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救。”
没笨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梅迦逽的神情越发悠闲,说道,“凤凰,你说她有救,你救救她。”
“她?”涅槃哼气,“说话没句超过三个字,等她说完,我绝对傻了。”
“你,聪明过?”
“没聪明过也不想更傻。”
说着,涅槃跳上起初坐的扶栏,看着梅迦逽,“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公主应该有什么事找你吧。”
“嗯。”
“那她不说事,唠叨几句废话就走了?”
“她说了呀。”
“讲了?”涅槃看着凤凰,不懂。
黑色劲装的凤凰抱剑于胸,望着涅槃无奈的摇头,“长公主怪小姐在皇上面前维护了太子挑马享乐一事,并暗示,跟着她,她会待小姐如‘姐妹’,共享繁华。若是反她,便是‘君臣’,休怪她日后无情。”
“噢~懂了,难怪长公主一会‘姐姐我妹妹你’,一会儿‘本宫’。她说要送东西来,贿赂?”
“小姐若接了,便是跟她。若拒了......”
涅槃皱眉,“太子恪是她亲弟弟,迦逽维护他,她不高兴反还生气?将来太子登基,不怕他记恨?再说了,她又不是皇子,拉拢迦逽干嘛?除非她想当女......”
凤凰瞪了一眼涅槃,口没遮拦的丫头。
涅槃噤口,看着梅迦逽,挪近点,低声问她,“长公主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找你这个太子妃帮她拉下太子。”
“涅槃,别瞎说。”
“你指哪部分?”
长公主来对了?还是否认是太子妃?
“两个,都错。”
“得了吧,太子迟早会娶你进宫。至于长公主嘛......”
“凤凰。”梅迦逽轻唤,“去请一个人来吃晚饭。”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3
凤凰走后,涅槃看了梅迦逽许久,直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果你喜欢和尚王爷,为什么要帮太子恪?”
“涅槃,贞康十四年,你死而复生,真一点都记不起曾经的事?”
“不记得。”
梅迦逽神色若怜,“当年凯旋回朝的路上,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被人射伤。涅槃,我欠你一条命。”
“班师凯旋的途中若让指挥大将军遇难,那定是东淩战史上最惨烈的败绩,死谁都不能死你。”
“人人皆是爹娘辛苦生养大的,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但若没你,这六年,东淩会死伤无数。”
梅迦逽微微笑了笑,“西楚人人都想灭我。”
“敌国嘛。”涅槃不以为然,
“别怕,有我和凤凰在你身边,西楚派来的刺客,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记得六年里你们杀了几个么?”
“死毙十八个,生擒三个,逃了两个。”
梅迦逽也不在意,面若无事的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说梅大将军,平均三月来一个要你命的人,我能记得不清楚?看看你,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怕死?”
“不知道,没想过。”
涅槃万般不理解的问道,“迦逽,为什么离开战场的你对任何事都这样不在乎?不要名不要利,不管生不管死。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超脱尘世浮华的你,该去当尼姑。”
“涅槃,如果你还有再生前的记忆,就该知道,十四岁前的我,不是现在这样。那时的我,想抓住身边任何一件好东西,想爹爹更得圣宠;想姐姐哥哥妹妹生活的更好;想恪变成最优秀的太子;想东淩从弱变强,不再受旁国的欺负;想自己可以成为知书达礼的端庄女子,甚至还会想......将来自己要母仪天下。”
“那为何现在......”
“贞康十四年冬,祈邙一役,东淩以弱胜强,那个被大雪覆盖的浩广平原上,我看着西楚五十万大军在火中化为灰烬,人人都只听到胜利的号角,我却只看见......茫茫白骨,哀声长泣。”
梅迦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涅槃也默然不语。
“涅槃,如果我们连生命都无法握在自己的掌心,在乎旁的,又有何意义?”
“迦逽?”
