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也是这般年纪,或许比那姑娘还要小些,骑着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的从山坡上跑下来。
那时,卫宜年的父亲还在,笑眯眯的指给儿子看,“看,那就是东边宁云寨寨主的千金,你将来的老婆。等到日后成了亲,你可要好好对她,那高寨主可是爹的拜把兄弟,也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要是你对她不好,惹恼了你老丈人,人家打上门来,可别怪爹不帮你哦。”
当时的卫宜年涨红了脸,吃吃艾艾的应着,然后偷瞧一眼那个鲜妍明媚的女孩,心里满是欢喜。
只可惜,乱世的战火很快就烧到他们这些占山为王的草寇身上。眼看着一个一个山寨被不同的军队吞没,消灭,兼并,到底应该何去何从,谁也不知道。
然后,又是一场混战中,宁云寨无意中帮了高显的队伍,高绣茹还救了高显一命。可她的父亲,却不幸战死了。
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人会是日后的真命天子,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亲切和好感,高绣茹决定带领宁云寨加入他的队伍。
可卫家堡的人不同意,那时候,卫老堡主已死,年轻的卫宜年根本没办法镇得住那些倚老卖老的叔伯们。他只好带着自己的人马出来,改名换姓投入到高绣茹的麾下。
这样的乱世,想活下去都不容易,还成的什么亲?卫宜年只想默默守护着那个女孩,对天上的老爹和岳父有个交待。
虽然小时候见过一面,但高绣茹显然没有认出他来,于是两人慢慢的就成了上下级,又成了无话不淡的好兄弟。
高绣茹有领军治军的才能,杀伐决断极有魄力,但有时难免胆子太大,过于冒险往往就意味着给自己带来危险。卫宜年生性沉稳,思维缜密,恰好可以补足她这一点,于是军中常 有人戏言,他俩是天生一对。
可卫宜年听着却每每黯然心痛,因为那个时候,公孙弘出现了。
虽然这个少年足足小了绣茹五六岁,但卫宜年还是看出高绣茹看着他时,那样异于常人的情愫。
或许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吧,卫宜年把自己的心事深藏。默默的守望着自己的未婚妻。他那时已经决定,等到他们成亲的那一日,就是自己离开的那一日。
可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在那一场原本应该很轻松的战役里,却冒出了一个箭无虚发的神箭手,差一点就让高绣茹送了命。
卫宜年扑上去替她挡了那一箭,他以为自己就快死了,毕竟连最信任的军医都望着他流下泪水。
他觉得一个死人应该可以说真话了。所以抓着高绣茹的手。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信物。那是一只小孩子带的银脚铃。高绣茹满月时卫家送的贺礼,也是他们订下娃娃亲的信物。
“我…叫卫宜年。这个…还给你。以后,要好好的…”
几乎是费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卫宜年就晕厥了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在半个月后又醒了过来。
高绣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很厉害的大夫来,把他救活了。
然后她告诉他,“我会嫁你。”
不是“要”,而是“会”。
听出那声音里含着的一丝悲壮,卫宜年不忍也无法要这样的婚姻,可他的反对却没有效力,因为做事果决的高绣茹已经请求高显给他们做主完婚了。
而公孙弘,却被借故调去了另一场前线。
然后。他们就天各一方。
但卫宜年深知,妻子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他能理解,真的,初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珍贵而难忘的。就象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绣茹时,听到她那样美好的笑声。
“驸马,到了。”下人轻轻的提醒,打断了卫宜年的思绪。
一下子回过神来,卫宜年下了车。
小杜酒坊在条深深的巷子里,简朴而古旧的小小门脸,甚至因年代久远显得有几分破败,实在看不出内里乾坤,可当那沁人心脾的酒香随着风雪幽幽传来,却是顿时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就要抬脚往里走了。
一个小伙计出来招呼,“客官是要打酒么?要几斤?”
卫宜年一笑,“我还要一千斤。”
小伙计吓一跳,上下打量他一眼,“您是上回叫那军爷来订酒的客官?”
卫宜年忙道,“莫怕莫怕,我这回也是带了银票来的,这年下我知道你们忙,加上几成也使得。”
小伙计摇头,“那我可作不得主,您请等等,我叫个管事的过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女孩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是哪位客人要酒?”
瞧着她身边跟着的大白狗,还有那双墨黑漂亮的丹凤眼,卫宜年又惊又喜,原来竟是她?
