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真是说笑了,念福是我唯一独女,让她做别人家的长子妇,受那些约束,我可舍不得。姑母年纪大了,管好自家孙儿孙女就行,很不必来操她的心。”

一句话,彻底把路堵死了。

康老姑母脸皮子抖了抖,却仍是不死心的摆出长辈姿态教训道,“劭勤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们沐家教女…”

沐劭勤伸手揽过女儿,怜爱的抚着她的肩,打断了老姑母的话,“我们沐家教女,从来珍爱第一。尤其如今唯余此一点骨血,若是爹娘在世,真不知要如何把她宠上天去。”

他忽地淡笑,“不过姑母出嫁多年,想必是受了康家的规矩熏陶,忘了咱们沐家的规矩亦属寻常事。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姑母你们这几日在这边住得还习惯么?饮食都还好么?若是有什么水土不服得早说,我好安排人送你们回家。”

这…才来就要赶人么?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康家人自知不能力敌,识趣的不再多说,别的倒也无可挑剔,只是抱怨起住的地方太偏僻,意思想要搬到正屋附近去。

住那么近干嘛?想揩油吗?

念福心内鄙夷的翻个白眼,才想刺他们几句,康守靖忍了半天没忍住,插了句嘴,“咱们又不是长住,这里已经很好了,何必再折腾着舅舅舅母不安生?”

“长辈说话,你胡乱插个什么嘴?”康家二叔康仲涛早看念福不顺眼了,奈何沐劭勤在此,他也不好跟她斗嘴,此时找着机会,立即指桑骂槐起来,“半点规矩也无,跟乡下来的似的!”

念福小脸一沉,是真生气了。这是干嘛呀?还在她家的地盘上呢,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第354章 我尽力【粉红440+】

看康家人不识相,多番挑衅,还对自己冷嘲热讽,念福决定不再装傻装天真了,可她才要说话,老爹先她出手了。

沐劭勤静静道,“本来我是不想说这话的,可二哥既然这么说,那我觉得有必要多说几句。我的妻子女儿,岳父岳母都是从乡下来的,规矩学得不大好,礼仪也不会,不过他们都是心地实诚之人,所以我见不得有人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就算不是指名道姓的骂他们,可只要在他们面前说了,又或者被我听见,我就会当做是在骂他们,会非常不高兴。就算二哥你上门是客,可我也只好把你请出去,省得你看不惯,我也不痛快。”

康仲涛窘得脸皮紫涨,康老姑母干咳一声,腆着脸道,“劭勤你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她们既是你的妻女家人,总该学着规矩才是,怎能如此放纵?”

沐劭勤笑得极冷,“姑母可能有所不知,长姐已经赐了两位尚宫来教她们规矩了。就算要挑剔,也只有沐家的正经人才有这个资格,可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如果姑母一定要讲究规矩礼节的话——”

他偏头看女儿一眼,人畜无害的道,“便是我这丫头,也有正二品的郡主头衔,难道要劳烦姑母一家天天向她磕头行大礼?”

这…康老姑母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念福有些无语。

康仲涛只得了个正六品昭武校尉的虚职,她这个做母亲便不能如正经官员般再给妻子母亲加以荫封。康老姑母本想等着过上几年,再求求太后给个封赏,可眼下却实打实的什么品级也没有。真要讲究起规矩来,那她还摆什么姑母的谱?

康二婶干笑着出来打圆场,“自家亲戚,再讲那些虚礼岂不是见外了?老爷你也是的,阿靖不过说几句话,说得不对你要教回去慢慢教,瞧你那脸色摆的。弄得人都误会了。我代他给王爷赔个不是吧,我们家老爷心是好的,就是一张脸吓唬人。”

康仲涛目光闪了闪,到底忍下了这口气,低头给沐劭勤赔礼道歉。

怕沐家父女计较,康老姑母赶紧也康仲涛添了一句,企图岔开话题,“要说咱家就阿靖一个男丁,日后你们养老送终也要靠他,可要对他好些。”

可没曾想。康守靖却顶着压力道。“眼下翊儿回来。我就不算独一个了。”

“住嘴!”康老姑母厉声将他喝止,“你弟弟已经过继到了你舅舅名下,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只能图穷匕见了。

念福声音不大。却能让屋里的每个人都听清,“连田庄钱财都拿去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哪还有不认账的?”

