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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县,杨府。
轩院里依旧烛火摇曳,杨庭轩披着厚厚的一件披风坐于烛台下,一个小小的算盘摆放在桌子上,他正在拔弄着算盘,计算着数。
这几天,他拿出了一大笔的银两和怀云合伙买了周围几个乡镇的无主荒地,目前手续已经办好,就等着开荒成田,引水灌溉了。因为打算在春耕就开始种水稻,什么都很赶,工人好请,就是挖坑渠的工程有点大,一天半日还完成不了,想进度快,就得多请工人。
怀云已经拿不出钱来了,请工人的钱都是他出的。
他现在就是算一算自己花掉了多少银两来完成寒初蓝这个计划。
知道他要买那么多的无主荒地来开荒种田,他的家人都极力反对,劝说他不要投入那么多的资金,怕会打水漂,但他执意而为。
杨家的财富,就算亏掉了这一笔钱,也不会变穷。
他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赚钱,只为了寒初蓝。
因为她要这样做,所以他就尽量去帮她做这件事。他也坚信寒初蓝的眼光不会差的,他们改地为田种水稻,除非颗粒无收,否则都不会亏。
去年的冬天那么大,下了好几场大雪,今年的收成应该会好的。
杨庭轩没有亲自种过田,但杨家也是有些田地的,租给别人种,一年去收点租,也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农民的收成会好。
所以他坚信寒初蓝这个计划不会亏。
知道这件事是寒初蓝的意思,杨老夫人都忍不住在杨庭轩面前抱怨了,说寒初蓝就是杨庭轩的劫,没有寒初蓝,杨庭轩或许还会顺从家人的意思,找一个好女子成亲生子,他毕竟是杨家的独子,不可能不成亲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可因为有了寒初蓝,杨庭轩就变得很固执了,不愿意再娶妻。
杨家的长辈们打心里怨怪着寒初蓝,觉得寒初蓝就是一个红颜祸水,专门来祸害他们家的独生子。
杨庭轩虽然不想娶妻,自己身上的责任他还是记着的,到了一定的年纪,他会挑选一个心地纯良的女人,替他生养一个继承人,他不能给她正室的名份,却能给她一个平妻身份。这样在杨府里,她无疑是唯一的夫人,算是他报答她给他生儿育女了。
妻子一位,他空着,留给寒初蓝。
哪怕这一生,他都没有机会娶到寒初蓝。
“公子。”
木子推门进来,看到杨庭轩还在算帐,忍不住劝着:“公子,夜深了,早点休息吧,这帐可以明天再算的。”他是进来给暖炉添些炭火的。
杨庭轩头都不抬,淡冷地应着:“我很快就算完了,算完了再睡。木子,你不要管我了,先去休息吧。”
“小的先帮公子添些炭火。”
木子也知道劝不了杨庭轩,唯一能劝得了杨庭轩的人只有寒初蓝。
木子走到暖炉前添了些炭火,确定能燃到天明了,他才轻步地走到杨庭轩的身边,“公子,这几天你都在忙着田里的事,老夫人他们都心疼死了,现在晚上还在忙,白天晚上都不能好好休息,老夫人会更加的心疼,然后就…”木子没有再说下去。
杨庭轩停止了计算,抬眸看向木子,问着:“然后就什么?木子,奶奶又在底下说了什么吗?”
木子迟疑片刻,才老实地答着:“公子,寒姑娘现在已经是摄政王府的世子妃了,可是公子还是忘不了她,为了她连妻都不肯娶,老夫人他们打心里怨怪着寒姑娘呢,觉得是寒姑娘害了你。公子如今因为寒姑娘的一个计划,没日没夜地忙着,这不是让老夫人他们越发的怨怪寒姑娘吗?小的认为,寒姑娘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让公子这样日夜操劳的。”
望着杨庭轩略有几分憔悴的脸,木子都心疼。在以前,他们的公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呢…唉,造化弄人,情字害人呀。
“我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替咱们府上赚钱,我奶奶他们怎么能怨恨初蓝?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暗中使手段逼着千泽休妻的,那样伤害了初蓝,就没有一点歉意,这事怪不得了初蓝,是我自己要和傅姑娘合伙的。”杨庭轩本能地向着寒初蓝。
寒初蓝信中是让怀云找他谈合作,他完全可以拒绝的。
他没有拒绝便是他的事,又与初蓝何干?
