇家子孙忌惮,寻他们的麻烦。

但有天险,就意味着此去西南一路极是艰难。苏澄毕竟是双腿残废之人,就算有车轿随行,这样的颠簸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也是太大的负担。

而苏澄留在京师,还能不时跟亲戚好友有所往来,若是去了西南边陲,得有多寂寞?更别提杜川,几辈子的祖宗基业都在京城。让他怎么撒手跟着一起走?

更有一层谁都就不出来的话。

苏澄留下,守着破园,既可以替徒弟一家当在京中的眼线,又能让皇上放心。隐隐算个人质。

天威难测。

别看齐王继位后是清明果断,可谁能保证人不会变?嘉善公主没了爹娘公婆,只有丈夫的先生,小儿子上族谱的祖父是最直系的长辈,有苏澄在此,能给他们省多少闲话?

皇命难违,嘉善公主一家是不得不走的,而欧阳康也太知道苏澄为他们一家的付出了。

尤其是小薯仔,简直是当成眼珠子一般呵护,说是等他十岁再来。可留下他和杜川,在这偌大的破园里,这些年得过得多么冷清?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难题被薯仔破解了。

在爹娘把他抱去讲道理的那一天,他虽然哭得差点晕厥过去。伤心得都不肯理他爹娘了,却搂住了苏澄的脖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也许这就是人生,欧阳康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念福也没有。

当爹娘的只能从离开薯仔的那天起,就开始写家书。每天写一段路上的旅程。对大儿子的思念和问候,等到一家人再上京时,再捧着厚厚的一大撂册子,读给他听。

这一等,就到了薯仔四岁半的时候了。

本就有意上京过年,又临时听到好友关耀祖要成亲的消息。一家子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进了京。再见到明显长高长大不少的大儿子,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就算有无数的不得已,可他们这对做爹娘的。还是没能在孩子最需要爹娘的时候天天陪着他,这对于世间任何一个父母来说,都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

幸好,孩子的心总是那么包容而宽大。只用了几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小薯仔就扑向他久违的爹娘,还有他最可爱的小弟弟。

“那里有房子一样大的象?”

“你们还见到黑白滚滚的大熊猫?就是书上说的食铁兽?”

“那你们怎么不带一个回来?”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念福又是心酸又是为难。

苏澄宽和笑道,“那薯仔这回跟爹娘一起回去,也都去看一看。”

小薯仔一怔,看了他两眼,忽地做出一副一点也不羡慕的样子,“嘁,我才不去呢。我就陪着师公,等我长大了,再把那些大象、大熊猫全都抓上京城来,跟师公一块儿看。”

苏澄没说话,可眼圈却微红了。

杜川勉强说笑道,“那大象若是有房子那么大,可怎么弄进屋来?不把门都挤坏了?”

“那就拆了院墙,回头再修就是。”小薯仔倒在苏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语气里带着别样的坚定,“师公,到时咱们一起看。还有爷爷,你也没见过吧?到时咱们三个一起看。”

苏澄抬手抚着他的顶心,哽咽着应了一声。

只如今的他也没有想到,若干年后,这个小徒孙真的拆了院墙,陪他们一起看了大象、熊猫,还有无数传说中的珍禽异兽。

这个小徒孙答应他的所有事情,都有做到。

而此时,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小芋头眨巴着眼睛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忽地跟哥哥一样,扑进苏澄怀里。

只他年纪还小,控制不好力道,所以很笨拙的跟他哥哥的脑袋撞到一起了。

咣地一声,痛得两兄弟都不由自主揉起了头。

呜呜。

“你还有脸哭?”小薯仔揉着脑袋,含着眼泪,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那个笨蛋弟弟,“也不看清楚就撞上来,知道痛了吧?”

不过,他不想说,借着这一撞,掉了几滴眼泪,他心里方才那小小的酸涩也烟消云散了。吸吸鼻子,他只要记得,将来把那个什么大象还有黑白滚滚都弄来就是。

然后再看被师公揉着头的弟弟,瘪着嘴,大滴大滴的掉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的样子,小薯仔又心软了。

“好啦好啦,我不怪你了。小芋头不哭不哭,哥哥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念福看着小哥俩这样,想笑,却掉下泪来。

还好,此时有人来解围了。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哭了?来,看看表舅舅带来了什么?”

康守靖兄弟俩进来,抱出一只小篮子,刚一掀开篮子上的厚棉布,就把两个小孩子给吸引住了。尤其是小芋头,还抽抽答答的挂着泪珠子,就止了哭声,睁大眼睛望过去。

篮子里,有两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一只头背都是灰黑色。肚皮雪白,一只是老虎一样的黄色花纹。两只小猫都不过成人巴掌大小,想来才满月,怯生生的小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康守靖笑眯眯的看着小哥俩。“你们要不要来抱一抱?”

