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梅林中,一片长久的沉静。
忽听得“扑哧” 一声,是斗千金的笑声。他靠在椅背上,伸指敲了敲面前的几案道:“哎呀,堂堂南朝的皇宫,竟然混进了假太监吗,这可是太今人骇人听闻了!”
确实是骇人听闻!
太监都是从七八岁便进宫,这净身的程序极其严苛,事后还有人检查,假太监混进宫,那是从未才过的事情。如果花著雨不是先入的皇甫无双的东宫,顶的另一个新死的太监的名号,她也根本就混不进皇宫。
皇甫无双听到温婉的话,第一次对于温婉的话不是言听计从,而是深深地皱了皱眉。当日,是皇甫无双亲自下令将花著雨净身的,虽然他没有亲自见到花著雨被净身,但是他可是看到事后花著雨一拐一拐地回来,腿间全是鲜血的。要说花著雨是假太监,他是第一个不相信的!可是,宋胳仪没有侍寝?他对康帝皇甫无伤的房事不感兴趣,是以从来没有派人去查过此事。
若是康帝果然没有宠幸过宋昭仪,若是小宝儿是假太监,那么他犯的便是死罪!而他,并不想让小宝儿死。
“此事,朕会派人去查的!” 皇甫无双云淡风轻地说道。
温婉闻言,秀眉凝了凝,不过,她没再说话。事情她已经开了头,总会有人合把这件事继续闹下去的。因为,她知道,朝堂上。想要元宝死的人,并非只才她一人。
“皇上,如此祸乱宫闹之大事,一定要尽快彻查啊!” 是右相步到皇甫无双面前,下跪说道。他早就感觉皇甫无双对这个小太监宠得不像话,若是能赶机除去他,倒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皇上,请皇上一定彻查!肃清宫闱!”几个老臣见状忙从席间步出,跪例在地面上。
花著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凌厉她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冷冷开口道
“毫无证据的揣测,你们竟然也相信。当日,是皇上亲自下令让小宝儿净身的,你们若然不信,那便是不相信皇上。
“不错!”皇甫无双坐在龙椅上,冷冷眯眼道:“这件事,朕知道的清楚。无须再查!
“皇上!您若是不彻查,老臣便跪在地上不起来!”
“皇上!”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花著雨这才知悉,自己当日在刑场上将姬凤离刺死后,果然得罪了不少人。眼下跪在地上的,可不光有聂远桥之流。
皇甫无双冷哼一声,俊脸上一片阴沉,剑眉凝了凝,冷笑着吩咐道: “吉祥,你到永棠宫去一趟.传宋昭仪前来见驾!”
花著雨心中思绪疾如电闪,如若,丹泓来了,太医一把脉,发现没有怀孕,那么她倒是可以逃脱一劫。只是,这样一来.别人先不说,皇甫无双定会怀疑自己是女子之身了。因为,那保胎药,皇甫无双恐怕知道的很清楚。
这样一想,心中便一片寒意凛然。
“皇上,宋昭仪已带到!”吉群尖细的嗓音缓缓响起,将沉思中的花著雨惊醒。
花著雨蓦然回首, 看到丹泓一袭素色宫装,随着吉祥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一片扰疑,并不知皇甫无双传她前来到底是何事?她慢慢跪在了皇甫无双面前,声音清亮她说道: “宋绮罗叫见皇上!”
“宋绮罗,作为康帝的嫔妃,敬事房没有记录你曾经侍寝,可是你如今却珠胎暗结,你告诉朕,你腹中海尔是谁的?” 皇甫无双眯眼冷声问道。
丹泓闻言,神色一僵,脸色顿时一片悸白。
珠胎暗结?
她怔怔望了一眼花著雨,只见花著雨朝着她不动声色她颔首。
皇甫无双没有派太医为丹泓把脉,可见他心中已确信是丹泓怀孕,这样,只要丹泓一口咬定孩子就是康帝的,这件事便可以顺利过关了。
丹泓和花著雨相交多年,两人早巳心意相同,这一瞬间,丹泓便明白了花著雨的意思。对于眼前之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跪在她上,神色凄然道: “皇上,绮罗腹中的孩儿确实是康帝的。绮罗做康帝嫔妃时,的确曾蒙圣宠,只是,只是,并非是夜里侍寝,是以,敬事房并没有记录!
底下群臣顿时一片抽气声。并非夜里侍寝,那便是白日宣淫了,想不到康帝竟然也如此风流好色!
