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睡在木屋里的战风也很是兴奋,伸长脖子一通长嚎与外面的各种鸟叫兽鸣交相呼应,把个寂静的山谷闹腾得仿似开动物大合唱一般。
第二天一早,四妹便被白夏以打扰此处稳定祥和的气氛为由,轰下了山。
萧疏看四妹扯着他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到有些不忍,想帮着说说情。
白夏便阴森森的笑了笑,开出条件:“留人不留胡。”
四妹泪眼朦胧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胡在人在!”
白夏表示非常遗憾:“一拍两散。”
四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萧疏。
萧疏表示爱莫能助:“节哀顺变。”
四妹绝望了,面朝江南方向哽咽着慨叹:“老爷,您可以老怀欣慰了,公子完全继承了您惧内的优秀品质…”
战风的突然到来自然吓坏了相当一部分小动物,不过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山老林里撒欢乱窜,再加上白夏勒令其不得攻击方圆十里内的生物,故而这样互不侵犯和平共处倒也安然无恙。
过了些日子后,已经有些跑得快不怕死的鸟儿猴儿什么的敢于在雪狼的旁边散步遛弯了。所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爱的世界,一个处处洋溢着和谐的社会…
这天,白夏照例去附近的集市采办生活必需品,因为过程比较顺利回来得便较之以往稍早。屋里屋外没找到萧疏的人影,想了想,遂去了半里外的一眼天然温泉。
萧疏有轻微洁癖,比如衣服每天都要从内到外换套干净的,比如无论寒暑每天都至少要洗一次澡。幸亏有这个温泉,否则如果天天烧一大桶热水抬来抬去的,白夏一定会疯掉…
温泉在一个僻静的凹陷处,隐在丛曼之间。很小,基本仅够一个成年男人使用。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容纳两个人,只不过对于双方的姿势就有些特殊的要求,尤其是在身体叠加方面的技巧,委实比较高…
快到的时候,白夏放轻了脚步掩上前去,远远的只见果有一人正背对着坐在泉水中,薄薄的白雾间,可见倚着岩壁的肩膀强健而有力,几缕湿了的乌发搭于其上。
偷笑着悄悄挨近,距离三步之遥时猛地跳出,然而原本想要恶作剧的一声大叫,却生生梗在了喉咙里。
因为此时此刻的萧疏皱着眉闭着眼,面色和唇色一样,惨白若雪。
听着动静,睫毛一颤,眼睛睁开的同时眉头亦随之打开,连带着唇角一起上挑:“不是想要吓我一跳的吗?怎么愣在那儿了?”声音温润依旧,带着宠溺的笑意,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没有半点异样。
若不是没有办法迅速恢复血色的面颊和双唇,白夏几乎要认为刚刚是自己眼花看错。
“是…又毒发了么?”
萧疏偏首看来,略一迟疑,旋即笑了笑:“之前有些不适,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若不是疼得厉害,以你的功力怎么可能直到我跳出来才察觉?”白夏暗自吸口气稳住心绪,俯低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道:“体温这么低,却出了如此多的汗,是不是症状又加重了?”
“没有。”萧疏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只是恰好发作的时候被你撞到,再加上因为没有旁人在而无需硬忍着,所以我的样子看上去自是比较夸张吓人了些。”
“你啊…”白夏轻叹着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这是上山以来的第几次发作?”
萧疏此次回答得很快:“第三次。”
“为什么前面两次都不跟我说?”
“你知道的,这种毒发来得快去得也快,弄些别的什么事儿一打岔,就忘了。”
白夏低下头,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其实对于‘易魂’,我知道得很少。这种毒,本来就极其罕见,而且应该早在几十年前就绝迹了的,相关的记载只在白家的一个孤本典籍上有寥寥数语罢了。否则,之前你们又怎会请了那么多的名医都诊断不出?”抬起眼,凝视着萧疏:“所以,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马上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办法调整配方,好…好尽力…”
“我明白。”萧疏刚从温热泉水中伸出的手寒凉若冰,但手指依然有力,略略收拢时,白夏能清晰的感觉到其骨节压迫所带来的微微刺痛:“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不过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白夏抽抽鼻子咧咧嘴,轻晒着:“人家都说,男人的保证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了!”