“每一个沾染上战争的人,都不会知晓人生终止在哪一役。”
涅槃突然豪气一语,“可因为有我们,东淩的百姓才会安康。”
突然,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声传来,带着让涅槃皱鼻的胭粉气。
“是啊是啊,所以,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记得忘死里刺敌人哟。”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4
涅槃一双灿晶晶的眼睛瞪着一身粉色锦缎丽服扭着腰肢朝八角亭内摆来的男人,口气不爽道,“若是东淩的百姓都像你这样,打死我都不上战场。”
“哎呀呀~”
粉衣男子右手翘着兰花指直戳骑在扶栏上的涅槃,“你不上阵,西楚蛮子杀进东淩怎么办,本王可是一眼都不想见到那些五大三粗的蛮人,想起他们的样子就哆嗦。”
说着,为了应景,粉衣男子身子抖了几抖,活像眼前人就是西楚人。
“喂喂喂!”涅槃握着佩剑,用手柄拨开东方潜十分碍眼的手,“粉娘,你看清楚,我是涅槃,不是西楚蛮子,别对着我抖你身上的虱子,要没洗澡,赶紧回你的俊王府泡澡去。”
东方潜又翘着兰花指去指涅槃,“呀呀呀~居然敢赶本王。”
涅槃握剑的手一抖,寒剑出鞘三寸,刃光闪眼,“再拿你的兰花小指指我,我就削掉它。”
“啊!”
东方潜立即收回手,走到一直笑而不语的梅迦逽身边,“小迦逽,你看看你家侍卫,居然敢对本王如此不敬,治罪,本王定要治她的罪。”
涅槃从扶栏上跳到东方潜面前,“喂,我说粉娘,你好歹也是东淩的六王爷,不能男人点?整天穿着粉色满世界晃荡,不嫌掉档次啊?还治我的罪?说八百次了。”
梅迦逽轻笑,“涅槃,六王爷性子好,不许这样无礼。”
涅槃收了收脸色,恭敬失礼,“涅槃见过六王爷。”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掩嘴微笑,“免了。”
“粉娘,你再不把你的兰花指放下,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出剑。”
“小涅涅,你如此彪悍,将来可怎么帮你许配人家哟?”东方潜轻轻叹口气,模样甚是为难,“真让本王为难。”
“我又不嫁人,要你.操的哪份闲心?我跟迦逽、凤凰一辈子在一起。”
东方潜笑出声,“哟,莫不是被本王影响了,也染上了断袖?”
涅槃一跳老远,看着东方潜,“你别提你那恶人的癖好,我一听就想废了你。”
东方潜也不恼,直笑,“小丫头不懂其中的美妙。小迦逽,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居然请本王吃饭?”
“六爷,你可是在怪我平素小气?”
涅槃瞪东方潜,“还小气?我们小姐十次请客,九次请的你。倒不见你请我们一次,小气巴拉的。”
东淩先帝七子,长子暴毙,二皇子东方烨继位,其余五位皇子,六王爷东方潜住在京城,七王爷东方闲皈依我佛,其余三位外住各自封地。
“哟,还责起本王来了。好,今晚,本王请客,到一个你们从未去过的地方吃饭。”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5
九龙寺,听琴阁。
站在阁楼的门匾前,涅槃握着梅迦逽的手,瘪嘴不屑道,“早知道是这就不来了。”
东方潜笑出声,翘着兰花指提起衣摆走上石阶,“小涅涅,若非本王亲自登阁拜会三次才有今日的机会,你这辈子恐怕都进不了这听琴阁。”
听琴阁,九龙寺内东方闲的住所,即便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活佛王爷,若没他的允许,听琴阁无人可进半步。
听到‘听琴阁’三个字,梅迦逽低头莞尔,颊边轻映粉霞。
“你当谁都稀罕来闲大师的狗窝啊。”
涅槃嘴里嘀嘀咕咕的牵着梅迦逽刚要跨过门槛,从几道垂帘里面传来一个清幽幽的声音。
“你只说你一个来。”
梅迦逽和凤凰、涅槃收住脚,站在门外。
东方潜连忙笑着解释,“小七七你别生气,可不是太凑巧了么,小迦逽请我吃晚饭,我一想,她请本王九次,本王不回礼显得小气不是。这不,带着一起到你这了。”
“俊王府的厨子烧不出一桌让六皇兄满意的菜?”