“皇上,这女子分明和宝公公情投意合,她的话又如何能信?皇上,这件事要想彻查清楚,请皇上将为宝公公净身的老太监传过来,一问便知。
一众老臣不甘心地说道。
皇甫无双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然道:“吉祥,你去传葛公公过来。今日,朕就让你们弄个明白!”
花著雨未料到这帮老臣如此不依不挠,定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她的眉头不禁冷冷颦了起来,不过,葛公公就算是来了,也只能说明,他并未亲自动手,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她不是太监。
葛公公很快被带到,他佝偻着腰,老态龙钟地走了过来,见到皇甫无双慌忙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
“葛公公,你可还记得他?” 皇甫无双指着花著雨问道。
葛公公眯着眼瞧了花著雨一会儿,恭敬地说道:“老臣记得,也认得她,她不就是皇上新封的一品内侍总管吗元宝吗。”
“朕问你,可是你为她净的身?” 皇甫无双冷然问道。
葛公公哑声道:“老奴记得,当日老奴并未亲自动手,是宝公公自己动手的。不过,老奴确然看到她衣衫上全是鲜血,并未作假.请皇上明鉴!”
“哦?” 皇甫无双有些诧异地桃眉,“这么说,你并未亲自动手?”
“ 是!” 葛公公垂首答道。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皇甫无双颦眉冷冷说道,抬眸不经意地扫了花著雨一眼。
花著雨被皇甫无双这一眼看的,心头顿时一寒。她心中已然明白,皇甫无双其实已经怀疑了,怀疑自己是假太监。
葛公公方退走,一众老臣群情激昂。
聂远桥朗声道:“皇上,葛公公既然没有亲自动手,那么!就有可能作假。不如,派人来验身,此事,一验就明了!”
皇甫无双闻言,脸色一沉,黑得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咬牙道
胡闹!”
“皇上,若然不验身也可以,就请太医为宋昭仪诊脉,看看腹中孩子究竟几个月了,如若是三四个月,那么便是康帝的,若然是一两个月。那便是这个元宝的无疑。”
花著雨回到禹郁不久,若然是花著雨的孩子,定然是超不过两个月的。
这些老臣,倒是聪明得紧啊!
“好!你们这个法子很好,朕会采用!此事暂告一段落,朕容后自会派人查请楚!”皇甫无双冷然道。
“皇上,此事宜速查!”有人依然不甘心。
“闭嘴!”皇甫无双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黑眸一瞪,周身寒意冷然,隐才杀意迸出,“谁若是再提此事,朕端他脑袋!个日是各国使臣来我朝朝拜之日,不是来看戏的。你们,都退下去,若哪个不起来,朕就准你一辈
子跪在这里!”
众臣见到皇甫无双发怒,顿时噤声不语,皇甫无双又回身吩咐御林军道:
“来人.将宝公公和宋昭仪暂时关押到内惩院!”
花著雨原本以为皇甫无双会将她关押到刑部,倒未料到他会将她关押到内惩院。那里,比之关押姬凤离的刑部大牢要好多了。
正午的日光很盛,众人抬眸瞧着那个一袭杏黄衣衫的小太监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其实,谁都明白不出两日,这个小太监还会出观在宫闱之中。
皇甫无双眼下将她关押到内惩院,很明显是缓兵之计。接下来再查,其结果必定是真太监。皇上对她的宠爱维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纳兰雪静静坐在几案前,午后的日光照映在他脸上的面具上,闪耀着寒意凛人的光芒。
第131章 卿是女娇娥
入暮时分,月氏国小王子纳兰雪乘坐马车带领他的随从月魄和一众侍女到了驿馆。月氏国驿馆并不大,只是一处小小的精致的院落,正中伫立着一座假山,栽种着几棵古树。
纳兰雪从马车上步下来,缓步走向驿馆内,方绕过假山,他再也撑不住,只觉得胸臆间一阵翻涌,扶住假山不断喘息。
月魄叹息一声,靠在假山石上悠然说道:“你也太拼命了,伤还没全好,就非要出来!”
纳兰雪淡淡瞥了他一眼,冷然说道:“你今日也玩够了吧!”言罢,也不看他,蹙眉沿着弯弯曲曲的楼梯,上了二楼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
月魄尾随着纳兰雪上了二楼房间,撇嘴道:“很好玩,还没玩够,我觉得事情起来越有意思了。唉…¨他忽然叹息一声,伸指一寸寸抚过自己的脸庞,颇自恋地说道,“这张脸第一次暴露在日光下,没想到会让那么多人看呆,我真是太漂亮了,魅力无边!”
