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说谎,刚才踢开乌兰,不过是没有多少耐心看那样一场实在没有什么欣赏点的打斗。
楚城如果真的受伤,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好处,毕竟明日是楚央的寿辰,他这个做弟弟的怎么都要出场。
而且,她也没有想要杀掉乌兰。
乌兰的生与死,她不关心,却了不至于想要杀之而后快。
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楚城转身走向通向三楼的楼梯,“这里窗子破了,不能睡,我们到三楼睡吧!”
“那个女人呢?!”独孤月轻轻向窗外努努嘴。
“明日清晨,仆人会发现她的,为了讨我欢喜新手去摘秋池中的残荷,乌兰公主对本王真是情深意重!”楚城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有冰冷的残忍。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1)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1)
随着他上楼,独孤月的目光一时地滑过那红衣如火的身影,每次却总是会控制不住把那红衣认做血的颜色。
杀人之后如此淡然,除非经历了太多的杀戮。
如独孤月、如君白衣…楚城,如何来得这份淡然。
独孤月不难想象,他这一路走来,和她一样也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
三楼与二楼又是一番不同情景,与一二楼的大红赤金繁华耀眼不同,三楼虽然也是用这种两基色,因为装饰物极少,金色也改用淡淡的浅金,显得清雅许多。
临近露台,更是摆着一架古琴,映着那高高耸立的书架,规集着文书的宽大书桌,古拙的铜质烛架,简单的软榻和床…
看起来,更像是楚城个人的私密所在。
“可儿,或许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能进入这房间的,你是第一个!”楚城用手中的蜡烛一支支地引燃烛台上的蜡烛。
衣发因为刚才的扭打还显得有些凌乱,此刻的他却依旧不给邋遢颓废之感,身上的那种高贵与优雅并未因此而打折半分。
与楚央,楚城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楚城的外貌,完全遗传自母亲,那份高贵和优雅亦是一样然。
“你的母亲一定是位美丽的女人!”独孤月斜倚在书架上,目光追随着他一支支将那足有上百只的蜡烛点燃。
要点这么多灯,他有多么害怕黑暗?!
终于,将最后一只蜡烛也点燃,楚城转身,向她露出四年前一般宠溺的笑,“可儿,你过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放下手中蜡烛,他抬脚踩上书架边的梯子,从最上层的格子里取下一只长条盒子,带着小心打开,取出一卷画轴在书桌上缓缓打开。
画轴上,一位红衣女子歪侧脸嗅着一朵梅朵。
雍容、优雅中偏又透着清丽,精致自不必说,眉眼与楚城有着七分相似,比楚城更显得妖娆几分。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2)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2)
“这就是我娘!”
楚城轻语着,注视着那画卷中的女子,脸上眼里满是温柔,仿佛是陷入了美好地回忆中。
“很美!”
独孤月感叹。
“是啊,不仅美而且有着纯净的眼睛,就算是皇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她依旧有着那样清澈的眼神!”
楚城突然向独孤月转过脸来,一对桃花眼闪烁着光芒盯着她的眼睛,
“就像你的眼睛一样,虽然杀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保持着清澈,四年前,差点就真的被你骗过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唇扬了扬,似乎有些不甘,眼中却浮动出一抹稍闪即逝的神色。
那是,幸福?!
独孤月,不确定。
“可儿,你看她的手指,娘有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手掌,小的时候,她总喜欢用手扶着我的背哄我入睡,她的手指细长,却并没有露出骨节,冰脂雪肤,柔若无骨!”
楚城抬手捧起独孤月的两只手掌,
“就像,你的手掌一样!”
弯身,抬起独孤月的手掌,楚城轻轻将脸贴上她的掌心,婆娑着。
那样子,就如同孩子向母亲撒娇,又好像是情人间的无声倾诉。
猛抬脸,楚城突然一带双手将独孤月紧拥入怀,“可儿,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君白衣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他不能给的,我也一定能给,好吗?!”
松开她,他的大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仿佛是捧着这世间最稀有的珍宝.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杀了楚央,将他给予你的加倍奉还,我可以帮你,让他享受这世上最痛苦的痛苦,我还可以帮你夺下这整片天下,从草原到南方的海滩,都将是你的后花园,只要你愿意,在这片大陆上,你可以随意骑马驰骋,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独孤月唇边勾起迷人的笑意,“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3)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3)
在楚城失神的杀那,独孤月手起掌落,毫不客气地击在他的颈动脉。
猛的攻击,会让血脉瞬间断流,造成大脑缺氧,造成昏迷,楚城也是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身子微震,他软软地向着独孤月倒下,捧着她脸的手掌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抓住他的胳膊,独孤月扶着他沉重的身体来到床边,将他丢到床上躺下,又随意扯了床上的薄被来盖住他的身体,这才直起身子。
“楚城,你所说的,是你的梦想,却不是我的!
