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一脸愕然地看着颜宓,因为宋安然听懂了颜宓的言下之意。颜宓打算养寇自重。容玉就是他亲自放走的‘寇’。
没想到颜宓对容玉还是这样的用法。有了容玉这个‘寇’,元康帝在剪除四大国公府的兵权之前,就得好好想一想,权衡一下利弊。届时四大国公府的势力不仅不会被削弱,还会借机暗中壮大。
宋安然盯着颜宓,问了一句:“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会算计啊。
宋安然光想到救下容玉的利弊,却没想到还能利用逃脱一命的容玉。
颜宓轻声一笑,说道:“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宋安然笑了笑,“自然是极好的。就怕容玉得知你的打算之后,不会配合你。”
颜宓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不容反驳的霸气,说道:“届时,我不会给他选择的余地。要么死,要么配合我。”
宋安然揉揉眉心,说道:“万一他势力坐大,你遏制不住怎么办?万一他造反成了气候又该如何是好?”
“我给他十年时间积蓄力量。同时我也不会原地踏步。十年后我们决一胜负,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宋安然星星眼看着颜宓,颜宓就是这么牛逼哄哄。
宋安然笑着问颜宓,“你就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颜宓轻声一笑,“你信我吗?”
宋安然连连点头,她无条件的信任颜宓。、
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既然信我,那就等着看我如何打败容玉。”
话音一落,颜宓重重地吻上宋安然的嘴唇。两个人一番缠绵,总算在最后关头克制住了。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我去见容玉。此事你我二人知道就行了。”
“我明白。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谁都没有告诉。”
颜宓低头,在宋安然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出门去见容玉。
颜宓同容玉的见面过程,宋安然不清楚。两个骄傲的男人碰在一起,想都想得出来肯定不会太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反正第二天,容玉准时出京公干,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数天之后,关于容玉的消息传到京城。
说是容玉在山中遇到山洪暴发,泥石流,又遭遇劫匪打劫。一总之天灾*全都被容玉给碰上了,容玉当场跌落到几百丈高的悬崖,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传到京城,吴国公府哭声震天。
吴国公红着眼睛到宫里请命,他要亲自带人去找容玉。他就这么一个嫡子,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容玉下落。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国公府的要求很合理,但是元康帝没有同意吴国公亲自出京寻找容玉。
元康帝以安全为由阻止吴国公出京,不过元康帝也表示了会派锦衣卫搜寻容玉的下落。以容玉出事的地方为中心,方圆一百里内,锦衣卫会一寸一寸的搜过去。
当然吴国公也可以派心腹属下去寻找容玉。总之吴国公本人不能出京。
吴国公含泪点头答应,又叩谢元康帝隆恩,然后就出宫安排搜寻的人手。
打发了吴国公之后,元康帝见了内卫的人。
元康帝直接问道:“容玉死了吗?”
