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潜高扬的声音直接窜过假山钻进东方闲的耳朵,躲都躲不掉。
“哎呀呀,小七七,可算是见到你了,本王可真真是想你的很哟。”
东方潜从假山后扭着腰肢走到东方闲面前,抬手弹了弹他肩膀上的大氅绒毛,“哟,这大氅真不错,赶明儿本王也去做件粉色的。”
东方闲皱眉,“你这么咋呼,刚吵到她了?”
“哪有。”东方潜不高兴的白了眼东方闲,“瞧小七七你怎么说话的,本王前阵子那不是忙么,你看,一闲下来就马不停蹄的跑来看小迦逽,本王这心思啊,真是苍天可鉴明月可表。本王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怎是吵到小迦逽,你都不知本王逗得小妮子笑得多欢乐呢。”
东方闲质疑,“她笑了?”
从她醒来后,他就没见她笑一次,她能对着老六笑?
“笑了,当然笑了,本王来看她,她能不笑?”
说着,东方潜伸手揽过东方闲的肩膀,带着他朝府深处走去,余光憋了下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直到彼此两人能听见。
“怎么搞的?”
“嗯?”
“她情绪很低落。”
东方闲低语,“身体没复原。”
“别以为本王没智商。”
东方潜心有担忧,梅迦逽病了,身体是会有些受影响,但不至于将一个人的情绪折腾那般低落,近乎是一种无望后的沉默,安静的有些可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梅迦逽,像是一只丧失方向的战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儿,就那么随意的飘着,和她说什么,都心不在焉。
前方走来两个相府侍卫,东方闲微微凝了下眉头,睨着东方潜。
“你这胭脂味不如以前的好。”
东方潜站住脚,闻闻着的衣袖,“是吗?本王以为这个好闻些。”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8
(东方潜站住脚,闻闻自己的衣袖,“是吗?本王以为这个好闻些。”)
东方闲微微勾了下嘴角,“俗。”
东方潜的脸一下黑了。
“俗?!”
“本王俗?!”
东方闲斜觑了一脸不敢置信的东方潜,心情忽有小好的朝前走去。累
“哼,讨厌,竟嫌弃本王的香味。俗?本王要是俗,天下没雅人了。哼,就你不俗,你还不是还俗了,你不也俗人一个,敢说本王俗。”东方潜一跺脚,“青山,咱们去胭脂铺。”
看着东方潜一连串的动作,梅府的侍卫和婢女都惊得差点走不动路。这……这这这……俊王爷果然如坊间传说的那样,是一个有严重断袖之癖的人啊。
一身雪白衣衫纹紫边的东方闲朝着梅迦逽的房间慢慢踱步,心中隐隐藏着疑惑,她……确实有问题!
逽儿,再等等!
当东方闲进了梅迦逽的房间,原本和婢女说着什么的梅迦逽忽然没了兴致,不多久脸上便出现了疲倦之色。
“凤凰,扶我休息会。”
“是,小姐。”
躺下后闭上眼睛的梅迦逽知道东方闲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气味一如曾经的清幽淡雅,清清的紫竹香,让人心安神宁,好像再大的事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浮云,轻轻一挥手就过去了,宁和的气质与日俱增。她也以为自己足够道行与他一起面对所有事情,却不想,只一件,就止步了她对他的勇敢和坚持。闷
面对沉睡中的梅迦逽,东方闲有些欲言又止,她变得如此,他未必是一点缘由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儿明面上根本无法和她说清楚,不是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担得起,也并非任何事情都无法攻破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纵知她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却更知梅家的家教与她的秉性,尤其在某些经历后,他不想她有朝一日……恨他。
“逽儿……”
东方闲伸手轻轻抓住梅迦逽的手,掌中的小手有隐约抽退的感觉,他便知,她没睡着。
“逽儿,你想‘睡’,我便‘等’。”
她逃避多久,他就等多久。只是,他不会让她逃避一辈子,那个时间,他心中有限定。
东方闲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岂会感觉不到梅迦逽从醒了之后就避着他。不与他说很多话,能少则少;不爱单独和他处在一起,便是梅仁杰交代下人多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她也不要,不是说累,就是让婢女们在一旁伺候着,似乎很不想和他亲近。一日两日还没什么,待到她的身体都恢复不少时还疏远着他,怎会不明显?
