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依旧,他换了鞋,走进客厅,随手递给她刚脱下的外套,她转身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头也没回,

“茶几上是刚泡好的茶,解解酒再去休息。”

袁三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胸腔里发酵,愤怒,嫉妒,仇恨,爱意,内疚,磅礴而来,搅得内心一阵翻腾。明明各怀心思,可偏偏要去维持平常夫妻般的平静。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变,仿佛他没有经历过那一场牢狱之灾,熟悉得仿佛今早才刚刚离家的男人。他心忒地就软了,脑海里想到的全是梁荷书的好。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只是银河王朝酒店里的一名侍应生,无意间弄脏了他的衣服,她傻傻地站在那,大堂经理走进来一边诚惶诚恐地道歉,一边呵斥,袁三瞥了一眼,原以为她会有些害怡,或者委屈,没想到嘴角眉间都是一股倔强。

就这样入了眼,进了心,_不知是怎的,每次走进酒店,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去搜索那到有些瘦削但却倔强的身影、周围的朋友打趣他,以为他玩腻了,想缓缓清汤小菜。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所以找了个理由,约她出去。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他低估了她,以为这小妮子玩的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戏码,没想到人家是真的没有看上他.直到后来,她肯对他说一两句正经话。“我跟你天差地别,没事别跟我斗闷子。”

纤细温柔的外表下,性格倒是直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袁三,却偏偏入了魔。

真是穷追不舍,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她什么,只是越发句的离了她便不能活。于是,他带着她大哧哧地走到父母跟前,“你们听好了,我这辈子就娶她一个。”说完拽着她出了家门,果真就跟家里断了来往。

只有到这个时候,她才肯正眼看他。他笑着说,“好了,现在我们两个一样了,都一无所有了,这下你敢跟我在一起了吧?”她先是哭,后来又笑了,第一次主动抱他,吻落在他的眼角,他突然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如今想来,那段日子竟是最幸福的。他每天跟着谢道年起早贪黑,谈生意,带人看房子,跟楼盘谈代理,开着一辆富康车东奔西走,可不管多晚,每当回到家,他一开门,都会看见她站在玄关处,轻轻地说,“你回来了。”然后给他拿拖鞋,帮他脱下外套,等他走进客厅,一定会看里茶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一杯茶,不一会儿,她就从厨房里出来,端出一琬汤或是一碗面条,“外面吃得不踏实,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他看着她,无数次,他都会觉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是的,她爱他,所以他要加倍对她好.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要给她最好的,名正言顺,富足安逸。他以为这是她想要的,所以更加努力地去得到。

那场婚礼,迟来了许久,可终究还是圆了他的一个梦。他的身边站着他曾经立誓非姝不娶的女子,而他给她了最豪华的婚礼,他的父母终于在一杯媳妇茶之后解了多年的心结。没有比这个中更好了的,不是吗?他加倍地爱她,加倍的对她好,包容她的一切,然后对她的变化置若罔闻、其实,他是知道的,却从不以为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有了些许家底,换了房子换了车之后?她对他说,酒店的工作多么的枯燥,这低人一等的工作不做也罢。他听在耳里,竟觉得理所应当,他的妻于理该由他来照顾,怎么忍心让她吃苦?是他的生意走上了正轨,忙于应酬的那段时间?她对他说那服装设计的课程真真乏味,不学也罢,还不如买衣服开心。他宠溺地亲了亲她,“宝贝,你想干嘛就干嘛。”

是那场婚礼过后.她的身边不再是往日的那些同学邻居,而是圈子里的那些太太小姐之后?后来,她竟比他还要忙,她有时跟他说自己在会所,在做SPY,在跟某某的太太在一起度假,在香港,在上海,在巴黎,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偶尔抱怨,“不要玩得不着家。”竟没有想过,如今的她跟初始的那位眉目倔强的少女已然有了天渊之别。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甚至茌监狱里,在那只有一扇小窗户的小房间里,他想到的还是只有她。已经习惯扮演照顾她的角色,以为她还是那只羽翼未丰娇弱又倔强的小鸟,他总担心她会吃亏,会委屈,会受气、他总是这么想着,想到心脏一阵阵的绞痛,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茸的对不起,竟任由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忍受着凄风苦雨。是的,全是他的错,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怪过她。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什么时候,他心目中那爽气敢爱敢恨的少女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那个男人,真能带给她快乐吗?还是她已经迷失得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了?

