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们会小心的。”我点点头。
下了车,这里的人正在吃饭,民工围着一个大锅,考古队员们围着一个大锅,吃的东西都一样。
见有陌生人闯入,一个戴着玳瑁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头放下碗筷走过来,客气地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黄小桃亮出证件,简洁地说:“我们是来调查这里发生的命案的。”
“哦,原来是公安同志,失敬失敬……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吃过了没有?”
我诚实地道:“没呢!”
老头神情有些尴尬,估计只是随口客气一下,只好一拱手:“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随便吃一口吧,煮的咸菜白菜和大米粥,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吃得习惯。”
我笑道:“可以可以,对了,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德字,我是云岭大学的考古学教授,专攻五代十国历史。”司马教授说着掏出国家文物局颁发的《考古发掘团体资格证明书》给我们看,我扫了一眼。
我说道:“司马教授,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考虑到这里与外界基本隔绝,加上又频频发生诡异事件,为了方便破案我们想在这里住几天。”
司马教授皱了下眉,似乎不大欢迎我们似的,黄小桃补充了一句:“我们只破案,绝不干涉你们的考古行动。”
“不不,没有这个意思,这里发生命案,大家正人心惶惶,有两位警官在这里坐镇,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就是条件比较艰苦,希望二位不嫌弃。”
看来司马教授挺会说话的,我摆摆手:“没问题,对了,我们是五个人。”
“行,我们这儿还有多余的帐篷,我这就安排一下!”
说罢,司马教授唤来一个叫罗舒中的男青年,他戴着黑框眼镜,脖子上像西部牛仔一样围着一条红围脖,听说我们要住在这,也露出不太欢迎的眼神,但还是跑去为我们搭帐篷。
司马教授带我们去吃饭,顺便介绍了一下。考古队里总共七个人,其它六人都是司马教授的研究生,一听说警察要在这里住,大家反应不一,绝大多数还是表示欢迎。
我们吃了一顿白米粥就咸肉白菜,味道实在不咋的,我们坐的椅子就是存放物资的木条箱,旷野中风很大,一顿饭吃完,吹得我脑袋都疼。
我感叹道:“田野考古还真不容易啊!”
一个头上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女生说道:“可不是嘛,经常往山里一钻就是十天半个月,风吹日晒,像我们女生皮肤得不到保养,经常晒得跟非洲人一样,回到学校大家都不认识我了。”
另一个马尾辫女生附和道:“老实说我都后悔学这一科,又累又没前途,早知道做做文献考证工作了。”
司马教授喝斥:“紫依、小圆,瞎说什么呢,我们田野考古队是考古工作的第一线!没有我们出土的文物和文献,一切考古都是零,要有使命感。”
马尾辫吐着舌头笑嘻嘻地说:“教授,我们又没说要放弃,日子苦还不让抱怨啊。”
蝴蝶结也道:“就是就是,如果不经常宣泄一下,会憋出毛病来的,你忍心看到我们还没毕业就累出精神病吗?”
几个男生也在笑,司马教授叹息一声:“这帮90后孩子啊!”
我询问道:“我听崔警官说,这里有一些诡异的事件,可以详细说说吗?”司马教授解释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觉得这些大多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一提到什么古墓、僵尸,大家就容易想到歪处,尤其是现在有一些不良小说胡编乱造,我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是不相信这些的。”
马尾辫插了一句:“教授,你是不相信!可是那天晚上有一条舌头舔我的手,是千真万切的。”
“还有还有,晚上墓里好像有女人在哭!”
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这些和崔警官说的大同小异,这时罗舒中回来了,坐下来点上根烟道:“这些是墓主人的诅咒!”
“怎么说?”我好奇地问道。
司马教授喝斥一声:“不许瞎说!”
罗舒中还是执意要说,他告诉我们开墓那天挖到一块石头,上面写了许多诅咒盗墓者的话,那之后便不断发生诡异事件。
司马教授咳嗽了一声:“这是古墓中常见的防盗手段,就是在墓门上刻一些诅咒的话,恐吓外人,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是不相信这些的。”
罗舒中不屑的冷笑:“您老是一口一个唯物主义,我觉得那是自我安慰,这世界上有许多唯物主义解释不了的事件,比如图坦卡蒙的诅咒,比如明朝天启大爆炸。”
“再啰嗦你给我滚!”司马教授愤愤地站起来,走了。
大家纷纷责备罗舒中把教授惹生气了,罗舒中嘟囔道:“眼下都出了两条人命了,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难道不承认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就是科学……警察同志,你们说呢?”
