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前一日刚见过的鬼婆婆。
“鬼婆婆您说笑了…千乐怎么可能是人类。”张天师吞了口唾沫,有些困难地分辩,“您这不是刚给她开了身份证明嘛…”
鬼婆婆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丁千乐面前,狠狠一把捏住了她的左手,丁千乐吃痛,左手一下子张了开来,一张符纸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鬼婆婆冷着脸指了指地上的符纸,“竟然用掩气符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掩饰她身上的人味,你真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么…”想起自己竟然被这么拙劣的手段蒙骗差点铸成大错,鬼婆婆就气不打一处来,万一这事儿被老鬼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想到这里,她更愤怒了,扬手便想劈死这个胆敢混入万妖山差点让她晚节不保的人类。
眼中杀意骤现,鬼婆婆枯瘦如同鸡爪一样的手高高地扬起,直直地劈向丁千乐的脑袋。
感觉到自头顶袭来的杀意,丁千乐怔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有来得及等她想明白,身体已经条件反射一样做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避开了那一爪,并且将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鬼婆婆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有料到这个人类小姑娘竟然有本事挡住她的全力一击。
丁千乐紧紧捏着那只枯瘦的手腕,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叫嚣着要冲出来一般,眼睛也疼得厉害。
鬼婆婆只觉得手腕仿佛快要被她捏断了似的,眼睛里不由得带了惧意,因此扭过头认真地重新打量着这个人类小姑娘,然而这一眼,她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之前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回去细细一思量,猜测是掩气符的味道,因此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这个小姑娘是人类…但是此时掩气符已经不在她身上,可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竟仍是没有人类的味道…
而且…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鬼婆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竟然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
那种熟悉的感觉…
莫非她就是失踪了二十七年的…
丁千乐钳着那只枯瘦的手腕定在原地没有动,那些妖兵们见鬼婆婆没有发号施令,也一个个呆头呆脑地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鬼婆婆的神色却是突然激动起来,那双惨绿色的眼睛里一下子迸发出了热烈的光芒,那光芒吓得丁千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松开了她的手。
鬼婆婆却是上前一步,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仰头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激动地抖动着双唇,仿佛要说什么但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一时说不出来似的。
张天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惊呆了,一时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丁千乐被这鬼婆婆盯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一直默默躲在里屋的赫连珈月却是突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地在众妖惊愕的视线中缓缓走上前,将丁千乐护到了身后,“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他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矮小的鬼婆婆,神情倨傲。
丁千乐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家主,他在这种时候出来干什么?…竟然还这么嚣张…这是要闹哪样啊?…
谁知更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鬼婆婆脸色变了变,又瞧了丁千乐一眼,身子突然一矮,竟是屈膝跪了下来,“是老婆子糊涂了,请吾…请大人治罪。”
“念在你老眼昏花的份上,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现在我们有急事要离开万妖山,你给我们准备四份通关令牌。”赫连珈月看着她,淡淡地道。
这个时候,丁千乐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够塞进一个鸡蛋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家主也太牛逼了吧…
鬼婆婆却是应了一声,神色恭敬地站起身,遣退了那一队妖兵,随即低着头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张天师看着他们退出了屋子,赶紧“啪”地一下关上了门,将背抵在门上,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
赫连云和谢安也从暗处走了出来,都一脸复杂地看着丁千乐。
“唔…刚刚那是发生什么事了?”丁千乐眨了眨眼睛,脸上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那个鬼婆婆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发生了一百二十度的大转弯?
“大概认错了人吧。”赫连珈月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坐下,神态自若地道。
“原来是这样啊!”丁千乐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即又一脸敬佩地看着自家家主,果然不愧是家主啊…竟然能够将错就错到这样的程度,真是不佩服都不行了…
而此时,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是有多么粗大的神经,才会相信这样拙劣的理由…
鬼婆婆的办事效率相当了得,隔天中午,她便带了四张通关令牌过来献给了丁千乐,饶是如此,她还是一脸歉疚地跪在丁千乐面前,连连请罪,声称自己办事不力。
“不必多礼,起来吧。”丁千乐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让这样一个老人家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己面前实在有点罪大恶极。
她到底…将自己错认成什么人了呢?
赫连珈月待张天师确认过令牌无误之后,才看向垂手站在一旁的鬼婆婆,一脸高深莫测地道,“我们必须尽早离开万妖山,且不能打草惊蛇,明白么?”
