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说:“先生你别再想别的主意折腾我了,秋闱春闱什么的我可玩不来。”
姚鼎言说:“这可由不得你,今儿一早陛下还和我说三郎你可以做个表率。”他从袖里拿出赵崇昭前几天递上去的折子,“这里面哪一部分出自你的手笔,陛下、我、徐先生都看得清楚,要是放着你那么自在地过你的小日子实在太浪费了。你要是不想陛下亲自叫你去,那你最好就自己报名去。”
谢则安说:“没听说过硬逼着人去考的,我要是去了,你们敢给我个三元及第吗!”
姚鼎言说:“我和你徐先生都不是主考官,当然不敢给,你去问问陛下敢不敢给好了。”他睨了谢则安一眼,“给了你敢要吗?”
谢则安笑眯眯:“当然敢,就算给我个宰相当我都敢!”
姚鼎言说:“口气倒是够大,可惜连报名都不敢。清泽若不是有孝在身,早和你一较高下去了。”
谢则安说:“我可不敢和清泽兄比。”
赵崇昭在一边听得专心,等他们聊起姚清泽才插嘴:“清泽不在?”
姚鼎言说:“他出去参加诗会了。”
姚清泽去诗会一般不怎么露脸,只是借机结识一些有用的人,遇到出头的机会往往推脱说“祖母去世不到一年”,真要推脱不了也会作一首悼念诗。这年头的人就吃这一套,觉得他是个纯孝之人,大多乐于与他往来。
赵崇昭和谢则安正在陪姚鼎言吃茶,忽听外面有动静传来。没一会儿,门打开了,姚清泽走了进来,面色不太好看。
一见姚鼎言书房还有别人,姚清泽吃了一惊。他脸上的灰败褪去了,上前两步问:“殿下,三郎,你们来了?”
赵崇昭说:“清泽你回来了?我们正要走呢。”他看了看天色,起身和姚鼎言告辞,“我和三郎该回去了。”
姚鼎言颔首:“清泽你送殿下他们出门吧。”
赵崇昭说:“不用了,往后还会经常来,不必送来送去。”说完就拉着谢则安离开。
谢则安知道赵崇昭会这么说是自己那几句试探让赵崇昭对姚清泽十分警惕。
他在心中苦笑不已。
原本他还在为秦如柳担心,怎么事情一下子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赵崇昭信誓旦旦说的话,谢则安一句都不信。但谢则安确信赵崇昭很有可能因为一时被那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这家伙一旦发起狂来,连他也无法控制。
谢则安找了个理由和赵崇昭分别,回到家中看了看主屋那边,又去了自己刚入谢府时住的院落。即使已经搬离很久,谢则安偶尔还是喜欢到这边呆着,他坐在书房中央安静地思考。
过了许久,藏身暗处的谢大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谢则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在想,想赵崇昭和晏宁公主。若是他没发现赵崇昭那种心思,自然不会察觉晏宁公主的异常。
谢则安顿了顿,也没避着谢大郎,直接把戴石叫了进来:“晏宁那天从东宫回来,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戴石微讶,小心地说:“殿下去了礼部尚书府上。”
戴石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朝野上下想给赵崇昭找个老婆的心思正是让礼部尚书那一封奏折给勾起来的!
谢则安点点头。
戴石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晚上殿下入宫了。”
谢则安说:“我知道了。”他吩咐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立刻告诉我。”
谢则安刚见完姚鼎言,从姚鼎言那番话很容易推断出晏宁公主见赵英说的是什么。赵英本就有让他出仕的念头,晏宁公主一开口相求,赵英自然欣然应允,所以今天姚鼎言才会对他放出那样的口风。
谢则安让戴石退下,又静默下来。
原想着夫妻一场,不需考虑太多,没想到晏宁公主虽是嫁给了他,却还是当初那个思虑远多于常人的公主。
明知道赵崇昭对他有那种心思,却不与他商量,只想着一面给赵崇昭娶妻一面让他考个出身远离京城。若不是国舅点破了,恐怕他还一直误以为赵崇昭喜欢秦如柳,傻傻地替赵崇昭“争取”。
等他帮赵崇昭披荆斩棘,扫除所有障碍,没人能再限制赵崇昭…
那会是什么光景?