袁三的眼角有些酸涩,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梁荷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若干年的女人,这个他曾经发誓一辈子只要娶她一个的女人,这个他以为用尽了生命全部力量去爱的女人,竟是如此的陌生、她比最初见的那时更漂亮了,妆容精致,即使在家里,她也容不得自己脸上有分亳差池,是什么时候,她的神情竟跟他从小见到的阔家小姐一般模样了?高高再上,自以为是的冷漠,一副持靓行凶般的盛气凌然,那股天生的倔强去了哪里?那股不假颜色的冷冽到了哪里?那股不卑不亢的气势到了哪里?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荷书,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他终于还是选择开口。

她没有做声,只是沉默。空气突然变得压抑,重若千顷。

他终于还是起身,像是做出了莫大决定。

“如果你觉得他真的好,那我同意离婚。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这套房子早就登记在你的名下,江边那套别墅也是你的。我刚出来,没什么多的余钱,你要是觉得不够,尽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仿佛一首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他歇了歇,继续说到,“如果你要回来,我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了给我电话。”说完,他再也没有勇气留在现场,砰地一声门响。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梁荷书的眼泪这才缓缓地流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流泪,后来她再也压抑不住,捂着脸,恸哭起来。

她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他会打她,骂她,会不理她,但从未设想过,他竟对她说,你走,我放你走,你留下,我一如既往。她真的没有想过.竟会是这样的答案。

这辈子,她都没想过会遇到袁鸣秋这样的男子。她会痛恨,亦庆幸,可如今心里泛起的竟只有深深的悔恨。

假若她没有遇见他,他没有招惹她,那该多好啊?

她只是住在长安东门平民区的一个小女子。父母早早地下了岗,在居民区的门口招了个小摊卖早点,她似乎过早地就洞悉世事,还是读初中的时候,天不亮她就起来帮父母摆摊,卖豆浆烧饼油条,炸油条的油翻滚着,熏得她眼疼,别说衣服,就连书包上都泛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条味,周围的同学都叫她油条妹,不是嘲笑她迟迟未发育的平板身材,而是她无论如何勤洗衣服都洗不去的油条味。读书用功又有何用?

她的父亲掏出家里所有的存折,上面的数字让她绝望,“我们家就只有这么点钱,怎么供你读大学?“她终于灰了心,报读了中专,老师痛心疾首觉得痛失良才,可她还那么小,就己经明白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毕业以后分配在酒店在实习生,这壁丽堂皇的地方出入者非富即贵,她冷眼看着

周围的同事做着栖高枝的美梦,然后看着这些所谓的有钱人觥筹交错嗤之以鼻。是的,她痛恨他们,痛恨一切比她富有的人,因为他们的富有剥夺了自己的权利,他们的存在讽刺着自己的贫穷.一开始,她是瞧不起袁鸣秋,纨绔子弟,仗着有点权势,对她抛出了橄榄枝,难道她就应该欣喜若狂吗?然后就等这跟那帮同事们一样的命运,打发点小钱成为这些人的过眼云烟、她是不屑的,甚至是痛恨的。所以,她从来都是冷眼看他,对他极尽嘲讽,毫不留情。直到被他缠的有些喘不过气了,她才发狠想吓退他,“你敢娶我吗?你父母会同意你跟我结婚吗?不结婚谈这些做什么?”

她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拽着她回了家.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动心了。她一直以为像袁鸣秋这样的人,与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决然没有交集,所以她才那么决绝拒绝他,他固然是好的,对她极尽温柔,可她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如同她断然不会相信仙度瑞拉的童话一般。只是当他真的抛却了所有,她才有了点真实感,仿佛从虚无的云端降到了地面。她终于肯相信,终于敢相信,眼前这个男子,_是属于她的。