随着他们进来的月氏国侍女正在点燃蜡烛,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刚刚点亮的蜡烛不小心吹灭了。月魄怪叫道:“好啊,月魄,你敢笑我?”
被唉做月魄的侍女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笑得弯弯如月:“小王子,奴婢忍不住。”
“月魄,你这名字用着甚好,这段日子,本王子就用你的名字了,以示惩罚!”那随从眯着眼说道。
“那奴蜱用什么名字啊?”侍女将烛火再次点亮,笑吟吟地问道。
“你……”随从月魄指着燃烧的烛火道,“你就叫阿烛吧!怎么样,很好听吧!就这样定了,先退下去吧!”
侍女不满地瞥了瞥嘴,苦着脸无奈地颔首退了下去。
坐在卧榻上的月氏国小王子纳兰雪慢慢地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容来,只是脸色苍白至极,没有一丝血色。
屋内的烛火闪了闪,烛光昏暗,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辉煌璀璨的,因为屋内的两个人,都是可以充作光源的绝世之姿。
“洛,我今日,也不过是想为你出出气,也没想把那个小太监杀了,不过,倒是没想到,想为你出气的人还真不少。这一次,这个小太监恐怕没有活路了!”真正的月氏国小王子纳兰雪也就是随从月魄蹙眉说道。
坐在卧榻上的男子正是死而复生的姬凤离如今的容洛,烛火摇曳,映着他消瘦憔悴的面庞,唇色极淡,犹若冰晶一样,眸色深深,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但是这样的他,却又有一种令人不容忽视的存在,自在风华。
姬凤离淡淡说道:“你以为皇甫无双让他进了内惩院还会杀他吗?”
纳兰雪蹙起了眉头,微笑道:“原来,皇甫无双也对他有意思?”
姬凤离神色淡淡地勾了勾唇,“有没有,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纳兰雪挑了挑眉,额间的朱砂在烛火照耀下分外鲜艳,“你不想去救他吗?毕竟,你也曾经…”
姬凤离淡漠地说道:“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他的声音那样冷,就像深冬划过雪山山巅的一缕风,晶莹剔透却又冰渣子一样冷冽。
内惩院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毕竟去年夏天,花著雨在这里位了好长一段时日。一进内惩院的大门,迎出来的还是那位一脸刻板的院官周全,依然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一极一眼说道:“您到了这里,便再也不是什么一品太监总管了,就是一个犯人,您进去了,小的就不用给您行礼了。这是枷锁,请您带上!”
多么熟悉的腔调和话语啊,花著雨感叹一声,慢慢地伸出手去,任由两名院吏将枷锁戴到了她手上。去年,皇甫无双被关押刭这里的时候,还曾被戴上枷锁,别说J她一个小太监了。
穿过黑漆漆的走廊,迈入一间阴沉沉的牢房,居然,还是上次她位过的那一间。这也好,熟悉!她倒是不怕受什么苦,就是连累了丹泓了。因为男女有别,更因为她和丹泓还有奸情,所以一进内惩院,两人就被分开关押了。花著雨在牢房内,也不知丹泓能否受得住这牢里的苦楚。
花著雨将牢房一角的柴草铺好,躺在地面上,阖眼睡了起来。折腾了一日,方才又和月氏国的月魄比试了一番武艺,花著雨累极了,而且,近些日子也本就嗜睡。到了这牢里,也不用服侍皇甫无双,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倒是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这一觉睡得甚好,竟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走马灯一般,许多画面浮光掠影般闪过。小时候魔鬼般的训练,第一次拿起刀杀人,第一次上战场…
牢房中很冷,半夜里,花著雨被冻醒了,她缩了缩身子,就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很沉稳,走得从容不迫,很显然不是闯入者。
花著雨轻轻叹息一声,牢房大门被人打开了,明亮的灯笼将偌大的牢房照的亮堂堂的。乍然的明亮让花著雨清眸微眯,她伸手挡着眼晴,只见明亮辉煌的灯光照下,皇甫无双身着一袭便服,站立牢门口。
花著雨其实猜到皇甫无双一定会来牢中探望她,毕竟,这件事总是要弄清楚的。只是,她未曾料到,他会浑更半夜偷偷摸摸而来。
皇甫无双的目光锁住坐在柴草上的花著雨,忽然眯眼命令道:“吉祥,你去传令,让周全自己去领五十大板!”语气冰冷寒冽,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
吉祥心中一惊,五十大板,打得很了可是会要人命的。不过,看了一眼牢房内简陋的摆设,他也明白周全为何得罪皇上了。看到皇甫无双冷到极点的脸,他忙答应一声,慌忙去传令了。
“你们都退下吧!” 皇甫无双又冷冷命令道,身后尾随的几个高手将灯笼插在牢房的墙壁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牢门悄悄地关上了。
皇甫无双在牢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快步走到花著雨面前,蹲下身子,笑吟吟地说道:“小宝儿,朕可是想死你了。”他蹲在花著雨面前,花著雨抬眸,皇甫无双的黑眸离她太近,近刭她能从他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清晰。
她不快地眨了眨眼,淡淡笑道:“皇上,你不怀疑我是假太监?”
