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霜点了点头,梅塞公主的两个贴身丫环互相对看一眼,神色有异。她们中的一个原先曾在图腊的国师府上呆过,梅塞出门前才选了来服侍她的,跟着国师学过几年大安话,却比梅塞公主还要强些。
“怎么了?阿雅?”林晓霜问她。
“公主,林小姐,我这宫里的姐姐们说,平章公主不是不爱说话,是说不好。”
“什么意思?”梅塞也未曾听说过,顿时来了兴趣。
“她…她口吃。”
“原来如此,怪不得平常与她说话她只是笑却从不回答,我还道是我说的大安话太难懂了,人家听不明白…”梅塞恍然,“害我差点以为她是哑巴,原来不过是结巴而已。”
阿雅忙道:“公主,可不能乱说!这话给人听到不好。”
“口吃不就是结巴?我没有乱说啊!”梅塞公主一脸无辜。
林晓霜噗哧一笑,瞥了阿雅一眼,说道:“我明白公主的意思,阿雅,不要紧的,她说的是图腊话,别人也听不懂,在人前,公主必然不会如此说出来。”
梅塞公主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在平章公主面前这样说的,可是晓霜又不是外人。”
阿雅松了口气:“公主记得就好。”
林晓霜抬眼看去,远处的平章公主对上她的视线,好似偷看被人逮住,眼神闪躲了一下,脸顿时红了。林晓霜冲她点头微笑,她定了定神,也回了个微笑。
“公主,您想和她们一道玩的话,咱们就过去吧。”随身宫女说道。
平章公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微带落寞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池塘边。
和梅塞已经熟悉了,林晓霜与她说话便没了以前的许多规矩,这个外国公主在接触下来后,对林晓霜大是佩服,很诚心地拜她为师,而且连称呼也改了,林晓霜不敢占公主便宜,一再谦让,两人互退一步,私下里她便也不再对公主说敬语,二人平辈论交,朋友相称。
“梅塞公主,你说你父王留你在大安,是想让皇后娘娘为你找一门好亲事,可你贵为公主之尊,不是只有王侯才可与你相配,公卿之家,怕都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皇帝陛下似乎舍不得他的儿子。”梅塞嘟着嘴说道。
“为什么?皇子配公主,正好,皇帝陛下为何不愿?若是不愿,怎么会答应留你呢?是你多虑了吧。”林晓霜笑了笑,与梅塞交谈就是有这点好处,有什么话都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不像其他人,藏着腋着的。
“因为我父王是想招个女婿带走,你不知道,我是父王唯一的孩子,将来就是图腊的女王。”
林晓霜精神一震:“你们国家,可以有女王吗?”
梅塞歪了歪脑袋,说道:“律法大典上没有规定女儿不得为王,只规定了继承人必须有纯正的王室友血脉,我有个叔叔,对王位也虎视眈眈,所以父王才会带我来大安,如果我与这里的皇子联了姻,叔叔也就不敢有所动作了,不然父王怕他百年之后,我不仅王位不保,还会被叔叔下了杀手。”
“这么血腥?”林晓霜嘘了一声,“看来出身太尊贵出不好,亲人都可能成为仇人。”想想自家,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
“晓霜你是为我担心吗?”没想到梅塞想当然地以为林晓霜是替她忧心,感动地说道,“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放心吧,我父王什么都想到了,叔叔那边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图腊相比大安来说,只是个小国家,你们的皇帝已经答应了帮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了,晓霜,我也不好意思找别人打听,你知道皇帝陛下还有几个儿子未曾婚配吗?”
林晓霜掰起指头数道:“还有潞王、成王、燕王、昌王、越王、楚王,不过后面三个比你还小,还未成年。”
“那么前三个是成年的了?”梅塞用手托着腮,微笑道,“那他们三个,哪个长得比较俊?谁更有本事?”