那时候谁能控制局面?
好一个兄妹情深,连丈夫都可以留给哥哥。
可他虽然怜惜她体弱多病,却不想把整个谢家赔给皇家,更不想自己当那个祸国乱邦的人。
谢则安伸手掐碎了桌上的茶杯。
碎片刺入血肉。
鲜血直涌。
谢大郎吓了一跳。
他皱着眉头帮谢则安包扎。
谢则安说:“不就是科举嘛,让我考我就考。到时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当个小官,赚点小钱,别管京城这些糟心事了。”他抬头望着谢大郎,“大郎你要一起去不?”
谢大郎皱紧眉头看着他。
谢则安说:“别担心,我没事。”他看着手上那被血染红的白布,“只是对京城这地儿挺失望的,到地方去也好。”
谢大郎写:“我去,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则安说:“成,到时我们一起到地方玩儿去。”
第105章
谢则安心情不好,姚清泽比他心情更不好。
姚清泽试图拉拢顾骋,结果非常遗憾,顾骋对他嗤之以鼻。姚清泽来到京城之后一直顺风顺水,头一次踢到顾骋这样的铁板,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这是姚清泽和姚鼎言不同的地方,姚鼎言气量不算好,但却绝对说不上狭隘,只要与新法无关,他不会平白无故地与人交恶。姚清泽不一样,他拉拢不过来的人,往往会被他在心里记上一笔,等着日后清算。
姚清泽是姚鼎言的儿子,姚鼎言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性?
姚鼎言皱眉斥道:“顾骋的才气连陛下都认可,本来就有傲视别人的资本,一时半会儿不愿摆明态度也是自然的。”
姚清泽说:“我明白的,阿爹放心,我绝对不会冲动行事。”
姚鼎言见姚清泽虽然满口答应,眉宇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郁气,顿时有些叹息。他摆摆手说:“你真想清楚了才好,不用守在我这里了,自己忙去吧。”
等姚清泽离开,姚鼎言拿出信纸抬笔书写:“君诚兄,见信如晤…”
这是姚鼎言一个许多年前养成的习惯,那时他敬慕徐君诚,常常给徐君诚写信,但封上蜡后又觉得写得不够好,白白打扰了徐君诚,又把信取了回来自己收着。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闲暇时给“徐君诚”写这种不会外寄的信的习惯。
后来姚鼎言入京任职,与徐君诚经常相见,渐渐发现昔日敬慕的人已变成了另一种人。
许多话再也没机会对当初那位“徐君诚”说出口。
姚鼎言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他党羽虽多,却没有能说真心话的人,连儿子也表现得不如他意,只能继续给“君诚兄”写信,仿佛世上真的还有这么个知己在。
姚鼎言知道这条路必然是孤独的。
不仅仅会有百姓无法理解自己,连徐君诚这样的人或许也不会理解。
这些事,姚鼎言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真正要吃下这份苦却还是特别难熬。
姚鼎言将自己对姚清泽的不满意写在信里,放进信封,封上口。
他永远不会寄出这些信,因为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徐君诚”这个人。
相比自己儿子,姚鼎言更看好谢则安。可惜谢则安手段有、胆气有,却无心于此。
姚鼎言独自坐在书桌前许久,始终没有动弹。
与姚鼎言的烦忧不同,谢则安下定决心后一身轻松。
他是京城人,乡试还是在这边考,而且得老山长出面作保。
谢则安精神爽利地出现在老山长面前时,老山长赶忙叫人把自己的鸟笼藏起来。
谢则安没好气地说:“您老放心吧,我不是来烤您小鸟的。外头山珍海味多得是,谁看得上你那几只瘦鸟啊?”
老山长怒骂:“你还好意思说?我养了三年的鸟儿,三年啊!就那样被你们几个烤光了!”