其实,那段日子,她相信,她是爱他的。或许一开始已经爱了,只是不敢,可那段她终于可以与之平视的那段日子里,她才肯敞开心扉,勇于承认,自己是爱他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总是怀念起那段日子,跟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竟是如此接近。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就好像那段日子,岁月静好,天下太平,他不是那高高再上的高干子弟,她也无需仰视才能企及他的视线,她与他不过只是俗世里的平常小夫妻,各自忙碌,各有苦乐,她每日等着他回来,看着洗尽尘埃,已是心满意足。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他骨子里的那股不甘愿?_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距离感?是他获得成功后那得意志满的神情?她终于明白,他终究不是安于蛰伏的命,当初的困窘不过只是龙困浅滩,他终究有一天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可她怕.怕身后的流言蜚语,怕眼前那些带刺的眼神.她逃避过.从不愿意抛头露面,她不喜欢跟他一起出席那些社交场合,那些饭局,那时的她尚且自卑,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话,就连看着谢道年,她都会从心里生出深深的戒备与抗拒,因为她知道自己离那样的一群人很远很远,仿佛一举一动都渺小地不值一提,稍微说多一句,看着他们的眼神,又觉得露了拙,丢了人。是的,她就是那么自卑,所以才去读书。可心不静,处处都是尘埃。她没有办法,始终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直到后来,那场市十瞩日的婚礼,她从那些复杂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原来飞上枝头的麻雀,成为凤凰,不在于它能飞多高,而是它能否承受这样的高度。一开始,她安慰自己,只是不愿患给袁鸣秋丢脸,她开始学穿衣打扮,开始学着用这些名牌把自己武装起来,她要学会的不过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以袁鸣秋太太的方式生活着。

她看着周围人们的眼神.不再是清澈地犹如一滩清泉,她看着他们,终于不会那么一览无遗地表达自己的鄙夷与不屑,她只是冷漠,用冷漠伪装虚弱无力的内心,然后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人人都在扮上流社会.她以为只有把自己扮演成了名媛淑女才能站在他的身旁而不会逊色。只是,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内心一片虚空,像一个无边无尽的黑洞,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这样犹如芭比娃娃的生活,每一日都在消耗着她的精血,她曾经深以为然的爱情,她会有种错觉,自己亦是凉薄的,爱情无非只是幻觉,而如今她与他.不过是金装披着那对木偶上演着一出叫佳偶天成的童话而己。

直到他出事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他会如何,而是自己该如何?她竟有种解脱的感觉,仿佛终于可以脱下这繁冗的戏服做回自己,她太累了,累得都忘了倒底是什么让自己变得那么累,她终于可以不用伪装做那个养在深宫里的蔷薇。

去医院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很早之前就不是了,之前的自己多么怀念那甘苦

的岁月,那么怀念那狭窄空间里的两人世界,可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她想的竟是,如果没有爱,那么有许多许多钱亦是好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终于开始信仰这些死物,房子,车子,存折,珠光宝气的日于.原来这些才是真的,纵然他们没有生命,可却能给她安全感。

她那么缺乏安全,爱着的时候觉得危险.迟迟不敢靠近,拥有的时候觉得虚空,迟迟不敢袒露内心,直到失去的叫候,她都不敢去抓住,生怕又是一场空。所以,她索性做了一回薄情的负心人,在那群人眼里,她看到了他们的鄙夷,是的,那种拜金女子现实人生毫无情义可言的鄙夷,她不在乎,她对自己说倘若这样能保存尊严,总比低到尘埃的空等来的安全。她终究还是不信他的,从头到尾的不信,爱可以不由心,可理智却始终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身在炼狱,他

都不会完全地属于你。云就是云,泥就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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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4_《一捧玫瑰灰》

六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谢道年一出门就看见了袁三的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片到车窗摇了下来,露出袁三憔悴的脸。

“大哥,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谢道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了看职满烟头的烟灰缸,也没说话。“我们有多久没去大院后面的山坡了?”

袁三楞了楞神,很快反应过来,踩了一脚油门往南门的方向驶去。

这座六朝古都.处处都隐藏着秘密。所谓的大院后面的山坡,是属于谢逍年与袁三关于童年与青赤的所有私密。

对于住在大院里的子弟来说,高墙里面的世界也有等级之分,比方说拉帮结派.

军委大院的孩子们看不起政府大院里的孩子,而政府大院的孩子们却因为住在市中心,得了地势偏偏又瞧不起那帮在南门边上在郊区山地里策来滚去的部队子弟,然而对于身处闹市区的这此男孩于而言,那片依山傍水的小山址.是禁地却乖是向往。

是哪一年呢?或许才刚刚十一二岁吧,经不起挑衅,一拨孩子就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南门的郎队大院里,诀斗的地点定在大院后面的小山披.三十多个孩子打得不可分交,可这此细皮嫩肉的高干于弟哪里轻得起依着地势之利的那群成天见惯了部队拳脚功夫的孩于的拳头和砖头,没几下就溃不成军。

“当年你那股狠劲,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路并不远.谢道年着着记忆里熟悉的山玻出规在眼前,突然感叹道。

袁三下了车,径直往山上走,情绪似乎比刚才振奋了许多.拉了一把谢道年,“大哥,还记得那个山洞吗?”

