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宇也跟着上了艇,转头对那个划浆的汉子摆了摆手,笑道:“兄弟,谢谢。”
“不客气。”那个汉子一脸开朗的笑容,对他摇了摇头,便将船划走了。
卫天宇进了后舱,驾驶舱里的人立刻开动游艇,飞快地向外海驶去。
洛敏将凌子寒放到沙发床上,拿出了消炎、退烧的药喂他吃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心痛地看着凌子寒似乎骤然消瘦了许多的脸,轻声说:“对不起。”
凌子寒微笑:“你对不起什么?因为石磊?其实这孩子不错,挺优秀的。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对罪犯绝不留情,本来也是正确的,他做得没错。不过,你这次这么轻易地就把我劫了出来,只怕对他会是很大的打击。你回去了还是要安慰安慰他。无论如何,国际刑警也是个不错的职业,不妨支持一下。”
洛敏见他对石磊毫无芥蒂,顿时放下了心中大石,笑着点了点头。
卫天宇坐到凌子寒身旁,笑眯眯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子寒仍在发高烧,伤口依然很痛,全身没有力气,但回到战友身边,感觉上好多了。他笑着调侃道:“罪犯不好当。”
卫天宇哈哈大笑:“这倒是。”
洛敏见他们视生死如等闲,此时刚刚脱险,便开起玩笑来,自己也是郁闷尽去,顿觉海阔天空,愉悦无比。
游艇很快开到了外海,那里停着一架白色的水上飞机。一艘小船等在那里,准备把他们两人送上飞机。
洛敏情绪激动,紧紧抱住了凌子寒,在他耳边闷闷地说:“你今天早上说后会无期,不是真的吧?”
凌子寒轻轻搂住他的腰,在他背上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从今以后,鬼秋是与你后会无期了,不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洛敏这才高兴起来,依依不舍地说:“你平时休假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玩嘛。”
“好,我尽量。”凌子寒笑道。
卫天宇上前去,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洛敏,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以后少不了要叨扰你。”
洛敏高兴地点头。
凌子寒忽然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小玉的哥哥小祺,我昨天已经顺手把他救出来了。他受伤很重,在溪罗医院。你回去以后好好安顿一下他们。”
卫天宇紧接着叮嘱他:“还有,昨天夜里的事,你要好好利用,争取上位,不要白白便宜了别人。”
洛敏十分感动,不断点头:“好,我会的,你们放心吧。”
卫天宇走出去,先下到小船上。洛敏这才抱着凌子寒出来,将他递了下去。
小船迅速将他们送到了飞机上。
卫天宇坐到驾驶位上,稍稍检查了一下,又帮凌子寒把安全带系上,便发动了飞机,随后对洛敏挥手道别。
凌子寒靠坐在副驾位上,转头笑着看向洛敏,对他挥了挥手。
洛敏看着他们,微笑着点头。直到飞机启动,贴着水面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然后扶摇直上,迅速飞向天际,他才转身回舱,命令道:“回去。”
第111章
洛敏回到南港的时候,被麻醉的那三辆车中的警察都醒了过来,并将情况报告给了南港警察局长。
石磊的心情却并不如同事料想的那么愤怒。相对于B国警察总长的咆哮,他显得比较冷静。
事实上,那位鬼秋一夜在海上的奔忙本就感动了他,而最后开着游艇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撞向恐怖分子装满炸药的游艇的那一幕更是让他深深震撼。本来,做为一个国际刑警,他是一心想将这位犯下多起谋杀案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的,因此虽然洛敏对他那么痛心,他仍然硬起心肠将鬼秋押走。可是,发生在看守所里的事情却又一次使他震惊,这是彻头彻尾地虐囚,其实也是犯罪。可就因为他们是执法者,所以身为囚犯就只得逆来顺受,那情景让他看了痛心。现在,鬼秋被人离奇救走,他并不觉得意外,更不恼怒。或许,在他的心里,鬼秋这一夜立下的赫赫功勋已经足够抵偿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了吧?如果以后他再继续杀人,他一定还会去想方设法抓他的。
由于鬼秋是在南港警察局派来警察的保护下失踪的,南港警察局长被警察总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南港的警察看见石磊及其同事都有些讪讪的,人家独自一个人就抓回来的罪犯居然在那么警察面前被人救走,实在让他们很没面子。
石磊从麻醉状态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但还是忍着难受赶到了香格里拉酒店外。
这里到处严阵以待,他出示了证件后,只被允许进入外层警戒线,不得进入最里面。
他站在现场监控车旁,一直看着屏幕上的现场情况。可以明显看出,恐怖分子非常狂躁,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他们在里面殴打人质,只是没有开枪而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居然是洛敏打来的。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立刻躲到一边接电话。
洛敏温和地问他:“小磊,你现在在哪里?”