萧疏看了看她,忽然蹙起双眉:“其实,我现在的心口就像刀挖似的疼…”
白夏一惊,一慌:“心口?怎么会那里痛?什么时候开始的?严不严重?…”
无奈笑笑,终是不忍看她这般模样,萧疏刚想开口,却见她飞速摸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还好这药我是随身携带着的,你先服下,可以镇痛。”
萧疏长睫掩盖下的眸色忽地沉了沉,探指拈起,语气仍是如常,像是随口一问:“我记得这味药里面有雪莲,是林南不惜自伤而特意为你培育的,对吧?”
“是啊!”白夏歪头:“你不会吃这个干醋吧?”
“我只是…”萧疏笑着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下:“提醒自己承了这份情。”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如果你想要报恩的话,我倒不介意代为收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怕你受不起。”
“只要你敢给,我就能受。”
“应该是,只要我敢攻吧?”
“…你还真是轻伤不下火线,都这副样子了,仍然不忘耍流氓。”
萧疏眉眼一弯,手上使力,将白夏整个儿拉入水中,抱在腿上,拥入怀里,静默片刻方缓缓言道:“夏夏,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有人骗了你,甚至利用了你,会怎么样?”
“那要看是谁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便自认倒霉自此绝交全当吃一堑长一智。如果那个人是我所看重的所在意的,我想,我一定会很难过。”白夏说完,侧了身子眯了眼睛:“诤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对不起我的事?!”
萧疏轻笑一声,唇瓣在她耳畔摩挲,呼出的气息震得耳膜酥*痒:“这荒山野岭的,我去跟狐仙偷偷摸摸吗?不过刚刚的确骗了你一件事儿,我的心口没有疼。”
白夏愣了愣,张嘴便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下次再拿这个开玩笑,我就把你的第七块咬下来!”
“你舍得吗?”
“试试看啊!”
萧疏闷哼着搂紧企图转过来怒视的白夏:“别乱动,我现在可没体力…”
顾念他的身体,白夏果然乖乖靠在其胸前,不敢再撩拨那份渐兴的灼热。
“夏夏,真希望能永远和你这样相依相偎。”萧疏埋首于她的颈项,声音轻得如同周围若隐若现的白雾:“倘若能一直留在这儿,只有我们俩,该有多好…”
白夏心中没来由的一紧,未作声。
回到木屋,弄好饭菜,已是金乌西坠。
战风难得没出去疯跑,吃完了半只羊腿正咬着骨头在磨牙。忽然两耳一支,猛地一跃而起,浑身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低嚎。
几乎与此同时,只闻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着马蹄疾驰自不远处的林间传来,惊起鸟雀小兽无数。下一刻,现出一个狂奔的灰色身影,乃是一头苍狼,其后跟着一人一骑。
略近些,但见那人脚踩马镫飒然直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利箭呼啸着往苍狼的后脑飚去。
在白夏发出‘哎呀’一声惊呼时,萧疏一手按住想要窜出的战风,一手将面前竹筷掷出,堪堪紧贴着狼的皮毛把箭头击开。
那支箭竟去势不缓,直至钉入旁边的一块大石,唯余尾部露在外面颤个不休,挟千钧之力,隐有铮鸣。
射箭者在篱笆墙外挽缰停马,身法煞是干净漂亮。
一袭火红的衣裙,窄袖收腰。全身的饰物除了一支古朴的发簪,便只有右手腕部的银镯,上带一个毫无花俏的铃儿。
容貌清丽,气质却极为清冷,顾盼间带着惯于掌控权势操纵生死之人才会有的俾睨傲然和杀伐决然。
额发上梳,露出左眉的一道细长伤疤。虽破了面相,却未增戾气,反添些许凄婉。
“冒昧打扰,本想送份见面礼。怎么,萧帅不满意?”声音稍显低沉,亦是冷冷淡淡。
萧疏垂了垂眼帘,落在战风背上的手指蓦地陷入其厚实的毛发,又慢慢放松,旋即起身施礼,言谈举止寡然无绪,却不卑不亢:“萧某已卸军职多年。”
女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顿了少顷,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一闪而过的波动:“那么,我该称你一声,萧侯爷?”