杨庭轩不希望自己的家人那般怨怪着寒初蓝。
“公子要是肯成亲,老夫人他们才不会怨怪寒姑娘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杨庭轩不肯娶妻,就连妾室,他也没有松口。
杨庭轩不说话了。
“公子,你都二十二了,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小的觉得那何家小姐就不错,配公子挺合适的。”木子小心地提议着。
杨庭轩撇了他一眼,淡冷地问着:“何家小姐又是谁?”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木子却见过,代表是媒婆介绍过的。现在他接触得最多的女性,除了亲人之外,就只有傅怀云。
木子一塞,知道自家公子是想不起何家小姐是谁的了。
“木子,去睡吧,我这里不需要侍候了。”杨庭轩不想再谈感情上的事,埋头再次算他的帐。
木子无奈地低叹一声,转身便走,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杨庭轩早点休息。
一会儿后杨庭轩算完了帐,可他还是没有睡意,便解开了披风,躺回床上,扯着被子盖着身子,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封家书,那是寒初蓝写给怀真兄弟的,怀云给他看后,他就把书信藏了起来,或许是同情他对寒初蓝的一片深情吧,怀云也没有向他索取书信,任他把那封家书当成他思念寒初蓝的一个信物。其实那字迹都是夜千泽的,只不过那说话的口吻像是寒初蓝的。
望着“庭轩”两个字,杨庭轩的眼神就忍不住放柔。好像她带笑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回荡似的。
把书信贴压在怀里,杨庭轩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着:“初蓝,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原本我是打算过了年后就进京去找你的,如今却不行了,我得留下来帮你实施你的新计划。或许,这样才能让你一直记住我吧。”
呢喃完了,杨庭轩又苦笑起来,微微地闭上了双眸,在脑海里勾画出寒初蓝的模样来。
分隔两地,却是他一地的相思。
心中的苦涩,又有几个人能体会?
有时候他也会怨怪着老天爷,既然让他喜欢上寒初蓝,又何必再弄一个夜千泽出来?有了夜千泽,又何必让他爱上寒初蓝?爱上别人之妻,这是何等的一种精神折磨呀。
他不能用行动去拆散寒初蓝和夜千泽,又无法放下对寒初蓝的感情,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地爱着,默默地和她合作。
…
黑色的夜晚里,最适合交谈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在某条没有退路的小巷里,两道人影在低声交谈着,夜色太黑,两个人都是一身的黑衣,其中一个为黑袍,一个是普通的黑色夜行衣,要不是两个人在低低地说着话,很容易把两个人混入夜色之中。
“他已经进了西营一天了,并没有被抬出来。”
那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低低地说道,说话间有几分的疑惑。“他的武功难不成很高?”
着黑袍的男子没有马上答话,只是沉吟着,半响才问着:“没有被抬出来,并不代表他就征服了那些人,也有可能被打得受了重伤,没有人愿意抬他出来呢,或者是他长得像个娘们似的,那些人怜香惜玉把他留下,当成男妓用着呢。想想那些人除了采购生活必须品之外,就不被允许进城,都是一些正常的男人,有着七情六欲,七年的压抑,谁受得了?他们虽爱闹,却绝对不会闹民宅,抢民女,所以…”说到这里,黑袍男子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爷,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先静观其变吧。”黑袍男子低淡地应着,上次着了夜千泽的道,让他对夜千泽不得不重新审视,或许在夜千泽妖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精明的心,他向来喜欢和精明人打交道…
“嗯。”
“你回去吧。”
黑袍男子轻轻地吩咐着。
着夜行衣的男人朝黑袍男子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应着:“爷,那属下先回去了,夜深而寒,殿下也要早点歇着。”
黑袍男子挥挥手,夜行衣不再说话,身子一闪,瞬间消失在黑色之中。
望望黑色的苍穹,黑袍男子低沉地唤着:“来人。”
此刻,周围静悄悄的,连打更的都不经过这里,他忽然唤来人,唤谁?鬼吗?可就在他音落之后,还真的有一个人从黑色中冒出来,还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那个人冒出来后,只朝黑袍男子拱手行礼,并不说话。他着的本是一袭青袍,但在这么黑的夜里,看上去也像黑色的衣袍一般。
黑袍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青衣男子,低沉地吩咐着:“把这封密信送回去,记住,除了主子,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信。人在,信在,人不在,毁信!”