梅苍云进来时,见到东方闲握着梅迦逽的手,轻轻咳了下。
“下官见过闲王爷。”
东方闲微微点了下头,“嗯。”
梅苍云走到梅迦逽的床边,看了看她的脸色,放下心来。
“闲王爷,你身子骨弱,每天这般来回奔波,甚是辛苦。”
东方闲将梅迦逽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放着,轻声道:“本王平日无事,陪逽儿便是唯一的正业。”
“其实,梅府的下人们照顾她多年,闲王爷不必太担心。”
“呵……”
东方闲浅笑,“世间,哪有夫君不挂忧自己病中妻的。”
梅苍云被东方闲的话堵得半天寻不到话说。
“闲王爷,四妹好像……还未过门?”
东方闲转头,对上梅苍云的视线,语气如清风吹过,便是字里行间的分量大得让梅苍云心中暗叹。
“普天之下,谁还敢不认逽儿是闲王妃!”
东方闲的眼中没有杀气,可让梅苍云心底发颤的是,为何他总觉得闲王爷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劲,那股力道直直的冲着他而来,好似他当着他的面对四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梅苍云暗暗给自己鼓劲,瞎想什么呢,闲王爷虚弱人人皆知,你是来看四妹的,何必管一个外人的态度,现在他们没成亲,什么关系都还没有定论。
“闲王爷,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四妹的感情,但梅家是大家,四妹一介清白女子,未出阁,闲王爷多少该是要考虑她的名声。”
东方闲微微一笑,“梅二少的意思是……催我和逽儿赶紧成亲吗?”
“当然……”梅苍云笑笑,“闲王爷的婚事岂是我等下官能言论的,一切都有皇上来定夺。”
‘沉睡’中的梅迦逽心间因为东方闲的某一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普天之下,谁还敢不认逽儿是闲王妃!
这句话,她之前多么想听到,可现在,这句话却比任何一句话都能刺痛她的心。十四年那年,她梦想有一天能成为闲王妃,当时自傲的她以为自己有家世、有容貌、有智慧,区区一个王妃之名,手到擒来。却不想,那一个梦,竟做了六年,时日越长她越觉得无望。北齐一事,临着要失去他的边缘,她被刺激得想争上一争。胜利的前端,她的梦被黑灵珠打碎,碎得她的心再怎么坚固都扛不住。
闲王妃!
她多想问苍天,是不是,她这辈子都只能仰望那个位置。求而,不得!
“梅二少说的是,我与逽儿的事情,不由外人置喙。”
一个‘外人’,将梅苍云与梅迦逽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仿佛梅迦逽就是东方闲的私有物品,旁人多说半个字都是错误的。
“梅二少,本王说的,对么?”东方闲挑起眉梢看着梅苍云。
房间里出现短暂的安静……
“闲王爷所言极是。”
东方闲稍稍的笑了下,将梅迦逽的手握得更紧了。
在房中待了片刻觉得甚是无趣的梅苍云很快走了出来,心中不免有些难以抒泄的闷气,愈发对东方闲不待见起来,明明就是个无权无势还无命的落魄王爷,弄得自己像权势倾天可宰人生死一般,装腔作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最后,东方闲都不确定梅迦逽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俯身而下,落了一个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
“逽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的闲王妃,唯你莫属!”
随后转身离开的东方闲不知道,他那句话给了梅迦逽多大的震撼,在他出门后,梅迦逽眼角涌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无法自抑,仿佛她心中所有的郁结他都看得到一样,他用所有的包容告诉她,不管她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嫌弃她,她都是他的逽儿。
七郎……
有很长一段时间,梅迦逽觉得自己无法真实的感觉到东方闲对自己的感情,但在这一刻,她却有种触及他心房的真实,她似乎一瞬间明白他对心上女子感情的态度,那便是——
一旦他真的爱了,饶是女子为任何模样,他都爱,他都愿意包容和接纳她。
七郎,以前从觉得自己是不了解的你的,你总有神秘的面纱,任何人都难以走进你的心,更加无人能看到你对感情的态度。可今天,我看到了。走进你心里的路,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路,但若入了你的心,便任她横冲直撞、刁蛮骄纵、跋扈不贞,恶习种种,你都容。
他心若爱,随她永驻!
很久的后来,当梅迦逽回忆东方闲时,仍为他这句话而心潮澎湃不已,那是她活了那么久,唯一遇到的一个男子,一个只要他认了谁,谁便可在他的世界里毫无忌惮挥霍他感情的男子。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幼时到青年都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男子竟深藏如此炽烈无双的爱情观念,而进入他心房的路,艰难得让人望而生畏。终其他的一生,竟只进了唯一的一个女子!