内卫的人一板一眼地说道:“回禀陛下,卑职不确定容玉是否已经死了。不过他死的可能性很大。容玉掉落悬崖之前中了两刀,还中了一支毒箭。悬崖下面是暗河,除非有神仙大酒,身中剧毒的情况下掉落悬崖,容玉必死无疑。”
元康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心里头不放心容玉这人,担心祸害遗千年,所以元康帝对内卫说道:“全力搜查。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卑职遵命。”
锦衣卫,内卫,还有吴国公府的家丁亲兵,几路人马齐齐出动,就是为了寻找容玉的下落。
他们以容玉掉落悬崖的地方为中心,四散开来,一个月的时间,方圆百里的范围,每一寸地方都被翻遍了。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容玉的踪影,就连和容玉相似的尸体都没找到。只在悬崖下面找到带血的衣服和鞋子,还看到野兽的脚印和吃过吐出来的骨头。
一个月时间过去,没有容玉的下落。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认定容玉已经死在了野兽的嘴里。在悬崖下面找到的骨头,经过鉴定确定是成年男子的。十有*容玉已经遭遇了不测。
可是吴国公府的人依旧没有放弃,他们还在在。朝着方圆一百里以外的地方找去。说不定容玉被河水冲到了几百里远的地方,现在正在某个荒僻小村养伤。
吴国公府的人没有放弃,内卫同样没有放弃。
靠着几根骨头和带血的衣服鞋子,内卫没有办法到元康帝面前交差。
吴国公府的人在明,内卫在暗,沿着河流的方向朝下游一路找过去。
吴国公府的人沿着河流,找到离出事地点五百里的地方,还是没找到。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这个时候吴国公府已经决定给容玉发丧,建衣冠冢。
吴国公府放弃了,内卫还没放弃。
内卫继续沿着河流往下,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河流的尽头,始终没有找到容玉的下落,连一点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与此同时,还有一批内卫前往西北搜查。
吴国公府的根基在西北,容秀也在西北,说不定容玉已经到了西北躲了起来。
内卫在西北地界,上上下下梳理了一遍,花了大约三四个月的时间,同样没找到容玉这个人。容玉就像是水蒸气,早就蒸发在了空气里。也有可能是真的落入了野兽的肚子里。
内卫无功而返,回京复命,等候处置。
不过元康帝并没有处置内卫。内卫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搜索容玉,都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点线索,十有*容玉已经死了。
元康帝大手一挥,容玉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以后不准再提起。
而吴国公府这边,怀着悲痛的心情,给容玉发丧。听说发丧当天,吴国公夫人就昏了过去,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过后,精神就不行了,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调了一样。
京城吴国公府一家议论纷纷,都说容玉可惜了。更多的是说吴国公夫人命不好,先是死了闺女容秀,如今又死儿子容玉。这是前世不修,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吧。
无论是容秀,还是容玉,都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如今吴国公夫人是连个念想都没有。
至于容玉的妻子古明月,在给容玉发丧之后,她就被古家接了回去。
古明月同容玉没有孩子,古家不可能让古明月替容玉守一辈子。所以等容玉一发丧,就将古明月接回了古家。
过了几天,古明月的父母亲自来到吴国公府,同吴国公府商量古明月的出路。
两家秉着好聚好散的原则,一切好商好量。当天,古家就拉走了古明月的嫁妆。从今以后,古明月婚姻自由,同容家没有半点关系。
转眼间,古明月成了寡妇。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要是古明月同容玉有孩子,一切都还好说。可是古明月没孩子,也不能在娘家住一辈子,唯一的出路就是二嫁。
古明月处境不太好,宋安然亲自到古家看望古明月。
这个时候已经是九月底,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宋安然到了古家,肯定免不了同容蓉还有蒋菲儿见面。
蒋菲儿在年中的时候,生了一个闺女。有了孩子后的蒋菲儿,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人成熟了很多,处事也稳重了许多。
蒋菲儿见了宋安然,自然先是一番亲热。表姐妹两人说了许多话。
宋安然还给蒋菲儿的孩子带了礼物,是个纯金打造的平安锁。
蒋菲儿连说太贵重,不能要。
宋安然却说道:“这本就是给小外甥女准备的,你不能拒绝。”
蒋菲儿这才收下了。
蒋菲儿同古应谦的感情不错,虽然第一胎是个闺女,但是古家并没有给蒋菲儿压力。长辈们让她养好身体,过个一两年再要一个孩子。
蒋菲儿有些感慨,觉着自己嫁了个好人家。
宋安然笑道:“古家是老夫人的娘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你。”
蒋菲儿笑道:“安然妹妹说的对。不过没儿子,心里头始终有些发虚。安然妹妹,我可不可以请霍大夫上门给我检查一下?”