石磊实话实说:“我是香格里拉酒店外面。”
“哦,人质还没救出来吗?”洛敏显得很关心。
“嗯,没有。”石磊有些担忧。“恐怖分子有些失控了。”
洛敏轻笑:“石磊,你去给指挥官提个建议吧,可以向酒店的空调系统加强力麻醉剂。另外,既然恐怖分子要鬼秋,那就不妨把人给他们。”
石磊叹了口气:“敏哥,你是取笑我吧?鬼秋已经被人截走了,就在我的手里,现在哪里再给他们变出一个来?敏哥,我知道这事是你做的,可你肯定不会承认,我当然也没有证据,所以我不打算多说什么。”
洛敏笑得有些愉快:“小磊,你刚才说的话已经是一个妙计了。”
“什么?”石磊不明白。
“给他们变出一个鬼秋来。”洛敏意味深长地道。“小磊,我已经在新闻报道里看过那些恐怖分子的形象了,里面的人只有两个曾经见过鬼秋一面,现在一定已经印象模糊,其他人根本见都没见过,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敏哥。”石磊顿时大喜。“敏哥,你不怪我了吧?”
洛敏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总是我的小磊,我是你的敏哥。你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好好干吧。记得有空回家来吃饭。”
“好好好,我记得。”石磊欣喜若狂,挂断电话就朝指挥车跑了过去。
这次营救行动的总指挥已经从警察总长变成了B国武装力量总司令班迪安,营救人质的主要力量也从警察变为了突击队。班迪安的身旁站着赫离,受伤的康明则已被送进了医院。
听了石磊的意见后,班迪安立刻行动起来,先将大量麻醉剂送进了酒店的空气调节系统,然后从突击队中挑选了一个身材很像鬼秋的队员,略作化妆,便向恐怖分子喊话,通知他们鬼秋已被送到。
恐怖分子立刻骚动起来。他们先是要鬼秋一个人进去,鬼秋却表示一定要逃跑,绝不会为了他们而送命。他们便要求警察把鬼秋押送进去。
四名突击队员立刻改装成警察,把那个化妆成鬼秋的战友送了进去。
这时,挥发在空气中的强力麻醉剂已经初见成效,恐怖分子的思维和行动明显变得迟缓。
行动异乎寻常地顺利,数名恐怖分子全部被击毙,人质有数名受伤,但没有人在伤战中死亡,这算是一次成功的解救行动。
洛敏听到消息后,便不再在南港逗留,径直回了溪罗。
很快,就在媒体在班迪安的暗中授意和赫离的金钱操纵下对军方的这一行动大加颂扬之时,日月党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出动百余名成员,在海上勇挫恐怖阴谋的消息也见了报。媒体得到了来自日月党、海岸警卫队和国际刑警的确切消息,将恐怖分子企图炸毁巨型油轮,颠覆亚洲经济的爆炸性新闻登出,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日月党成员在洛敏的指挥下,巧得情报,随即在海上与恐怖分子拼命周旋,最终使恐怖分子的连环行动彻底失败。
此事立刻轰动世界。