林晓霜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冷漠的脸,若是将他“嫁”到图腊去,那人不知会如何?她想了想,对梅塞说道:“各有优点,说不得谁更有本事些,这个要看公主你自己的意思,若是你喜欢的,怎么看都会比别人好。”
梅塞点头:“也是这个理儿!我都等不及想见到他们了,皇上的大寿要到了,他们应该都会回来吧?”
“是啊!”林晓霜点头笑道。可不是么,前儿她陪着赵管事去摘星楼,那位带给她的信上说已经启程了,算起来就是这些天要到了。想一想皇帝召燕王回京,莫不是要将他发配给梅塞当女婿?
出了宫往珍妍斋看了看,最近生意淡了些,原因是海禁重开,第一批从海那边运来的货物进了京,对她们产生了冲击。林晓霜寻思着得找孟言轲商量一下,看是降价出售,还是换点其他的新鲜玩意儿卖,她这里不愁点子,愁的是精力,如今帮燕王管着那十六家商铺,她皮都快脱了一层,等这位爷进京,还不知他满不满意,会如何地折腾呢。
这次燕王又给她寻了不少好药材,附赠的还有一本医书,是前朝大家韩章的亲笔记载,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林晓霜当然欢喜,根据上面记载试了几个方子,发现果然不愧是医仙韩章的手笔,确实功效卓著。这之后她从书上寻了几个孕妇保胎的方子,亲自配了药给张氏吃下,张氏的精神都好了不少,有很多东西,她不好让母亲知道,有空便在珍妍斋的后屋炼制药材。
她一边想着今日与梅塞公主说的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搅拌着要炼制的蜜丸,视线忽然落在了床角,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放下手中的药盅,她来到床前,掀开了垂下的床幔,露出了里面的箱子。箱子里是上次燕王带来那块石头,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推进了床下,几次三番思量,她都弄不明白这块石头是干什么用的,原来还猜想过是块未经雕琢的宝玉,可是研究了半天,发现不像,就算真的是,燕王派人送到她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着床角发了半天呆,林晓霜慢慢站起,一回身却给吓了一跳,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胆子这么小?”对面的人稳步坐在她方才坐的椅子上,脸上还带着风尘之色,略有倦意。
“王…王爷,您是怎么…”看到了大敞的门,林晓霜的问话卡在了半途,是了,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所以白天她都是大开着门,好让室内光线明亮。
“我刚到京!”燕王说道,“渴了!”
“啊?哦!”林晓霜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我给您找茶盅倒茶。”
“不用,这个就好!”燕王挡开了她的手,举起茶壶,随手倒了一杯茶在面前的空茶盅里,连倒了几杯,一气喝下,直到茶壶里再倒不出半滴水来。
林晓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问这位王爷是从哪里进来的,这位爷不是有洁僻么?那是她的茶盅啊,她刚刚喝过,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啊!而且既然他这么渴,直接对着茶壶喝就好了啊,反正茶放得久了,都快凉了,不用怕烫着。
燕王对她的异状视而不见,喝完了似是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道:“这是什么茶?”
“是我自己配的花茶,加了荷叶和蜂蜜。”她都不敢提那桌上的茶盅是自己用过的,不过明眼人都该知道吧,这位爷是不是渴得太厉害了,忘记了注意细节?
“不错!”燕王点点头。
“那…我再给王爷烧一壶?”林晓霜问道。
“不用了!”燕王说道,“韩章的药方,还行吧?”
“太好了!”提起这个,林晓霜喜形于色,“果然是医仙的手迹呢,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寻得?”
“这你就别管了,既然给了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对了,信上让你制的药方,调配得如何?”
林晓霜看了看桌上的药盅:“配好了,我正准备制成药丸。”见燕王面有疑惑,她补充道:“我做了实验,这药方是外敷的,但有几味可以提炼出来内服,我又加了几味药,双管齐下,效果比先前的方子要好得多,如今就差最后一道工序。”
燕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那好,你抓紧配制出来,赶紧给我。你能大量生产吗?”