宋安然点头,“当然可以。菲儿姐姐拿着我的帖子去请霍大夫,霍大夫肯定会来的。”
“那就好。霍大夫名头大,等闲人请他过府看病,他都不搭理的。”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对此事做出解释。
霍大夫一般不上门给人检查病情,是因为上门一次,就得耽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对霍大夫来说,这些时间都是浪费掉的,还不如留在家里钻研医学,多教几个得意的弟子出来。
当然,宋安然的面子霍大夫肯定是要给的。所以宋安然才让蒋菲儿拿着她的名帖去请霍大夫。
同蒋菲儿说完了话,宋安然才去见古明月。
蒋菲儿将宋安然送到院门口,对宋安然说道:“我就不和妹妹一起过去,还请妹妹包涵。”
“菲儿姐姐太客气了。”
蒋菲儿面有为难之色,“大姑奶奶最近心里头不痛快,我过去纯粹是找不自在。不过安然妹妹和我不同,大姑奶奶见了你肯定高兴。”
宋安然明白,蒋菲儿同古明月之间,十有*有矛盾,所以蒋菲儿才会避开。
宋安然笑着点头,“那行,我一个人过去。菲儿姐姐就先回吧。”
由古家的丫鬟领着,宋安然去见古明月。
容蓉也陪在古明月身边,开解古明月。
见到宋安然来了,容蓉就跟找到了救星一样,“安然快来,明月这丫头等你许久了。你替我好好劝劝她,千万别钻牛角尖。”
“我知道。大表舅母尽管放心吧。”宋安然微微颔首。
容蓉顿时松了一口气。宋安然,她是信任的。宋安然的能力更是没话说。希望宋安然能够真正开解古明月。
容蓉离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古明月坐在窗边,除了宋安然刚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都没搭理宋安然。
宋安然也不在意,就在古明月身边坐下来。
宋安然自己给自己斟茶,又拿了一本书在手上看。
古明月生气了,她回头盯着宋安然,眼神分明是在控诉宋安然。
你不是来看望我的吗?为什么不说话?
宋安然翻着书页,没搭理古明月。
古明月冷哼一声,见宋安然还是没动静,然后又轻咳一声。
宋安然终于被‘惊动’了。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书本,朝古明月看去,“古姐姐,你终于肯理我了。”
“哼!你来了都不说话,是不是跟别人一样也在同情我,觉着我可怜?”
“古姐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要钱也有钱,我实在是看不出古姐姐哪里可怜,需要人同情。”
古明月没绷住,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说完还在宋安然脸上掐了一把。
宋安然故作很痛的模样,“古姐姐心真狠。”
古明月傲娇的哼哼两声,十分得意。
宋安然笑了起来,“看着古姐姐这副模样,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件事情你迟早会走出来的。”
古明月叹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走出来。我还这么年轻,可是在别人眼里,我却已经成了寡妇,我是真不甘心。”
这种事情换到谁身上都不甘心。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容玉的事情,古姐姐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他人不在了,我肯定伤心的。”古明月拿出手绢,擦擦眼角。
宋安然我住古明月的手,问道:“古姐姐想过将来怎么办吗?”
古明月咬着牙,说道:“还能怎么办,不就是改嫁。我不可能在娘家过一辈子,就算父母兄长愿意养着我,可是再过一二十年,侄儿侄女长大了,他们又会怎么想?等我老了,还得指望侄儿来养老,你觉着人家会乐意吗?”
宋安然暗自叹气,这个年代对女人实在是太苛刻,太不公平。可这就是世情,靠宋安然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宋安然自己也得在社会大规则里面玩,才能将游戏玩转。
宋安然说道:“就算要改嫁,也不用太着急吧。等个两三年不行吗?”
如今古家已经开始张罗给古明月改嫁的事情。古明月二婚,肯定比不上初婚那样有市场。要么嫁入勋贵世家做填房,要么嫁到外地做正房太太。总而言之,能供她选择的余地不多。
古明月抽了抽鼻子,说道:“没办法。我年龄拖不得,早点嫁出去对我更好。”
宋安然微蹙眉头,“大表舅母也是这么想的吗?”
