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觉得奇怪,紧走几步站在门口,探头一望,果然偏厅里空空如也,不禁愕然:“咦?林家的小姑娘呢?”

“哪个林家小姑娘?”孟言轲问道,他们搬来南临不久,在这城中并无姓林的亲戚朋友。

“回二少爷话,是给夫人做绣活的禹林镇靠山村林家大嫂的女儿,林大嫂被夫人叫去问话了,留了她家姑娘在此,奴婢去拿点心果子来给她吃,路上碰到大少奶奶差奴婢办点事,耽搁了一会儿,怎么她就出去了?说好不要乱跑的,这孩子真是…少爷,您过来时,没看到什么人么?”翠儿有些着急,不禁埋怨起来,让她看着人的,人却不见了,这要如何交待?最怕的是那乡下小姑娘不懂规矩,出去冲撞了贵人,那可就害了她了。

“我就是在墙外听见这屋子似乎有人声,进来却没看到,应该才刚出去,你说的…她是个小姑娘?”

“是啊,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一件粗布蓝衣,尖瘦的脸,眼睛挺大的,个头大概这么高,”翠儿用手在自己下巴比划了一下,“她娘嘱咐了她不要乱跑的,小孩子就是不听话,奴婢出去寻寻,二少爷若是在路上看见了…”

“我若见了,自会让人领她过来,你快去寻吧,应该没走出多远。”孟言轲点了点头。

等翠儿离去,他站在原地,唇角勾起,喃喃念道:“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翠儿不过十五岁,她既然称呼对方小姑娘,想来比她还要小了?孟言轲的好奇心被勾起,一个小孩子,竟然用那种语调说话,评的应该是厅中那幅塞北雪景图,他饱读诗书,那画是出自他之手,外间并无流传,小姑娘应是看了画,有感而发,才吟出那首小令,那就是说是她的即兴之作,一个乡下小丫头,竟然能出口成章,最关键是还能领会到画者的心境,他绘此图时,便曾叹过北国风光尤胜江南,有意思!林晓霜到哪儿去了呢?其实她又不是淘气的孩子,当然不会乱跑了,只是人有三急,很不巧从进城张氏就拉着她往孟府里冲,刚才又口渴喝了几杯翠儿倒的茶水,想去茅房了,怕翠儿一时不来,她便自己寻了出去,打算找个人问一下。

孟言轲过来时,她正好出门,两人就这么错过了,还好运气不错,走不多远遇到一个打扫的婆子,指了茅房给她。

一般的茅房都是建在离屋子比较远的地方,主子们的屋里都有马桶,茅房是为了方便客人和下人才建造的,孟府的茅房在后花园,离松竹院不远,林晓霜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小解后出来,她见园里风光正好,花开得灿烂,便流连了一会儿。

在花园中信步,忽然喜见一大片胭脂花,林晓霜两眼放光,四下一看无人,她迅速动作起来。

待收获够了,直起腰来正要原路返回,抬眼却发现不知何时,面前不远处多了一个二八佳人,正好奇地看着她。

林晓霜暗道糟糕,看那姑娘一身绫罗,手拿团扇,意态悠闲,定是这家小姐,第一次做贼,要是给主人家逮个现行,那可就糗大了,也不知她摘种子时,给这位小姐看到没有。匆匆行了个礼,脚底抹油正准备偷跑,却被人叫住。

“等等,你是哪家的姑娘?”

孟言欣躲在一旁看了林晓霜许久了,见她只顾着看花,嘴里还念念有词,面上神情陶醉,想来也是个爱花之人,就没有打扰。她悄悄走近,想听她到底在念些什么,还没听清呢,却给她发现了。林晓霜采花种的一幕,当然也落入了孟言欣的眼,先她以为林晓霜是花匠宋七的女儿,后来想想,宋七好像没结过婚,这才开口相问。

“我姓林,名晓霜,随我娘来府上交绣活儿的,您是府上的小姐吧?”林晓霜深呼吸一口气,镇静下来,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姑娘。

“我叫孟言欣,是孟府三小姐,你采胭脂花的种子去做什么?”