日月党因为挫败了这一重大的恐怖阴谋而得到国内外的广泛赞扬,隐然成为B国第一大党。洛敏更被总统授予独立勋章,东亚和南亚的多国政府也纷纷对他予以了高度赞扬。在媒体的全面报道后,B国民众对他的智慧、英勇、英俊、忠诚、和蔼、大度等出色之处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媒体、民众和议会的一致呼吁下,日月党和新党组成的阵营也推波助澜,洛敏很快被总统正式任命为国土安全局局长,负责国内治安和安全事务。
这时,赫离与康明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并宣布与自由党结成统一战线,隐隐地与日月党分庭抗礼。
不久,李源正式宣布将参加下一届总统竞选,并提名周屿为自己的竞选伙伴。媒体称,他极有可能以很大的优势胜出。
B国政坛风起云涌,世界各国都以极大的兴趣关注着。在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的病房里,凌子寒也在看着相关的新闻报道。
他与卫天宇绕道数国,辗转回到北京后,便一直高烧不退,甚而几次昏迷。本来他受的伤并不重,却引发了如此严重的病症,让凌毅和童阅都感觉有些意外。
经过详细检查,童阅凝重地告诫凌毅:“子寒这是劳累过度造成的。他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再这样下去后果会非常危险。当然,你如果想让他现在就退休,不妨再这么继续下去。如果爱护他,就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工作,彻底放松。”
凌毅听完,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凌子寒才觉得好了一些。他看着电视里的新闻,不知怎么的,心里却十分想念那个总是显得很鲁莽又很阳光的雷鸿飞。
听到这个年轻人主动要求出院,童阅并不意外。这些年轻的猎手谁都不愿意住院,只要稍微好了一点便会闹着出院。凌子寒这次只是轻伤,主要是身体亏得太厉害,所以才会持续出现高烧的症状,现在已经不发烧了,那么回去休养也是一样。他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好吧,不过你还是回你爸家去住吧,至少有人照顾着。”
凌子寒微笑着说:“我自己也懂得照顾自己。”
童阅拿他没辙,给他开了一堆药,嘱他务必按时吃,这才放他离开。
凌子寒十分开心,驱车直奔回龙观,一进家门就察看电话记录器。
这一次,雷鸿飞几乎没给他留下任何话,除了他刚离开的那两天外,也没有再拨电话来。
第112章
凌子寒略微感觉有些奇怪,心想他这回怎么转性了,这么沉得住气。当然,也有可能他也一直在执行任务,没空。
笑着思来想去,凌子寒拿起电话,拨了雷鸿飞的手机。
居然拨通了,说明他应该不在部队上。
过了好一会儿,雷鸿飞才接:“喂,子寒?”
凌子寒见电话屏幕上没有出现他的脸,显然他关闭了电话视频,不由得有些疑惑:“喂,鸿飞吗?你在哪儿?”
“我…我…我在…外面…”雷鸿飞忽然变得有些慌乱。
“外面?什么意思?”凌子寒没明白。以前雷鸿飞不会这么说话,总是清楚明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那个…我在外地…在外地…和几个朋友…”雷鸿飞吭吭哧哧的,似乎有些吃力。
凌子寒皱起了眉头,试探着问:“和朋友旅行?”