“小宝儿,联将你关刭这里来,也是暂时的权宜之计。过了这阵风头,联便说你是真太监,将你放出去!”皇甫无双勾唇笑道。
“这么说,皇上您是认为小宝儿是假太监了?”范著雨问道。
“无论你是太监,还是男人,对朕而言,都是一样的!小宝儿,别动,你头上有根稻草!”皇甫无双忽然抬手去拨花著雨头上的发髻。从花著雨发髻上拈下来一根稻草,道,“这周全也太没眼力价了,这一次,给他个教训!” ”
“奴才是犯人,周全也没做错什么!让奴才来吧!”著雨蹙眉道,身子向后仰了仰。
“别动!”皇甫无双再次伸手,这一次花著雨只觉得头上发髻一松,再看时,皇甫无双手中拿着的却不是什么稻草,而是她绾发的发簪。
一头黑发顿时披泻而下,好似山间清泉垂至腰问。墨发披拂,越发衬得花著雨脸庞莹白如玉,皎洁面上明眸似星。
在最初一瞬的微怔后,花著雨淡淡笑了笑。原来,皇甫无双终宄是怀疑了,恐怕从进这牢房开始,就想着怎么把她的发簪,给拔下来吧!
“你终究是怀疑了?” 她靠在墙壁上,慢慢问道。
皇甫无双瞪圆一双乌眸,盯花著雨一个劲猛瞧,那样子好像一辈子也看不够一样。
眼前的人儿,一双美目如此清澈动人,容色如此绝丽,肤色如此白皙剔透,红唇如此绯丽,何以,他竟然会认为她是男子呢!
“小宝儿,你是女人?真的是女人!”他不可置信地说道,唇角含着快乐至极的上扬的弧度。
那笑容,是真的高兴,如此的炫目,像是有光照到了他内心,又像是一 个贫穷一生的人,忽然拾到了宝贝一样。那一种意外的喜悦,由内而外,是
那样的明显。整个俊美的容颜,在笑容的映衬下,越发的他净圣洁。
他看得出了神,忍不住伸手,去抬她的下巴。花著雨一扭头,闪开了他的触摸。
皇甫无双唇角的笑意慢慢地凝住了,有些沮丧地说道:“小宝儿… ”
“你是如何怀疑我是女子呢?‘花著雨淡淡问道。
皇甫无双咧嘴笑着说道:“我只是派人去为宋昭仪诊脉,想看看她腹中孩子是几个月的。却没料到…她竟然根本就没有怀孕,所以,我便猜到,那保胎药或许是你一直在吃!”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药是保胎药!”花著雨冷冷问道。
皇甫无双唇角的笑意顿时一僵,他慢慢地垂下头,好似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小宝儿,我,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那药你在服用。我以为…”
“你以为是宋昭仪怀孕,你以为是康帝的孩子,所以,你就在血莲中下了毒!可是,无双,当初你和我怎么说的,日后会放过康帝,而如今,你就连他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
皇甫无双眸先闪了闪,垂首道:“小宝儿,这件事我做错了,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绝不害人!”
什么都听她的?
花著雨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抬眸瞧了瞧无双,却见他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思,破颜绽开笑容,宛如春花初绽。
皇甫无双,他似乎生来就有这种颠倒众生的本领,你明知他的笑容有毒,可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被她蛊惑。
“无双,你放我走吧!”花著雨抬眸说道。现在的她,是不可能再在这里做太监了,她必须离开,马上离开。
“我不放!”他颇为霸道地说道,忽然一勾手臂,两人身体甫一相贴,他便察觉到她想用力才争开,他一咬牙,将她狠狠带入怀抱,“你,真的这么愿意离开我!小宝儿,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就一点也没有对我有丝毫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