鬼婆婆连忙点头,“老婆子可以给你们带路,从南面的山谷离开,那里守备比较弱,且不会引人注意。”
“如此甚好。”赫连珈月赞许地笑了一下。
鬼婆婆立刻一脸受宠若惊地垂了头,看得一旁几人叹为观止…这位赫连家主唬人的本事还真不一般呐…
因为有鬼婆婆带路的缘故,他们出关相当的顺利,竟也没有人来盘查他们,就这样让他们一路大咧咧地混出了万妖山。
“…您还会回来的,是吧?”站在山谷口,鬼婆婆一脸希冀地看着丁千乐,满脸依依不舍地道。
对着那样希冀的眼神,丁千乐哽了一下,觉得欺骗老人家有点不太厚道。
“时候到了,自然会回来。”不待丁千乐开口,一旁的赫连珈月便淡淡地道。
那鬼婆婆听了,脸上竟是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来,她老泪纵横连连点头,不住地喃喃,“总算给我等到这一日了,总算给我等到这一日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就这么弃我们于不顾的…”
赫连珈月却没有再理会她,直接牵了丁千乐的手,踏上了鬼婆婆一早给他们准备好的马车。马车比他们先前藏在万妖山里的那一辆还要华丽宽敞,并且里面干粮衣物一切准备得十分齐全。
出了万妖山,丁千乐便感觉到了一股炎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果然万妖山里头的气候和人界还是不太一样的呢。
马车向着凉丹的方向一路疾行,丁千乐下意识地回头,透过车窗看向万妖山的方向,张天师和鬼婆婆正默默地站在山谷口,遥望着他们的马车。
渐渐的,他们变作了一个小点。
丁千乐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跟张天师道谢呢。
银月巫女 第42章
木微堂
与前往尚水县时的悠哉不同,回程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日夜兼程。
大雨毫不停歇地下了两个昼夜,饶是这样,这一行人也没有放缓速度,赫连云和谢安轮流驾车,在雨中赶路。
午膳是在马车里解决的,谢安沉默着嚼完了两块烙饼,便伸手敲了敲车门,赫连云听到声音勒紧马缰,脱下身上湿淋淋的蓑衣和斗笠,钻进了马车,谢安便起身披上蓑衣和斗笠,替换赫连云去驾车。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太阳。”赫连云接过丁千乐递来的干布巾擦了擦手,便拿起一旁的烙饼大嚼起来。
这一路行来,他身上那股子娇惯的贵公子习气几乎已经全部被消磨殆尽了,白皙的脸庞也晒黑了许多,和丁千乐初见他时的那个艳丽少年的形象相去甚远。
一路紧赶慢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凉丹城外。
丁千乐从车窗的缝隙里向外瞧了一眼,便见城门的守备似乎比往日都要森严,驻守城门的士兵足足多了一倍有余,一旁还有十几名骑着马的黑衣卫来来去去的巡逻着,气氛很不寻常。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毫无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车中何人?”有一名巡逻的黑衣卫打马上前,扬声问道,神情甚是倨傲。
这个时候驾车的是谢安,他默默抬手将脑袋上的斗笠稍稍掀开了些许,看了一眼那骑在马上的人。
“谢安?”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透出些不敢置信的惊喜来,“原来你小子没死啊!前几日收到消息,我还以为…”
谢安勾了勾唇角:“劳你牵挂了。”
“指挥使大人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他跃身下马,走到他们的马车前,大力拍了拍谢安的肩,有些兴奋地道。
听到“指挥使大人”这五个字的时候,谢安眼里微微一冷,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只神色淡淡道,“我正要回去覆命呢。”看了一眼那人,谢安话音一转,又道,“怎么派你来守城门了?可是凉丹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凑到谢安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是上面直接交代下来的差使,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赫连家的那位家主死在了尚水县,但阎先生却是不大相信,所以才命我们在这里守着。”
“阎先生一贯都是这样的小心谨慎。”谢安笑了一下,似乎安慰一样又道,“只是辛苦兄弟们了。”
“唉,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就算那赫连珈月回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如今赫连家的家主之位都易了主,他就算活着回来又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这回尚水县的事情出了那么大的纰漏,陛下也不会再信任他了…”大概也是对这份差使有些不满,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又道,“对了,你是从尚水县出来的,那边情形到底如何,还有赫连家的那位家主…你见着他了么?”
“整个尚水县都被施了妖毒,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其他兄弟都没了。”谢安捏紧了马缰,被雨浸得发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顿了顿,他垂下眼帘,又道,“直到赫连家的那位家主…似乎是被谁救走了吧。”
那人闻言,怔愣了半天,许久才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宋小霖那个家伙…才刚定的亲,可怜他家那个小媳妇还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成亲呢,还有史马那个混球…他大爷的还欠我酒钱…怎么就…都没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谢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脸色已是灰白一片。
“罢了,你还是快些回去覆命吧,回头我请你喝酒再慢慢聊,对了,马车里坐的是谁?”那人又叹了一口气,说着,看了一眼马车,似乎要伸手去掀车帘。
谢安按住了他的手,“连我都要查?”