怎么会忘记呢?谢道年的额头滴着血,他原本就没打算参与这场斗殴.一直拉着袁三不要去,可没想到到了现场却控制不住场面.分明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明明是劝架后来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场混乱的事斗。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扔的砖头砸中了额头,血就一直往外冒,袁三着着谢道年的样子,这个当时比他还要矮一头的男孩于不知逍怎的发了狂,两眼免血.一只手拿着砖头,一只手抓着他,把谢道年护在自己的身后,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住山址的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两个人就迷路了,打斗的声音惭惭消夫.天包也暗了下来,两个孩子这才有点后怕,下山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当年还是你发现的那个山洞,头都破了,流了一脸的血.居然还能看见前面有个山洞。”靠三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进了山洞才发现其实你伤的比我还重。”谢逍年显然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真的不知道,直到就着夕阳的余光才发现袁三的背后居然被人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衣服都破了,因为穿的是深蓝色的校服,竟一时没有发现其实血早就把衣服浸湿了。

所谓的山洞应该是当年杭战时期废置的防空洞,一直走进去了二十多米,发现还有一道铁门,锁已径生了锈,可见这里已没有人来过了。

两个人就在这个空置的防空洞里待了一个晚上,一直等到远处响起了呼唤的声音,才浑浑噩噩地清醒过来。

那场斗殴还是震惊了大院双方的父母们,后来谢逍年的额头上缝了7针.袁三的背后直到现在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处理的结果当然是各大三十大板,唯让人有点意外的是后来他们查出了拿匕首的那个男孩听说送去了劳教所。

对于这此孩于们而言.青泰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挑衅和楂架,桂彩和落红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一场架能他们记忆扰新,不只是秸果异常的惨烈,只是从那以后,两个人就真的成了兄弟,保护着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那个山洞.他们后来来过无数次。

一开始,只是探队,打开了生锈的大门,发现并没有什么有阶值的宝藏。

后来竟成了他们的秘密的根据地。山闹里有着两个人留下的痕迹。

一些是童年时舍不得丢弃的玩具,一些是年少懵懂时收到的情书或者卡片,更多的是两个人一起在山洞里共同守护的记忆。

“大哥.何思嘉有没有跟着你?”那个个头楼小一点的男孩看着身材瘦削的男孩摇了摇头,满意地笑了出来。

“大哥.等你以后娶了何思嘉当媳妇,你也不能带她到这里来。这里只有咱们两兄弟才能来。”

两个男孩子相视而笑.学着武侠小说里的桥段,咬破了手指在山恫的墙壁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宇,缺血为盟,男儿郎之间的情谊。

“哟为,你轻一点,怎么下手比我妈还狠,早知道就回家了.随便贴个创可贴就好了,你包成这样,回家给老爷子一着,什么都完了。”

“早跟你说了,别跟他们计较,经不起人家削,就冲上去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少,你这成天喊打喊杀的样子,早晚要吃亏。

高个子的男生拿着棉签沾着酒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矮个子男孩手臂上的仿.一边包扎一边捞叨,惹得受伤的男孩子一阵毗牙喇嘴。

“袁三,我高考结束之后就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他脱下了深灰色的校服,躺在山洞门口的石头,上看着茫茫的夜空,不知逍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惆怅,还是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惆怅。

躺在他旁边的男孩于身高猛窜了十几公分,再也不是当年跟在他后面的矮个子男生了他故作潇洒地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等你回来,这长安的地盘可就姓袁了。”

如本想来.运记忆竟如此棉长。他视他若弟,他待他如兄,这情谊仿佛早就植根于记忆,植根于骨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大院的幼儿园?是从于弟校开始?还是在这个山洞里,他跟他一起轻历成长的阵痛.青春的懵懂,乱爱的互伤以及不可诉说的隐私。

这个山洞其实并不远.但因为在山地处,其实友现的人很少,走了二十多分钟.谢道觉得腿有点疼,皱了一下眉,坐在山恫门口的那块石头上。

“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袁三习惯性地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还记得读初三那年,你为了隔壁姓的穿白裙于的那个女生,跟高二那帮男生打架事情吗?”