青衣男子接过信,又是拱手行礼,依旧不说话,只不过他一闪身,就像刚才那个夜行衣男子似的,消失不见。
…
夜色越来越沉,时间却在悄然流逝。
寒初蓝睡到寅时便醒转了,她一醒来,就急急地去摸身边,摸到夜千泽温暖的身体了,她才放下心来,还好,他还在。
侧身,伸手,寒初蓝环搂住了夜千泽,忽有大手落下,把她整个人抱起,接着她就完全贴在他的怀里了。抬眸,寒初蓝扯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对上夜千泽垂下来的视线轻轻地问着:“千泽,是我吵醒你了吗?”
夜千泽也笑,“我已经醒了,看你还在熟睡中,怕吵醒你,没想到你也醒了。”偏头,他又望向窗外,还是漆黑一片,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寒初蓝听到更夫打了四下,知道才是凌晨四点,她在夜千泽的怀里磨蹭几下,温柔地说道:“千泽,才四点,再睡一会儿吧。”
“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走了,否则会被人发现的。”夜千泽也想再睡一会儿,有娇妻在身边陪着,再寒冷的夜晚对他来说都是最温暖的。要不是时势逼人,他真想撇下一切,带着寒初蓝回到张家村去,过回以前的平淡日子。种种菜,砍砍柴,种种田,捉捉鱼的,虽然没有在帝都里的富贵繁华,却自由自在的,也不用防着谁和谁。
闻言,寒初蓝反手搂得他更紧了,一张小脸埋进他的怀里,久久不语。
她舍不得他走,但又不能开口挽留,他是男人,男人志在四方,他无法在科举上取得功名,只能在沙场上拼天下。她说过要当他背后的女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要支持他,默默地给他鼓励。
“蓝儿。”
知道她心有不舍,夜千泽又何偿舍得。
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夜千泽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温柔地说道:“我会趁那班无赖不注意的时候溜回来的。”
“别。”
寒初蓝忽然阻止他,“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一旦被人发现传进宫里头,不知道又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那些人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当成杀头大事。”
夜千泽凝视着她,心疼地说道:“蓝儿,昨天真的难为你了。小五都把一切告诉我了,娘没事吧?”
提到昨天的事,寒初蓝总有一股愤恨,但又不能过份地表露出来,此刻那些人老是盯着摄政王府,她要是敢流露出半分来,都会成为别人拿她开刀的借口。“娘被打了几棍,受了点皮肉伤,幸好爹去得及时,否则后果真不敢设想。千泽,我想等娘的伤好了,以后我出门都带着娘一起去,把她留在府上,我终是不放心,像昨天那样,娘出事的时候,我却在外面。”
“她根本就容不下我,容不下娘,娘救了我,她不会感激娘,只会恨娘,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娘处死。咱们一家三口,就数娘的处境最危险了。”夜千泽低沉地开口,话里竟有着苍凉,似是经历了无尽的苍桑似的。“她杀人,最是容易。”
寒初蓝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太皇太后。
有一个这样的皇祖母,她真替夜千泽不值。
“千泽,我想说些事,你听了不要生气,好吗?”
抚着她的发丝,夜千泽宠溺地说道:“你说吧,我不生气。”
寒初蓝仰望着他,盯着他的神色看,打算在他生气的时候,就先给他一个吻,利用柔情来压下他的怒火,夜千泽鼓励地望着她,寒初蓝才小声地说道:“娘都把当年的一些宫闱之事告诉我了,母妃之死,你有没有想过不仅仅是一个人操纵,而是多个人策划,联手烧死母妃的?或者,母妃只是连带的,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
李氏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寒初蓝后,寒初蓝慢慢地想,慢慢地分析后,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夜千泽,上官紫不过是附带品。她想到李氏说过,当年的老皇上已经和左右近侍说过,他驾崩后,皇位将由夜沐继承,而夜沐继承皇位的话,上官紫便是皇后,以夜沐和上官紫的恩爱情况来看,夜千泽必定被立为太子。这样一来,就是太皇太后无法容忍的,因为上官紫是大历国的公主,她要是贵为大星王朝的皇后,其子又是太子的话,以后大星王朝的皇位便落入了大历国皇外孙的手里,虽说夜千泽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的夜氏王朝皇室血液,但也有一半大历国皇室的血,在太皇太后的眼里便是血统不纯正,大星江山便等于给了大历国。
上官紫与大历国当今帝君的兄妹感情又好,她当了皇后,儿子当了太子,她又思乡念亲人的话,谁能保证她不会劝说儿子与大历国合为一体?