“没想到又遇上了,咱们还真是很有缘哪。不听说你是开饭铺的么?怎么又开起了酒坊?”
念福也认出他来了,皱着小鼻子笑得俏皮,“我可不是这儿老板,算是半个学徒吧。不过驸马爷,你要一千斤可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要是你能给我买上这些酒来,我倒是可以只收个手工费,就给你勾兑一番。虽然比不上我们酒坊原酿的,但也很可以入口了。”
看她一双大眼珠光华灼灼的闪啊闪,卫宜年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不过他却不愿戳破这小小伎俩。想想自己要得这么多,一般的酒坊确实做不出来,如果她有办法,那又为什么不给她占这个小小便宜?
况且这个姐儿并不贪心,整个算下来,卫宜年其实也多花不了许多银子,所以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只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第272章 博同情
破园。
晚上家里来了个新客人,就是卫宜年。他在带给杜家酒坊大笔订单的同时,也要求来这里小聚,尝尝传说中祝姐儿的手艺。
念福很大方,当即应允了。欧阳康也不小气,拿出好酒好菜热情招呼。
只是卫宜年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怎么苏先生竟是不在?”那位传说中的毒舌先生他很想见识一下啊。
欧阳康一本正经,“先生到晋王府上做客去了。”
是啊,念福转身偷笑,带着那六名士图上的五个糟老头,去给晋王演绎真人版了。
哦,那卫宜年也不多问,只是吃着念福烧的菜,赞不绝口,“虽是家常小菜,却是用了心的,果真不错。”
念福笑得眉眼弯弯,她也觉得自己进步很大哦。
这边一家子吃得欢声笑语,而在晋王府里,高长孝却是吃得一肚子气。
看看眼下,这些都是什么人哪!他要的是美人带着名士图来,软语温存,良宵共度,谁要苏澄带着一帮糟老头子来他家胡吃海喝了?
偏偏手底下的谋士一个二个拉着他,“王爷,可不能动气!这些都是当代名士,平常请都请不到的,宁可忍下,也绝不能怠慢呀。若是回头能留下墨宝,不也证明王爷胸襟广阔,礼贤下士?”
好吧,晋王只当是日行一善,尊老敬贤了。
可这帮子名士有点自觉好不好?在他府上胡吃海喝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攀折他好不容易收罗来的珍稀花木,甚至调戏他府上的歌舞宠姬?
要是女的也就算了,可那个断袖为何偏偏要把他身边的男宠也叫去,又毫不在意的掐下一朵名贵兰花,戴在那男宠的头上命他跳舞。只要花一掉下,就罚他喝一杯,几番下来,那男宠已经半醉在他的怀里,任他轻薄了。
忍不了。忍不了了!
晋王是喜新厌旧,负心薄幸,可在他的面前公然玩弄他还没有完全抛弃的人,那岂不是当面给他带绿帽子么?他好歹也是堂堂的王爷,皇上亲子吧?哪能就这么叫人给羞辱了?
眯眼露出一道凶光,晋王虽然很想亲自上前去把那个姓苏的断袖掐死,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而是转身让人悄悄取出一副碗碟。
那是一套孔雀蓝的圈足划花荷叶碗碟,非常精美,是高显开国后官窑好不容易才烧造出来的新品种。每个皇子也不过只分了两套而已。晋王自己都舍不得用。平时收着当摆设的。可眼下为了出气,他倒是舍得拿出来了。
命下人悄悄上前,给苏澄换上新的碗碟,想趁他不备打破再栽赃给他。没想到苏澄这老小子贼精,一见颜色有异,顿时就道,“这样的御用瓷器怎么能给我用?王爷太客气了!”
晋王心里窝火,脸上还得赔笑道,“先生难得来府上一趟,就是拿些好东西招呼也是应该的。”
可苏澄却硬要还给他,“那怎么能行,万一失手打碎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清脆的啪地一声,那只精美绝伦的小瓷碗已经跌到了地上,摔成三瓣。
这…这算不算天助我也?晋王脸皮子抽搐几下,“先生…”
他话还没出口,苏澄已经哭丧着脸哀嚎起来。“这可怎么办哪?失手打碎御用瓷器,皇上一定会追究我的罪责。王爷,您干嘛好端端的非给我拿这个来呢?”