“怎么会不记得”袁三吐了一口烟雾,他明明个子楼小,可生来就有股很劲.

倒如当初他一个人拿着砖头逼退那一帮部队里的男孩子护寿谢道年到了这个山洞再倒如他就是为了一个女生,跟高二那帮男生打了一架.还把其中一个男生打得进了医院,听说是鼻粱骨骨折,他因为这件事挨了处分.复读了一年初三,可轰轰烈烈完了,他居然不记碍那个白裙子女生叫什么名宇.而他又是为了什么跟那帮男生打了那一场架,连命都不要了,他好像就是这样.骨子里就是这么莽撞,所以才无畏,才胆大,才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庚气,说得好听点叫江湖义气.说的不好听或许就是鲁莽吧。

“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做傻事?”袁三把烟头掐灭.才幻幻口。他当然知道谢道年的用心良苦,他帝来他这个山洞,是告诉他.这一辈子他都是他的兄弟,更重要的是,他要让他记住以往的自,己那一身挥之不去的庚气.他终究还是担心他做傻事。

谢道年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他才说“终究你那性子会害了你。”

“大哥,你错了。”袁三的嘴角突熊扯出苍凉的微笑.“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会,我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在想,想了若干种方法.我把那男的废了?还是把她废了?想得咬牙切齿,想碍脑门都在一阵阵抽痛。可我一着见她.心就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觉得终究还是自己对不起,她跟着栽吃了那么久的苦,后来日于好过了,我也没多少时间陪着她,更何况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我有什么赐个继续留着她?”

谢道年有些震动,他真的没有想过袁三夸是这样的心思.在他的心里,袁三就是他的弟弟,莽撞的,敢爱敢恨的,做事不记后果的,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眨眼的,但他从来没炭现原来他也有死穴,也才放不下,爱不了,甚至连恨也无从恨起的人。

谢道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之前一直担心你冲动不计后果,所以一直瞒着你,既然你想明白了,我也就敢心了。”

“想不想的明白都是这样了,我昨天巳轻跟她说了,她要走,我也不跟她计较.

要是留下,我就跟她好好过。这之前的事情,我就当…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袁三苦笑,但说出市却无比的坚定,带着千顷的决心。

山地里的风吹得腊蜡作响,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谢道年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震动。

“袁三,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很羡幕你。”

袁三转过头.拳头敲了一下谢道年的胸。“怎么我都进去一年多了,你还没把麦家那丫头搞定?”

谢道年苦笑,摇了摇头。

“大哥虽然一直以来你都在前面罩着我,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你那些道理都是对的,可这件事,你还得听我说。这句话.我憋在心里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我堵得慌,看着你更觉得难受,虽然知逍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袁三的种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再也不是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年你叫我帮你送走麦嘉,我没你那么多弯弯心思,只当人宗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真的帮你把她打发了。可后来那几年,你又一个人在那憋着.谁也不说.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不是没有那份心思,为什么就偏耍做出那副冷心帝肠的模样呢?”

“袁三,你知道有句话叫作茧自缚吗?”谢逍年着寿远处.自嘲地说。

袁三也是顶聪明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忍不住说.“你自己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还这样拖着?还是你真以为人家会等你一辈子?”

“她要结婚了。”

“那又怎样?”袁三自觉地反应。

是啊,那又怎样?

谢道年也不知道是在问袁三还是在问自己,“要是我活不了几年了呢?”

“呸呸呸,别听那此庸医的,之前你那腿不就是被那帮庸医冶成现在这样了,后来给你换肾的医生跟你说啥了?三年?五年?现在呢.还不是好好的?”袁三脸地不屑,“敢情你就因为这个?”

是,但又不全是,可那又怎样?

谢道年突然觉得心里才一逍亮光划过,瞬间通明。是啊.那又怎样?