什么天下江山,我从不在乎!”
退后两步,在距离大床不远处的软榻上躺下,独孤月抬手从身上取出短刃,在指间轻轻把玩着。
“周先生说过,我的身体不适合通宵熬夜,清晨将至,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能好好睡上一会儿,这一点,你也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缩起身子,独孤月只把君白衣送她的短刃连刀带鞘一起抱在怀中,象牙的手柄,虽是杀人的利器,却也有着温润的手感和温度,并不冰冷。
深呼吸,在稍显寒冽的秋夜里,独孤月竟然嗅到了几分太阳般温暖清爽的味道。
五更的梆子声,从遥远的巷子里,从闭着的窗棂里挤进来。
抬眸,目光落在被月光映成一片银白的窗子上,独孤月低低自喃,
“白衣,这会儿,你也应该带着燕阳顺利离开南阳了吧!”
同样的新月下,城门依如往日,在将尽的夜色中缓缓开启,一只马队驶过正街,出示了文书之后匆匆离城。
马车内,深紫长袍的男子双目中血丝密布,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目光复杂。
“我们走了,她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她出事,如果你还杀我以报弑父之仇,就乖乖地回问天城等!”
如雪的白衣,在昏暗的车厢内,微微闪烁着光芒。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4)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4)
说是睡,其实独孤月不过就是闭眸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而已。
听到不远处床上楚城翻动身子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抬手揉揉肩膀上被她击疼的部位,楚城迅速环眼四顾,看到睡在榻上的独孤月,眼中的担心之色这才重新换成了慵懒的妖娆。
“可儿,早!”
独孤月懒懒地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不早了,我想你是时候发现那为你殉情的公主了!”
楚城轻笑出声,“可儿,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人!”
“我想你错了,我恐怕是这个世上最难缠的女人!”不再依恋那榻上的温暖,独孤月挑被起身,今日可是楚央的大日子,她可要提起千百倍的精神。
“啊!”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碧水阁。
楚城不耐烦地皱眉,似乎是嫌弃那声音打断了他和独孤月的对话。
独孤月却是轻耸肩膀,“看来,有人先你一步发现了!”
大步走到窗边,楚城一把推开了镶着暗红色窗纱的木窗。
楼下水面上,一片衰败的残荷中,乌兰呈大字铺在水面上,身上的纱衣沾了淤泥,如同一朵开到尽头的败荷。
“留在这里!”沉语四字,楚城猛身急步下楼。
不多时,便有喧杂的脚步声响起,独孤月小心地行到窗边,只见一艘木船滑过水面,很快便来到乌兰的尸体边,将那个几近全裸的女人的尸体用铁钩子钩到了船上去。
原本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现在却也不过就是一堆烂肉,让人看都不想多看上一眼。
在心中,独孤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斜一眼站在木廊上,假装着悲伤的楚城,她的眼前却闪过另外两个身影。
先是一抹紫袍,在夜风中料峭。
然后,是一对映着她影子的黑沉沉双眸。
“月儿,杀了楚央,拿回属于你的,就收手,好不好?!”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5)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5)
“白衣,我答应你!杀了楚央,我们就回去!”
握紧手中的短刃,独孤月小心地将匕首藏回了身上。
脚步轻响,却是楚城。
他早已经收拾得整齐利落,又换了一套新的袍子,捧了一套墨绿色的衣袍从楼下走上来,将衣袍放到独孤月面前,他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在楼下时装出来的悲伤。
“换上衣服,我们吃早餐!”
独孤月斜一眼桌上的衣袍,“你到楼下等我!”
“我们都已同床共枕,可儿现在却害羞了?!”楚城暧昧地笑。
“你放心好了,如果我想逃,昨天晚上就逃了,也不会留到现在!”独孤月语气清冷。
迎上她冰冷的眸,楚城眼神一黯,终于还是转身,悻悻地下楼去了。
褪掉夜行衣,将短刃和身上所带其他物品用布带系于贴身隐蔽处,独孤月这才重新套上楚城为她准备的那一套墨绿华服。
层层叠叠的纱,飘飘扬扬的衣带,这样繁琐的款式,是独孤月从不曾尝试的,随手扯下盘住黑发的黑色布带,独孤月大步走下楼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候在楼下的楚城本能地侧目。
眼中,便有惊艳之色。
这套华服,本是他见她之后,特意寻了南阳里最好的裁缝为她赶制,却不想这段合身。
不施脂粉的她,自有天生的雍容,精致中又透着几分孩子气的无邪天真,那对眸却是清澈中透着寒冽,恍若幽谷寒潭,冷到让人止住,却又忍不住想进去一试深浅。
“你好像忘了准备一些东西!”独孤月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停下,抬起右手轻拈着一束黑发,“这些一套华服,素着头怕是不好看吧!”