一帮子好友纷纷上前劝解,“算啦,打都打碎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事情是发生在王爷府上,他一定会帮你开脱的。”
“皇上就是怪罪起来,王爷仁义,断不会叫你一人受罚的。”
…
晋王一口老血快喷出来了,谁要替他开脱,谁又要跟他一起受罚?怎么这些糟老头子净却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偏还无法反驳,真心憋屈!
“唉,那我就回家等着受罚吧。”苏澄一副倒霉相,带着帮吃饱喝足的好友们告辞了。
晋王再看看他们剩下的空盘子,还有那个摔成三瓣的碗,心里更加憋屈了。
等到苏澄回了家,先向全家人打了一个预防针,说他搞不好要受罚。
欧阳康很是怀疑,“先生不是在皇上跟前很能说得上话吗?不过是打碎个碗,没这么严重吧?”
“那你以为我在博同情?”苏澄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要是我真被罚了,你记得要叮嘱福丫头,最好在家闭门不出,少惹点事,否则到时我可救不了你们!”
骂他也就算了,欧阳大少嘟囔,“念福哪有惹过事?都是别人来惹她。”
“总之不管怎样,夹着尾巴做人就没错了。”苏澄只能再唠叨徒弟几句,“把我教你的剑招好生练熟,出门的时候自己小心些,别再给人欺负。这里有瓶药,你收着吧。”
先生还会炼药?欧阳康疑惑的接过,倒出来一看,就见小小的药丸一粒粒跟老鼠屎大小,色泽殷红,芳香扑鼻,极是好闻。这什么东西呀?
苏澄还有点舍不得给他,“这可是江湖中上好的*药,只要一粒,足以迷倒一个墨云那样的壮汉了。你自己收着防身,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用了。”
这个可以有,欧阳康不客气揣怀里了。
眼看徒弟收药走了,苏澄心中微叹,他能做的也只到这里了,皇上要干的事是万万不能泄露的。而晋王顶多得个禁足的惩罚,可等到皇上走了,他真要闹起来,又有谁拦得住?只盼着徒弟自己机灵点,别被人欺负才是。
杜川跟他相伴多年,瞧出他神色有异,“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苏大先生先是矢口否认,又道,“不过是怕出事,家里没人照管而已。从前就咱们俩,无拘无束的也不觉怎么样,如今有了徒弟,倒象是多了个儿子似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听他这么说。杜川反倒去了疑心,只是笑道,“你若想要孩子,或是从你们老家过继一个,或是找女人生一个,我都是不会见气的。”
苏澄却摇了摇头,“孩子又不是养来解闷的,要教好一个人,就已经够花心思的了。再来一个,我非疯掉不可!”
杜川笑了。“那要是阿康日后有了孩子。你也不管的?”
苏澄愣了愣。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此时想想,却又觉得有些意思,“要是生得跟他一样俊俏。倒是可以拿来玩玩。”
杜川噗哧笑了,“那刚是谁说,再来一个,非疯掉不可?”
苏澄强词夺理道,“那是儿子,只能养一个,孙子倒是多几个热闹。”
杜川哈哈大笑,“人家正经爷爷还在京城呢,你倒想的好事!”
可苏澄却冷笑撇嘴。“那样爷爷,要了还不如不要!”
听得此处,杜川不再说下去了。却也暗暗替欧阳康发愁,摊上那么个爹,日后就算顺利娶了妻。只怕过日子也是有得闹心的。
隔日,皇上听说了苏澄醉后砸了御用瓷器之事,非常生气。国子监放假了,那就将苏澄抓到宫中的经史馆里去修经文,又令晋王闭门思过。
苏澄打碎的有罪,可这个保管不善的人也一样有罪。晋王心想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亏不亏的?