当夜,梅迦逽睡的很安稳。
第二日。
梅迦逽的精神比前几天都好了不少,到晚上吃饭时,一向都准时到梅府的东方闲竟然一天都没有出现,免不得引起梅仁杰和梅迦逽的怀疑。
“四儿。”
饭后准备回房的梅迦逽站住脚步,转身,“爹。”
“四儿,昨日你可与闲王爷说了什么?”
梅迦逽摇头,“没。”
梅仁杰深深的拧了眉头。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9
(梅仁杰深深的拧了眉头。)
闲王爷一向淡泊,情绪也平和得让人惊叹,这些日子他对四儿的态度也能看出他感情的一星半点,为何今日突然不来梅府呢?如果不是四儿对他说了什么,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难道是……
“四儿……”梅仁杰略有忧色的看着梅迦逽,“爹派人去辅国将军府看看。”
“爹,不必吧。”
梅迦逽知道自己的心,她现在还没法恢复到以前对东方闲的态度和心境,纵然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是闲王妃,但失贞之事非同小可,他或许并没有想到她已不是处子之身,若他得知真相,未必还有此番坚定,毕竟他是皇家之人,有些东西,违背不得。而她,亦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将心头的伤痛完全放下,说不准她这辈子都放不开。
梅仁杰有些诧异,四儿怎会对闲王爷如此……冷淡?
“四儿你……”
“爹,我先回房休息了。”
梅仁杰稍有疑惑的看着梅仁杰走远,还说没有问题,这明儿就是出了问题嘛,四儿的态度完全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不在意闲王爷了呢?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的梅仁杰转身准备去书房,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东方闲,派人去查看了。
西楚,皇宫。
姑苏默站在西楚皇帝楚萧的面前,姑苏复已经声讨了他半天,甚至连八百年前他做的错误决策都拿出来说了,仍旧不见楚萧责问他。
“陛下。”姑苏复声色并茂道,“姑苏默虽是我的侄儿,但国事当前,臣不敢有任何私心,他犯错而不知该,如今更是将敌国的指挥将军猜于府中,这种不忠之臣,实不该纵容啊。”
楚萧看着从进门行礼后便一言不发的姑苏默,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的问道:“姑苏默,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无话可说。”
“陛下,你看看,你看看,他什么话都没的说,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您可不能不管啊。”
楚萧扫了一眼姑苏复,见他噤声,目光重新落到姑苏默的身上,饶有兴趣的说道:“听说你府中的人,是名女子。”
“是的,陛下。”
“本皇还听说,她是东淩人?”
姑苏默坦然承认,“是。”
“梅迦逽的贴身女侍卫?”
“是。”
楚萧轻轻笑了笑,“答的如此爽快,你就不怕本皇将那名女子斩了?”
姑苏默抱拳施礼道,“臣相信,陛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哈哈,本皇虽不滥杀,但你可知,她是梅迦逽的人,便是我西楚的公敌,本皇身为一国之君,面对自己的敌人,不会手软。”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与西楚万千百姓一样,痛恨东淩,更恨东淩的奇女子梅迦逽,但站在为人臣的立场,臣明白她的苦衷,当东淩皇帝想要她出战,她无从抗拒。她是我们的敌人,但她亦算得是个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乱世之年,我们未曾听说她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陷害他国,战役从来凭的是各家本事,臣法不如人,输了战役,甘愿受到惩罚,但梅迦逽以及她手下的人,不应当成为我们发泄私愤的对象。”姑苏默眼神如炬的看着楚萧,“涅槃她,无错。”
楚萧甚有兴趣的看着姑苏默,他素来寡言少语,竟为了梅迦逽说了这么多话,呵呵,倒真是奇了。
“若本皇不了解你,都要误会你喜欢梅迦逽了。”
“臣毕生都不会喜欢她。”
“哈哈……”
楚萧大笑,“是,你是不会喜欢上梅迦逽,但你喜欢上了……她的侍卫。”
一句话,一句大实话,姑苏默的脸,悄然的红了。
看到姑苏默默认,楚萧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梅迦逽的美貌是出了名的,最开始担心姑苏默会因为怜香惜玉而对她下不了狠心,没想到,他倒是对天下第一美人没半分想法。而今对她的女侍卫动了心,怕是那侍卫亦有过人之处,否则自己三番几次暗示想将西楚有名的美人楚玉公主赐婚于他都被他装傻婉拒了。
“姑苏默,本皇问你,是梅迦逽的侍卫涅槃好?还是本皇的小妹楚玉公主好?”
姑苏默怔了下,“两者无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