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呼了一声之后,梅迦逽的清泪滑过脸庞,锥心之痛,难忍。
许久之后,梅迦逽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长姐,你的冤,我一定会帮你讨回来。”
一个极轻的脚步声传进梅迦逽的耳朵,她听得出,不是涅槃的,她没有这样高深的功夫,来人的脚步特别的轻,若非她的听力极佳,根本无从发觉。
直到鼻间闻到紫竹香气,梅迦逽便明白了。
东方闲站到梅迦逽的床边,出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逽儿。”
梅迦逽的心,一颤。
“怎么又哭了。”
说着,东方闲落座到梅迦逽的床边,温柔的为她拢好青丝,低吟:“三千青丝,三千情结,为谁而生,为谁而绾。”
他真愿,为她绾青丝的人,是他!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的泪落得更凶了。
他可知,他的话,她曾经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他,而现在,她发现她和他平心静气说话的能力都快要丧失了。她多想再回到当初的心清神明,那时他的感情虽不明朗,她的心却是轻松的。现在他的情,触手可及,但她已经没了敢接受的勇气了。
小七,是不是,真的有宿命一说?
“逽儿~”
见梅迦逽泣如带雨梨花,东方闲愈发心疼了,朝她坐近了一些,柔情满怀的将她纳入到怀中,柔声宽着她的心。
“逽儿,有我呢。”
原本让人逐渐放松的气氛忽然起了变化,梅迦逽用力推开东方闲,收住自己的眼泪,“你走。”
“逽儿?”
“你走啊。”
梅迦逽伸手推着东方闲,“不要来我家。你走。”
东方闲不明所以的看着梅迦逽,稳稳坐在她的床边,不退不避,双手温柔的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刚好不弄疼她。
“逽儿,你怎么了?”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东方闲自认自己能体谅她此刻的心情,柔声道:“你不想听我的声音,我便不说话,只在旁边陪着你,可好?”
“不要。我不想感觉到你一丝一毫的存在,你走,你走啊。”
见梅迦逽的情绪忽然出现变化,东方闲只当她失去长姐悲恸万分而导致情绪不稳,一点都不与她计较,继续温柔的待着她。
“逽儿,不要这样。冷静一点,事情都会过去的。”
梅迦逽的神色里隐隐的透着一股子狠劲,“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但过去了又能怎样,我长姐的性命再也回不来了。你懂什么是死亡吗?她再也……不能听我说外面有趣的故事了。”
有人能死而复生,有人能时隔七年乍然出来惊吓众人,但她的长姐却没有这样的可能,她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她。
“逽儿,我懂。”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那种绝望和心痛,真的会让人的骨子里都发出痛的感觉。因为惜她,他才一次次的出宫陪她。
梅迦逽摇头,心中痛苦难当,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她此时的感觉。
“逽儿,若你想哭,可在我的面前放肆的哭出来,若你想静,我便一言不发的陪着你到天亮,若你愿意,我愿与你分担那些痛苦。”
“没有用的。”梅迦逽陷入到一种无声的绝望里,“你永远都分担不了我的痛和苦。”
“没有试过,你又怎知我不能。”
梅迦逽仿佛真的太累,靠到床栏上,不再与东方闲争辩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梅迦逽完全冷静下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不去催东方闲离开,任他抓着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东方闲感觉到梅迦逽呼吸的平稳,动作极轻的将她抱着放平,盖好被褥,在床边坐着,陪着她。
第二天。
梅迦逽醒来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房间里有紫竹香,他还在吗?
“迦逽。”
涅槃在外面轻轻叩门。
梅迦逽没有立即说话,正想着要不要再躺会儿,涅槃推开门走了进来。
索性,梅迦逽又闭上了眼睛。
涅槃撩开床帘,见梅迦逽还在睡觉,便不再喊她,坐到耳室里的美人靠上,无聊的看着房间里的东西,整个人的情绪也低落的很。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闲前脚刚进房间,东方潜就追了过来。
“皇上。”
东方闲转身看了下东方潜,招手示意他跟着走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闲坐在椅子上,眼中带着星点的疲态,“何事找朕?”
东方潜走近一些,看着东方闲,“柳府的案子恐难继续查下去了。”
东方闲蹙眉,“为何?”
“微臣仔仔细细的将柳明阳和梅娉婷被刺杀的地方检查了三遍,一无所获,查不到任何残留的蛛丝马迹,而他们两人身上的伤也验查了好几次,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当真如此干净利落?”
东方潜点头,“是的。”
“皇上,这次柳明阳和梅娉婷被杀,最明显的一个线索就是杀他们的和当初在北齐刺杀你的人是同一类人。如果我们能从北齐那边找到是何组织所为,那便能寻出柳明阳和梅娉婷死于谁手了。”东方潜不无可惜道,“只可惜,当日那群人攻击你的时候我没有出手,否则,应该能发现点什么,好为今日的案件做出帮助。”
听闻东方潜的话,东方闲紧紧的拧起眉头,到底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皇上,微臣无能。”
东方闲抬了下手,“不关你的事。”
难怪母后口口声声让他拿出证据,她定是太信任龙翼做事的风格了,干净利落,就算他明摆着知道是龙翼所干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这个案子……”东方潜犹豫了一下,没有朝下说。
“你想说什么?”