“这件事没经过我,我不同意!”康老姑母娶不到念福做孙媳也就罢了,可沐成冠是他们家最后的底线,要是连他也被赶出来,那康家还有什么希望?

所以康老姑母摆出正义凛然的架式道,“劭勤。你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成冠已经过继到你的名下,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当初你病得起不来,太后说要过继个孩子给你冲一冲,我们就是再舍不得。但顾念着亲戚情份,还是把成冠送来了。如今你身子好了,也寻回了自己的妻女,可怎么就容不下成冠了?你就是不念着他给你带来的好福气,也要顾念着沐家吧?”

她不屑的望了一眼念福,“她不过是个丫头,等你百年之后,你要谁来给你披麻带孝?等下到黄泉,你又要怎么去见沐家的列祖列宗!”

嘁,念福才没被打击到。沐家已经断根了,就是弄个假的来难道老祖宗就能高兴了?再说老爹老妈又不算老,谁说他们将来一定不能生?

沐劭勤把女儿的想法用一种文雅的方式说了出来,“时也命也,如果上天注定我们沐家要在我这一代绝后,那也非人力能及。至于成冠,我已经给了他合适的补偿,如果姑母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你方才也说了,过继之事是在我神智不清时办的,也没经过我的同意。我等了这么些年才说出自己的意思,也算是顾念亲戚情份了。”

康老姑母噎得无语,只能耍横,“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沐家绝后。就是太后娘娘,也绝不会同意的!”

沐劭勤微一挑眉,迟疑了片刻才严肃的道,“那,我尽力。”

你尽力?那是个什么意思?康老姑母不明白,可念福差点喷笑出来。

老爹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要是给老妈瞧见,非痛扁你一顿不可。不过她是贴心小棉袄,不会去告密,当然也不会跟一头雾水的康家人解释,她爹要尽什么力。

只是康老姑母瞧着这父女俩的古怪表情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又不确定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把成冠接回来?要不现在就让阿靖把他带来吧。”

康守靖小心的看了祖母一眼,“弟弟刚安置在客栈里,大夫说了,不宜搬动。”

康二婶忽地阴阳怪气的道,“阿靖,注意称呼。那是表弟,可不是你弟弟。你要担心你表弟不好,让你表舅请个太医来就好了,这府里这么多的人手,想来照顾你弟弟也容易些。”

“正是!”康老姑母赶紧接过话来,望着沐劭勤,又看看念福,目光不善的道,“成冠可是从你们这里离开时得病的,眼下病了这么久,难道你们都不管,见死不救的么?”

念福吃了一惊,当初沐成冠晕倒,可是立即让高老大夫救治来着,怎么一个风寒至今还没治好?可听着见死不救四个字,念福不乐意了。

“姑奶奶这话就过了。论起康家弟弟的病因,应该去问他娘才对。在他离开我们家时,可是立即请了大夫医治的,眼下还不好,那是你们自己家人没照顾好,怎么反怪起我们?”

她理直气壮的道,“看清楚了,我们家是平王府,可不是医馆,要治病救人,还请寻大夫去!”

沐劭勤顿时一唱一合的道,“这救人如救火,我们就不耽搁姑母了。要是自家亲戚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会尽量帮。可要是有人硬要冒充我的儿子来捣乱,请恕我们家无法招待。念福,我们走吧。”

他们父女手牵手,真的就这么说走就走,把康家人全扔在那里了。

可才要跨出门槛,却听后头的康二婶冲着康守靖吼道,“瞧瞧你办得好事,把娘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跪下认错?”