这样的话,太皇太后便会视夜千泽为眼中钉,饶是自己的皇孙,也是必除之人。再加上其他人的挑唆,联手,说不定那场大火便是这样烧起来的。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上官紫母子都烧死,这样大星王朝的皇位就不会落入大历国皇外孙的手里。至于那些帮手,寒初蓝猜测着,应该还夹着情怨在其中。
李氏说了,当年的那些皇子,都爱慕着上官紫,可上官紫却成了夜沐的王妃,夫妻俩又恩恩爱爱的,夜沐独宠上官紫一人,府上连个姬妾都没有,那些人没有机会再夺得上官紫,又受不了上官紫和夜沐的恩爱,既然得不到,看着又刺眼,还不如灭了!
有些人便是这样,得不到便要毁掉。
于是乎,便有多人联手,要了上官紫一命。可怜的上官紫,无非是出身于帝皇之家,拥有绝色倾城的容颜,可这些都是她无法自己选择的,却要遭受此祸,她何其无辜呀?
那些人,就这样害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难道都不会良心不安吗?午夜梦回之际就不怕上官紫的冤魂找他们索仇吗?
寒初蓝冷笑,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良心可言,这帝都里,处处是权贵,又有几个人还有良心的?有良心的人,都是无法在帝都生存下去的。
皇家人向来最无情。
夜千泽搂着寒初蓝的手臂一紧,寒初蓝知道他肯定在生气,在愤恨,只要提到他的母妃,他都会心痛难忍。
“千泽,在当年那场大火烧起之前,你还有记忆吗?你想想,谁最喜欢来咱们的家?就算爹不在,他们也照来不误的又是谁?”
夜千泽脸色沉冷,听了寒初蓝的分析,他如茅塞顿开,一直以来,他都是盯着太皇太后,觉得烧死母妃的人便是自己的皇祖母,没有怀疑其他人。现在他才想到,如果仅凭太皇太后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封锁所有证据,让他父子俩至今都没有掌握到证据,无法替母妃讨还公道。
“八岁前的记忆,我还记得。”夜千泽低低地开口,声音冷如冰,“最喜欢来我们家的人,我记得是楚王伯父,就是最喜欢着黑袍的那个。我记得出事前,爹奉先帝之命离京办事,办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当时年纪太小,只知道和母妃一起送爹出门,母妃担心爹,暗中派了师尊一路保护爹的安全。师尊是母妃身边武功最高的人,派出了师尊,代表母妃身边缺了个大口,能让母妃轻易陷入安危之中。可是母妃还是那样做了,在她的心里,爹的安危比她自身更重要,她就是这样,最爱的人是爹,第二个爱的人是我,最后才是爱她自己。”
“楚王?”
寒初蓝的脑海里立即浮现了那个满脸慈爱地关心着夜千泽的中年男人,他喜欢着一身黑袍,特别的与众不同,家宴上皇亲国戚太多,寒初蓝并没有一一记住,但楚王与众不同,她倒是轻易就记住了这位与公公同为一母所生的伯父。
当然了,能记住楚王,还因为兴宁。
兴宁不正是楚王夜宸的嫡长女吗?
兴宁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母老虎,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夜宸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对夜千泽表露出来的关心,宛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寒初蓝的心又跳了一拍,夜宸会不会是当年大火事件的帮凶?
“除了楚王伯父,最喜欢来的还有一个人,先帝。”
夜千泽低冷地再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楚王当年和夜沐一样,都为王爷,又是亲兄弟,兄弟过府走动走动,这很正常,但先帝就不一样了,就算先帝和夜沐也是亲兄弟,可他是皇上,一般来说皇上是不会轻易到大臣的府上去,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会随意走动,可是先帝不仅仅走动了,还来得常,这,怎么说也有点不合常理,也容易让人猜忌误会。
寒初蓝长叹一声,“怪不得太皇太后那般不喜欢母妃了,都是那些人害的。”他们先是用一把把无形的刀,一刀又一刀地把上官紫凌迟,最后才一把火把上官紫烧成灰烬。
他们得不到,也不再让夜沐拥有!
好狠的兄长,好狠的母后,好狠的人心!
“千泽,你和爹都把主要追查的目标定在太皇太后那里,过于明显,非但查不到真相,就算查到了,也没有证据揭穿,因为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那些人,会在底下把一切证据悄无声息地销毁,我觉得你应该把追查的目标扩散到所有皇亲国戚身上,人呀,做了亏心事,总会怕的,就算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也会有人压不住良心的煎熬,说出真相来。只要有点蛛丝马迹,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王府里的奴才不是被换了新的吗,是夜沐在雷霆大怒之下处置了那些救火不力的奴才们,还是那些帮凶趁夜沐还没有赶回来,先一步杀人灭口?