“不敢当。”萧疏站直,回视她的目光,不躲不避无波无澜:“司徒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哇擦!有没有人觉得司徒鸢的出场很帅?
再哇擦!对于天寒地冻大过节还老老实实更新的勤劳妖怪,你们再霸王的话简直就是断我活路啊!
53
53、第五十一章以和为贵...
虽然没有被箭射中,但萧疏和司徒鸢的内力相撞不可小觑,外泄的一点余波仍能伤了苍狼,在其头顶至后背划出一条很深的口子,血流如注。
白夏见状连忙取来了药,负伤的苍狼却被彻底激出了野性,即便已经站立不稳,依然摇摇晃晃低吼着露出利爪和獠牙不让她靠近。
一人一狼正僵持,原本对着突然出现的司徒鸢发愣的战风慢慢走了过来,相较于毛发倒竖随时准备拼命的同类表现得很平和,在一步距离处停下,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苍狼终于渐渐放松了戒备,雪狼于是上前,伸出舌头轻轻舔着那狰狞的伤口。
“战风好样的!”白夏低低欢呼着捏了捏它的耳朵,一边柔声细语安抚伤者一边动作麻利为其上药。
忙完之后稍作安置,白夏洗干净手走到自从萧疏那句‘司徒大人’出口后,便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漠然旁观她一举一动的红裙女子面前,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招呼不周。因为那狼的血流得太厉害,不及时止住的话很可能会危及性命,还望司徒大人不要见怪。”
司徒鸢冷冷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初次见面,何谈认识?”白夏打开篱笆院门,侧身相让:“只不过之前听诤言提起过你,再加上曾与那位和你长相很接近的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倒也算得上是神交已久。”
“对你提到我?”司徒鸢眉峰一扬,面上现出一丝意外之色:“没想到,你我之间竟还有几分渊源。”
白夏似笑非笑的瞄了萧疏一眼:“可不是嘛,托诤言的福。”
萧疏抿抿唇没说话,只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不料白夏却立即将手抽出,张罗着烧水泡茶,又请司徒鸢落座:“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客人,本该隆重招待,可此处荒山野岭的什么都没有,仓促之间唯能奉上清茶一杯,司徒大人可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是故意怠慢才好。想必你也多少知道诤言的一些脾性,他这个人啊,最是讲究礼数了。”
“这里是…家?”司徒鸢眯了眯眼睛,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倒确是知道一些的,比如…”
打量了一番近处的木屋远处的青山,话语里有尖锐的讥诮也有压抑的痛楚:“喜欢在山里面找个农舍躲清净。萧侯爷,这么多年了,你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啊!”
萧疏听她故意提及当年两人在山村生活过几日的事情,眉心一蹙,声音也随之沉了三分:“司徒大人此言差矣,萧某不能苟同。就好比有个人走在路上被石头绊倒,过了些日子换了条路又被另一块石头给绊了一跤,难道,这也叫习惯不成?倘若对之前被绊的经历耿耿于怀,并因此而再也不敢在路上走,岂不荒谬?”
撩衫在她对面坐下,动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人生在世,谁不是曾经碰到过无数的绊脚石,谁不是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然而又有谁,会一直记得那些被抛在身后永远不可能再遇到的石头呢?”
“绊脚石?”司徒鸢的神情猛然一变:“萧侯爷的这个比喻,恐有不妥!”
