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脑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吐血了,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元康帝擦擦嘴角,手上果然有一抹殷红。他真的吐血了。

朝臣们脸色都不好看。元康帝竟然吐血了?难道元康帝已经命不久矣了吗?不行,他们要去问问太医,问问霍大夫,一定要了解元康帝的身体情况。

如果元康帝真的命不久矣,那他们更要抓紧时间,逼着元康帝立储。

内阁九人并不是一条心,但是现在大家的目的一致。

于是杨首辅带头,退后三步,九人齐声说道:“为大周江山社稷,请陛下尽早立下储君。”

元康帝还在发愣,就被朝臣们齐声立储给打断了。

元康帝回过神来,目光像是死鱼眼一样的盯着朝臣。元康帝的脑子还很清醒,他问道:“定国公,你是朕的舅舅,你和他们一样吗?你也想让朕立储?”

定国公有些尴尬,名义上他是元康帝的舅舅,其实年龄和元康帝差不了几岁。元康帝这辈子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叫过他几次舅舅。

所有人都看着定国公,定国公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陛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个时候立下储君,让储君替陛下分忧,是陛下之福,也是朝廷之福。”

朝臣们连连点头,定国公这番话说得很对。

朝臣们再次齐声恳请元康帝立储。

元康帝本想痛骂朝臣,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找不到解药,那他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的确该尽早立储。

元康帝轻咳两声,对朝臣们说道:“明日早朝,议储。诸位爱卿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就近哪位皇子有资格被立为储君。”

“陛下英明。”朝臣们的目的达到了,个个兴高采烈。但是元康帝却不高兴。

元康帝又趁机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下给远在东南的颜宓,要求颜宓尽早剿灭海盗。

第二道旨意,元康帝提拔了一位御史,任命这位御史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领钦差,前往东南督促海战。

此道旨意一下,在场的人全都明白,元康帝是要对颜宓动刀子了。

过去几年,颜宓一直脱离朝堂,借着打仗的机会游离在外面。

以前,元康帝身体康健,他有的是时间,所以能够容忍颜宓在外面。但是现在,元康帝时日无多,不可能继续容忍颜宓。

相信元康帝一定会在临死前,解决颜宓。

朝臣们都朝宋子期看去,颜宓是宋子期的女婿,不知宋子期会作何感想。

宋子期面无表情,就像是此事同他无关一样。

倒是定国公,心中有些不忍。不过片刻之后,定国公又坚定下来。颜宓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那都是颜宓的命。

朝臣们同元康帝告辞,离开了大殿,并没有急着出宫。朝臣们集体前往太医院,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太医们顶不住压力,干脆让朝臣们去找霍大夫。说霍大夫最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于是朝臣们又去逼问霍大夫。

霍大夫故作高深,只说会尽力调养元康帝的身体,没说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

元康帝虽然没有下封口令,但是霍大夫知道,他要是敢乱说的话,元康帝绝对会弄死他,还有霍家人。

朝臣们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逼迫不了霍大夫,只能败退,去忙立储的事情。

元康帝给颜宓下旨,同时派钦差前往东南的事情,宋安然当天就知道了。而且宋安然还知道了元康帝吐血的事情。

宋安然得到消息后,坐在书房里好半天没见人。

元康帝开始动了,这只是刚开始,后续还有很多的手段使出来。无论如何,元康帝都会在临死之前,将颜宓弄回京城,然后再弄死。

宋安然嘲讽一笑,元康帝打算得很好,不过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宋安然叫来白一,对白一吩咐道:“替我给平郡王送封信,我邀请他明日在相国寺后山见面。希望他能准时赴约。”

宋安然提笔书写,写完了就揉成一团丢在火盆里。

宋安然忙忙碌碌,忙了几个时辰。等到白一回来,宋安然才终于停下手中的笔。

宋安然镇定地看着白一,问道:“平郡王怎么说?”