小薯仔毕竟年纪大些,顿时就走上前去,小芋头跟着哥哥,也围上去了。

康守翊握着他们的小手,带他们摸摸小猫,小兄弟俩立即忘了脑门上的包,专心逗弄起小奶猫来。

康守靖这才好跟家长说话。“这是守翊庄子上新生的小猫,想着你们回来了,便抱了两只最乖巧听话的过来,给他们小哥俩养着玩吧。”

念福连忙道了谢,又和欧阳康招呼他们兄弟去房间里说话。

康守靖今日前来,一为探视。二为送猫,三来也是来道谢的。

他之前帮康守翊看了一门亲事,女方原也算是二流世族之家,奈何战乱中门第败落,如今混得跟他们家也差不多。偏家中爹娘还有些重男轻女。不大舍得出陪嫁。但康守靖打听得那姑娘实在人品不错,就有意说亲。

没想到,康家老姑母是过世了,还有康二婶来横加干涉。

那康仲涛日日跟着小丫头厮混,没想到真给他折腾了一个儿子出来。虽是庶生,仍旧成天当个宝似的,那康二婶的日子便越发难过了。

她想着女儿是没指望的,男人也靠不住,她这把年纪又不可能再嫁,又把主意打到大房兄弟俩的身上。

对康家兄弟嘘寒问暖,表现得象个慈母一般,只在二人婚事上,想把自己亲戚家的女孩弄来,日后好有个倚仗。

康守靖自然不愿上这个当,那康二婶也不威逼喝骂,反对他们更好些,只成天的哭哭啼啼的装柔弱,闹得人不胜其烦。

后来康守靖无法,求到破园来,倒是杜川给他出了个主意。

寻个媒婆,假托有个富户去女方提亲,那边一听,立即把康家的亲事给回了。气得康二婶一肚子火,大吵一架,算是闹翻了,康守靖这才顺利的把弟弟的亲事于年前订下,说好等到明年秋天,出了他们祖母的孝就成亲。

念福听得好笑,“那等你婶子回过味来,又来吵闹怎么办?”

康守靖道,“这却不怕。我让人悄悄去跟她说了一回,与其寻个亲戚家的女孩,回头仗着亲戚身份不好管教,不如寻个外来的好欺负,她倒是也听进去了。不过等守翊成了亲,我还是让他跟媳妇住在庄子上,她隔得老远,还能怎么折腾?”

念福却摇了摇头,“那她要是也想跟到庄子里去怎么办?从前单身汉不方便,如今可是有媳妇的人了。她这个当婶子的要来借住,还能赶走不成?说来她也是可怜人,到时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们又该怎么办?”

这倒是把两兄弟问住了。

欧阳康笑着说媳妇,“你不能光给人家提困难,也得给他们想想办法呀?”

念福倒是真没想过。

康守翊忍不住道,“那我故意把庄子布置得差些,她就不会来了吧?”

这法子连康守靖都直摇头,“太差了也不象,到底你们是要居家过日子的。如今二婶在家里日子着实难过,跟二叔成天摔摔打打,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不休。就算你那边条件差点,只怕她也愿意过去。”

念福道,“若是你们心好,她又知道分寸,带着她住也不是不行。只怕她本性难移,各种插手管事,才叫人恼火。”

康守靖想半天,“不行只好答应她日后跟着我住,让她消停下来了。”

康守翊却不同意。“那怎么行?哥哥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哪能再受这份委屈?算了,她要实在想来,就跟我们住吧。顶多她要唠叨。只当听不见也就罢了。”

念福道,“若你媳妇是个机灵的,能降得住她,住一起也无妨,但若是降不住,那还是别住一块儿了,小心请佛容易送佛难。成天有个人添堵,你跟你媳妇也处不好的。”

康守靖道,“这不还有一年么?兴许那时她又改主意了呢?或者咱们也有好办法了,等等再说吧。”

这样也好。念福只是提醒一句。本想也关心下康守靖的终生大事,忽地昌乐来了。

虽说念福从前跟她关系不好,可上门就是客,何况人家还带着孩子,总不好拒之门外。

康守靖忙起身告辞。“我们身上有孝,若不是你们回来不易,这正月里本不应上门叨扰。这便先走了,不必多礼。”

欧阳康送他们出去,那边念福去招呼昌乐。

没想到她的儿子巴图倒跟薯仔极熟,一进门就自来熟的喊着,“小薯仔叔叔。你们在干什么?”跑过去玩了。

看念福诧异,昌乐挑了挑眉,“自你们走后,我想着薯仔寂寞,常带他来玩的。你放心,我如今也是当娘的。不会把儿子教坏带累了你儿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念福横她一眼,心里却觉得这丫头如今受了不少磨难,倒比从前懂事多了。只这张嘴,还是一样讨人嫌。