谢则安说:“镇定,镇定,您的山长派头呢?要稳重,要威严,”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嫌弃,“原来养了三年啊,难怪肉那么老,一点都不好吃。”
老山长气得举起拐杖追着谢则安满院子跑。
这时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老山长的拐杖一瞬间驻回地上,手脚归位,衣袂飘飘、胡子也飘飘地站在那儿,活脱脱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谢则安爬树爬到一半,见状也慢条斯理地从树上往下滑。他安安分分地站在那儿,乖乖巧巧地打招呼:“左学政您来哪?近来可安好?”
百川书院除了有老山长坐镇之外,也和太学一样有学政坐镇。说白点,这位左学政就是朝廷派来百川书院的“政委书记”,负责主持百川书院这边的童试和乡试。太学一般只招收官员子弟,而百川书院取的是“海纳百川”之一,世家寒门都收,不管身份背景如何,有才德者居上。
学政对某个生员的评价,将来说不定也会影响这个生员的殿试名次或者任地安排。
左学政趣道:“我说怎么动静这么大,原来是你小子回来了。”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哪有什么动静?您一定听错了。”
左学政说:“你的名牒早就送上去了,安安心心去考就好。‘谢衡’可是天子赐名,又有姚、徐两个名师,要是连进士都考不上的话,你可是会沦为笑柄的。”
谢则安说:“敢情你们都说好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白白跑这一趟。”
老山长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什么叫白白跑这一趟?没事儿你就不来了是吧?你这小子装乖倒是会,可你装完就跑,也不回来看看,我耳朵都被你师娘念得起茧了!”
左学政说:“山长也一直惦念着你呢,前几天他拄着拐杖在外面走,远远看到几个人在河堤上巡,我们都没看清,山长非说瞧见你了。”
老山长恼羞成怒,一挥拐杖说:“去去去,忙你的去。”
左学政已经把名牒的事告诉三郎,也不多留,笑呵呵地走了。
左学政这么一搅和,老山长和谢则安终于可以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话。
谢则安把自己想去地方的想法告诉老山长。
老山长听后一顿,抬起头看着谢则安:“你这小子看着没什么脾气,实际上气性最大。你是觉得京城的日子过得憋屈吧?你喜欢自在的生活,这一点从你在书院里的表现就看得出来——别人挤破头想进来,你呢,来了就想走。”
谢则安没否认。
老山长说:“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去远点儿的地方根本不可能。”
谢则安呆了呆,问:“为什么?”
老山长说:“你应该也有点儿感觉的,否则不会来找我。”
谢则安沉默下来。
原以为当个驸马也没什么,真正遇到了这种事儿,他又想挣开“驸马”这个名头带来的枷锁。从萌生“一走了之”的念头开始,他发现自己以前太高看自己了,有些事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想出仕,可以,赵英会点头。
他想去地方赴任,可以,但赵英绝不会让他离开太远。
赵英和晏宁公主身体都弱,两人一旦分隔太远,说不定下一回见面就已经天人永隔;可他要是不想带晏宁公主过去,赵英更不会同意,在赵英和其他人眼里他是驸马,那就得尽好驸马的职责。
老山长说:“三郎,驸马这个身份虽然处处掣肘,但你当初既然应了,如今就注定没法摆脱它。”他认真看着谢则安,“世上没有任何樊笼能困住我认识的谢三郎——只要你真的拿出了你的能力来。”
谢则安安静下来。
在知道赵崇昭对自己的心思之前,谢则安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管感情会不会淡,只要他还有用,只要展现出远超于常人的实力,那京城永远不会缺他的一席之地。
可知道赵崇昭那种想法之后,谢则安不确定了。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晚上打一炮早上说声拜拜,再见时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能做朋友。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一国之君想要什么东西还真没有得不到的。
而作为可能被“得到”的“东西”,谢则安怎么都乐观不起来。
那样的赵崇昭,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在赵崇昭面前表现得再平静都好,一想到赵崇昭的种种行径意味着什么,谢则安就忍不住想远离京城的一切。
不管赵崇昭是不是一时兴起,后果谢则安都承担不起。
老山长见谢则安久久不说话,心头一跳,问道:“三郎,你是遇到什么不得不避开的事了吗?”