果然给她看见了!林晓霜不好意思地把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白净的小手里握着一把黑色小球。

“我原不该不问而取,只是一时找不到人…”她讷讷言道,“我喜欢这花,想拿几颗种子回去种。”抬起头来,清澈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羞涩,“孟小姐,不知可否将这花种卖些给我?”

孟言欣“噗哧”一声笑了:“这值得多大个钱,你要就尽管拿去好了,只是你须得告诉我,要这种子真的是为了栽种吗?”

她可不相信这个小丫头的话,栽种的话,几十颗也足够了吧,她可是见这丫头采了许多,袖袋里都塞得鼓鼓的,若是没看见她,估计这一园子的胭脂花种子都要被她收光了,可真是个贪心的丫头。

“你答应将花种给我了吗?”林晓霜欣喜道。

“你告诉我采它们的原因,我自然允你。”孟言欣笑道。

“我用它做香粉。”林晓霜说了实话。

孟言欣恍然,怪不得采这么多,这么小的种子,只一大把也磨不了多少粉,只是有用吗?她怀疑地看着林晓霜手里的小黑球,她用的香粉可都是胭脂铺子里买的。

“这个研成粉,搽在脸上,不会长斑,还能让肌肤美白。”林晓霜见她似是不信,解释道。

“我倒是知道胭脂花可以做胭脂,却不知它的种子有这般功效。”孟言欣笑道,“看你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些?”

“是女孩子都爱美,”见这孟家三小姐言语亲切,林晓霜也不拘束了,微笑答道,“我看有些杂书有说到,还有听那些游方郎中、大姑大姨们说到,便记了下来,还有好些方子呢,可比胭脂铺子里头的要好得多。”

据她所知,古代的香粉里,都是加了铅的,虽然美白效果很好,但也是毒素,再有钱她也不会去买的,还是自己制作纯天然的,美白又健康!

孟言欣打量了她几眼,点了点头:“我信你说的,你的皮肤真的很好!”

观林晓霜的衣着,又是来孟府寻活计的,这样的人家买不起上好的胭脂香粉,却见她肌肤如玉,竟比她这个富贵之家的小姐还要好,孟言欣不由得有些羡慕,伸手摸了一下右颊,前些日子跟母亲去宝林寺烧头炷香,为了表示心诚,晒着太阳爬上山顶,脸上晒起了几颗斑,到如今也没好。

林晓霜也看见了,她建议道:“孟小姐也试试吧,每日取粉擦脸,不出十日,脸上的斑定然消退。”

“真的?”孟言欣喜道,“若真能起效,我可得感谢你了。”

林晓霜摆摆手,俏皮眨了眨眼:“一定有效的,这点我敢打包票,你不用谢我,应是我谢你才对,你没把我当小贼抓起来,还那么大方把花种送给了我。”

孟言欣格格娇笑:“你终于承认了,到我们家来就是来做小贼的”

林晓霜双手合十道:“阿米豆腐,读书人窃书不叫偷书,爱花人摘花也不应该叫偷吧。”

“噗!”这声笑却不是出自孟言欣之口,林晓霜惊慌地转身、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眼。

就是她了!花丛中那布衣素裙的姑娘,纤细的身影,还是个孩子,看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生起一抹怜惜之情。正眼看她,灵动的双眸清澈好比高山泉水,似乎经她一眼,便能荡涤了一切污浊。

孟言欣不知道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在那样的眼眸注视下,任谁也说不出半句谎言。

“这位是…”眼睛看向妹妹。

“二哥,她叫林晓霜,是我的新朋友!”孟言欣甜甜一笑,跑上去挽住了哥哥,“晓霜,这是我哥哥,孟言轲。”林晓霜脸抽了一下,看来这位孟家三小姐也是个不忌的,别人的闺名随便就说了出来。