他做错什么了?康守靖明白这是迁怒,却还是只能无奈跪下。

康二婶望着沐劭勤的背影,冷冷道,“你是我们康家唯一的男丁,日后要顶门立户的,当然要学着懂事些。眼下连自家的事你都顾不过来,怎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么?就在这里多跪一时,好好想想清楚吧。”

康守靖一惊,难道要让他长跪不起?他倒是不怕苦,可他弟弟怎么办?他虽是拜托客栈伙计照应沐成冠,可要是自己半天不回去,人家未必肯管吧?

康老姑母却是会过意来,趁沐家父女还没走远,高声道,“那你就在这里跪上一夜,好好想想!”

念福忍不住诧异转头,他们居然能这么狠心?那是他们的亲人啊,就这么扔下不管?

沐劭勤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带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说,“这件事,别告诉你娘。”

念福明白,以蕙娘那个热心肠的性子,只怕就是知道会给自己惹上麻烦,还是会管这种事的。

可是,真的不管么?

念福有些不忍心。

沐成冠还是个孩子,不管大人怎么争斗,都不应该拿个孩子,尤其是拿个生病的孩子来斗气。

沐劭勤虽然同样不忍,却叹,“不能管,一管就脱不了身了。”

念福想了想,“爹,要不你让我试一试。”

沐成冠虽然还小,但毕竟也有十来岁,懂得好歹了,如果能借此机会在他心里埋下一颗善的种子,日后未必不能收获善果。

沐劭勤道,“念福你可别乱开玩笑,真要惹上身,可不是好玩的。”

念福自有办法。

她虽然不会亲自去管,可她难道不能去问问康守靖在京城有什么“朋友”能管?然后她只负责通知他的“朋友”,这样一来,康老姑母还能赖上她么?

沐劭勤想想,这法子倒是使得,便不管女儿了。

只是还没等到念福去问,康洁蓉着急的找了来,“表姐,你使个人去看看小弟吧,他眼下就在北城的鹤祥客栈里。不要派你们府上的人,去找个外人看看他,这样就不会赖上你们了。”

念福瞧她一眼,“你就不怕你祖母还有爹娘怪罪?”方才这丫头半字不说,她有这么好心?

康洁蓉捏着衣带,似有些局促道,“子不言母过。长辈如何,不是我能评论的。不过小弟还病着,却不能不管。”

第355章 心狠手辣【粉红520+】

算她还有三分良心,念福对康洁蓉的印象好了些,却道,“不是我们不肯帮忙,只是这件事着实难办。要不你再去问问表哥,看他在京城有什么朋友可以帮忙,我好去通知一声。”

康洁蓉怔了怔,“朋友?我们虽来过京城几次,可在这人生地不熟…”

“你去问了再说。要是没有,恕我也无能为力。”念福刚刚是先见了康守靖,才去见康老姑母一家人的,所以知道他在门口遇到欧阳康了。只要这个表哥不太笨,应该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一时,康洁蓉回来道,“哥哥说他有位同窗好友认得位名叫欧阳康的公子,就住在京城里仁坊的破园里,可以帮忙。”

她似还有些疑惑,不明白堂兄怎么突然认识这样一个人。

念福肚内暗笑,面上却故作诧异道,“这人我倒恰好认得,那我就去帮他通知人了。”

康洁蓉忙忙的道谢,递给念福一块玉牌,“这是哥哥的随身之处,拿着这个去,小弟会听你们的话的。”

康再次道谢告辞,念福走了。

虽然不用她亲自去跑这一趟,可她还是决定自己去交待一番。反正她要出门去接蕙娘,不就“顺路”了?

当欧阳康带人找到鹤祥客栈时,迎面就见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拖着病弱的身体慢吞吞的往外走,他一时还没认出来,问伙计康家兄弟在哪儿。当那伙计指向这少年时,简直吓了一大跳。

沐成冠瘦得象具干瘪的木乃伊,整个人跟根竹竿似的在衣服里晃啊晃,似乎随时都有被风折断的危险。

“你,是母亲叫你来的吧?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母亲费心了。”出乎欧阳康的意外,沐成冠一见了他,竟似有些畏惧。

欧阳康看出不对劲了,因那点子亲戚关系。他曾经和沐成冠见过一面。那时的小少年虽然谈不上天之骄子,却是健康红润又有几分傲气的,而且对谭夫人十分的孺慕与依赖,怎么如今一见着居然就想要躲着他?