“怎么?王爷要多少?”林晓霜疑惑地看着他。
“试了好的话,有人会大量采买。”
那药丸的主要功用是止血化淤,林晓霜略加思索就明白了是军中要,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无论如何也得接下来,药材不够,不是还有孟言轲么。她马上应道:“好!只要价钱可以,王爷要多少,我这里有多少。”
燕王微微动了一下唇角,似是闪过一丝笑意,林晓霜再看,却又不见了,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行,只是这桩生意,你别让孟二插手,需要什么,交给赵管事来办,制药的地点,也由他带你去。”
林晓霜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燕王,她就知道,在这个人的面前,根本就别想藏着半分。
“怎么?不愿意?”燕王微微皱眉。
“不是,”林晓霜赶紧摆手,“一切都听王爷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怕时间不允许。”
“你有什么好忙的?”燕王问道。
“白天要上国子监,还要进宫陪梅塞公主,只有晚上有空…”
“梅塞公主?那位图腊公主?”
“是!”
“她住在哪个宫殿?”燕王问道。
“玉梨宫,与平章公主同住一宫,她在西殿。”
“知道了,你不用亲自动手,赵管事会分派人手给你,你只要分成几步,各自教他们做就是了。”
林晓霜只得应了,说完这个,燕王似乎就没了话,站起身要走。林晓霜在背后叫道:“王爷!”
“还有事吗?”燕王转身。
林晓霜本想问他,蔡大虎有没有信请他带来,想了想人家是王爷啊,怎么可能帮她带信呢,还是等见到祁亮问他好了。可是人已经喊住了,不找点什么说也不行,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了那块石头,顿时眼睛一亮道:“王爷既然来了,你上次寄放在我这里那块石头,不如一并带走了吧?”
“就这事?”燕王问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满怀希翼地看着他。谁知道那人只说了三个字,嗖地一下就没了人影。
“放着吧!”林晓霜喃喃自语,“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她喜滋滋地跑过去拿起药盅继续搅拌起来,要发财了呢,军方有的是钱,燕王自己就是军方的人,他这算不算是中饱私囊?
高兴了半天,林晓霜忽然想起了个问题,她没有和燕王谈价钱,虽然一切工具和材料由他提供,可是她也出了人力,还有配方是她创新的,到时候这钱怎么算?若是一分也不给她,岂不是白给人打工了?
她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记得问,千万不能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不过回头想想,燕王晒黑了些,也比走之前壮实了些,边关的牛儿肥,马儿壮,看来水土也挺养人,他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比以前更英俊了。
“梅塞啊梅塞,若你的夫婿是他,可就有福了!只是那张脸冻得死人,不过还好你们图腊气候暖和,四季如春。”林晓霜呵呵笑道。
事不宜迟
当夜祁亮寻到林晓霜,将那伤药取了去,不过三日,就让人传了信给她,让她过王府一叙。
林晓霜挑了个空闲时间就去了,在燕王府,她又一次见到了延平郡主阿岫,阿岫站在燕王身边,一幅小鸟依人的姿态,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她。
“见过王爷、郡主!”林晓霜行了个礼。
燕王轻点一下头,柔声对延平郡主说道:“阿岫,你自个儿去玩吧,我与林小姐有话要说。”
阿岫瞥了林晓霜一眼,撒娇道:“不嘛!宣哥哥,你答应了陪我的。”
阿岫身着粉色衣裙,外面系了一件火红的狐毛领披风,衬得那张脸妖冶而明媚。秦容宣也身着正装,两人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因着林晓霜的到来,这行程可能就耽搁了,阿岫的脸上有些许不满,连带着对林晓霜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听话,这些日子我有事,等有空了再带你去,过些日子,等下雪了去才好玩。”
秦容宣对阿岫说话时带着少有的笑容,从认识到现在,林晓霜还未曾看到过他的笑容呢,不由得多注目了片刻,心衬这皇家的基因可真好啊,老皇帝不怎么样,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祸水。
阿岫还等撒娇,秦容宣的脸忽然沉了:“若是你不听六哥的话,以后你爹要罚你,我可不替你求情了。”
阿岫不甘地瞪了林晓霜一眼,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出了门,身后一群丫环跟着,倒有几张面孔的熟悉的,冲着林晓霜尴尬地笑了笑,林晓霜依稀记得,是给小狸治伤时见过的,当下也点了点头,送上一个微笑。
祁亮不知从哪里出现,对着燕王点了点头,燕王转向林晓霜,手一伸,指着面前的椅子:“坐!”