“孟公子!”林晓霜道了个万福。

“林姑娘!”孟言轲回了一礼。

林晓霜暗道:翩翩佳公子,温润颜如玉!这孟言轲看样子是弱冠之年,面上笑容谦和,对着妹妹也是一脸的宠爱,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哥哥,他们在一定程序上有些相似,只这林念宗轮廓要硬朗些,孟言轲相貌要文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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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言欣还想和林晓霜多说会儿话,那边翠儿寻过来了。

“林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些跟我回吧,你娘回来见不着你,该着急了。”匆匆向两位主子行了个礼,翠儿忙对林晓霜说道。

林晓霜这才想起自己出来得有一阵了,抱歉地向翠儿笑笑:“翠儿姐姐,那我们这就过去。”

“你以后还来吗?”孟言欣问她。

她初来南临,身边没个玩伴,乍见林晓霜,觉得这小姑娘还蛮有趣的,不免想多相处一阵,女孩儿家在一处,少不了谈些与容貌有关的话题,这才起了个头,还意犹未尽,她身边都是些哥哥兄弟,没人和她说这个。

“不一定,要看我娘下次会不会带我进城。”林晓霜礼貌地笑道。

“你来啊!你不是喜欢花吗,下次来,我让他们找些稀奇的花种给你。”

“三小姐家种了很多花吗?”

“是啊,你不知道,我家不仅种鲜花,还做绢花,而且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们用的,”孟言欣说道,“只要你说得出名儿来的花,我们家都能找到,也能做出来。”

林晓霜一愣,这么说来,孟家是皇商了,只不知除了绢花,还做些什么生意,她不由得起了一丝兴趣,却怕张氏久等,只得向孟言欣摆了摆手:“今日是不成了,下次我来,到时再寻三小姐说话。”

“好,一言为定啊!到时候你要什么花种,我带你去挑。”孟言欣说道。

孟言轲一直笑看着那瘦小的身影走远,回过头来对妹妹说道:“欣儿,你又想做什么了?”

“没有啊,二哥,这个林晓霜很有意思,不像那些大家闺秀,整天摆架子,这个动不得,那个弄不得,死板板的没一丝乐趣。”孟言欣嘟着嘴。

“你可别作弄人家!”孟言轲是知道这个妹妹脾性的,若是对了她的性子还好,若是不对,她有本事整得人哭笑不得。

“我哪有!别看她一个乡下丫头,懂得还挺多的,”孟言欣摸了摸脸,“我得赶紧去试试!”

也不管孟言轲,她提起裙摆就跑了。

孟言轲摇了摇头,家里全是男孩子,他母亲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宠得不得了,别看在人前言行有礼,背着人就整一个假小子,也因为如此,她和同龄的女孩都玩到一块儿,没想到她竟然对这个林晓霜感兴趣,这个林晓霜还真有些不同寻常。

“啪”地合起手中的折扇,他急步走回自己的书房,饱蘸笔墨,在纸上落笔,半炷香的功夫过去,再起身时,纸上已多了一幅画,画中少女身处一片花海,眉眼灵动。若是林晓霜看见,必定会惊讶万分,孟言轲不过见了她一面,就已捕捉到了她的神韵,画中之人俨然是大了一号的林晓霜,再过个四五年,想必她便是长成这般模样。

“原该是这般模样才对!”孟言轲喃喃自语。

林晓霜跟着翠儿回到松竹院的偏厅,张氏却还没回来,也不知那位孟家夫人拉着她说了些什么,她肚子饿了,见翠儿相劝,将她端来的糕点捡几样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就是太过甜腻。

翠儿见她尝了一点就不吃了,以为她不好意思,便过来劝道:“晓霜妹妹,你尽管吃,不够厨房还有。”

林晓霜摇了摇头:“谢谢翠儿姐姐,已经够了,糕点很好,只是我不喜甜食,若是我弟弟在,只怕这些都不够他吃呢。”

“你还有个弟弟啊!”翠儿笑道,“我也有个弟弟,小的时候可调皮了,不过我有几年没见着他了,如今该长大了。”