欧阳大少眼珠一转,不厚道的诈起了小朋友,“这话怎么说的?哪有孩子不跟着母亲在一起的?”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果然让沐成冠上当了,对他的畏惧更深,往后退了几步,难掩慌张的辩解着,“我…我病还没好。会把病气过给她的…”

欧阳康瞧着他惊惶失措的样子。忽地有些不忍心了。说了实话,“本来,我是受了你兄长的委托,要接你去个地方养病的。可瞧你这样子,也是不会跟我走的吧?”

沐成冠一愣,眼睛睁大了,“你不是我母亲派来的?”

欧阳康噗哧笑了,“你母亲若要接你回去,也应该找我二弟,怎么会来找我?”

对啊,欧阳庄才是谭氏的亲儿子,怎么会找他来?沐成冠疑惑的问。“可是,你怎么会认得我哥?”

欧阳康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这回你可信了?”

沐成冠摸摸玉牌,信了一半。“那我哥怎么就回不了了?”

欧阳康睨他一眼,“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你母亲那里去,我就告诉你。”

沐成冠无法,只得吞吞吐吐的告诉他,“母亲…不大给我吃药,每日就喝些米汤…”

行了,不必说了。自小在三婶“熏陶”下长大的欧阳大少很是明白这些宅门里的弯弯道道,帮着沐成冠收拾了他们兄弟简单到寒酸的行李,把人送到高老大夫那里养病去了。

高老大夫的房东因郊区的老屋在这次天灾中严重受损需要重建,家里人一商议,便决定把房子全租出去,回乡暂住几年。欧阳康听说之后,索性付了那家一笔不小的典金,约定以五年为期,把他家房子全都典下来。重新整修之后,一半对外营业,一半做了病房,还特意拨了几个下人过来照管,弄得有模有样。

这下不仅是附近的百姓过来看病方便了,就是破园里的下人有些个头疼脑热的过来养两天也方便了。让沐成冠住在这里,他自己安心,高老大夫诊治起来方便。回头还不怕康家的人扯皮,一举三得。

当然,欧阳大少还安排了最重要的一招。他让在那儿当学徒的连成罗武没事多跟沐成冠聊聊天,观察下这孩子的品性,适时的把他往正确方向“引导引导”。

不过沐成冠显然比他想得更加乖觉,因自小离家,他比平常的小孩更加敏感也懂事许多。

那几年住在国公府的日子里,沐劭勤始终对他不冷不热,所以沐成冠很有自知之明的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争什么。而他这些时因为生病,又多看了些世态炎凉,更加对谭夫人生了嫌隙之心,反而对想方设法护着自己的大哥生出依靠之心,倒是巴不得做回康守翊。

念福回头得了欧阳康的小报告,也自放了心。

不过康家人也真是狠心,生生的让康守靖这样的大冷天跪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蕙娘听说了很是不忍心,把康家人请来,并点名要见康守靖才算是免了他的责罚。

念福暗自摇头,娘还是太好心了,幸好家里人口简单,要是多来几个,她这好打抱不平的性子真是要吃大亏的。

可沐劭勤却幽幽叹道,“你和你娘,都是这样好管闲事的性子,眼下在家,爹还可以护着你,日后…你可怎么办?”

呃…念福能说,其实她比她娘“心狠手辣”多了么?最起码,当陆滢再次登门时,她可是没有给她半分好颜色。

高绣茹获罪,陆滢的惩罚也就到了。

逐出宫廷,永不录用。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让陆滢只觉得一生都被断送了。这甚至比从前她爹还在世,宠着妾室欺负她们娘儿几个还要让她觉得眼前发黑,在家枯坐了几天,实在是没有半点办法的陆滢,只能求了余三胜,找上平王府了。

如果现在还有人能救她,只能是嘉善郡主。

可笑吗?