林晓霜也不客气,坐下与他对视:“王爷叫民女来,可是要说制药的事了?”
“嗯!”燕王点了点头,“你收拾收拾,城郊有座别院,这几天就搬过去,我已派了人手,你指点着将药制出,再回家。另外,在我面前不用守那些规矩,正常说话就好。”
所谓的正常说话,就是不用在他面前用谦称了吧?这样很好,林晓霜点点头,却有些惊诧他所说的前半段,抬了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我还要上学,要进宫陪梅塞公主…”
燕王摆了摆手打断她:“平日你怎么做,照常就是,那些你不用顾虑,只是这些日子你不用回家,我会派车接你过去,否则你哪里来的时间制药?”
想想确实是这样,林晓霜只得应了:“什么时候过去?”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你若无课,现在就过去吧。”燕王说道。
“可我家里还不知道…”
“那你现在过去说一声。”
林晓霜点了点头,依礼退下,出得门来,祁亮站在大门边,倚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冲着她笑:“晓霜妹子,王爷吩咐我送你!”
“如此有劳祁大哥了。”林晓霜笑了笑,上了马车,祁亮压低了帽檐,一甩马鞭,马车飞驶而去。
回到家,告诉张氏自己要进宫几日,请秋姨娘帮忙照顾张氏,林晓霜匆匆收拾了行李出来,祁亮在外面等着她,坐上马车,一路出了城,往东郊而去,到了一处山脚,前面是羊肠小道,马车无路可上。
祁亮停了车,林晓霜在他的示意下下得车来,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讶然问道:“祁大哥,难道说咱们还得走路上去?”
“当然,这里马车上不去了。”祁亮咧开一口白牙,笑得很是乐呵。
林晓霜顿时无语,在城中随便找一处房子好了,干嘛上这儿来,制个药是什么隐秘的事吗?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疑问与不快,祁亮说道:“山里有个药庄,什么都是现成的,不定时的请附近的山民采药,所以人手也是现成的。”
林晓霜苦着脸:“可是山这么高,你说的那个庄子在哪里啊?这要走多久才能到,难道我的时间都要花在走路上?祁大哥,你确信你不是想要折磨我?”