“习惯了,习惯了。”那人缩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后退一步,一扬手道,“放行!”
谢安冲他拱了拱手,扬起一鞭,便将马车驶进了凉丹城。
坐在马车里的丁千乐听得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不是谢安的话,他们大概一进城门就会被拦下来了吧,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了,想必是一早便猜到凉丹城里发生的变化了吧。
只可惜…好像还是回来迟了。
赫连一族的家主之位…已经易主了么?
丁千乐有些担忧地看了赫连珈月一眼,他从头到底都在闭目小憩,仿佛那些话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似的,可是微抿的双唇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雨哗啦啦地下着,谢安沉默着一路将马车驶进了凉丹城,又走了一阵,最后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告辞。”马车外面,谢安低低地道。
那声音隔着雨声,听起来分外的渺茫。
赫连云掀开车帘的时候,马车外面已经没有人在了。
丁千乐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到那些密集的雨点将天地连成一线,雨幕中,谢安已经走远了,不知道如今,他又打算何去何从呢?也许这一路行来,他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吧,如若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们这般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了。
“家主,如今我们该作何打算?”沉默了一下,赫连云看向赫连珈月。
这是在表忠心,虽然不知道如今赫连家是怎么样一个状况,但他既然一早献上了族长令牌,并且选择了站在赫连珈月这一边,现在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去北坊区二号街木微堂。”赫连珈月轻咳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只淡淡地道。
木微堂?
丁千乐愣了一下,莫名地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赫连云应了一声,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翻身坐上了前头驾车的位置,马车在雨中“笃笃”地驶向北坊区。
经过长长的街道,马车驶进了一片萧条的北坊区,大片大片的荒凉景色让丁千乐想起来了阿九头一回带她来这里的情形。到达赫连珈月说的那个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四周早已是黑沉沉的一片,雨倒终于是小了些,丁千乐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然后忽然就愣住了。
那块掉了漆的招牌无比的眼熟,竟是当初周赏带她来避难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可是…赫连珈月怎么会知道这里?
“进去吧。”身后,赫连珈月轻声开口,说着,他率先走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布满青苔的大门。
带着满腹的疑惑,丁千乐跟着赫连珈月踏进了门槛,她看着赫连珈月熟门熟路地直接走到了烛台边上,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这木微堂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茶几板凳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她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为这里的干净整洁而好生惊讶了一番呢。
“不用担心,先在这里住下吧。”回头见丁千乐正怔怔地看着他,赫连珈月微微笑道。
既然打算暂时在这里住下,丁千乐少不得又要忙碌一番,马车里的行李要搬下来一些,这布满灰尘的屋子也要好好打扫,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今天的晚膳还没有着落,这一路行来,众人都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好在这个地方她曾来过,因此也还算熟悉,循着记忆摸到厨房里看了看,却发现厨房里的食材大多已经坏掉了,发霉的发霉,长毛的长毛,连带着厨房里也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怪味儿。
吃了一路干粮嘴巴里早已经淡出鸟来的丁千乐叹了一口气,活络了一下因为坐马车而有些酸疼的筋骨,将厨房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又将那些坏掉的食材全部清理了出去,这一项大工程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可是…还得准备晚膳。
拖着累到半残的身子,丁千乐翻了翻行李,干粮已经一点不剩了,倒还剩下一些粳米,她便全都取了出来,加了一把盐熬粥。
想起上一回来木微堂的时候,她还对着那些满满当当的食材望而兴叹,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结果还是周赏大显神通做了一桌子的菜,吃得她满嘴流油,如今却是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了,想到这里,丁千乐简直不胜唏嘘,她怎么就把自己折腾得跟个丫头一样了呢…
好在这一路丁千乐照顾赫连珈月已经照顾出了心得,因此一锅粥很快便熬好了。
三人简单地吃过晚膳,便各自寻了房间住下,赫连云睡在了客房,丁千乐仍然选的是二楼左手边的第二间房,正是她当日曾住过的那一间,赫连珈月听到她要住那一间时,稍稍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收拾了碗筷,丁千乐煮了好大一锅水,又求了赫连云帮手将水都提进了房间,这才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洗澡的条件。