原本被她各种瞧不起的乡下丫头,如今却是她认得的身份最为贵重之人。况且,念福也是个厨子。陆滢想,她应该能理解一个厨子想做出人间极品美味的吧?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郡主了。”在难堪的静默中等了许久,还是余三胜腆着老脸开口向念福求情道,“就算阿滢有错,可也不至于罚得这么重吧?她还年轻,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她一生都毁了?”

感谢赵尚宫竖起的帘子,余三胜的尴尬与为难,陆滢的羞辱与不甘,清楚的全都收进念福眼里。可她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却半分也不会被对方察觉。

爽吗?

还没有。想要求人,总要拿出点求人的姿态吧?念福挑了挑眉,开口了。

“余师傅,您说的我都明白,可这件事是皇上定的,您让我怎么帮呢?难道让皇上收回成命?这似乎不大可能吧。”念福瞟一眼站在后头,跟个木头似的陆滢,故作为难的开了口。

余三胜忙道,“当然不会让皇上收回成命,只要允许陆家用财帛来赎罪即可。”

咦?念福一愣。

因为陆滢也曾经给太后娘娘献过菜,说来那道鹅掌还是太后喜食之物,所以旁边的赵尚宫不方便直接插嘴这事,却可以悄悄给念福做了个科普。

原来大梁朝刚刚开朝,家底太薄,一穷二白,所以沿袭前朝规矩,除了一些罪大恶极的重罪,象轻些的罪名,是允许官宦人家拿钱来赎罪的。可这也是需要有门道的,没人帮着讲话,谁肯收这份钱?

念福暗自撇了撇嘴,看来无论什么年头还是有钱人有特权呀。

“余师傅,我初进京城的时候,曾经得了您颇多照应,按理来说,您好不容易管我开一次口,我应该立即答应才是。可是,您也知道,眼下不仅是陆姑娘受了罚,常国公主更加受了重罚,要是我去替陆姑娘求情,皇上允她拿钱赎过,那公主呢?是不是她也去寻人求个情,就能一切照旧?要说起亲近来,我虽是皇上的表妹,可公主还是他的女儿呢,这些比不了不说,公主还曾经立过那么多的功劳,未必皇上还能给我面子多过给公主的?”

这…余三胜无语了,念福说得有道理。为难的再看徒弟一眼,觉得这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陆滢咬了咬牙,从后面走了出来,到帘子跟前跪下了,“我…奴婢也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但还请郡主看在同门的份上,救奴婢一回。”

这句话不长,却几乎是费尽陆滢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此时要是有个地缝,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她何曾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一天?

得跪在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面前,口称奴婢,颜面无存到如此地步?可是,比起被逐出宫廷的羞辱,她还是不得不收起骄傲,把自尊放下,跪了下来。

嗯,念福微挑挑眉,总算是有个求人的样子了。

第356章 诚意

这几天皇上的圣意一出,陆滢的天完全塌了。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根本不敢出门。可就是如此,家里人的冷嘲热讽还是无孔不入的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

只有母亲,陆文氏没所谓的跟她说,“不进宫也好,早些寻个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是正经。”

太天真了!陆滢想,就凭她现在这样,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只怕是给人做妾就得被挑挑拣拣。当然,如果她彻底舍弃京城,远远的去到外地,兴许还能谋一线生机,可是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这辈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自从懂事起,就以进宫掌管御膳房,成为天下厨子的翘楚而努力。

陆家的传承教会她,只有在御膳房才能接触到最顶尖的食材,才能烹饪出最极致的美味。而亲身经历更加血淋淋的教会她,只有爬得更高才能接触到最有权势的人,才能成为受人尊敬的厨子。

眼下,她要是离了京城,顶多也就嫁个开酒楼的,然后跟他一起把生意做大。可那又怎样?不过是个有钱些的厨子,就算遇到个*品的芝麻小官,还得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陆滢不要这样。