我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还是先调查一下吧!”
我们起身的时候,罗舒中问我们带行李没,他好拿进帐篷,黄小桃说没有。“这趟来得太着急,好多日常用品都没买,我打个电话叫孙冰心捎上吧!”黄小桃说道。
第六百八零章五代十国大将军
我和黄小桃在古墓四周走了一圈,这里的格局大概是这样,帐篷南面有一片平坦的土丘,上面是一大片殉葬坑和陪葬品坑,已经被挖掘过半。其中被清理出一条向下的墓道,那是墓主人的墓室,目前被堆上箱子封了起来。
黄小桃大失所望的道:“跟电影里面演的完全不一样。”
我笑道:“那都是艺术虚构,弄得机关重重,还不如一把黄土埋起来最实在。”这时司马教授走过来,介绍说:“这个墓我们还没有探索完,之所以启动这次考古,是因为此前有一帮盗墓贼挖走了一部分陪葬品,万幸他们没有挖到主墓室。根据目前一些出土文物看,是一位五代十国的兵马大将军的,但是我们在挖掘的时候发现一些反常的事物。”
“反常?”我不禁看了他一眼。
“不要误会,我说的反常是常识意义上的,你知道古代的丧葬是要严格遵守礼法的,不能逾制,但这位大将军好像有点‘不老实’,他的陪葬规范已经达到了国君的标准。”
五代十国是我学得最差的一段历史,我就知道一个朱温,一个李克用,一个李煜,还有赵匡胤,我说道:“五代十国打成一锅粥,谁都能当皇帝,干出这种逾制的事也是正常的吧?”
“确实!”司马教授点点头。
我看见殉葬坑周围有一些土洞,便问司马教授:“那些是盗洞吗?”
司马教授回答:“不是不是,盗洞原本打在殉葬坑的顶上,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些是田鼠、刺猬打的洞。”
我记得崔警官说当初挖开墓门的时候,有大量鲜血涌出来,我说想看一看,司马教授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了,叫来一批民工把箱子搬开。
此时夜色已深,空气也比较冷,搬着搬着突然有人尖叫:“啊,有鬼!”民工们纷纷停了下来,朝一个方向望去,只见殉葬坑上飘浮着大量幽蓝色的火焰,我立马安慰道:“这是鬼火,主要成分是磷,它的燃点很低,在空气中就会燃烧,骨骼里面含有大量的磷,是自然现象。”
虽然我都解释得很明白了,但民工还是害怕,不少人表示不愿意搬了,怕遭报应。
我鼓舞道:“别怕,这些都是封建帝王将相,咱们都是进步的无产阶级,没必要怕他们!”
黄小桃也跟着说:“待会我给你们每人五十块报酬。”
一听这话,大家又重振精神,我暗暗对黄小桃竖个大拇指。
老实说,看到这片鬼火我还挺怀念的,我少年时代经常深夜在墓地里验尸,爷爷便坐在墓碑上抽烟,时不时指点我一下,周围就飘浮着鬼火。
一想到爷爷,我心中不禁有些发酸!
不一会功夫,箱子被挪开了,我和黄小桃走到墓门前观察,我手捧起一块暗红色的土嗅了嗅,土里有一股腐尸的臭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血味。
“拿把小铲子过来。”我吩咐道。
一个民工递给我一把手铲,我铲了几下,从土里翻出一片薄薄的膜,上面还沾着血,周围民工见状都很害怕。
我冷笑一声:“这叫猪尿泡,有人在里面注满了血埋在土里,所以一下铲子就戳破了,就有血涌出来……这东西本身很薄,加上土里细菌较多,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分解掉,不留痕迹。”
“原来是猪尿泡!”
“敢情有人故意吓唬我们!”
民工们纷纷议论。
司马教授大喜过望:“不愧是特案组的同志,一下子就拆穿西洋镜了,我当初就说这肯定不是鬼魂作祟。”
我朝半掩的墓门望了一眼道:“我进去看看。”
黄小桃说道:“我陪你!”