萧疏好整以暇的饮口茶,偏首思量少顷,旋即微微笑了笑:“那么,就换个说法。司徒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应该也曾在朝堂上与人起过争执。这其中,定会有不愉快之处。萧某认为,司徒大人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而辞官归隐再也不踏入庙堂了吧?”
司徒鸢重重放下杯子,带了怒意:“此言何意?”
萧疏则仍是清清淡淡的模样:“恰如司徒大人不会由于区区小事放弃手中的权位所带来的满足感。萧某也不会由于曾经的不快,而放弃青山绿水的风景独好。”抬眼直视面色已然如冰的司徒鸢,一字一顿:“因为,不值得。”
在一旁看戏的白夏见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连忙笑嘻嘻的凑上前来打圆场:“不就是让人别总抱着过去的那点儿破事不撒手吗?多简单的一个道理,怎么就被二位给绕来绕去绕得云里雾里我完全都听不懂了?怪不得人们都说,当官的不说人话呢!”
轻飘飘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偏她自己还一幅天底下最纯良最无辜的小样儿,对寒着一张脸却找不到因头发作不得的司徒鸢耐心解释着:“诤言这次选择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其实就一个原因,他盖的房子太难看太有碍观瞻了,为了不被别人指指点点嘲笑所以才躲到这儿来的。司徒大人,你别看他长得跟个爷们似的,可面皮比小姑娘都要薄,有事没事还总喜欢玩娇羞。”
萧疏:“……”
司徒鸢则明显愣了一下:“这不是农舍?是他…亲手盖的?”
“你也太看不起农民兄弟的本事了,除了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又有谁能弄出这样的房子来?”白夏很无奈似的叹口气:“还非打着是为我而造的幌子,说什么是只属于我和他的家。摆明了就是甜言蜜语欺负我心肠软好说话,一感动就被忽悠着上了贼船。”
萧疏抚额:“什么叫忽悠,什么叫贼船啊…”
白夏不理他,给有些怔然的司徒鸢换了一杯热茶,将一个殷勤好客的女主人表现得恰如其分:“麻烦你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因为看这天色很可能马上就要下有雨,我得赶紧给那匹受伤的狼把帐篷支起来,需借诤言一用。”
萧疏忍不住出声:“夏夏,怎可用‘借’这个字?”
“难道错了吗?司徒大人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的特地来找你,必有要事相商,你帮我干完活自然还是要回来接客的。”
“…接客…”
“噢不,陪客。”
“……”
司徒鸢站起身:“我此行并无什么要事,探访故人罢了。”望向趴在院边休息的苍狼,还有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战风:“只是没想到,短短数载,物是人非。当年血染青锋杀人无数,如今居然会出手救一个畜牲!”
萧疏的神情陡然一冷,带了凛冽:“当年面对犯我敌寇,何须顾惜?”顿了顿,转而柔和:“至于今日的出手,则纯粹是因为有人不愿意看到周围的生物受到伤害。”
司徒鸢咬咬牙,明知故问:“谁?”
萧疏含笑看着白夏刚想回答,她却吓了一跳似的连连摆手抢先道:“跟我没关系啊!你们的私人恩怨,我可不参合。”
“…夏夏…”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免得做了被殃及的池鱼。你们俩有事说事,我就不打扰了。”
白夏一边叨叨一边拖着帐篷去了后院,萧疏与司徒鸢倒被她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相对无言。
暮色渐沉,山风渐起,山雨欲来。
萧疏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司徒大人眼下应该在率团出使我大楚京都的路上,为何会现身此地?”
司徒鸢冷笑:“我还以为,萧侯爷当真不问世事,原来并非如此。”
“我虽不欲问事,事却要来找我。”
“你本是鸿鹄,怎可做燕雀?”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鸿鹄又岂知燕雀之乐?家国天下,家在前。给不了心爱的人一个家,又谈何国事天下事?”
司徒鸢轻轻闭了一下双眼,深吸一口气,敛去眉宇间的野心豪情,盈盈如水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柔弱几分凄绝:“你给了她一个家,那我呢?”