“恐怕不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他没说错,他最初想查清案件一半也是想给她一个交代。不过,现在,这交代,难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4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他没说错,他最初想查清案件一半也是想给她一个交代。不过,现在,这交代,难了。)
见东方闲一直盯着自己,东方潜以为他责怪自己太过轻易的就放弃了追查真相,解释道:“微臣与小迦逽的感情匪浅,若是能够查得真凶,必然全力以赴,只是,这案子……”
东方闲知东方潜误会了自己,脸色稍稍转缓了一些,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朕明白你的意思,并无怪责之意。而且……”
东方闲犹豫了濡。
终是,决定说出真相。
“柳家的案子,朕知道是何人所为。”
东方潜惊然一愣,望着东方闲片刻,“皇上知道了?平”
“龙翼。”
在东淩,龙翼是一个神秘却又不陌生的组织,无人知晓他们到底藏身何处,首领是谁,但他们却是让百姓很喜欢的一个组织,纵然他们行事手法狠辣,但却没有哪个百姓害怕她们,只有那些贪官达贵会担心她们找上门。东方潜之前虽很少与这方面的事情打交道,却也听过龙翼的名号,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龙翼为什么要杀柳明阳?难道他是一个社恶不赦的大贪官?而且,皇上怎么知道事情是龙翼做的?
“皇上为何确定是龙翼做的?”
“你所查核的柳明阳和梅娉婷身上的伤口与东方烨韩莲东方渟身上的,一模一样。同时,大理寺卿袁正刚经过核实,杀东方烨三人的手法与当初残废东方恪的刺客,是同一类人。”
东方潜大惊,“这,怎么可能?”
龙翼杀贪官尚可理解,若说杀了柳明阳也勉强能凑出理由,但怎么会连皇家的人都敢动?
东方闲知道多说无用,只需说出一个地方他便能明白所有。
“龙翼的首领,在德景宫。”
德景宫!
一霎那,东方潜惊中添惊,太后娘娘是龙翼的首领?!
见到东方潜的反应,东方闲特地细致入微的观察了他,谨防他欺骗自己。最初,他跟着母后,虽初衷是为了帮他,但到底是母后选定的人,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只不过,从母后‘死而复生’之事来看,他当初也被母后隐瞒了。至于龙翼一事,而今看来,似乎也完全不知情。
“皇上,此事会不会有误会?”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目光定在他的眼中,一字一字慢慢道:“她,承认了。”
御书房里,忽然出现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东方潜犹豫不决的问,“皇上,你打算,怎么做?”
“大理寺在查。”
东方潜当然知道大理寺在查西宫的案子,他想知道的是,既然太后娘娘承认了,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若查到最后,他是否真的要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聪明如斯的东方闲当然明白东方潜的意思,只是在他不确定最后能否定案前,他想的一切都无实际意义。
“对了,还有一事告诉你。”
东方潜洗耳恭听。
“当初在北齐伏击我和代善公主的人马,也是龙翼。”
“为什么?”
东方闲轻叹,“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她们做的更加逼真。”
听到此,东方潜忽然就能明白了。
如果龙翼的首领是太后娘娘,那么废掉东方恪、杀东方烨一家和在北齐攻击皇上就都有了十分合理的解释了。可,又有了新的疑惑,太后娘娘为什么要杀柳明阳?
“皇上,微臣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娘娘要柳明阳的性命?”
东方闲叹息声变重,“她恨的不是柳家。”
“梅家?”东方潜猜测,“因为梅仁杰不肯归顺于皇上?”
“她现在不望梅家归顺。”东方闲从龙椅上站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她想的,不过是遏制梅家的再度崛起,一步步铲除他们。”
梅家二子梅苍云已经被他流放北荒;大女儿梅娉婷如今死了;性格暴躁没有多少心计的梅天骁目前在军中任职,要办他,易如反掌,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而梅仁杰,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在朝中为官,过不了多久,前朝遗留下来的人脉和威望,就会消失。那时,要除他,根本花费不了多少心力。再过几年,嘉德年间就会产生新的有名望的好官大官。百姓都是健忘的,时间长了,梅家就不复存在在历史里了。
她的母后,能建立一个表面上为百姓考虑实际是为自己谋利的好口碑组织,自然也更加知道用最让人无可非议的手段拿下东淩最有民望的第一大家。只不过,让她忌惮的,是梅家四女,梅迦逽。一个拥有百万军权的聪慧女子。
东方潜忽然心急的走到东方闲面前,“皇上,既然你看出了太后娘娘的打算,难道就听之任之吗?今天是梅娉婷,总有一天,会是小迦逽。”
东方闲的脚步突然一顿,脸色异常凝重。
他何尝不知道,母后心中最担忧的人就是梅迦逽。对梅家的种种,皆不过是因为她太过不同寻常,异秉到她感觉逽儿会是他皇位能否安稳的最大威胁。多年前,他无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于是有了今时的各种懊悔。现在,今非昔比,他绝不可能看着心中之人再被人伤害。那份决心,唯他自己明白。
“六皇兄。”
登基后,东方闲第一次用‘皇兄’称呼东方潜,让他立即感觉到后面要听到的话分量不轻。
“臣在。”
“日后,烦请你多多留意梅府。”
他不再是曾经的王爷,现在身处宫中,对宫外的她难免照顾不周,而且以她的脾气,就算遇到什么麻烦,大概也不会来找他帮忙。
东方潜一下明白东方闲的意思,点头,“臣会的。”
“对了,柳家的案子交由大理寺查。”
微微诧异着,东方潜再点头,“是。”
柳家命案转到袁正刚手中,面对三个有着明显共同点的案件,他变得愈发谨慎起来。
“哎……”
袁正刚叹气,原本就难查的案子,现在涉及到了德景宫,更是让他难上加难。他把那块出自德景宫的环佩给了皇上,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毕竟德景宫里住着的人是太后娘娘,要从她的宫里抓人,难度非同小可。何况,若太后出面干涉查案,他又该如何处理呢?
“袁大人。”大理寺的侍卫走进房间,“噢?快请他进来。”
“是。”
重洄带着两名随身小太监走了进来,“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