“不用担心,我们先去吃饭,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把首饰送过来!”楚城抬步上前,向她优雅地抬起右手手掌。
犹豫刹那,独孤月终于还是向他伸过了自己的手掌。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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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精致而丰盛,依旧都是独孤月爱吃的菜色。
似乎是为了向她证明,每一盆菜,楚城都先自吃了一口,甚至连借口尝尝她的粥热不热,勺子伸过来,硬是从她的碗里盛了一勺粥去。
对他的用心良苦,独孤月却只是装着看不出来,嘴上也不客气,自从周先生提过之后,她对于自己的身体便较之前多了几分在意。
吃到一半的时候,却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是辛夫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就说我和可儿吃饭,没时间!”楚城不耐烦地说道。
“回王爷,辛夫人说,刚得了从纳福斋里做的首饰,她也戴不过来,想要看可儿姑娘可有喜欢的!”那丫环恭敬地答道。
不等楚城再开口,独孤月已经淡淡地开口说道,“辛夫人这么客气,就请她进来吧!”
自然,她对这什么辛夫人的殷勤是一点也不在意,真正触动她心思的不过就是这纳福斋三个字。
昨夜里,多儿也在一众随行之中,她不难猜到,今天这辛夫人的主动来访,或者便是这多儿有些关系。
楚城见独孤月开口,当下便向那丫环挥了挥手。
丫环忙不迭去了,不多时,门外便传来环佩轻响和低低的脚步声。
厅门光线一暗,两个人影便行了进来。
为首一位,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生得也是精致漂亮的人儿,进得门来,立刻便恭敬地向着楚城行礼。
“紫儿见过王爷,可儿姑娘!”
“辛夫人可客气,可儿可受不起您这般大礼!”独孤月淡笑着起身,亲自走上前去将那女子扶了起来,目光便滑向了女子身后捧着一只精致锦盒的侍女,“这就是您订的首饰吗?!”
“正是!”那辛夫人看可儿对她这般客气,心中只是欣喜,忙着便从侍女手中夺了锦盒来,亲自送到桌上打开,“姑娘快来看看,若有喜欢的就尽管拿去,我这么多的首饰,又哪里戴得完!”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7)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7)
锦盒打开,立刻便是一片耀眼的珠光玉色。
里面的东西,真可谓是应有尽有,从玉制的配件,耳环到项链簪子,到金银制品,小到珠发,大到金银丝编制的华丽盘凤的步摇…
“姐姐可真是大方,王爷有姐姐这样的夫人,可真是幸事!”
独孤月毫不吝啬地夸奖不着辛姓女子,手指只在一堆首饰中小心地翻找着。
“可儿姑娘真会说话,辛儿哪有这般好的,能陪在王爷身边已经是福气!”辛夫人一脸笑意地说着,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便要将独孤月当成是她的姐妹知己。
楚城懒洋洋坐在桌边,注视着这两位精致女子,心中暗暗做着对比,却怎么看怎么比,都会发现,无论是多么美的女人,一旦站到独孤月身边,便会黯然失色。
或者,她的身材还远不曾丰腴,身上还有些女孩的稚气。
或者,她的姿态也谈不妖娆,眼神中还透着女人不应该有的戾气。
…
于他,却怎么都是喜欢的。
若能留她在身边,想来抛却这世间所有的女人,也应该无憾了吧!
“这只簪子,真是特别!”独孤月终于挑出一件首饰来。
银色的质地,非金非银,看不出有多么明贵,其造型却是十分特别。
一般的簪子,要么便是雕成凤凰孔雀这等祥鸟,要么就是做成牡丹、芍药这等妖娆华丽的花饰,这一支却是取松枝形,枝间点缀着几颗细小的墨绿色松塔形小宝石。
整只簪子,别致又不失优雅。
目光在簪头处那小小的聚福斋三字上掠过,独孤月转手将簪子举到头顶的位置,“这一只配我的衣裙,如何?!”
“可儿姑娘真是好眼力!”辛夫人立刻赞美出声,脸上写满了欢喜,“这簪子与姑娘的衣裙真是绝配!”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头却是暗暗庆幸又有几分鄙夷。
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