然后不到天黑,就听说皇上病了。然后太医说是可能祭天的时候冻着了,然后又动了肝火气到了。
这么大盆污水泼下来,晋王也傻了眼。心想打碎碗碟本是小事,再生气又能怎样?可据也不知是哪个半仙说,在皇上刚祭祀过后,儿子家里就打碎了碗碟,这是大大的不吉之兆,皇上信了,所以气得病倒了,很快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皇宫外。
收到消息的欧阳康心急如焚,顶着鹅毛大雪一直守在宫门外等王粲出来。
不等他开口,王粲见他就摆手,“别想求情的事了,皇上都病倒了,除了几位丞相,谁也不见,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搞不好从明天起连早朝也上不了了。”
欧阳康忙把两只大大包袱取了出来,“就算师父有罪不能回来,那能不能想法给他送些衣物进去?这样冷的天,可别把人冻坏了。”
这个王粲倒可以帮忙,找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把包袱交他验过无异,小太监帮忙送进去了。
欧阳康索性多使了些银子,跟那小太监说,“麻烦公公去看一眼,好歹带个话出来,省得家里人担心。”
这倒无妨,那小太监提着包袱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出来道,“苏大人说他没事,让家里都别担心,等他修完书就会出来的。他还说让把家里的好酒好菜都留着,让你们别趁他不在就吃完了,那他回来可不依。”
都这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吃喝?欧阳康忿忿然的走了,可提着的一颗心却放下不少。这象是苏澄会说的话,既然还能说出这样话来,证明先生过得没那么差。可这样冷天,又快过年了,他一人在宫里,怎么能让人放心?可不放心也没办法了,好在只是编修经史,也不算太苦吧?
欧阳康打起精神,回去安慰家人了。
可谁也不知,当天夜里,他那不算太苦的先生就顶风冒雪跟着高显和一众精干随从一块儿上路了。
最苦命的当数公孙弘,他是真的给欧阳康的热风泼出风寒来了。但因体格强壮,又着实在家将养了一日,已无甚大碍,只是喉咙仍有些沙哑,不时还清咳两声。
可这又如何?为求速去速回,连高显都是骑马,就算漫天风雪刮起来跟刀子似的,也没有人敢抱怨半句。
仁寿宫中,沐太后诚心诚意的燃起一炉香,祈求上苍,还有高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她的儿子平安归来。
第273章 大雪初停【果妈的和氏璧+】
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日清晨才渐渐收住。
整个京城,目之所及之处,就象是被一床厚厚的雪棉被盖住,纯白,清美,却冷彻人的心扉。
念福的生意也坚持了整整三天,不过老顾客们都很体谅她们的辛苦,大多会在中午打好两餐的饭,让她们可以早点回去避寒。
但这样的坚持,在整个北市,乃至整个京城都算是凤毛麟角了。以至于祝家食铺摆摊的那个地方,总是有人悄悄打扫,把厚厚的积雪铲到一边,让她们的生意做起来更加容易。
大家的关爱念福他们记在心底,所以这日见雪一停,更加高兴的推着车出去摆摊了。在暴雪中坚持了三天,大家都已经颇有经验,在车轮上缠上麻绳稻草,棉靴外再套一层草鞋,既能保暖,走起来也更不容易摔倒。
高高兴兴的推着车到了北市,却意外的发现自家铺子那被打扫干净的地盘上却聚积着大量的流民。一个个冻得直哆嗦,脸青鼻红,象是蝼蚁般聚集在稍微干净暖和些的地方,祈求一点点的温暖。
大家不由得都呆住了,站在那里不知应该是进是退,可看着她们车上的粮食蔬菜,流民们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象是看到了一捧火,都有些挪不动目光。
直到,有人大着胆子走上前来,伸出没有手套,生着冻疮的手,卑微的乞讨,“给点吃的吧。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于是,有了更多的人围上来,重复着一样的动作,重复着一样的话。“给点吃的吧。”
“走开!我们是做买卖的,不是来做善事的。”钟山忽地冷着脸,略有些粗暴的把身边的一个老人推开。然后冲那些占了他们地盘的流民们喊,“都让开!这里是我们家花钱租了做生意的地方。你们要乞讨上别处去,别在这里占我们家的地方。”
可能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不占理,所以盘踞在此的一百多个老百姓都慢慢的起身走开了。
让人搭起大棚,准备开始做生意,钟山才过来跟念福低低解释,“姐儿,真不能心软。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看出念福眼中的不忍。一些在食铺干活的大乞儿们带着几分赧颜说,“象是从前,我们有时饿狠了,遇到好心人施舍。就会把他身上的东西抢光的…”
谁都想做一个好人,可在有些特定的时间、地点或是场合里,做好人的下场却不一定太美妙。
念福自问还没那个本事承担这样的后果,所以她只能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
等到炉火生起。食物的香气慢慢升起,一些老主顾过来了,可也有更多的流民围在附近,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样的乞求而可怜。
念福不忍心去看了。她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她不是神,她做不了救世主。真正应该为这些流民负起责任的人,不应该在宫里,在朝堂上吗?那他们呢,都在做什么?
