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云礼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我去开。”

米渔以为是物业、保安或者云礼的哪个朋友,可是,当云礼打开门喊了一声苏苏后,她整个人都僵住无法动弹了。

“你胳膊不方便就不要乱跑。”云礼的声音响起,随即是关门声,米渔背对着门,不知道如何是好。

“又不是腿受伤。”云苏的声音。

米渔有点想哭,多么想念的声音,他还活着,这个声音还能听到,多好,多好!

“媳妇儿,过来见见我弟。”云礼的声音再次响起,“苏苏,这是你嫂子,米渔。”

米渔背对着云苏,僵硬着脊背,她无法想象他是一种什么表情,她竟然不敢转过去。

“怎么了?是不舒服么?不能动了?”云礼走过去,扶起米渔,“肚子疼?”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米渔还是回过了头。

云礼搂着她的肩膀,笑着和云苏说,“怀孕了,刚刚可能不舒服。”

米渔看向了云苏。

他还是那样英挺,只是瘦了些,头发长了些,左胳膊绑着绷带吊在胸前应该是受了伤,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难掩帅气迷人的模样。

鼓起勇气,她看向他的眼睛。

那时候,米渔的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内。

云苏是面无表情的,眼神幽黑而深邃,他死盯着米渔,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看进她的灵魂,他什么也没说,或者什么表情也没做,可即使是这样也依旧让人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米渔颤抖着嘴唇挤出两个字,“你好。”

云苏比她镇定多了,他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都是顶尖的,他最擅长的就是掩藏情绪。

可是,现在不是面对敌人。

“你好?”云苏看着米渔,想从她那知道,他离开的四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米渔,云礼的妻子。”米渔忽略他那句略带疑问的‘你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

在去医院的车上,她本来打算回来后和云礼摊牌的。

可就偏偏这个时候,老王出事了。

云礼的妻子,云苏咀嚼着这句话,眼神一片清冷,他看着米渔,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让他猜想,这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弟弟是个军人,现在他平安回来了。”云礼是高兴的,是兴奋的,他就说,他始终不信云苏出事了,他就说,他弟弟很厉害的。

“真好,平安回来了,真好。”米渔低下头小声说着,是真的好,只要他活着,她的云苏活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后来,他们三个去了餐厅吃晚饭。

云苏走在前面,一路无话。

云礼和米渔走在后面。

云苏的表现,出乎米渔的意料,她以为他会很震惊,她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平静的让云礼丝毫看不出破绽,米渔无法探知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她再次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有颗强大的无法窥视的内心。

云苏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话,云礼也是这样,米渔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这顿饭吃的,诡异又难以下咽。

“我去趟洗手间。”米渔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云苏将最后一块肉吃掉,优雅的端起酒杯向云礼示意了一下,“阿礼,你和嫂子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这丫头,我第一次看到就喜欢。”

“妈说,她怀孕了?”

“嗯,…三个月。”云礼喝了口酒。

他离开四个月,米渔怀孕三个月。

咔擦,云苏手里的酒杯突然碎掉,红酒溅到了云苏的身上,他甩了甩手上的液体,随意道,“什么质量?”

“手没事吧?”

云苏笑,“没事。”

服务生赶过来一边擦着一边道歉。

“红酒温度过低了,你们的杯子高温杀菌了?”先占得先机,把责任推到餐厅身上,让云礼下意识的觉得,这是餐厅的失误。

“是,是,我们不小心,这位先生…”经理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高温杀菌,但见他们的穿着和言谈就会先想到息事宁人,于是这责任就揽了过去,接着发挥专长说一堆道歉的话,云苏见目的达到,只摆了摆手让经理离开,随即对云礼道,“我去冲洗一下。”

米渔从洗手间出来,心不在焉的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一阵大力的拉扯,她又被人带回了女洗手间,门咣的关上,在她反应过来想要尖叫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味道袭来,她收住声音抬头看去,将她半搂半抱在怀里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云苏。

来日,方长

洗手间很宽敞,里面的装潢精细又豪华,头顶的水晶灯熠熠生辉,暖色灯光倾泻一室,但再柔和的光亮也依旧掩盖不了米渔的忐忑和云苏浑身散发出的寒意。

“小鱼儿…”他抓着她的手臂,将两人拉的极近,他眼中有着狂风暴雨欲来的怒色。

云苏好多年没这样愤怒过了,他一直很会控制情绪,因为愤怒会失去理智,更是七宗原罪之一。

《神曲·地狱篇》中提到,暴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

“你是不是我的小鱼儿?”云苏用没受伤的右手抓着米渔的胳膊,他很用力,似乎他都没意识到他有多用力,米渔丝毫动弹不得,只觉得胳膊要断掉了。

“云苏…”米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要从何说起。

“小鱼儿,你和云礼在和我开玩笑吧。”云苏突然说。

米渔摇头,她要怎么说才能求得云苏原谅,她要怎么做才能不惹云礼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是我哪门子的狗屁嫂子。”云苏一甩手,米渔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一边的大理石台。