“平郡王答应明天见面。不过平郡王的态度有些轻慢。”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平郡王态度轻慢,可以理解。很显然平郡王已经知道朝中要议储,他是宁皇后嫡出,他的呼声最高。这个时候,他肯定认为自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这个时候对我态度轻慢,不过是人之常情。”

白一却说道:“平郡王分明是小人得志。”

宋安然抿唇一笑,“为君者,没有谁是真正的君子。他是小人,其实还好。”

白一不理解宋安然的这番话。宋安然也没多说。

第二天宋安然来到相国寺礼佛。礼佛完毕,就前往相国寺后山。

相国寺的后山,这些年宋安然来过很多次。也在这里见过很多人。

而这一次,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相国寺后山。将来,她有可能离开京城,也有可能成为阶下囚。无论哪种结果,她都没有机会再来到相国寺后山。

看着周围的绚丽风光,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宋安然就生出了一种不舍。心里面酸酸的,有些难受。

不过转眼,宋安然心中又生出一股豪情。她曾玩弄人心,也曾玩弄天下,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这一次,她要玩弄帝王,玩弄大周的皇位传承。宋安然笑了起来,她相信这一次她依旧会成功。

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内,一个人下棋。

平郡王姗姗来迟,大笑三声,“夫人见谅,本王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来迟了一会。”

宋安然含笑,请平郡王坐下。

然后宋安然亲自给平郡王斟茶。

平郡王没有喝茶,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夫人约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本王最近挺忙的,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宋安然淡然一笑,“王爷一定认为,储君是你的囊中之物。从今以后,王爷不需要我的支持,更不需要同我合作。至于我这个合作者,自然可以丢在一边,不用理会。”

平郡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笑道:“夫人真会开玩笑。”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王爷比谁都清楚,我今日约王爷出来,是想告诉王爷,小心乐极生悲。储君之位还没到你手上,这个时候就开始自鸣得意,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储君未必是王爷的。别忘了,王爷上面还有三皇子,四皇子。”

平郡王不满地看着宋安然,这两天人人都在恭喜他,偏偏宋安然泼他的冷水。宋安然莫非是不想看到他春风得意?

平郡王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道:“本王是嫡子。”

宋安然轻声一笑,“太宗是嫡子吗?泰宁帝是嫡子吗?先帝是嫡子吗?朝臣强调嫡庶,但是在皇家,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嫡庶之分。这一点,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

朝臣支持王爷,不代表陛下就会顺着朝臣的意思,立王爷为储君。要知道陛下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尤其是在立储这件事情,陛下十分忌惮。结果还没出来,王爷这个时候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点。”

平郡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承认宋安然说得很有道理。

立储这个话题,在元康帝那里就是禁忌。谁提谁倒霉。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提一句储君。那会被元康帝视为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平郡王紧蹙眉头,反问宋安然:“夫人以为本王没有胜算?”

宋安然缓缓摇头,“相反,我认为王爷的胜算很大。可是王爷别忘了,不到结果出来那一刻,一切都是虚的。现在是关键时刻,更需要王爷稳扎稳打。王爷小心得意忘形,满盘皆输。”

平郡王冷汗冒出,心里头有些发虚。

他盯着宋安然,“夫人今日约见本王,就是为到了打击本王的信心?”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日约见王爷,是想告诉王爷,这一次我会全力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怎么帮?夫人也说父皇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被朝臣左右。”

宋安然笑道:“我当然没本事说服陛下。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陛下意识到立王爷为储君,是最好的选择。”

平郡王皱眉,说道:“夫人这样含糊其辞,很难说服本王。夫人想要和本王合作,最好能拿出点实在的东西。”

宋安然挥挥手,白一立即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份资料交给宋安然。

宋安然将资料放在平郡王面前,示意平郡王翻阅。

平郡王先是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之后才翻开资料。

资料上的内容让平郡王触目惊心,因为上面全是三皇子四皇子的黑材料,包括德妃还有贤妃。

宋安然对平郡王说道:“想要让陛下立王爷为储君,其实就是要打击三皇子和四皇子。打击他们的前提,就是要让陛下对德妃娘娘,贤妃娘娘生出怀疑。王爷,我这份资料怎么样?算不算是实在的东西。”