电先火石间,他觉得好像脱下了长久以来的枷锁,洋身上下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拍了柏袁三的肩膀,终于不再开口。

两个人下了山,来之前,一个心思重重,一个焦虑不安,可下山的时候,一个心无旁鸳.一个知非即舍。

山洞还是以前的那个山洞,人还是以前的人,秘密好像来过.又好像杜风吹散了。

就如同若干前的无数次的相聚,来了,又走了。留下了一地烦恼.封闭于山洞,留给山听,留给凤听,然后孜然而去,重复洒脱,重新上路。

六十二章

袁三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梁荷书在家。

她的眼睛肿的厉害.想必也是一夜未眠。一时之间,两个人碰上了面,却谁也没有先说话,房间里静碍蒂下一根针也听得见。

袁三转身谁备上楼.可突然听见梁荷书的声音从楼下的客厅传来。

“呜秋,再给我一次机会。”

靠三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他跟她认识多久了,一直以来都是在他求饶,他在不弱,何曾见到她对他哪怕说过一声对不起,可今天.他真的听到了,她对他说,再给她一次机会,那是否意味着她愿意留下?

“呜秋,对不起。”她低着头生在沙发上,声音很低,可还是请晰无比地传到了他的耳朵。她的声音里没有哭意,想必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顿住了身子,手捏着楼梯的扶把,快要捏出水来,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他是想走过去的,还是硬生生顿住了。

“鸣秋,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怕他听不请基.还是觉得这三个宇实在飘忽地没有重量。

袁三没有转身,停顿了几秒,径直上了楼梯。原本是下了决心放她走.没想到还会峰回躇转。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莫非是她含不下如今的切,还是真的舍不下他?后来,他还是选择做了一只鸵鸟,他宁愿埋头沙滩.自欺欺人,她选择留下,是因为他。

此后,日乎又平顺了起来。

他依旧早出晚归,甚至一个星期不回宗的情形也时常出现.但好在,他没有苛责她。至少在人前,他依旧是壹妻如命的袁鸣秋,他给她换了新车,带她去购物,放任她过着以前的生活,仿佛这过去的一年多只是一个休止符.如今一切又回复到了从前。

再次出现在人前,人人都羡幕她。这圈于能有多大.谁都在等着着她的笑话,等着她被扫地出门,做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堂妻,可人宗既住不咎.反而恩爱更甚从前人们才知道低估了她。于是总有张三李四的太太小姐们在她面前叹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她们是真的羡幕她。粱荷书只是淡然地笑.人总归要知足的,得一样便会失去一样,我们总是掌自己的所有去格自己没有的一切。

她只是寂寞,但寂寞在窒息的生话面前,又不值一提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错。

他也很想如同往日那般爱她,有时候温柔的眼神只是转瞬一逝.又恢复冰冷。他怕了,怕一错再错,仿佛蛇之于井绳。他不是不肯继续相信她.只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们都回不去了,正如同他再也不当年意气风发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浪荡公子,她他不是当和纯浩如小白兔眼种凛刚请撒的青艾少女。他们只是俗世夫妻,用残存的爱多年的习惯维系着这摇

摇欲坠的关系。

当然,他不是真的在避开她。只是,当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未在谢道年面前说过一个谢字,但不代表他对谢道年所做的一切都懵懂无知。

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呵大把的时间。这此时间,可以让他想请楚很多事情,沉淀很多过往。这此时间,是用来回忆的,亦是用来让自己不要忘记的。

有些时候,他会想起从前。那个跟在谢道年身后的小个子男生,靠着一股大生的蛮力去保护着自己心目中的大哥,那个时候的他常常嘲笑何思嘉是跟屁虫,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幼时的谢道年.是他的偶像,他那么优秀,那么完美,他崇拜他,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后,以影子的存在,但他不介意.拜毫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自豪。他一直以为在他跟谢道年之间,抛弃的那一个人.会是谢道年,而非自己。直到后来,他的自我膨胀,是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他到现在郝能请晰地记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扩张,然后传达着一个信息——我不愿意做谢道年的影子。

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当初做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但超越和替代的快感依旧诚实地告知了他这样一个事实。

他丝毫也不敢奢望他会回来帮他,在他最捉襟见底的时候硬着一口气不向他求援于是他输了,与其说是生意的夫败,不如说是这三十多年的仰望追逐超越到了最后只是一场幻影,映衬着他的卑微,他的渺小和另一个人的不可触及。

他知道他在外面奔走的艰难与不易,可真正得知真相的时候.还是诧异。他其实是不相信杀身成仁的,上行杜会奉行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还会为了谁,去倾家荡产,去孤注一掷,甚至舍生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