他是真的愤怒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冷静到极点的云苏,竟然说了脏话。

那一纸婚约,那五年的契约,云礼的无辜,她的自私,这些因素终究让米渔和云苏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以为你…”米渔顿住,无法说出那个字。

“死了是么?所以你就立刻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此刻,云礼只想掐死这个女人,“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云礼说,她的心是黑的,云苏说,她是没心没肺的。

其实,她的心是苦的。

上辈子,不知道是她欠了这兄弟俩的,还是这兄弟俩欠她的。

可是,她心里又是知足的,云苏活着回来了,这比任何事都重要,别说和云礼在一起五年,就是五十年,只要云苏能回来,一切都无所谓。

“跟我说,你是有苦衷的,告诉我,你嫁给阿礼是逼不得已的。”云苏不放弃,他再次抓住了米渔,想要从她那探听到更多。

“云苏,我们…我们就这样吧。”米渔闭上眼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她根本不敢去看云苏。

“就这样?”耳边响起云苏冷然的讥诮的声音,“想安心的当我的嫂子?小鱼儿,我脱你衣服的时候,你就注定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抢,包括我哥哥。”

“云苏,我已经嫁给云礼了。”我签了那个五年条约,老王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云礼的手中,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是对三个人都好的方式,是让他们兄弟反目还是她彻底对云苏放手,和云礼过下去。

“小鱼儿,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擅长掩藏情绪的云苏,眼中也闪现出心痛的神色。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是示弱了。

“…对不起,云苏。”

“我有两个月的假期,嫂嫂,咱们会好好相处的。”在她说出对不起的那一刻,云苏突然松开她,他所有的情绪都收拾了个一干二净,恢复到那冷然傲慢的样子,随手理了理衣角,抬脚就要走出去。

“云苏,你要怎么做?和云礼摊牌吗?”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有所作为还是无所作为?

“你不值得,不值得让我和阿礼处到那种对立面上。”云苏摇头,看向米渔的目光是失望的。

“那你要放弃我么?”她到底期盼他怎么做,理智告诉她,要和云苏划清界限了,可她又想要靠近他,想要与他牵扯不清。

云苏笑着摇头,“不是你先放弃我的吗?嫂嫂?”

“不要这么叫我!”米渔握紧了拳头,恨恨的说。

“那你想我怎么样?”云苏对她怒目而视,他伸手掐住米渔的脖子,“你到底想我怎么样?米渔,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了你!”

云家的人都爱掐人脖子,米渔又找到了一个他们的共同点,没被云礼掐死就要被云苏掐死么?果然是她上辈子欠这兄弟俩的。

“我稍一用力,你就一命呜呼了,哦,不对,应该是一尸两命。”云苏说话的热气,一波一波喷洒在米渔的脖子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离开了四个月,你怀了三个月的孩子,米渔,你说,就凭这点,我要不要杀了你?”

米渔知道,他不会杀了她,所以她不会恐惧,但还有比恐惧更难受的情绪,那就是心痛,老王说的心脏绞痛,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在床上,我哥哥和我,谁比较厉害?嗯?你比较满意哪个?”

那个她熟悉的云苏,不在了。

那个一身正气的军人,那个保家卫国的战士,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此刻,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云苏?”米渔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他说的。

“你知道我现在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把你掐死吗?你知道我现在多想冲出去把云礼揍一顿么?你知道我多恨你们么?”云苏咬牙切齿的连着三个问句已经显示他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还爱我吗?”突然他问起了以前在一起时都没问过的话。

“…爱。”谈话谈到这个程度,她还有什么顾忌的呢。

云苏嘴角一勾,邪邪一笑,“嫁给了哥哥却爱着小叔?哪有这种女人,真是…”

下贱?