她要做的是站在众人之上,深得圣宠,不管是厨艺,还是在朝堂上都有一定份量的陆滢。她要让人仰视,而不是成天为了几两银子算计来去的酒楼老板。

所以此刻她跪了,还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虽然地板并不冰凉,地毯也很柔软,可那份卑微屈辱的感觉还是象地毯上的小毛刺一样,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

不过就在此时,她也默默的跟自己说,这一切她将来都会找回来的,她得忍耐。哪怕不是从念福身上,她也会从别人身上得到补偿。

念福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如何。不过,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居然能够跪在自己面前口称奴婢,念福在暗爽之余,也觉得有几分警惕。

一个过于刚强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她并不需要知道陆滢心里的诚意有多少,只要逼得她跪地叩首,也足以让她出一口恶气了。

“陆姑娘,别怪我不帮你。而是你觉得,你能拿出多少钱来让皇上平息怒气呢?”

陆滢一顿,脸色唰地变了。难道她今天的这份屈辱白受了?

“那郡主的意思是?”

“我想以皇上的英明。就算处罚了你。也不是让你拿钱来赎罪的,而是要给你一个教训。陆姑娘,你从进来到现在,可曾为你的所作所为认过错?炮烙鹅掌。杀鹿取胎,或许能烹制出极致的美味,可你不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了吗?它们虽是牲畜,可也是一份生灵,这样被虐杀,亏你是个女孩子,怎么就下得了手?”

陆滢被说得哑口无言,满面通红,火辣辣的烧得慌。就连余三胜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道,“是我教徒无方!”

念福亲自走出来把余三胜扶起,叹道,“我知道余师傅是个心善之人。这样的菜是您无论如何也教不来,也根本不会教的。”

“全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想出风头,才会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被逼着说出这样的话,陆滢羞窘得简直想死!

这样的话,就算是余三胜关起门来的时候,也没有对她说过。她心里虽然意识到了,可在没人说破的时候,就假装忽略了这件事。反正她已经受到责罚了,不是应该抵消她的罪过了吗?

可现却被念福毫不留情的戳穿,让陆滢只觉得就象是被人强行扒光了衣裳,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般。虽然念福并没有用一个恶毒肮脏的字眼,却比她听到所有的骂人的话都要厉害,简直象鞭子一样血淋淋的抽在她的心上,打得她体无完肤。简直没脸再呆下去,恨不得马上就走。

看她眼下的脸色,念福觉得,她总算是受到点教训了。于是话锋一转,“不过要说陆姑娘这么好的厨艺,若是就此埋没,似乎也有点可惜。”

象是绝处逢生般,陆滢又生出点希翼来,只听念福道,“不过陆姑娘想得到皇上的谅解,还得拿出些诚意来,我才好去替你说话。否则仅凭那些钱财,你觉得能打动陛下吗?”

诚意?什么诚意?

陆滢茫然了,可余三胜却眼睛亮了,“对呀!如今皇上正担心没有粮食,不如阿滢你回去多收些陈年的老绿豆回来,多做些粉丝,这才是解决皇上的大问题啊。”

做粉丝?陆滢还有些不确信,可念福却点了点头,赞许道,“余师傅的这个法子好极了,就算陆姑娘捐不出万两黄金,能够一下子捐出万斤自己亲手做的粉丝,想来也能让皇上消消怒气了。”

注意,她可什么都没保证哟。

可陆滢却以为是她做出粉丝就能帮她说好话,咬牙答应了,“奴婢这就回去做。”

“等等。”念福命人将她送来的厚礼全部捧了出去,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就请陆姑娘收回吧,要是果真有心,不如全部换成绿豆做粉丝,我看着也更欢喜。”

陆滢有些羞愧,念福如今穿的戴的皆是宫中御制,哪里还会看得上她家这点子东西?低眉敛目的把东西收了,打算回去做好粉丝再给念福送来。

心中有了希望,干起活来就有劲了,反正陆滢手上还有点钱,很快就把市面上陈年的老绿豆收了几千斤回来开始做粉丝。

这个事难度不大,可陆滢不会。之前御膳房钻研此事时,她嫌技术含量低,没兴趣,可如今想学还非得上御膳房如今专设的粉丝作坊去。

这样的大冷天,做粉丝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得在冷水中反复淘洗研磨,故此在最初确定了粉丝做法之后,余三胜便把这块儿交给年轻的厨师们来磨炼意志和耐心了。