祁亮噗哧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可不是我的主意,王爷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可不知道。”
“不想脚走?那就不用!”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林晓霜一大跳,蓦然回首,燕王就在身后,隔着她三步的距离。
“王爷!”她的惊呼还未落声,腰间便被一只臂膀搂住,带离了地面。林晓霜条件反射性地勾住了燕王的脖子,突然而至的兴奋与刺激让她忘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眼看着身旁树木连连后退,惊喜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燕王的脸上唇角略微勾起,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速度更快了,几番起落,到半山腰时一个转折,沿着一条岔路再往前,很快到了目的地。眼前的屋子并非林晓霜所想的高楼大院,只是几座很普通的瓦房,修成了一个四合院的样子,用石块砌了墙。
“进去吧!”耳边传来燕王的声音,那人就先迈步进了院子。
他人高腿长,几步就把林晓霜扔在了后面,她只得紧走几步跟上,手里拎着她的小包袱。
“六爷来了!”到了门口,一个颌下有须的老者迎了上来。
“刘四,带林姑娘去她的房间,休息一下,准备饭菜,吃完就召集人手开工。”燕王吩咐道。
“六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老者笑着答道,转向林晓霜,“林姑娘请随我来。”
林晓霜跟着刘四过去,进了东厢的一间房,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并不似外部所见的简陋,一应摆设齐全,烧的是炕,晚上睡觉倒不怕冷了,角落还放着一方琴,林晓霜嘴角抽了抽,她的学业中,最差的就是琴艺了,毕竟这个靠记忆力是没有用的,需要练习,而她忙着其他的,并没有多的时间放在这上面,所以到目前为止,也只练熟了几首曲子。
“姑娘还满意么?”刘四笑看着她。
“挺好的,多谢刘老伯。”林晓霜笑道。
“不敢不敢,姑娘叫小的刘四就好。”
“长者为尊,我还是叫您刘伯吧。”林晓霜坚持,刘四只得受了,让她在屋里休息,转身去了厨房。
晚饭时,祁亮也出现了,就他们三个人吃,侍侯的有个小姑娘,叫蝉儿,是刘四的女儿。看到这里终于出现了个姑娘,林晓霜总算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就进入了正题,有七八个人进了院子,其中竟有两个女子,见着林晓霜,都有些好奇。
燕王过来,对林晓霜说道:“该怎么做,你分配他们,他们自会去做。”
林晓霜有些傻眼,她原以为会见到很多很多人,居然只有这几个,既然如此,她只需要说一说,不必亲自来也可以,何必搞这么大阵仗?真是多此一举!
将要做的吩咐了下去,人便散了,这些人是领头的,他们每个人领了命去,又会召集人手做相应的工作,林晓霜把制药的几个步骤拆分了交给不同的人,刘四过来说这些都是熟手,让她不用担心。
她回到房里,伸手拨了一下角落的琴弦,清脆的琴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山间异样地分明。若不是旁边住着燕王,这倒是个练琴的好所在,依依不舍地将手从琴弦上移开,打了个哈欠,顿觉困了。炕烧得暖和,她脱了外衣,爬上去没多久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却被外面的响动吵醒,披衣出了房门,一阵冷风吹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却见先前空寂的院子热闹了起来,坐满了人,就连外面的平地上也燃着篝火,一群人正在那里忙活,看情形,正是在制药!
眼前的一幕让林晓霜有些吃惊,她看到祁亮和燕王竟然也没休息,坐在人群中跟着捣药,见到她出来,只是冲她点了一下头。
几个村妇正围坐在一旁做针线,蝉儿也在其间,见到林晓霜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众人热情地招呼着她过去坐下。
“林姑娘,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蝉儿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爹爹让她侍侯林姑娘,之前她进过林晓霜的屋子,看到她睡了。
林晓霜笑了笑:“我没想到他们会连夜赶工。”
“没办法,边关又告急了,咱们得赶紧着,不能让上战场的弟兄们受苦。”一个胖大嫂答道,和善地冲林晓霜笑了笑。林晓霜注意到她们手中的针线,都是男子的冬衣冬鞋,想来也是为边关将士所做,不觉对这群人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
“喝一口吧,暖和!”胖大嫂递过来一个葫芦,林晓霜一闻便知是酒,她笑了笑,也不推辞,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入喉,一股热力沿着喉管往下,入腹后很快蹿到了全身。
“姑娘,那酒烈,您少喝些…”蝉儿见林晓霜又接着喝了几口,忙阻止道。
林晓霜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先前和梅塞公主说过停课一天,明日不用进宫,国子监那里,就逃学一天好,便是醉了也无妨,燕王既然急着制药,她也猜到了边关应是有情况了,早点完成这件事也好,毕竟蔡大虎也在边关,因此钱的事,她也就没和燕王提起。
言语间慢慢熟悉起来,林晓霜这才得知这庄子里的人都是燕王曾经的下属,有病残后退役的军人,也有亡故军人的遗孀家人,燕王把他们聚集起来,交给他们手艺,提供他们住所,让他们有了一片安定的生活。
身为皇子,整天冷着个脸,没想到他却有这样人性化的一面,林晓霜抬着看了看不远处的燕王,眼中带了几分敬佩。
两个消息
林晓霜在山庄住了两夜,第三日清晨才回,仍旧是燕王用轻功送她下山,再由祁亮驾马车送她回国子监。
林晓霜其实不大好意思,虽然说她是个现代女性,可是让一个俊美无匹的男人抱着上上下下的,还是有些别扭,但是下山的路太长,如果用走的话,确实不知要几个时辰,她也没有那个力气。她想也许由祁亮带她,感觉可能不会那么别扭,可是当她提出来时,被燕王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他说:“祁亮不行!”