谢则安摇摇头,否认道:“不是。”
老山长横眼:“在我面前你瞒什么?”
谢则安莫名地明白了晏宁公主不对自己明说的原因,这样的事根本没法说出口。
他和赵崇昭之间还算是他去招惹赵崇昭的——他想靠上赵崇昭这棵大树,给自己一家三口谋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真要闹出什么事,赵英清算的对象指不定会是他。
老山长他们越爱重他,这种荒诞的事谢则安就越说不出口。
一时气怒之下做出一走了之的决定,无疑是很不负责的。
他手上有很多完成到一半的事儿。
谢则安说:“那我去升平县行不行?”
老山长说:“我又不是吏部的,怎么知道行不行?”
谢则安说:“我是问您去这地方好不好,不是问您能不能去。真要想去那是很容易的,去哪都容易。分析一下那地方应该怎么搞,到时在策论上往那方面靠一靠,吏部考核时在突出那方面的能力,吏部安排职位时自然会考虑进去。”
老山长点点头。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谢则安要真有想去的地方,这里头还真可以做许多文章,反正这小子哪方面都游刃有余,不怕应付不来。
要说官场不够清明,不可能事事依你的本事去安排,那也没错。但谢则安是谁?他这身份,要么永远不起用,要么谁都得公公正正对待他!
那么多眼睛盯着,谁要是敢对他徇私,那这人肯定会被士林唾弃,骂这人溜须拍马;谁要敢拦他阻他,呵呵,别人不说,太子先削了你。
老山长还是很乐观的,科举的试卷都会糊名,遣专人重新抄写,不存在阅卷时认出字迹左右为难的问题,按文章水平去判定即可。遇上“一等卷”,还得多个考官共同阅卷,一致评定为“一等”才能上报。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考官根本不用头疼谢则安的身份问题。
至于殿试时赵英给谢则安什么名次,那就是赵英该头疼的问题了!
老山长点头说:“升平县那边你已经很熟悉,对你来说应该是很不错的。你那个学校也得你去跟进,真要去了倒是很方便。”
谢则安说:“那我好好想想。”
谢则安回谢府后找到晏宁公主,说道:“晏宁,我要备考一段时间,可能得搬去偏院那边住几天。”
晏宁公主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好。”
第106章
谢则安闭关得不太彻底。
他依然和许多人有书信往来,其中往来最多的是顾骋父子。诗词这一关是谢则安的短板,他脑海里虽然有无数名句佳篇,但记得多跟写得好没有直接关系,要是不多练练,他还真没信心在这种“省考”、“国考”中拔得头筹。
顾骋父子是最无语的。
顾骋那日见谢则安表现从容、仪态洒脱,颇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所以才随口说了“可以写给我看看”。没想到谢则安还真老实不客气地把诗词一篇篇地叫人送到顾府,次次都来句“望顾兄指教”,活像他们已经相交多年一样。
顾骋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偏偏谢则安水准还行,他指出缺了什么,谢则安就补上什么,有些灵思妙想连他都自叹弗如。评着评着顾骋索性把老爹顾允拉过来一起看,顾允笔锋守旧严谨,和他正好是另一个极端,两个人对同一篇诗文往往会有两极化的评价,顾骋也不帮谢则安整理,直接把两份意见都写在信里寄给谢则安。
谢则安尝到了甜头,开始不满足于光从顾骋父子那得到指点,他开始骚扰姚鼎言、徐君诚以及所有他认识的人,雪花似的信从谢府送出去,又从各个府邸送回来,这得天独厚的条件让谢则安的“诗才”突飞猛进。
要说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文坛巨匠,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应付区区一个科举已经很足够。
谢则安正琢磨着要不要厚着脸皮给姚鼎言他们都写一封内容为“求猜题!求破题!求高考必胜,啊不科举必高中经验!”的信,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声。
谢则安披起外套走出去,差点没把魂吓掉。
院子里谢大郎和赵崇昭打起来了,两个人都抽出了亮到晃眼的佩剑,你来我去地交手。
更要命的是,似乎谁都没准备相让,更没有点到即止的风度,每一招都出得特别狠。
谢则安不敢贸然喊谁住手,怕其中一方收手了另一方却还在攻击——伤着谁他都不会好过。
这两家伙怎么突然打上了?