平郡王越看越心惊,“夫人的手伸得够长,连宫里面都夫人的人。”

宋安然含笑摇头:“王爷不必怀疑我。实话同王爷说,我在宫里没有安插过一个人,也没有收买过一个人。关于德妃和贤妃的资料,全是从她们娘家人那里得到的。”

平郡王很惊讶,没想到宋安然如此直白,半点不隐瞒。

宋安然不等平郡王看完资料,就将资料收了回来。

平郡王很是不满,认为宋安然没诚意。

宋安然笑着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平郡王收起轻慢的态度,点点头,说道:“可以。夫人想要什么?”

宋安然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的三个承诺?”

平郡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平郡王点头,“当然。本王平生第一次对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承诺,自然不会忘记。”

宋安然郑重说道:“王爷没有忘记这三个承诺就行。只要王爷遵守承诺,我就会利用晋国公府的资源,全力帮助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平郡王端起茶杯,心中还有疑问。他问道:“颜宓危在旦夕,夫人不着急吗?”

宋安然轻声一笑,“有王爷在,我相信我家夫君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平郡王皱眉,对宋安然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宋安然也不在意平郡王的态度,她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京城动了刀兵,颜宓一定会坚定的支持王爷,助王爷铲平逆贼。”

平郡王心头一跳,他从这番话中,听到了宋安然的决心和杀意。

平郡王急切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千万不要乱来。”

宋安然嘴角微翘,笑了起来,说道:“本夫人从不乱来。”

她一直都是有计划的做事。乱来二字同她从来没有直接的关系。

平郡王松了一口气。

平郡王擦擦额头的冷汗,对宋安然说道:“父皇要召颜宓回京,夫人有办法应对吗?”

“不需要应对。”宋安然笃定地说道。因为她知道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按照计划,元康帝过世的时候,颜宓不会回到京城。颜宓会继续领兵在外,威慑京城,威慑皇权。这才是最佳保命办法。至于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办,虽说又计划,其实宋安然也有些拿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平郡王很疑惑,不过很显然宋安然不愿意多说。

平郡王喝下茶水,想了想,问道:“夫人能否帮本王处理掉老三,老四?”

宋安然眼中闪过淡淡的厌恶,然后平静地说道:“本夫人不是侩子手。等王爷登上大宝,三皇子和四皇子对王爷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他们死与不死,也没有多少区别。留下他们,反而还能为王爷博一个容人的好名声。”

平郡王点点头,“夫人说的对,是本王急躁到了。之前本王多有怠慢,还请夫人见谅。夫人的诚意,本王看到了。本王会继续同夫人合作。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宋安然点头微笑,“我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两人喝过茶,宋安然就提出了告辞。

宋安然同平郡王在后山分开,分别离去。

宋安然关注着朝中的动静,同时等待颜宓的回信。

据说朝廷钦差已经快到东南沿海,很快就会和颜宓对上。朝中不少人都关注着东南的局势,奈何鞭长莫及,现在还是讨论立储的事情最重要。

就如宋安然同平郡王说的那样,平郡王在朝中的呼声最高,文官们支持正统,所谓正统就是嫡庶。

平郡王是嫡子,自然该立他为储君。

讨论了数天,按理元康帝该给个回应。可是元康帝却借口身体不适,对朝臣们的讨论无动于衷。似乎是忘记了立储这件事情。

平郡王见状,一阵后怕。幸亏宋安然及早提醒他,否则真的要乐极生悲。

看元康帝这态度,平郡王觉着自己希望渺茫。

平郡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得元康帝的喜欢,为什么元康帝不肯立他为储君?难道真的因为他是嫡子的缘故?