赫连珈月和赫连云似乎还有事情要商谈,丁千乐便趁着这个时间回到房里,打算将这一路沾染的风尘好好洗洗。
关好门窗,丁千乐脱了身上早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衣裳,踏进了浴桶里,被热水浸润的皮肤舒服得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一路行来的疲惫似乎都不见了。
大概因为太过舒服的关系,她不知不觉竟然坐在浴桶里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浴桶里的水早已经凉了,赫连珈月倒是还没有回来。
她打了个哆嗦,赶紧爬了起来,拿布巾擦干了身子,裹着浴巾走到床边翻了翻包袱,里头的衣服大多已经不能穿了,当初离开凉丹的时候,她为了给赫连珈月多带些东西,自己的衣物带得极少,结果那样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还前前后后的都遭了毒手,先是前往尚水县途中在密林遇袭的时候被那怪物撕破了一件,后来在尚水县里被巨蟒袭击又被咬破了一件…如今也只剩下刚刚脱下来的那件灰扑扑的衣服能穿了…可是她完全不想在洗完澡之后还穿上之前那身脏兮兮的衣服,纠结了一番之后,丁千乐忽然转身看向了房间里的衣橱。
犹豫着走到了衣橱边上,丁千乐伸手打开衣橱,便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件衣服,因为是放在衣橱里的关系,并没有蒙上灰尘,仍是崭新的模样,她取出一件绯红色的长裙穿在了身上。
十分的合身。
这些衣服…都是当初周赏为她准备的吧…
换好衣服之后,她并没有关上衣橱,而是怔怔地站在衣橱前发起了呆,她想起了那一回为了躲避白洛,她钻进这衣橱结果却掉进了一个密道里…犹豫了一下,她拿过一旁的烛火往衣橱里照了照。
因为衣服挡着看不真切,她又伸手将那些衣服都挪了开来,仔仔细细地将里面摸索一遍,摸了很久,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按了一下那个小小的凸起,衣橱板便无声无息地翻了开来,露出了里头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上一回,她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吧。
她仍记得这底下是一条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的地下走廊,里头还有间小亭子和一盘未下完的棋,亭子旁是一道落了锁的雕花石门。
十分神秘的一个地方,仿佛曾经住着什么人似的。
她原以为这间木微堂是周赏的,却想不到赫连珈月竟然也知道这里,而且还十分熟悉的样子。
莫非…周赏和赫连珈月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丁千乐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始终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对着那洞口张望了许久,丁千乐最终还是放弃了下去探秘的打算,好奇害死猫,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想到这里,她果断掐灭了自己的好奇心,将那个洞口恢复了原状,还用衣服将那个小小的机关遮了起来。
刚刚关上衣橱的门,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是赫连珈月回来了。
丁千乐上前给他开了门,发现他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是出去了一趟,便赶紧侧身将他让进了屋里,拿了布巾和干净的衣服给他,颇有不高兴地道,“怎么回事?这样大的雨也往外跑,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么?”
“我回府里打探了一下。”赫连珈月接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了一眼穿着新衣服的丁千乐,捧着衣服走到了屏风后面,一边走一边暗暗思索着,唔…她有这件衣服么?
“…情形怎么样?”丁千乐问。
私心里,她其实也不是很希望赫连珈月回去当什么家主,远离凉丹城这个是非之地,寻一个热闹的小镇置一处房产,再有一辆马车代步,过过有房有车的瘾,开开心心地生活岂不更好?何苦要整日陷在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里争个你死我活?
“不算太坏吧。”赫连珈月换了衣服走出屏风,笑了一下,“不要想太多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显得愈加苍白的脸,丁千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绕过他走到屏风里替他收拾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正准备将那些衣服放进一旁的竹篓里明天再清洗,她的手突然微微僵了一下。
借着烛光,她看到他的衣袖上,沾了一块血色的污痕,也不知道是因为沾了雨水,还是其他原因,那一块血色的污痕甚是鲜艳,丁千乐垂下眼帘,将手中的衣服塞进了竹篓。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赫连珈月已经不见了,赫连云也不在屋子里,丁千乐郁闷了半晌之后,把昨天晚上剩下来的粥热了一下当早饭吃完,便卷起袖子开始清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赫连珈月的衣服袖子上,那一块血色的污痕仍在,只是经过一夜,已经黯淡许多,变成了一小块褐色的污迹,她默默将衣服浸到水里,仔细地搓洗了。
赫连珈月和赫连云究竟在忙些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是凶险万分的事情,偏她一点忙都帮不上,洗过衣服,她心里烦躁着,便又将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收拾了一番。
忙忙碌碌了一个上午,终于将屋子收拾得可以住人了,丁千乐一屁股累瘫在茶几旁的椅子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边慢慢地啜饮着,一边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倒也十分的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