夜千泽没有说话。
他是把太皇太后当成主谋来追查,倒是不曾怀疑过楚王等人。太皇太后不喜欢他是真,楚王等人对他倒是非常的好,那些温情,难道都是假的?
夜千泽的心凉嗖嗖的,也在揪痛着。
他的亲人,到底有谁是真心待他好的?
“蓝儿”夜千泽心痛地再次搂紧寒初蓝,数次想说话,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事情的真相或许如同寒初蓝分析的那般,他就痛,好像一把把刀把他凌迟了,剜了他的心,还将他的心划上一刀一刀的…
有什么痛楚比自己的所有亲人联手置自己于死地更甚的?
“昨天娘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便是先帝为什么会挑选咱们的爹当摄政王,替他辅助少帝,现在我忽然想明白了。”
寒初蓝不想这般残忍地继续分析着极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婆婆的死,她一定要帮助夜千泽找出真相来,不能让婆婆这样冤死。
夜千泽松开了搂着她的力道,虽然他此刻正承受着万刀凌迟,但他依旧静静地听着爱妻的分析。向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爱妻的看法及分析要比他来得清晰。他是当局者,围在他身边的又都是他的亲人,亲情往往会迷惑他,让他看不到真相。
“爹那么爱娘,哪怕他现在再娶了,但周妃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了母妃的存在,爹又怎么会留恋权势?他夺位的话,皇后一位不就要给了周妃,太子之位不就要给了瑜儿他们?爹肯定不愿意。所以他不会恋权势,就算他握着朝中大权,也绝对不会夺位,那样少帝就能安全地长大成人,安安稳稳地从爹的手里拿回朝政,稳坐他的龙椅。先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从几个弟弟之中挑选咱们的爹当这个摄政王,临终托孤。”
如果上官紫的死也与先帝有关的话,先帝就不仅仅是情怨了,更多是为了他儿子的皇位作铺垫。先帝命薄,坐上皇位不过几年时间就死了,他死时少帝不过两岁,傻子都知道一个两岁的娃儿继位,面对着个个野心勃勃又有才干的皇叔们,如何稳坐江山?后宫里虽有两宫太后,却是女人家,后宫向来不能涉政,更何况那些皇叔还有几个是太皇太后的亲骨肉,孙子再亲,也隔了一代,哪有儿子更亲?
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先帝必须选一个自己信得过,又有能力,更不会恋权势的人辅政。烧死上官紫母子,夜沐失去娇妻爱子,自然再无心恋权势,就算给他皇位坐,他还嫌孤独。这样一来,夜沐便成了辅政的最好人选。
或许先帝和太皇太后母子之间还有个什么交易。
否则先帝留下的遗诏中,不会让夜沐辅政到少帝可以真正能独当一面了才放手,如果少帝没有本事打理好这个国家,那么朝政就可以被夜沐一直握住,甚至取而代之。
这些话不需要寒初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夜千泽已经猜得到了。
顿时他一张脸煞白起来。
忽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遭受到斗笠杀手的暗杀,为什么夷山一行,他几乎丧命,原来都是因为皇位。他真正地死了,他的爹就再无念想,再无精神可寄托,那么少帝的皇位就可以一直隐隐妥妥地坐下去,皇位更不会落到他这个身体里还流着大历国皇室血液的嫡长孙身上。
一切,都是因为那张诱人的龙椅,可是坐在龙椅上的人,难道就觉得孤独吗?