欧阳康今天趁着雪停,又到宫里去打听消息了。还带了一大包家里做的食物,还有给苏澄的换洗衣物,心想着就算皇上还没消气,但能收到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不也能证明人平安无事?
结果,却叫他失望了。
宫里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一听说是要找苏澄,全都摇着头不肯答应。就算王粲拿出再多的银子,他们也摇头道,“大人就请别再难为我们了,上回那小海子因为帮你们递东西,已经领了责罚,被调到另一处了。上头有话,皇上要苏先生安心做事,不管是谁都不许去打扰。”
王粲急了,“那我去见皇上!”
可是皇上根本不在宫中,又哪里是他能见得到的?
大太监承平是少数的知情者之一,带着一众侍卫把高显的寝宫守得有如铜墙铁壁,别说王粲了,就算是郑贵妃来了数次,也给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我要见父皇!”寿宁含着眼泪跑到仁寿宫去哭闹撒娇,可一向对儿孙宽容疼爱的沐太后不骂寿宁,却是把郑贵妃召来严厉训斥,“皇上病着,正是要好生将养的时候,哪里经得起孩子这样的哭闹?你身为公主的母妃,这个时候照看公主,管住你自己,不给皇上添乱就是尽到了本份。再要跑去寝宫胡闹,看哀家怎么罚你!”
郑贵妃委屈之极,“臣妾也是关心皇上…”
沐太后冷哼,“你关心皇上?那你见到皇上能做什么?你是会看病还是会诊脉?难不成宫里还缺你一个端茶送水的不成?”
郑贵妃给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的带着寿宁走了。
不一时,楚王齐王也相约来探视父皇了。
沐太后对他们的态度稍稍客气了些,“你们父皇没事,就是从前征战天下时落了些老毛病,这些受了风寒,一急一气,把病根给闹发了。所以哀家索性命承平把寝宫守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打扰,让皇上借着这个机会,好生治个断根。你们的孝心哀家和皇上都是知道的,可现如今却不是你们着急的时候。”
这话里的深意,楚王有没有听懂齐王不知道,不过他是听懂了。于是便道,“既然皇祖母如此说,那孙儿就放心了,只不过大雪初停,听说京中来了不少流民,都是附近受灾的百姓,只怕要迅速开始赈灾施粥才行。”
沐太后这才嗯了一声,露出三分满意,“对,这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皇上病着,你们兄弟几个更应该做出表率,才不枉你们父皇素日教导你们的苦心。都回去准备着吧,施粥一事,哀家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到时你们兄弟几个也都要尽力才是。”
是。答应着出了宫,楚王再远远的望一眼高显的寝宫,疑惑的声问弟弟,“父皇一向身体强壮,这是什么时候竟落下了病根?”
这就不是他们该问的事了,齐王摇头不答,只回去准备赈灾一事。
而被禁足的晋王当然也收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比起忠厚的楚王,深沉的齐王,他的心思显然比这一兄一弟都要活跃得多。
“父皇病了?还不理朝政?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会不会是…”
侧妃家的大舅子闵业摇了摇头,“局势未明,此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那要是…我们岂不失了先机?”
“应该不会。若是有些什么异动,宫中早应该传某位皇子入宫候着。可如今几位年长的皇子全在宫外,宫中一些未成年的皇子又不够根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推出来?殿下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在太后面前讨好一番。不管皇上那儿有什么事,太后肯定是心知肚明,如果得到了太后的支持,您将来的路就会平顺许多。”
晋王点头称善,却又懊恼,“可父皇禁了我的足,不许我出门,就是有心去讨好,可出不去又有什么用?”
闵业却道,“殿下此言差矣,眼下灾情初现,正是需要诸位皇子,王公大臣出力的时候,殿下何不摆出姿态,命府上开仓放粮,做个带头的表率?既可在太后面前讨好,也能树立民望。”
啊?晋王有些犹疑了,他是有钱,可也有着有钱人的通病——小气。
让他施几锅粥可以,但让他做个表率,他却有些不大情愿了。
“唔…若是父皇无恙,我这表率做得太大,似乎也有些不大好。不如先让管家来安排施粥,看看情况再说。”
看出他的心疼,闵业也有些无可奈何。心想若是继承大统,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还要在乎这几个小钱做什么?