“哎哟,当然不是。本王的俊王府小迦逽何时去都成,小七七的听琴阁堪比皇上的太极殿,可不是人人都进的来嘛。”东方潜用兰花指卷着自己的腰佩,“你就让皇兄我显摆一次。”
“六皇兄,你请回吧。恕七弟不远送。”
东方潜一愣,“怎么了这是?饭还没吃就赶我走哪?”
“闲空大师。”梅迦逽轻言为东方潜挽澜,“六爷说话素来随意,他的意思只是听琴阁不易进,并非要为你惹麻烦。”
东方潜反应过来,可不是不该那句——小七七的听琴阁堪比皇上的太极殿。
“梅将军倒是了解他。”
声近,身现,一袭冷灰色的身影从垂帘深处走出来,动静间,目光从不曾投向门口。
东方闲的态度惹急了涅槃,拽着毫无准备的梅迦逽转身急走。
“啊!”
涅槃下石阶且急,梅迦逽看不见,惊呼一声朝地下摔起。
“迦逽。”
“小姐。”
凤凰、涅槃快速出手,一接,一拉,扶起梅迦逽。
东方潜小跑出来,“小迦逽,我看看,摔着哪儿没。”
梅迦逽微微一笑,“没事。”
涅槃拨开东方潜的手,“粉娘,若非看在你与迦逽交情笃深的份上,有人敢带她来受这种气,我早开剁了。”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看门里一脸淡然的东方闲,小七七啊,她可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啊,别说东淩,俯藐天下,敢不待见她之人,怕也没两个啊,何况还是如此娇滴滴的天下第一美人。
“六爷,我......”
梅迦逽话未说完,东方闲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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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我......”梅迦逽话未说完,东方闲的声音传来。
“风画去山下送药了,你们略等片刻。”
进屋后,涅槃还替梅迦逽发气,凑到她的耳边,“爱情的威力真可怕。”
“小碎嘴。”
涅槃黛眉一挑,“此等刁民,待我率领一支骑兵,踏平听琴阁,方能泄恨。”
梅迦逽噗嗤一笑,“你是嫌我六年前没哭够?”
涅槃高高的勾起眉梢,“你哭我还是他?”
绕阁厅看了一圈的东方潜翘指戳涅槃额头,“当然是哭你。”
“为何?”
“孤陋寡闻了吧。小涅涅,本王告诉你,别看小七七心善体弱,若不是他收了听琴阁里的机关阵,擅闯的话,你现在成马蜂窝都是他善待你。”
涅槃环视四周,宽敞的阁楼,四面鼎木竹墙,屋内房间皆为垂帘隔开,若拆了,便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闲大师没权没势还没银子,一间破屋子还弄得跟碉堡似的,干嘛?怕人劫色啊?”
梅迦逽被涅槃的话惹笑,“涅槃~”
东方潜乐的笑出声,“我看小涅涅说的在理。”
“这屋里还没墙,几道薄帘飘着,洗澡、睡觉不怕人偷窥?”
“涅槃~”梅迦逽脸颊微红,“闲空大师身边就一个风画。”
“就一个小厮才危险呐。”说着,涅槃瞟着东方潜,“有某个皇兄做榜样,说不定,朝夕相处,日久生情,闲大师和风画也......要不好好一男人,叫什么风画?叫石化还差不多。”
一道清徐的声音传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东方闲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清茶走入,“听琴阁比不得俊王府和将军府,若是不合口味,风画回来了,我再差他去买些来。”
涅槃吃惊的看着桌上的菜品,闲......大师会烧菜?
“小迦逽。”东方潜眼睛看着菜,似是垂涎欲尝,说道,“小七七那句诗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我一时忘了,你念念。”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东方潜恍然大悟,“啊~正是。”
“呀!你敢打本王!”东方潜甩着兰花指瞪着涅槃。
“不洗手,偷菜,不该打吗。”
“本王是王爷。”
涅槃把佩剑横在东方潜面前,“生气啊,下令砍了我吧。”
“哼!”