“翠儿姐姐的弟弟不在这府里吗?我弟弟还小,现在正是调皮的年纪呢。”林晓霜笑道。

“他和我父母住在外头,家里一个做奴婢也就是了,没得全都做了奴婢,我在这府中做活,只盼着他能出息,将来我出去了,也有个依靠。”翠儿的神色有些黯然。

林晓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她有些欣慰,和翠儿比起来,她是幸福的,父母亲再怎么穷,也没想过卖了她。

正说着话,莲儿领着张氏进来了,张氏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蓝布包袱。

“林大嫂,我们夫人最是大方了,只要你做得好了,除了工钱,赏钱也是少不了的。”莲儿说道。

“还要多谢莲儿姑娘提点。”张氏说道,转身叫了女儿要走。

送她们出门不是先前领她们进院的杨大婶,是另一个粗使婆子,路上一直打听夫人除了工钱外,赏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张氏老实地答了,说孟夫人见她头上素净,赏了她一只珠钗。那婆子不住地夸张氏运气好,忽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说谁谁谁手艺更好,她就瞧张氏绣的活计更顺眼些。

见张氏尤自不知,林晓霜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约莫有个五六钱的样子,递了过去:“多谢嬷嬷,这点碎银子,嬷嬷拿去买杯茶吃。”

“哎哟,这…这让老身怎么好意思!”

“嬷嬷拿着吧,只是别嫌少,烦您给我们引路,辛苦您了!以后府里有什么活儿需要做,少不得要劳烦嬷嬷通声气。”

那婆子接了银子,拍着胸脯允诺,一切包在她身上。

出了门走出几步,身后有人喊林晓霜的名字。回头一看,是翠儿追了出来,将手中一包油纸递给林晓霜,她笑道:“这是你刚才吃剩下的糕点,我给包了起来,你不是说你弟弟爱吃么,带回去给他。”

林晓霜接过油纸包,说道:“谢谢翠儿姐姐。”

“不用谢!”翠儿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

张氏看了一眼女儿,说道:“霜儿,你哪里来的银子,怎么给那婆子!”

“娘,您是真听不出还是假听不出,这婆子是想要赏钱呢,有道是小鬼难缠,若是她在主家面前说些咱们的坏话,对你以后接活儿只怕不利,打发了她,以后少点麻烦。”

张氏想想也是,嘴上却不松口,瞪她一眼:“哪里学来的这些歪歪道道!就算是你说的对,你还没回答银子哪里来的呢,老老实实给我说!”

“大虎哥给的呗,”林晓霜脸红了一下,偷看了一眼张氏的神色,低头道,“我不要的,他硬要我拿着,我寻思着拉拉扯扯的不好,便接了,打算买点儿东西给蔡大婶。”

张氏一听不由笑了,戳了一下女儿的头:“大虎倒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也注意点儿影响,在这里没人说什么,以后回了京,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这不是没什么吗!”林晓霜撇了撇嘴,“而且大虎哥就要走了,我们回京后,也见不到他。”

“他不是跟那个什么将军去京里?”张氏奇怪道。

“不是,是去北边。”林晓霜答道。

“守边啊…”张氏喃喃说道,“那不是很苦?”

“是啊,不过他说那样的话,也容易出成绩,提拔也快些。”

“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大虎再好,再出息,将来最多也只是个武将,怎么会想到让你…唉!还是嫁个读书人好,你看你大伯家的大姐姐,就是嫁了个好的,这才带着你大伯一家如今都富贵起来。”

林晓霜没有说话,在她看来,武将比文官好些,好歹没那么讲究礼数,如果真嫁了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她才真要抓狂了。对那些人来说,娶妻当娶闲,她却自认不会是个闲妻,首要的一点,她不会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光善妒这一条,她就成不了闲妻。

想到和蔡大虎的约定,她偷偷笑了,不管怎么说,这话是说明白了,将来若他敢负她,哼哼!林晓霜也不是好惹的!

母女俩在城里逛了半天,林晓霜对药铺也感兴趣,拉着张氏要进去。

“你这孩子,又不买药,你进去作甚?”