“对对对,旅行。”雷鸿飞如释重负,立刻顺着他的话说。
凌子寒淡淡地道:“那太好了,在哪儿旅行啊?我正好有假期,过来与你们会合吧。”
雷鸿飞显然十分心慌,赶紧说:“我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就在北京等我吧,这一来一回的,多折腾人啊。”
“哦,那好吧。”凌子寒不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屋里很静,他轻轻用指头敲着桌子,沉思片刻,便下了决心,转身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他运指如飞,迅速启动了国家信息安全部开发出的最为先进的追踪系统,通过雷鸿飞的手机查找他的位置。
很快,一个亮点便出现在中国地图上,他将这个点拉大,立刻出现了北京市区图。他继续放开,不断地细化,接着便出现了石佛营,然后是一幢楼,一个房间,一张床。
雷鸿飞正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有些烦恼地吸着烟。
他身旁躺着的是位相貌精致的美女,这时探手便夺过了他手中的烟,顺手扔了出去,看神情像在笑骂着什么。
雷鸿飞本来心烦意乱,听了她的嘲骂,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床被子盖着两个人,雷鸿飞赤裸着上身,那个女孩子则露出了光裸的双肩。
这些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凌子寒不想再看,立刻退出追踪程序,关掉了电脑。
坐在椅子上,他半天没有动,忽然觉得很累很累,肩上的伤口似乎也疼了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起身走到门口,按下了智能门锁的一键还原,把里面储存的雷鸿飞的生物识别资料全部删除。从现在起,他再也不能长驱直入了。
接着,他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拖出被子,胡乱脱光衣服,便睡了下去。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门铃不断地响,才把他吵醒。
睁眼一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凌子寒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无线可视对讲器,打开一看,门外站着的是衣冠楚楚的雷鸿飞。他勉强坐起来,用手抹了把脸,觉得还是累得厉害。
门铃一直不断地响,依雷鸿飞的脾气,那是不按开门誓不罢休的。
凌子寒无奈地下床,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来穿上,再套上一件厚厚的睡袍,这才过去打开了门。
雷鸿飞一脸灿烂的笑容,大步走了进来,闹嚷嚷地问:“你的门怎么我打不开了?”
凌子寒懒懒地说:“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吧。”
雷鸿飞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子寒,你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瘦了这么多?你这次出去受伤了吗?”他神情间的关切是非常真实的。
“没什么,回来后生了一场病,现在好些了。”凌子寒对他笑了笑。“你先坐坐,自己倒水喝,我去洗把脸。”
雷鸿飞立刻点头:“好,你去吧,不用管我。”
凌子寒到浴室里洗漱完,这才觉得精神好了一点。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瘦得下巴尖尖,脖子长长,显得十分嬴弱。好在他穿着厚睡袍,还看不出身体的瘦弱。
他没胃口,并不觉得饿,出来后便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却一言不发。
雷鸿飞十分起劲:“子寒,我这次休年假,和几个朋友去了新疆旅行,玩了一个星期。以前训练时倒是去过,可没玩过那些景区,这次去可是好好地看了一下,确实是美。”
凌子寒微微一笑:“是啊,确实很美。”
雷鸿飞嘿嘿笑着,热心地说:“下次跟你一起去。”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凌子寒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眉毛动上一根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这架势放在别人眼前,说不定就叫兄弟情深,但是看在他眼里,也就是做贼心虚四个字。
“好啊。”他痛快地答应着,却并不接话,也没有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犯不着跟他做戏,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雷鸿飞抓了抓头,似乎心里一团乱麻,有点理不出头绪。
以前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凌子寒都会主动帮他分析,替他梳理清楚。这一次,他却只是起身过去,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再回来坐着,沉默地抱着杯子,等水凉了一些,再浅浅地喝上一口。
这种情况真是诡异到了极点,在他们二十余年的友情中是从所未有的。
从凌子寒生下来第一天,雷鸿飞就被父母抱着去医院看他。那时候他才两岁,便一口咬定这个小小婴儿是自己的亲弟弟。以后两个人一直亲如兄弟,直到十八年后成为亲密无间的情人。雷鸿飞从那时候起便认为自己跟这个标致的爱人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谁知道仅仅只过去六年,便已物是人非。
雷鸿飞想了半天,低头看着地,喃喃地说:“最近我认识了几个朋友…都是文化圈的…”
“哦,那很好啊。”凌子寒大概也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时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也就接了他的话,让他好下台。
雷鸿飞果然轻松起来,兴致勃勃地对他笑着:“其实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凌子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譬如什么?”
雷鸿飞有些犹豫,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譬如女人。”
凌子寒点了点头,淡淡地问道:“感觉如何?”