祁亮是什么人?那是燕王的心腹,闻言立刻附和道:“还是由王爷带你下山吧,晓霜妹子,我前几日受了伤,运起功来自己都费劲,带人更不行了。”
下山的时候祁亮跟在后面,林晓霜从燕王的肩头越过去看了看他,果然是很费力,停顿之间步履有些不稳,而且几个起落就满头大汗。祁亮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还冲她笑了笑,摆手道:“你们先走,到了山下略等等我,没事,也慢不了多久。”
燕王道了声“好”,搂着林晓霜的腰就飞身下了山。祁亮在后头拍了拍自己的额,笑着低语:“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察颜观色的本领又见长了,看王爷的眼神就知道,他很满意,应该会赏我点什么吧!”
山间的早晨,空山不见人,但闻山鸟鸣,这里人影飞蹿而下,不时惊起几只飞鸟,盘旋在高空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珠看着往下的两人,啾啾作声。林晓霜的注意力放在那些鸟儿身上,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腰间的手,虽是隔着厚厚的衣裳,仍旧能够感到有股热力从燕王的掌心透过来,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左手搂着燕王的脖子,右手抚上了烧起一片红云的脸,她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自问一向脸皮还算厚的,与蔡大虎在一起时,都没有这么激动过。随即却又安慰自己道:“这没什么,他是王爷啊,想想一个王爷搂着你下山,是个女人都会激动吧!”
偷眼打量燕王,这个男人却无一丝异状,目光直视前方,唇抿得紧紧的,一如既往的严肃。林晓霜看到他的下巴上有一个浅浅的小凹沟,忍不住有种想用手指去戳的冲动,还好她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敢下手。当年的大老板下巴上也有个这样的小凹沟,她曾经用杂志遮住他的上半张脸,笑着说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东方不败,大老板起初不知东方不败为何人,在听她说是个英俊厉害的男人后,还沾沾自喜了好几天,她知道老板很少看国产片,武侠片更是从来不看,等那家伙有一天突然想起,从谷歌上搜索到东方不败,并看了那部电影后,发飚了,给她的休假也不准了,拉着她到热带雨林呆了半个月,差点没把她折腾死。知道是下巴惹的祸后,她一看到大老板的下巴就恨不得戳上去,那家伙见她总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下巴,还冲她咧开一口白牙笑道:“凌,你总这么含情脉脉地看我,是不是暗恋我?”
燕王不是大老板,但却是比大老板更强大的存在,她未尝不知道大老板对她的心思,只是她自始至终很清醒,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大老板的婚姻,并不由他自己说了算,他们那个阶层的人,婚姻大事与家族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她很平静地从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下属的位置,不曾逾越半点,对那人的暗示,永远视而不见。既然知道了结局是不可能,就不必有开始、有过程。
她还在沉思间,燕王就到了山下,将她放下,她道了声谢,两人一时无话。
她想许是祁亮伤得有些重,那人落下他们一大截,半天不见人影。其实祁亮就在身后,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这边,心道反正下了山有马车,赶得到送林晓霜上学,便让主子与她多呆片刻,他既然装受伤,总得装得像些。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林晓霜抬头看着燕王,脸上浮起一个微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