才想刺她几句,摆摆当姑姑的威风。未料小巴图见薯仔兄弟俩逗弄的小奶猫可爱,也管娘要。

可薯仔芋头也是刚得的小猫,小孩子图新鲜,让谁送都不合适,念福怕闹矛盾,忙让下人追了康家兄弟去再要一只。

不意康守翊那几只猫崽子都给人要了去,如果实在想要,他得再问人去。

昌乐听此,忙安抚儿子,“回头娘带你进宫,那儿有专门养育猫狗的地方,你自己去选一只好不好?”

她虽疼儿子,却没把孩子养得如自己从前般娇纵。巴图听了这话,便点头同意了。还道,“那也给德清姑姑选一只,行么?”

念福未免多问了句,“巴图为什么要给德清姑姑选一只?”

巴图仰着小脸道,“德清姑姑没孩子,给只小猫陪着她玩,她就不用总是一个人了。”

念福心头一哽,随即一片戚然。

当年,她原想着,等过几年韩驸马的事渐渐给人淡忘了,就劝劝皇上,给德清再招个驸马,没想到高显去得那么急,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如今的皇上是德清兄长,妹妹跟哥哥要开口说这种话,可比父女之间还是差上一层的。

才自唏嘘着,谁料康守靖又转了回来,他也是怕孩子失望,想起件事,赶着来道上一句,“若是你们喜欢小兔子,那羊角村老方家里倒是才下了一窝。我这就骑马去捉,天黑前就给你们一人送一只来。”

这可太辛苦了,可巴图已经率先叫起了好。看着孩子期盼的眼睛,谁也舍不得拒绝。

欧阳康干脆牵了紫霄,跟他们兄弟俩一起去了。到时他一人带回来就是,省得累人家大晚上的奔波。再说他是驸马,就是关了城门,他也不怕。

只是出门时,康守靖心里暗想着巴图之前的话,觉得这位德清公主倒是真真可怜。明明跟念福昌乐差不多的年纪,如今别人都是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偏她膝下空虚,还要天天伺候疯婆婆,实在不易。

想来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虽说自己家中也有诸多烦恼,但比起她来,倒又似没那么可怜了。

这边送人离开,那边昌乐顺势跟念福说道,“我今儿来,一是看看你们,二也是想你有机会的时候,帮着德清说两句好话。大家都是姐妹,看她那样,我们心里都难受得很。当年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嫁给韩偲。从前的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养了孩子,倒是时时刻刻怕有报应着落在孩子身上。只我从前把自己名声糟蹋坏了,如今就是想说好话,也没人理。所以此刻才来求你。”

念福听得倒有几分感动,“便是你不求我。此事我也会管的。你倒是跟我说说宫里的情形,我都走了这么久,有些事也不太了解了,总得知道皇上皇后如今怎样。才好知道要怎么去说。”

昌乐当下就跟她细说起宫中之事,这几年她着力跟众人交好,虽说成效不大,但有贤太妃在,宫中差不多的八卦,她还是知道的。

念福如今掌管自己的封地,颇明白上位者的制衡之术,心中核计了半天,方道,“就算是皇上允了。估计也不会同意就这么让公主再嫁。说不定还要削了公主封号来换,都是有可能的,得先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再她若能有个现成的人选,我就更好说了。”

昌乐当即起身,“这个好说。我现在就去问,反正要等小兔子,晚上必是要叨扰一顿的。”

念福笑道,“不必你去,索性我下个帖子,让人把德清请来就是。你也随我下个厨,给她和几个孩子做几道小菜。”

昌乐却摇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韩家那个姐姐又生了个儿子,如今姐夫不知怎么把韩家说通,跑上京来,闹着要把大儿子过继进门。德清再拦着,就成居心不良。要断人家烟火了。如今她家成天闹得鸡飞狗跳,我若不去,她断是来不了的。”

念福这才恍然,“怪道我说那日她就来给我拜个年,就匆匆走了。只说婆婆不大好,原来竟是这样。那如今看来,更得让她跳出火坑了。哪有人过继不过继小的,过续大的?分明是看大的懂事,有所图谋了。”

“谁说不是呢?”昌乐应着,去跟儿子打了个招呼,先去接人了。

只芋头听着过继二字,自以为很是荣光,指着自己小鼻子,洋洋自得的说,“我也是过继的,我叫苏适,不跟你们姓。”

念福不觉莞尔。为了减少孩子的心理阴影,他们从小就跟孩子说,过继给别人,是多让一家人来爱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