米渔觉得他停住没说出来的话,一定是这两个字。

“既然这样,那咱们来日方长。”

他的来日方长说的意味深长,米渔理解不了他来日方长中包括了多少的含义,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摇大摆离开了女洗手间,再次对三个人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米渔觉得,她完全不认识这样的云苏,他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毫无顾忌的展现在她眼前。

突然,洗手间里侧响起了冲水的声音,随即出来一个满脸无辜的姑娘,那女孩挠挠头,有些尴尬,洗了下手后瞄了米渔两眼就冲出去了,在米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姑娘又跑了回来,在门口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对米渔说道,“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位小姐,请你帮忙去洗手间看一下,有没有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扎着马尾的女孩在里面。”云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想来是自己长时间不回去惹得他担心了。

“那女孩是你什么人?”是刚刚那女孩的声音。

“…我老婆。”

“…哦啊啊,嗯,我,我还有事。”想来女孩是看到了他们谈话中的另一个主角激动了,语无伦次的就跑开了。

米渔那充满阴霾的内心终于因为这个小插曲而稍微舒坦了一点,想来云礼那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调子一定是又给姑娘们乱放电了。

“阿礼。”米渔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久,不舒服?”

“没有,和朋友讲电话忘了时间。”

后来,两人相携着回到座位,那时候云苏已经坐在了那里,看到他们走过去还微微一笑,表情动作拿捏的十分到位,“阿礼你太宝贝嫂子了,去个洗手间也要去接。”

米渔不知道他是如何这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的,明明前一刻在洗手间还要掐死她,真是不去当演员白瞎了。

“这要不是看她是一孕妇,我才懒得管呢。”云礼坐回到座位,米渔跟着坐下,一声不吭。

“你那次去传染病研究院找我说要结婚,就是和嫂子么?”

“嗯哼,那段时间这妞儿正和我玩失踪,后来可让我逮到了,丫的再敢乱跑腿打折。”

云礼说的轻松又甜蜜,米渔听的云里雾里,云苏表情虽没变,但看向米渔时那幽深的眼眸还是很让人胆颤心惊。

云苏似乎在说,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和云礼谈婚论嫁一边又和我打情骂俏的!

“回去吧,我得把衣服换下来。”云苏低头看了看那被红酒泼溅的衬衫,对他们说道。

后来,云礼取了车过来,云苏绅士的为米渔打开了后门,成功阻拦急于坐副驾驶的米渔,“孕妇还是坐后面吧。”

然后,云苏也坐到了后面。

这不合理,他应该坐到副驾驶的,米渔心中哀嚎。

“苏苏,我今天去忙丈母娘的事了,都没抽出空和你聊一下。”云礼开着车,从后视镜看向云苏。

“来日方长。”

米渔愣了愣,他又说了那句话,他绝对是故意的。

“今天吧,我去和你挤一个床。”云礼冲云苏眨了眨眼。

“和我睡?”云苏确认道。

“嗯,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哥哥。”云礼不要脸的说。

云苏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米渔,没有说话。

随即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云礼专心开车,云苏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米渔靠在车玻璃上像是要睡觉。

突然,她放在腿边的手被人碰了一下,她心下一惊,刚要移开的手突然被人紧紧的握住,她不敢大力甩开他,只敢指头用力向外抽,但于事无补。

她转头看向那个人,谁知那人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看着窗外,但在黑暗的车厢中的后座,他却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米渔的睡意瞬间消失殆尽,她满心的忐忑,就那样被他将自己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一路不放,而云礼,她名义的上丈夫,就在他们前面。

车子刚一停稳到院子中,云苏就若无其事的松开了她,下车的时候,他状似无意的一低头,“刺激吗?”

米渔不回答,若无其事谁不会呀,她假装没听到。

“这才是刚开始,嫂嫂。”低沉的,轻微的一句话,让米渔的脚步突然停滞。

他想怎么样!

情不,自禁

云妈妈和云爸爸坐在客厅看着电视聊着天,看到他们三个进门,云妈妈立刻站起来,直接忽视了云礼和米渔,拉着云苏就坐到沙发上,冷不冷饿不饿的问个没完。

“这是你陈叔叔送来的瓜,挺甜的,苏苏你尝尝。”云妈妈递给云苏一块新金阑黄瓤瓜。

“妈妈,我们已经吃完饭了。”云苏接过来放到果盘里,“留着您看电视的时候吃。”

“她哪有时间看电视,她张罗了一晚上这个了。”云爸爸努努嘴,让云苏看茶几上摆的各式各样的女孩照片。

云苏其实早就看到了,他轻笑一下,“妈,我才回来第一天,您放过我吧。”

“你能在家待几天,受伤了才给两个月养病期,我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就找个女孩约会,一个月够了,然后结婚,剩下一个月你们安心造人,到时候怀孕了我看你还舍得不回家么,我已经让你爸爸帮你张罗了,尽快给你调出来,不要在那个什么特种队了。”云妈妈为云苏做着打算。

云礼和米渔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云礼幸灾乐祸的看着云苏被云妈妈逼婚,米渔则心事重重,低头看着桌子上各色漂亮女孩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