我笑笑:“不必,不开灯我反而看得更清楚,放心吧,凶手现在肯定不在里面。”
黄小桃不放心地说:“有什么不对马上出来。”
司马教授叮嘱一声:“小同志,里面的陪葬品千万别乱碰,我们还没有清点。”我走进黑漆漆的墓室,眼睛适应黑暗后,周围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我也是涨了一番见识,原来现实中的墓室还没有普通人家的客厅大,周围用青砖砌成一圈,整个墓室呈一个‘凸’字型,在那个突起处有一段台阶,顶上放着一具石棺,棺盖严丝合缝。
石棺两边各有一尊铜立鹤,嘴里衔着油灯,这大概就是长明灯吧,但早已灯尽油枯。
铜立鹤左右一溜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陶瓷,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墓主人会在墓里放一些生活用品,供自己去阴间使用。
石棺后面的墙上似乎曾经画过什么,但颜料早已剥落,无法辨识,我注意到石棺和这堵墙之间有一个空隙,完全可以藏下一个人。
我右手不能动,翻过去有点费事,就把黄小桃叫进来。
黄小桃打着一部手电筒进来,惊呼道:“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古墓!”
“你扶我一下,我到石棺后面看看。”我说道。
“你要爬到棺材上面?”黄小桃惊讶地问道。
我笑道:“尸体是我的朋友,古尸就是老朋友,他不会怪我的。”
“耍贫嘴!”
在黄小桃的帮助下,我爬上石棺,仔细挑了一个落脚点落到石棺与墙之间,我把头埋下来,深吸一口气,嗅到一股大蒜的刺鼻气味,看来这里有磷化物残留。
我从怀里取出证物袋,装了一些土拿回去化验。
我四下观察,发现石棺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焦痕,好像有人在这里生过火,此外墙壁上有一些细微的刮痕,地面上有一个脚印。
我平时经常跟脚印打交道,所以系统地研究过每一个品种的鞋,可是这双脚印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我感觉像是一双靴子,而且是古代的靴子。
我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真是墓主人还魂了?
旋即我否定了自己,这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于是我从靴底提取了一些土样。
做完之后我费力地爬过棺材,突然看见墓门里进来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接近黄小桃,原来是孙冰心,看样子她想吓唬黄小桃一下。
我问道:“孙冰心,你干嘛呢?”
黄小桃一转身,用手电照住她:“死丫头,想吓唬我?”
孙冰心吐了吐舌头:“我刚到,听说你们在古墓里面,这么好玩的地方我当然要进来看看喽!”我笑了:“好玩?留你在这里过一夜得了!”
第六百八一章鬼哭的真相
离开墓室,司马教授关切地问道:“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我不想透露,因为我怀疑凶手就在这帮人中间,便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让他们把墓门重新用箱子封起来。
刚刚我挖土的手铲还扔在地上,我趁人不备拿起来,掖在衣服下面,黄小桃调侃道:“嚯,你还干起顺手牵羊的买卖了,要这干嘛,晚上一个人盗墓?”
我说道:“要是墓里躺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尸,我肯定来。”
“你个死鬼!”黄小桃伸手揪我的耳朵。
我连声乞饶:“对了,帮我搞一个竹筒,或者什么筒状物体,我晚上有用。”
孙冰心问道:“我买了几筒乐事薯片,可以吗?”
我点点头:“完全可以,这个质量比竹筒要好,你赶紧吃光一筒,把空筒给我。”
孙冰心敬了个礼,笑嘻嘻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宋星辰、崔警官他们也来了,考古队为我们安排了两顶帐篷,三个男人住一顶,两个女孩住一顶。
考古队的夜晚比较无聊,队员们围在火堆边上聊天、看小说,我在其中没发现罗舒中,当即问一个年纪轻轻就谢顶的队员道:“罗舒中呢?”
谢顶男朝帐篷一努嘴:“在里面写论文呢,人家可是个学霸!”说罢,继续看他那本《我当摸金校尉的那些年》。
孙冰心叹了口气:“学霸总是容易被人排挤,在哪都是。”
黄小桃道:“看来孙大小姐有切身体会喽!”
“我虽然是学霸,但是这么可爱,在学校可受欢迎了。”
“那你平时总跟我们玩,从来没见过你和同学来往。”
黄小桃一针见血地揭露,孙冰心装作心痛的样子捂住胸口:“小桃姐姐,要不要这么犀利?”
我记得孙冰心上小学时跳过两次级,她比同班同学都要小,加上学习勤奋用功,以及孙老虎管得严,学校里没朋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问孙冰心化验结果出来了没,她答道:“死者肺里的毒物果然是磷化钙,这个东西遇水会发生剧烈反应,但是还有一种有机毒物我没有验出来。”
光磷化钙就可以致命了,我问道:“确定第二种也是毒物吗?”