“还行吧。”雷鸿飞搔了搔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子寒,我不是故意的。上星期我们在新疆,大家一高兴,结果喝醉了,就…当然,我也不是推卸责任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也不能说大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所以…子寒,你不会怪我吧?我想,我们是一生的交情,永远也打不散的,那个…那个…”
凌子寒看着他那有点孩子气的模样,有点感慨。这个人在生活上永远是这么粗线条,让人都没办法认真跟他生气。不过,只怕也就是自己这样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才能无条件地全面包容他吧?却不知道他跟那个看上去十分前卫的女孩是否能够长久。不过,那都跟自己无关了。
第113章
凌子寒正在出神,雷鸿飞觉得自己已经翻过了这道坎,终于还是勇敢地面对他,把话说了出来。现在看他反应平静,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顿时放下了心中大石,嘴上也就少了把门的,习惯性地对着他开始胡说八道:“哎,子寒,其实你也可以试试啦。我们还年轻,很多东西都没有尝试过,也挺遗憾的。”
凌子寒微微一耸肩,微笑着说:“那你现在不觉得遗憾了,是吧?”
“也不是。”雷鸿飞似乎有些困惑。“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凌子寒微微一笑。他们在一起六年,这个比他还大着三岁的人其实在感情上仍然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他大概以为他们两人这么久的情感不过是习惯吧。可凌子寒现在已经不想再说这事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淡淡地道:“天气好像开始热了吧?”
“嗯,有点。”雷鸿飞见他忽然改说天气,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赶紧随声附和。
凌子寒在心里苦笑。他们这二十多年来,何曾有一天这么讲过话?他温和地问:“有烟吗?”
“啊?哦,有。”雷鸿飞立刻掏出烟盒来,递给他一支,顺手也给了自己一支,然后拿出打火机来,给他和自己点燃。
凌子寒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伸指夹住烟,长长地吐出了白色的烟雾。他的姿势十分熟练,却显得很优雅。
雷鸿飞略有些诧异:“以前从来没看你抽过烟。”
“嗯,很少抽。”凌子寒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拿着烟,显得十分悠闲,神情间却仍然很淡。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抽烟,半晌,雷鸿飞才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一会儿就得归队了。”
“好。”凌子寒点了点头,将烟头揿进茶几上的烟缸里。
雷鸿飞看了看表,也将烟头扔了,随即站起身来:“那我就走了。”
“嗯。”凌子寒客气地将他送到门口。
雷鸿飞看着他虽然消瘦却仍然非常标致的脸,看着他平静地泛着温润光芒的眼睛,忽然心潮澎湃,难以克制,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激动的话冲口而出:“子寒,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兄弟。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这样认定了,你是我一生的兄弟。”
凌子寒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抬手搂住了雷鸿飞的腰,轻声说:“好,一生是兄弟。”
雷鸿飞的心这才定了下来,满脸喜悦地松开他,转身出了门。凌子寒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前,陪着他等到电梯上来,看着他进去,笑着与自己挥手,然后电梯门关上,往下行去,这才转身回了家。
屋里重又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伴着春天的气息,有点惆怅的意味。凌子寒来到阳台上,放眼看向城区的水泥森林,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从五岁到现在,他似乎一直都在紧张地忙碌,从训练到后来开始执行任务,从身到心都高度紧张。十八岁以后,每次假期都会与雷鸿飞相聚,那是一个永远热闹无比的人,一个人闹出来的动静比得上千军万马,有他在,小小的家里总是暖洋洋的。他会迫不及待地抱住他,亲吻他,与他激烈纠缠,直到不得不告别的那一刻。在凌子寒这二十四年的生命中,安静的生活几乎是奢侈品。然而,现在家里很安静,正宜休养身心,可他却忽然觉得难以忍耐。万籁俱寂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心底的最深处,有一根尖针正在不断地戳刺,让他感觉很疼很疼。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忍过去,就像过去无数次受伤时那样,咬着牙忍着,总会好起来,总会过去的。可是,这两种伤好像不一样,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疼痛,让他感觉有点难熬。
他抿着唇,凝神看着远方,看着满世界泼洒着的明媚阳光,突然转头回房,换了外出的便装,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