从小,他便知道自己仅是王府世子,是没有机会成为九王至尊的,母妃也说了,当个闲散王爷要比当皇帝来得幸福,教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那张龙椅,他,还有他的爹,都不曾肖想过,可那东西却害了他,害了他的母妃,也害了他的爹,如今还牵连到周妃母子三人。
夜千泽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
030 处处有财机
搂着寒初蓝的手臂倏地收紧,用力之大之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寒初蓝知道他此刻心里难受,就算觉得被他搂得痛了,她也默默地忍受着,一声不吭,甚至反手搂住他,默默地给他安慰。
虽说她只是在分析,可仅是分析也教人崩溃,难以承受。那些人可都是夜千泽的亲人呀,可他的亲人却一个个地联手,只为了取他的性命,如果真相果真如此,真不知道夜千泽该如何去承受及面对。
追查真相,有时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及承受能力,因为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他们…”
夜千泽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无法说下去。
“千泽。”
寒初蓝心疼地叫着,费力地挣脱了他的搂抱,人跟着坐起来,看到她坐起来,夜千泽马上也跟着坐起来,大手掀开纱幔,一抄,便把她的衣服抄到手里,心急地给她披上,嘴里还不忘说着:“天气冷,起来就要先穿衣服。”
“千泽。”寒初蓝自己接过衣服披起来,反身心疼地望着他,此刻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了,他竟然还分心关心她会着凉,寒初蓝感动得想哭,也心疼得想哭。细看她的相公呀,细皮嫩肉的,像个女人似的,这样的男子,别说是女人想疼着,就连男人见了都不忍心去伤害,可那些人却狠心地一再伤害他,一次害不死,还接着来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无数次。
“如果你难受,可以发泄出来。”寒初蓝把自己的衣袖卷起来,把手臂伸到夜千泽的面前,说道:“你咬我吧,狠狠地咬,这样就能发泄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好不担心,担心他承受不了,担心他会马上就去找那些人兴师问罪,然后会落得被人再次联手杀害。
一想到这些,寒初蓝的心就揪痛起来。
她知道皇家无情,也仅是从电视上,小说上看到的,自己无法体会和理解,因为她没有亲身经历过,现在她才知道,皇家的无情远远比电视和小说里写的要狠。
有时候明明是无辜的人也会成为人人想诛之的对象。
“蓝儿。”
夜千泽连忙替她把衣袖放下来,想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让寒初蓝更加的心疼。认识他至今,也有大半年了,他虽然不是笑口常开的那种,但待人还是很温和的,她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比此刻更难看的神情。
“傻蓝儿。”
夜千泽轻叹着把她搂入怀里,呢喃着:“我的傻蓝儿,我怎么会咬你的手臂来发泄?我没事…这点,我还是能承受得起的,再说了,不是还没有确定事情的真相吗?或许…”他没有再说下去,不愿意再心存侥幸。
或许他的身边,除了母妃留给他的五千暗卫,以及寒初蓝和李氏之外,就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他是痛自己的亲人有可能都是欲自己于死地的凶手,但他依旧庆幸,庆幸自己身边还有可信之人,庆幸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他可以完全信任,永远都会向着他的妻子。
“千泽,你不会马上就去找他们兴师问罪吧?”
夜千泽松开搂着的她,低首轻轻地亲了亲她的眼睛,脸上是温柔的,但眼神却是阴寒的,“蓝儿不要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夜千泽了,更不是当年那个八岁的小毛孩,我一定会掌握到证据了,才会找个机会替母妃报仇的。现在他们那么多人,一个个都围在老太婆的身边,形成了包围圈,也是连锁链,我不能随意动他们任何一人,一动便是牵一而发,对我非常不利。十几年我都等了,我不在乎再等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送去向母妃赎罪的。”
他连太皇太后都不称为“皇祖母”了。
“对的,我们现在的能力有限,就算爹是摄政王,或许也培养了一些势力,但爹始终记着亲情,就算他怨着恨着,终究不会狠心,如果我们现在就有动作,只会死得更快。”
寒初蓝认真地说道,“千泽,你在西营那里好好地努力,那里或许便是你的起点,你只有强大起来了,才有能力去追查真相,才能还母妃一个公道,才能保护好自己及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会在你的后方好好地帮你赚钱,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权势和财富都要兼有,否则你有权没财,还要受人牵制呢,有财没权也是一样的。”
夜千泽再一次用全新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小妻子,寒初蓝也不算小了,身高较半年前要高了不少,也长了点肉,就是在他的面前,她还是算小的,他也喜欢她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托着寒初蓝的脸,夜千泽忍不住说道:“蓝儿,你懂得的实在是太多了,想事情也想得长远。一般的大家闺秀就没有你这种长远的目光。”
寒初蓝笑,她怎么说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在现代里又接受过高等教育,现代人的思想当然比古代人要前卫。现代里一切往钱看,可是相当的现实,那些满嘴说钱俗,不要事事拿钱来说事,都是空口白话,听听就好,当不了真。在现代的都市生活里,就算是农村,也是事事要钱,没有钱,还真的不行。寒初蓝从来不会否认自己不爱钱的,不过她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绝对不偷不抢不骗不贪,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