陆滢从前算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一向受到特别优待,哪里肯做这些事?可如今的她却成了过街老鼠。要不是余三胜的面子上,根本连来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当下就有受过她气的人揶揄道,“哟,这不是陆姑娘吗?您怎么不在太后公主面前当差,反到这里来了?连你的刀具那些也不带,这可能做什么呢?”

陆滢含羞忍辱的低声下气道,“师兄说笑了,我不过是来学做粉丝的,还带那些做什么?”

“嗬,还真是难得。听你叫一声师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做师兄的也不能为难你。去把那些绿豆淘洗出来吧,记住可别掺了砂子。”

淘砂子这样粗活叫她做?陆滢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人帮她说话,到底还是去了。一双细皮嫩肉的手才触到冰凉冷水就是一缩。

有人取笑道,“要是做不下去可别勉强啊。”

陆滢咬牙,又将手伸了进去,不出半个时辰,双手已经冻得麻木,完全没有知觉了。连衣裳上打湿不少,冷得直哆嗦,可她想要学做粉丝,就必须忍耐下去。

陆滢在御膳房是如何的吃苦受罪念福不清楚。也没兴趣搭理,她最近正忙着研究给欧阳老太太祝寿的糕点。

蛋糕虽然好吃,可欧阳康告诉过她,祖母不怎么爱吃鸡蛋,估计体质有些过敏。吃多了就容易拉肚子。除了念福从前做的鲜橙蒸蛋小小巧巧的还愿意吃上一两口,其他的基本不碰。

念福要是烤个纯蛋蛋糕,就算再好看,估计老太太也是没那个口福消受的,可还能做出怎样的寿糕呢?

去请教祝四霖,甩她一句话,“自己想。我一说就把你的思路框住了,要自己想才能有进步。”

连个提示也不给,太小气了。转头又去寻人,“赵姑姑,你见多识广,能帮着想想怎样有特色的糕饼吗?”

听念福在学规矩的休息时间里问起这个,赵尚宫笑了,“奴婢就算曾经见过些世面,也是主子给的,哪里谈得上什么见多识广?郡主还是问问别人吧。不过要是祝寿,还是寿桃最体面,从前有人做过八宝馅的进献太后…”

赵尚宫说到此处忽地一哽,那个做八宝寿桃的是陆滢,眼下提起太晦气了,赶紧换句话道,“要不做个寿面?”

念福摇了摇头,老太太一辈子吃惯了米饭,不爱面食,就算寿桃寿面做得再好,也是个表面光,老太太不会喜欢的。

“表姐这是在烦恼什么?”帘子一动,是康洁蓉来了。总是笑得那么温柔可亲,让人无法拒绝。

沐劭勤故意把他们一家安排得极远,就是不想让他们多来走动,可这个康洁蓉却很不畏辛苦,自从结识念福之后,每天都会步行上一柱香的时间过来给沐劭勤夫妇请安,跟念福说说话。

本来念福客套的还问她要不要小轿,可康洁蓉却婉拒了,说每天这样走一走还可以活动一下,强身健体。知她是不想让康老姑母和爹娘有这个便宜可占,让念福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三分。只觉歹竹出好笋,没想到康家那样不成器的几个长辈倒是教养出康守靖和康洁蓉这样好的兄妹来。

所以此刻她来,也不瞒着,“也没什么,不过在说有什么特别的米糕。”

康洁蓉又给赵尚宫见了个礼,才抿嘴笑道,“若说别的吃的倒也罢了,这米糕我从前倒在乡下吃过一样。也不知人家是怎么做的,竟有九层,红黄蓝绿,可以一起切了吃,也可以一层层的揭开来吃,极是漂亮。”

是么?念福有兴趣了,那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