“母亲她自然舍不得我,可是她也不忍心耽误我。我如今二婚,年龄又大。不趁着容貌鲜艳的时候嫁出去,等两年后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古明月很清醒。自从容玉‘死’后,她就一直清醒着,谋算着自己的未来。
外面有人议论古明月,说古明月冷酷无情,容玉刚死,她就急着改嫁。可是古明月除了改嫁还有别的出路吗?这个社会对女子太过苛刻,这种情况下,其实早点改嫁,开启一段新生活,是明智的选择。
古明月也想伤心难过,也想嚎啕大哭,也想情深不悔地替容玉守着。可是现实不允许。
古明月自嘲一笑,“安然妹妹,你是不是同别人一样,觉着我太薄情?”
宋安然摇头,“没有。你改嫁是对的。”
凭什么女人死了,男人可以随便娶。男人死了,女人就得给男人守着。这是对女人最大的摧残和冷酷。古明月就不替容玉守着又怎么样,容玉又不是真死。
至于容玉听到古明月改嫁的消息后,会不会觉着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情宋安然管不了。反正她对容玉的观感也就那样。
古明月却很纠结,“有时候我也觉着自己太过冷静,冷静到冷酷的地步。自从得知他出事到今日,我就哭了两场。一次是听闻他出事的时候,一次是发丧的时候。其余时间,我都很冷静。冷静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安然妹妹,你知道吗,我是喜欢他的。”
古明月望着宋安然,无声流泪。
宋安然抱住古明月,“我懂你!”
活人不能被死人拖累,所以古明月果断地选择开始新生活。这不是错。
感情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有痛哭失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也有如古明月这般,将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心头,照常生活。
这样的人,只是比旁人更冷静,而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古明月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趴在宋安然的肩膀上,抽泣了两下,又说道:“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我和他一直没有孩子。但凡有个孩子,我也不至于…”
是啊,如果有个孩子,便有了寄托。日子再苦再累也能熬下去。可是没有孩子,古明月又这么年轻,她根本没办法熬下去。真要让她熬,要不了几年她就会疯的。
宋安然轻轻拍着古明月的肩背,“我都懂。你对他有感情,可是你没办法靠着对他的感情活一辈子。”
“安然妹妹果然懂我。”
古明月最终没能忍住,还是哭了出来。
宋安然就安静的陪着她,让她痛快的发泄一场。
古明月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止住了哭声。
她眼睛红肿,脸色憔悴,拿着时候捂着眼睛,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古明月对宋安然说道:“哭出来果然好多了。谢谢你,安然妹妹。”
“作为朋友,能够帮到古姐姐,我很高兴。”
古明月点点头,“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她们都不懂我,唯有安然妹妹懂我。”
宋安然替古明月擦拭眼泪,问道:“你打算好了吗?”
古明月点头,“我已经打算好了。反正今年内婚事肯定会定下来。说不定还会赶在过年前出嫁。到时候安然妹妹就别来送我了。”
“古姐姐出嫁,我肯定要来送。”
古明月却摇头说道:“我是二嫁,肯定不会大办。你来送我,那就是委屈你。我不忍心看你委屈,所以你别来。”
“此事到时候再说吧。”宋安然没将话说死。
古明月也点头应下来,“安然妹妹,我可能会嫁到外地去。以后我们相隔千里,这辈子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安然妹妹,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而且我相信,古姐姐就算外嫁,将来终有一天会回到京城来。”
古明月却没有宋安然这份信心。她如今对未来也是满腹愁绪。改嫁一事,势在必行,可是她却很茫然。
宋安然握住古明月的手,郑重说道:“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坚定的走下去,总会有个结果。”
古明月展颜一笑,“多谢安然妹妹。你说的对,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
这一日,宋安然同古明月聊了很多,等到傍晚的时候宋安然才离开古家。
宋安然关心古明月的处境,少不得要问颜宓打听一下容玉的下落。
颜宓没有直接回答宋安然的问题,只是朝西南方向指了指?
宋安然很意外。
容玉没有去西北大本营,反而去了西南。难怪内卫找不到容玉的下落。
容玉悄声问道:“古姐姐要改嫁,容玉要是知道了,不会发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