“进去看看嘛!”林晓霜说道。

张氏不去,她眼珠一转,拉了张氏到一个馄饨摊上坐下,叫了一碗馄饨,说道:“娘,您坐这儿吃馄饨,我进去看看。”

张氏拗不过她,加上逛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只得坐下吃起来,任她去逛。

“你可小心些,若是人家撵你,就赶快出来,别冲撞了人!”张氏吩咐道。

“知道了,娘!”林晓霜拖长了声音笑着挥了挥手,进了旁边的药铺。

店里的伙计一见有客,赶紧迎了上来:“姑娘,抓药?”

林晓霜点了点头,问了价钱,报了一串药名,让药铺的伙计一样抓了几包,她前世习惯了身边备些常用药,看到药铺,兴起了这心思,正好中药还不怕过期,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虽说田野山间都能找到可入药的材料,可毕竟单了些,有些药更是要制过,而林晓霜不是中药科班出身,只知方子而不知其制法,还是用专业人士的放心些,反正她买的也是普通的药,价钱并不贵。

药铺里有坐堂大夫,见她药名报得顺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咳了两声,忍不住踱步过来问道:“小姑娘识得药理?”

林晓霜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背了下来,照先生抓的方子拿药。”

“还是要见方抓药才对,否则若是错了一处两处,如何使得!”坐堂大夫接过药去,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晓霜道了谢,心想这家药店还挺不错的,看这坐堂大夫就是一派为病人负责的认真模样。

出了药店将药包丢给张氏看着,也不管她的念叨,林晓霜就往胭脂铺子里跑,店里的伙计看到她,明显地愣了一下。她冲着小伙计笑了笑,转身往货架上看去,只见琳琅满目,摆着许多的瓶瓶罐罐。

“这位大哥,有没有洗脸的皂球?”林晓霜问道。她记得古代人也是会制肥皂的,用天然皂荚研末加香料制成球状,用来洁面浴身。

“你要买吗?”伙计有些惊讶,“我们店小,没有,那东西价很贵,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很不划算,你不如自家熬皂角水来用,乡间有的是皂角树。”

“哦,好的!”林晓霜又打听了各种胭脂水粉、香膏等用品的价钱,末了挑了两盒尚好的擦面香膏,打算送给张氏和蔡大婶。

小伙计看到她拿出一个大元宝,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人不可貌相,应该多推荐些贵重东西给她。

“姑娘还买点别的吗?”他问。

林晓霜摇头:“不买了,麻烦大哥给我找开银子,下次有需要,再来照顾你家生意。”

伙计只得收了元宝,换了几锭二两一个的银子,又抓了些碎银称够,补齐了数给林晓霜。林晓霜将银子全倒进了蔡大虎给她的褡裢,贴身放好,这才拿了两盒香膏出来。

张氏见到,又是一通好说,直道她不该乱花钱。林晓霜贴着她的身臂撒了撒娇,说道:“娘,这是女儿孝敬您的,您还年轻,也该打扮打扮,我们都大了,也懂事了,以后您就少操些心。”

张氏掠了掠头发,叹道:“娘都老了,还妆扮什么呀!娘也不图什么,只要你和哥哥弟弟有出息,能过上好日子就好。”

林晓霜摇头:“娘一点都不老,今儿我见着了孟府的三小姐,她们家原是皇商呢,尽是和宫里的贵人们打交道,她告诉了我一个方子,咱们回去就试,娘,只要坚持,您肯定比那些贵妇人还漂亮!”