萧疏默然少顷,话语里也不由自主减却了些许针锋相对的锐气:“假扮你的那个侍女,应该已将我当日所说的话悉数转达。我觉得,没必要再重复第二遍。”
“为了她,你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活命的机会?”
“是。”萧疏沉声应答,同时墨黑眸中似有寒芒闪烁:“话已至此,不妨明说。我知道,也许你确有办法能解了‘易魂’之毒,但无论你想要用什么来交换,我现在都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不行。还有,倘若你想要以此做条件威胁她离开,那么我奉劝你,马上彻底打消这个念头。总而言之,请记住,但凡敢伤她分毫,我定会让你付出千倍代价!这个承诺,只要她活着,则不管我是生是死,都同样有效。对阵两年,交锋无数次,你是知晓我的心机手段的,所以,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司徒鸢晃了晃,后退半步,极慢极慢的点了一下头:“你果真绝情若此。”
“情?”萧疏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谬事般的嗤然一笑,又冷冷轻哼,负手而立,衣袂随风翻动,声音凝而不散:“如非我不想因为个人私怨挑起两国间的战事争端,此时此地,你我早已兵戎相见生死相搏!”
司徒鸢再退半步,面罩寒霜,眼有冰雪,左眉的那道伤疤竟如同被衣裙映出了残焰之色,刺目刺心:“好!便如你所愿!”腕部一翻,小巧短刺在手,通体殷红如血。
看着抵在心口半寸的刺尖,萧疏瞳孔一缩,长袖一挥,内力激荡,隐隐然有奔雷之势。
雨点如豆砸下,在森然对峙的两人周围仿似碰到了什么硬物般纷纷弹开,半点不沾身。
苍茫天地间,一片肃杀。
恰在此刻,呼啸的狂风中忽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诤言,你快去把晾着的衣服给收了,不然明天没干净的替换窝在床上出不了门可不怨我!”
萧疏眉梢一弯,杀意尽散,雨珠迅速落在发间衣角,眨眼湿了半身。
司徒鸢的真气虽盛,但那短刺,却未再进分毫。
白夏撑把伞大呼小叫跑了过来,没看见这危机四伏一触即发似的只管一叠声道:“你们怎么在雨里站着,诤言,还不快请客人到屋里坐!”
“不必了。”说话间,司徒鸢亦撤了内力,湿了衣裙:“时候不早,告辞。”
白夏的挽留很真诚:“晚上山路难走,又下那么大的雨,就在我们家凑合着住一宿,明儿个再走也不迟。”
司徒鸢的拒绝也很真诚,直接无视,翻身上马…
白夏于是更加真诚:“那带着伞吧,你孤身一人的,好歹也能遮点风雨。”
稳坐于马背之上的司徒鸢,居高临下看着她。
因了长时间在山中生活,服饰虽不算布衣荆钗,却也称得上是简简单单朴实无华。脸上的肤色并非仿佛凝脂吹弹得破,而是白皙中泛着健康的红。眉眼五官谈不上有多出挑惊艳,顶多尚属清丽可人。然则只要展颜,立时便带了炫目的生动神采。
尤其当露出颊边的小酒窝和口中的小虎牙时,像是全无心机般的讨喜无害。许是正因如此,让人不由得便卸了防备,现了真心,不忍伤她甚至不忍与她为难…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司徒鸢的肩背笔直骑姿矫健,虽浑身被雨淋湿却不显丝毫狼狈,仍是一派的英姿飒爽锐气逼人,只是说出的话里含着不留情面的恶意:“不管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都是傻。你觉得,一个傻女人,应该配什么样的男人呢?”
萧疏闻言顿时一怒,正想发作,白夏却已笑嘻嘻的把雨伞塞给司徒鸢:“俗话说得好啊,傻人有傻福。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所以我这个傻女人,就得配诤言这样的好男人。而司徒大人这样的聪明女人,就…”
“够了!”司徒鸢断喝一声打断了她未讲完的话,扬起马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