可这样太过直白的话要说出来就太伤人颜面了,是以闵业只能悄悄去跟妹子说一声,让她想法在合适的时候吹吹枕头风。
可闵妃一听顿时摇头,“若是别的倒也罢了,对咱们王爷来说,有两不舍。一是美人,二就是钱财。我要说得多了,他还要嫌弃我。到时若让我拿出私房银子做个府中的表率,哥哥你又能资助我多少?”
闵业一哽,也有些不情愿了。
道理人人会说,可真要做起来,却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
平国公府。
趁着雪停,卢妈妈赶紧拿上些银钱衣物往家里赶。
大雪下了三天,困得她整整三天出不了门,也不知道儿子那边怎么样了。她倒不担心儿子媳妇冻着饿着,只担心她的小乖孙冻着了。趁谭夫人收了平国公主的厚礼心情不错,特意从她那儿讨了一块旧皮子,这几天困在家里,她就盯着针线娘子,赶紧赶忙的给她的孙子缝了一套大毛衣裳,送回去,孩子立刻就能穿。
只是这样冷天,门外连个雇车的找不到,卢妈妈就算有钱,也只能步行回去。可走出没多久,到个僻静的巷子后头,忽地就一个妇人从后头急追上来,“卢妈妈,您好呀。”
听那声音陌生,卢妈妈微觉诧异的转头,看那妇人一眼,“你是…”
那容长脸的妇人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您忘了,去年在怀安镇,您是怎么向我打听来的?哦对了,那个时候,您可不叫卢妈妈,您叫周妈妈。”
第274章 被逼的
看高氏说出那样的话,卢妈妈大惊失色,象是活见鬼似的,猛地往后倒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下,“你!你你…我不认识你!”
她忽地调头就走,只想快快逃离,心中却是无限恐慌,天哪,这个女人怎么找上京城来了?
可高氏也不追赶,只是在她身后道,“王妈妈,前儿在糕饼铺子里的事,我可都看见了。”
卢妈妈象是中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就站在那里迈不动步子了,脸上青白交替,有种被人剥了衣裳般的尴尬与难堪。
高氏心中得意,慢悠悠走上前来,“您说您的名字也真多,记起来不累么?那天我可什么都瞧见了,是你拿了钱给那个姓田的婆娘,让她去闹事的。对吧?”
卢妈妈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你别诬赖人!你这么说,又有什么证据?”
高氏笑了,“我是没什么证据,不过你说我要是找到平国公,到他跟前把你做过的好事说上一遍,你说他会怎么做?说来也真是怪了,那个平国公怎么长得跟我家那位失踪多年的妹夫一个样?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呢?”
卢妈妈再看她一眼,铁青着脸冷硬道,“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高氏却道,“这个问题,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如果说这个国公府的主人真的就是我那个妹夫,啧啧…”
卢妈妈忽地冷笑起来,“就算你把这件事捅出去又能怎样?从前我在怀安镇又不是没见过,你跟施蕙娘是怎么为个鸡蛋都能吵得天翻地覆的。她要是回了这国公府,你又能沾到多少好处?”
高氏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你说得也是,不过她要是回了国公府,就算我沾不到什么好处。可里头那位平国公夫人也有什么好处?哼,要不是奉了她的命令,相信你也不会到怀安镇来挑拔着我去放火。害得我家烧个干净不说,还逼得我们有家不能归。只能流落京城。”
卢妈妈忍不住反驳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自己妒忌那丫头许了门好亲,会想着毁了她的容貌让你女儿代嫁?我是给你指了条路,可真正动手放火的是你自己吧?至于烧出什么事,那也是你自己不小心,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氏给她骂得恼火,挑起眉毛。眼神凌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回头还弄了一个小乞丐冒充劳什子的县主。要是这些事都揭穿了,你想平国公会怎么对你。怎么对你家夫人?”
卢妈妈一时语塞,高氏冷哼,“到时你们夫人又会怎么对你?你还能穿得这么体面,拿着这么好的大毛衣裳回家去?”
给戳中心病的卢妈妈吸了口气,“你到底想要怎样?开个价出来吧。”
高氏目的达成。很是得意,“要说这个价钱,还真不大好开。要是给人知道,我瞒着我那一心想寻她男人的小姑子,却替你们周全。只怕世人要戳穿我的脊梁骨。”
卢妈妈不屑道,“少来这套了!要多少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