东方潜转身去洗手,走了两步,又扭回来,拉着梅迦逽,“小迦逽,你家的......得管管,自打她从棺木里爬出来,若非本王命长,早给这丫头气死八百回了。”
“哎!本王去洗手时,你们不许开吃啊,回来我有个重大的消息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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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潜洗完手回来,款着腰肢坐到椅子上,招呼着凤凰、涅槃,“来来,小凤凰,小涅涅,吃饭了。”
“噢,差点忘了。”东方潜看着东方闲,“小七七,她们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佛祖说,众生平等。”
东方潜招呼着涅槃坐他旁边,“其他侍卫平不平等本王是管不上,这俩丫头还是可以等平的。”
饭吃完一半,东方潜口中的‘重大消息’还没见到影儿,涅槃忍不住催他。
“粉娘,你要宣布什么消息?好的坏的?”
“食不言,寝不语。”东方潜横眼涅槃,见她的笑脸拉下来,笑道,“好消息。对小迦逽来说是大好消息。”
“什么什么?”涅槃的兴趣愈发多了。
东方潜指尖掐起白瓷杯,抿了小口,蹙了下眉,“小七七,回头皇兄让青山送你两坛清酒来。”
“犯戒。”
“小涅涅,此话差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吃喝那些什物就算不得什么了。”
涅槃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和尚还能娶妻生子逛烟花巷柳十八胡同那些地方了?”
“呃~这个嘛~”东方潜眸瞳带笑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东方闲,“就看和尚本人愿不愿意了。小涅涅你还小,尚不懂。有些事儿吧,男人不自愿不得力儿。”
“咳!咳咳——”
东方闲轻咳,愈咳愈紧,遂起身,“我进去吃点药,先失陪。”
“哎,小迦逽,本王跟你说我那个消息。”
说话间,东方潜深褐色的眼珠儿瞟了眼走到垂帘处的东方闲,声音不大不小,“后午本王去见皇上,可巧,遇到皇后娘娘,她让皇上给你和太子恪赐婚。”
“哎哟,我的小迦逽,你很快就是太子妃了。”
几道垂帘后的咳嗽声越来越急,听得东方潜直皱眉,“哎,听着小七七的咳嗽,本王肝儿都疼,怎生得如此质弱的身子骨,他的日子幸得是无波无痕,若是今儿一刺激,明儿一折腾,可怎么得了。”
“闲空大师广积善德,佛祖自会保佑他平安长寿。”
“呵呵,当然。”东方潜神情悠闲的执筷夹菜,“若是小七七出了什么意外,有人的心,指不定疼成怎样。”
梅迦逽拧眉,细细听闻东方闲走来。
“小迦逽,有道是,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你和太子恪算得青梅竹马,诗里青梅十四岁嫁与竹马,你可迟了六年噢。”
“六爷,此等玩笑开不得。”
东方潜戏笑,“害羞啦。”
东方闲入座,阁楼外传来一个声音。
“启禀六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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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闲入座,阁楼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六王爷。”)
“何事?”
“郦li扇公子请您到府一聚。”
东方潜转脸看着门外的侍卫,神态间倒真还有皇族王爷的尊贵,面容似有不耐,“知道了,下去吧。”
“是。”
侍卫退下后,东方潜快嚼了几口饭菜,站起身,“小七七,小迦逽,你们慢吃,本王先行一步。”
“等一下。”涅槃跟着站起来,“出门时,你说迦逽同乘你的马车方便,现在你走了,她怎么回府?”
“骑马。”
“我和凤凰都坐你的车,没骑马。”
“那,走着。”
涅槃愤愤的看着东方潜,“迦逽看不见,你让她大晚上从九龙寺走回去?我剁!”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闪到梅迦逽身后,看着生气的涅槃,“躁什么,天黑就不回了,住在听琴阁,明儿本王从郦扇那回府顺道来接她。”
“小迦逽,你乖,在小七七这好好住一晚,本王真得走了。”东方潜边转身边嘀急,“唉哟,我的小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完了完了。啊,等等。”
东方潜折到梅迦逽身边,“小迦逽,去郦扇那路远,且偏,本王随车侍卫就俩,你借个给本王用一晚。”
“涅槃,保护好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