谢则安皱紧眉头。
谢大郎先注意到谢则安开了房门,本来他已占了上风,却还是且战且退,最后直接跳出了赵崇昭能攻击的范围,把长剑收回腰间。
赵崇昭这才看见站在门后的谢则安。
刚才一直被谢大郎压制着,赵崇昭心情很不舒坦。一想到自己居然始终落于下风,赵崇昭心里就憋着一股戾气,他咬咬牙说:“三郎你不是要闭关吗?为什么这家伙在这里!”
谢则安以前没上心,这会儿终于发现赵崇昭眉宇间带着难以掩藏的杀意——那是针对谢大郎的。谢则安亲人少之又少,谢大郎早被他纳入“自家人”范畴,听到赵崇昭的质问后他握了握拳。
谢则安得承认以前和赵崇昭在一起是挺快活的,这小子什么都敢干,两个人凑一块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赵崇昭这种思想,可以忍受赵崇昭对所有接近他的人怀有敌意——甚至是生出杀心。
谢大郎是他的兄长尚且如此,换成别人会如何?
谢则安顿了顿,反问道:“大郎是我兄长,为什么不能来?”
赵崇昭一滞。
他与谢大郎从来都不对盘,谢大郎对谢则安太好了,好得比亲兄弟还好。他们兄弟两人相处的时间比他和谢则安相处的时间要多很多,他们在他见不到谢则安的时候往往可以同桌吃饭、同床共寝…
赵崇昭妒忌,妒忌得要命。谢则安和他再怎么要好,都不如谢大郎和谢则安的亲密无间。谢则安这段时间搬出主屋,连晏宁见他的机会都不多,谢大郎却能在这儿朝夕相伴。
兄弟之间有这样的吗?
赵崇昭不相信。
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这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十分警惕的家伙同样对谢则安抱有不一般的心思。他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人呆在谢则安身边,总想想办法把谢大郎从谢则安身边弄走。
但那又会让谢则安不高兴。
赵崇昭心里很委屈,可又不能把这些想法说出口。他看着谢则安平静又冷淡地发问,心脏像是一点一点被掏空了一样。他不能在这时候把一切说出口,不能像天底下那些堕入爱河的男男女女那样肆无忌惮,这是他忍耐最久的一件事,要是露了端倪,前面的煎熬就白费了。
赵崇昭不再提谢大郎的话题,上前拉住谢则安的手说:“那我可以来吗?”
谢则安说:“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赵崇昭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看书。”
谢则安说:“殿下你又不需要去考。”
赵崇昭说:“读书难道只是为了科举?”
谢则安说:“我不想殿下你来。”
赵崇昭不高兴了:“为什么?”
谢则安见他面带愠色,淡笑着说:“一看到殿下,我哪还有心思看书?想的都是我们以前一起出去胡混,炸炸孟阁老的茅坑,砸砸白家商会的场子…”
赵崇昭听谢则安提起以前的事,面色一缓。
他的心仿佛也随着谢则安的话回到了过去几年的日子。
那是赵崇昭这一辈子最快活的几年,一开始谢则安对他来说仅仅是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小鬼头,可随着往来渐深,“谢三郎”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烙的越来越深。越是相处,越是舍不得撒手,恨不得日日夜夜都与谢则安在一起,白天到处撒欢,晚上大被同眠。
赵崇昭握紧谢则安的手:“三郎,我不吵你,等你考完了我再来给你庆祝。”
谢则安朝他微微一笑:“那殿下可得把宫里的好酒都给带来才行。”
赵崇昭说:“那有什么问题!我去父皇那边把他的酒统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