当平郡王困惑的时候,有一个人上门,替平郡王解惑。

那个人就是承郡王。

承郡王自受伤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承郡王来见平郡王,不是好心帮助平郡王,更不是给平郡王加油打气。

承郡王上门,是为了嘲笑平郡王。

承郡王说得很直白:“你想做皇帝,做梦去吧。你害得我这么惨,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做皇帝。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平郡王愤怒不已,“我们是兄弟,是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你不支持我,难道你要去支持老三老四?你就不怕他们做了皇帝后弄死你?”

“哈哈,就算他们弄死我,我也甘愿。总而言之,我不会让你做皇帝。我的好弟弟,你就等着看吧,我曾受过的苦,我会加倍还给你。哈哈…”

承郡王疯狂大笑,潇洒离去。

平郡王却快要气疯了。他没想到承郡王这么恨他,竟然要亲自拉他下来。

平郡王气的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承郡王不顾念兄弟情义,那他也不用客气。

平郡王给宋安然传信,让宋安然抓紧动作。只要宋安然能够助他登上皇位,别说三个承诺,就是十个承诺他都答应。

宋安然嗤笑一声。平郡王这个时候大方,真等到兑现承诺的时候,就该肉痛了。

宋安然给平郡王回了消息,叫平郡王稍安勿躁。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只要耐心等待,肯定会有好结果。

平郡王相信宋安然。虽然他不知道宋安然具体要怎么做。

宋安然从小周氏那里得到了很多关于元康帝的消息。

元康帝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短短数日,就已经老了七八岁。

可是元康帝还是强撑着,不肯松口立下储君。

现在看来,元康帝让朝臣们讨论立储,纯粹是为了忽悠朝臣。

可是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这个时候不立下储君,他是想让大周生乱吗?元康帝虽然疯狂,但是还没有疯狂到不顾江山社稷的地步。

宋安然看不透元康帝的想法。同样看不透元康帝想法的还有刘小七。

刘小七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最清楚元康帝的身体状况。

元康帝现在不能提笔写字,全靠口述,由翰林院的沈大人代为书写。

这位沈大人正是沈玉江。这么多年,沈玉江一直没离开翰林院。这和沈一帆政治失败有着密切的关系。

大家都不希望沈家恢复元气,于是大家都很默契的压着沈玉江。将沈玉江压死在翰林院。

沈玉江在翰林院已经蹉跎了数年,以为自己终生不能出头。却没想到,元康帝突然将他提拔上来。

接下这份重担,沈玉江很激动,也很忐忑。在见到了元康帝后,沈玉江更多了一份担心。

很显然,元康帝的身体不行了。沈玉江长问自己,他还能做什么?他该如何抓住这次机会?还是说随波逐流。

沈玉江坐在小凳上,按照元康帝口述的内容书写旨意。

刘小七站在元康帝身后,已经大量了沈玉江很久。

沈家和宋家的仇怨,刘小七一清二楚。所以刘小七对沈玉江很防备。他担心沈玉江会做出不利于宋家和宋安然的事情。

刘小七又看了眼元康帝。元康帝头上的白发多了很多。看上去,分明是个垂暮老人。

不过刘小七知道,元康帝还不肯认输。

元康帝始终对立储一事无动于衷,刘小七猜测,或许元康帝还对霍大夫抱有希望。

如果霍大夫他们能够找到解药,自然就没必要立储。

照着这个方向猜测,刘小七认为,不到临死的关键时刻,元康帝绝对不会立下储君。现在朝臣们一个个激动得要死,纯粹是白费功夫。

元康帝轻咳一声,刘小七立马回过神来,将茶杯放在元康帝手边。

元康帝喝了茶,继续口述圣旨。

元康帝是在给颜宓下旨,这已经是元康帝给颜宓下的第三道旨意。这一次,元康帝给颜宓定了最后期限,一个月。

一个月后,无论海盗有没有灭,颜宓都必须将兵权交出来,即刻进京。

可以说,这是元康帝对颜宓的最后警告。

沈玉江提笔书写圣旨,心中翻江倒海。没想到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颜宓,一转眼就遇到了如此危机。

沈玉江在心里头猜测,颜宓接到旨意后,会遵旨行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