“我拿小鼠作了试验,确实是毒物。”孙冰心答道。
“那死者身上的土呢?”
孙冰心表情夸张地道:“说出来你们可别吓一跳,我拜托一位鉴定中心的叔叔帮忙化验,他用的是碳14断代鉴定法,那些土的年代居然有一千多年!”
黄小桃大惊失色:“真的?”
“千真万确!”孙冰心无比保证。我沉吟片刻,把刚刚采取到的土样交给孙冰心,叮嘱她:“这是墓里采取到的,一个含有毒物,怀疑和死者体内的毒物相同;另一个是凶手脚印上找到的,你还用碳14鉴定法,看看这家伙是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妖怪。”
黄小桃问道:“脚印?你拍照了吗?”
“拍了一张,看上去是一双古代靴子,如果再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说到这里,我想起宋星辰对古人服饰比较了解,便让他辨认了一下。
宋星辰很快就说道:“底部有防滑铁网,这是唐宋时期武将穿的,应该是和铠甲配套的。”
崔警官震惊地张大嘴巴:“难道真是……”
“不不,我们就事论事,先不要急于下结论,凶手故布疑局,就是想让我们往这方面想,但我偏不吃这一套。”我笑道。
聊完案子,黄小桃拿起孙冰心买的一大袋用品,看了看询问:“孙大小姐,你怎么没买护肤品?”
孙冰心吐着舌头:“我以为你带了,你每次不都带吗?”
黄小桃苦笑:“这次忘了。”
这时那个马尾辫过来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大宝SOD蜜,要不你们先用着吧。”
黄小桃眼睛一亮:“那太感谢你了!”
九点多,司马教授让大家都去睡吧,留一个民工值夜,值夜是有额外报酬的。
我们进了帐篷,我对崔警官道:“害你来这么艰苦的地方,真是过意不去!”
“不不,哪里,分内的事情。”崔警官有些受宠若惊。
“对了,你先休息吧,我要搞一点‘小动作’,先和你打声招呼,我会尽量不吵到你。”我神秘的提醒。
“要不要留个灯?”崔警官问道。
“不用,灯关了。”我说道。
崔警官一脸狐疑地关灯上床,我叫宋星辰先别睡着,然后用手铲在地上掘了一个洞,把薯片筒插了进去,用土将周围填实。
宋星辰一眼认出:“听声辨位?”
我笑道:“没错!”
这方法不是我独创的,当年清军和太平天国交战的时候,太平天国挖地道攻城,清军就把瓦罐埋在地上,让士兵坐在里面听动静,虽然是个土方法,却能准确地找到地道的方向。
崔警官说,这里每到夜晚就会从地底传来诡异的动静,所以我想听听,这‘诡异的动静’到底是从哪来的?做完之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宋星辰则盘腿坐在另一张行军床上调息。约摸到了十一点左右,突然有一阵阴恻恻的动静传来,听着有点像风声,渐渐的里面出现一个女人幽怨的哭泣声,在这种氛围下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翻身下床,把耳朵放在薯片筒上听,宋星辰拿上他的刀,已经准备冲出去。
我闭上眼睛听了一阵,叫道:“七点钟方向!快!”
我俩立即冲出去,往那个方向跑,结果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宋星辰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小少爷,看!”
地上隆起了一块,我把手铲交给宋星辰,他挖了两下,从土里提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部录音机,正在用最大音量播放恐怖的声音。
宋星辰把它关了,我朝周围察看,地上好像有一些脚印,没等我仔细观察,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是孙冰心的声音。
我怕孙冰心遭遇不测,赶紧来到她的帐篷,在外面问道:“怎么了?”
孙冰心吓得声音都失真了:“宋阳哥哥,有……有个东西舔我的脸……”
黄小桃道:“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好像也感觉到有东西在舔我的手,我还以为是做梦。”
我问道:“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黄小桃说道。
我走进帐篷,打开灯,看见孙冰心的样子我差点笑了,黄小桃是和衣而卧,但孙冰心却穿着一身带小熊图案的睡衣。
我注意到帐篷底部被拱开了一块,我拿起黄小桃的手看看,又瞧瞧孙冰心的脸颊,上面残留着一些滑湿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