想到了远在京城的丈夫,还有那两房小妾,张氏有些心动,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容颜憔悴,形同村妇,而那两个小妾在京中,没糟多大的难,日子比她好过,本就比她年轻的女人,只怕如今愈发将她比了下去。

“真的能行?我都成黄脸婆了。”她说道。

“一定行的!”林晓霜笑道,“女儿随娘,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我娘也是个大美人,只要少操劳些,好好保养,定能恢复往昔的容光。”

张氏嗔道:“贫嘴!你呀,就没让娘省心的时候!”脸上却带了几分笑意。

林晓霜想到了蔡大虎的话,父亲的小妾,尤其是那个生了龙凤胎的段氏,甚得林崇严宠爱,穿戴打扮都没少半分。明明家里不富裕,张氏一心还为着这个家操劳,他倒是会拿别人的辛苦钱去讨佳人欢心,男人性喜风流,文人尤甚,只是林晓霜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是个中翘楚。无论如何,她不能叫母亲给一名小妾比了下去。

“娘,和二宝哥约的时间还早,咱们再到处逛逛。”

“好吧,你难得出来,都依你。”

林晓霜将南临城所有的商铺基本都逛了一个遍,她发现只有一家卖皂球的,味道一般,而且单一,基本上都是一个味。至于她所想的东西,压根就没有,据玉颜斋的老板娘说,她所形容的东西是舶来品,就是说出自海外,海禁前有人从海外带回来过,据传那是番邦进贡的贡品,量少,只有宫里受宠的贵人手中有那么一点。

草垛偷香

在蔡家的帮助下,地里的活儿终于紧赶着做完了,交了税赋,剩下的粮食要安排卖了,换成银子带回京去,这一切也都交给了蔡大虎。

以前林崇严的意思是连这边的房子土地都卖了,全家搬进京,如今却改了口气,只让带银子过去,绝口未提这娘仨儿。

林晓霜看着张氏憔悴的脸和长满茧子的手,不觉有些心酸。这就是女人,一生便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就算那人身边有着别的女子,还得为他考虑,为他劳碌奔波,没有半丝怨言。

“娘,我们…不进京了?”纵然这是她所盼望的,可是看着张氏落寞的样子,她便开心不起来。

张氏的手抖了一下,针尖在食指上刺出一滴血珠,放下手中活计,她将手伸进嘴里吮吸着,含糊地说道:“虽说你爹和你哥去了是和大伯二伯住一处,没有分家,但那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手上没点银子不行,在这边好歹有点进帐,过去了,他如何养活咱们娘儿?”

“那边不是也有地、有田庄么?”林晓霜问道。

她听了蔡大虎之言,已经向张氏求证过,那两个妾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张氏将针在头发上挠了一下,继续做起活来,脸上神色平静,淡然说道:“那母子三人也要过活不是,他们又没个依傍,这些年田庄的进项,也只够养活他们和几个留下看庄子的下人。”

林晓霜默然,其实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张氏,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林崇严虽是个男人,却还抵不过妻子张氏,农活大半都是张氏在干,加上给人缝缝补补洗衣裳的活儿,倒是张氏养活了一大家子。林晓霜不由得有些后悔,也许当初她不该为一己之私,拦着母亲不让进京。她不知那京中的两个妾是怎生模样,但想想也知道,守着祖产过活,又有后来的大伯二伯家照应着,再不济也不会少了吃的吧,必定没有张氏这般辛苦,也就不会如她这般容颜易老。

“这样也好…”她喃喃念道,心中有了计较,“娘,卖粮的银子也不能全给了他们,咱们得留下一半。”

“留下做什么,我们娘儿仨有口吃的就行了,你大哥和你爹要紧。”张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娘,我也不是为了自个儿,是为了这个家,总之你听我的,银子我有用。”

“你用,你怎么用?不行,全给你爹那边送去!”张氏斩钉截铁地说道。

“娘,咱们本就不富裕,送一半过去,够大哥和爹用就够了,多了,还不知道用在什么人身上,那府里不是还没分家么,吃穿用度有公中调配…”

“别再说了!”张氏打断了林晓霜的话,略加思索,轻言道,“你爹不是老夫人亲生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见说不动母亲,林晓霜唯有叹息,只好靠手中那十两银子了,虽说本钱少了些,却好过没有。不禁又想到了孟家,不知道主事的人是谁,若是能说动他家…她愣了愣神,终是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女子,还是个小丫头,谁能信服?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