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冰心接着问道:“但他为什么会死了呢?是猝死吗?”

我说道:“是猝死,但直接致死原因还不清楚……”我盯着死者手指上的木刺,问孙冰心:“你能化验一下这是什么木头吗?”

她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工具我验不了。”

我抓起死者的脚,盯着他的鞋底看,死者脚上穿的也是一双古代的靴子,孙冰心问我看出什么来了,我说道:“咱们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

孙冰心笑着捶了我一下:“验得真起劲呢,说什么吃饭的事儿!”

我说道:“不行,到点不回家姑姑要骂的,赶紧走吧!”

陆警官连连招手:“别别,晚上我请两位吃饭,赏个脸嘛!我把我手下那几人也叫来,宋顾问给大家讲讲案情。”

我说道:“不行,家里做好饭了,明天见!”

走的时候陆警官请示我他有什么要干的,我叫他调查一下最近全县的死亡记录,陆警官满口答应。

离开公安局,孙冰心问道:“你为什么验到一半突然不验了……”

我笑道:“你猜!”

她的眼珠转了一下道:“啊,我明白了,你怕再验下去案子就让他们破了,你不想便宜了姓陆的。”

我点点头:“真聪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明天马警官来了再继续查。”

回家吃完饭,我拿出一本《诸毒杂验》的手抄本线装书来看,这是一位名叫宋好问的宋家先祖写的毒理学大百科,因为怕流传到世间被人拿去作投毒的参考书,所以从来没出版过,只有手抄本遗留下来。南方的冬天夜晚冷得要死,我抱着一个热水袋坐在床上看书,这时孙冰心穿着睡衣推门进来,说道:“电视一点也不好看,宋阳哥哥,你又在看古书啊,给我讲故事呗!”

我答道:“这本书很枯燥的。”

孙冰心撅着嘴道:“我就要听你讲故事!”

说完蹭到我被子里来了,摇着我的胳膊叫我讲故事,我被她烦得不得了,就从书里挑一些与民间传说有关的章节讲给她听。比如什么鸩毒啊,拿鸩的羽毛泡在水里就可以杀人,还有一种叫短狐的小虫,能射人的影子,人就得病了,含沙射影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孙冰心嫌这些不够精彩,我就给她讲药王孙思邈救虎医龙的传说,孙冰心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有这样一段,孙思邈当时寄宿在姐姐家,每天吃白饭,姐夫很是嫌弃,姐姐就说干脆我来装病,你把我治好,你姐夫就不赶你走了。

于是孙思邈姐姐就拿槐树叶子擦身体,擦得绿油油的,躺在床上作无病呻吟,孙思邈给姐姐一号脉突然号陶大哭起来,说姐姐你没救了。

姐姐说我明明是装的,你咋还认真起来了?孙思邈边哭边说姐姐你槐毒入肝,已经没救了。

讲到这里我猛然醒悟过来,正想对孙冰心说,发现她已经蜷缩在我旁边睡着了。

第二百一一章闲人马大爷

孙冰心睡得很香甜,蜷缩着身体,枕着双手,宽松的睡衣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锁骨,睡姿就像小孩一样毫无防备。

要是换了黄小桃在这里,我可能会脸红心跳,对孙冰心倒没什么感觉,我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抱了一床铺盖去另一个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孙冰心说道:“宋阳哥哥,我昨晚怎么在你床上睡着了,你有没有对我有非分之举啊!”

我说道:“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孙冰心比划着双手:“噌噌噌……”

我知道她又在耍宝,便问道:“什么意思?”

她笑道:“对你的好感度上升的声音。”

我岔开话题道:“赶紧洗漱一下,去车站接马警官。”

孙冰心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不,我要你给我编辫子!”

我说道:“你平时不是单马尾吗?什么年代了还编麻花辫,多土啊!”

她固执地说道:“不,我就要你给我编麻花辫!不然我就不走了。”

我知道她的倔脾气上来谁也没办法,只好替她编辫子,我头一次干这种事,自己感觉编得很差劲,但是孙冰心照照镜子却挺满意。

我俩来到车站,也不知道马警官长什么样子?左等右等,等到八点,一个衣着土了吧唧的老头跟我问路。他穿了一件土黄色的夹克衫,一条咖啡色裤子,一双沾满泥点的军用胶底鞋,拎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好像是来县城探亲的。我正跟老头说话,孙冰心在旁边捂着嘴笑,突然跳出来叫了一声:“马叔叔好!”

老头眼前一亮:“孙冰心,你怎么在这里?”

我惊讶道:“您就是马警官?”

老头露齿而笑,牙齿上还沾着一片韭菜叶子:“是啊,你就是小孙说的宋神探吧!”

我心想这人真是警察吗?怎么跟个农贸市场的老大爷似的。

路上孙冰心告诉我,马警官以前是孙老虎的师父,他当了四十几年民警,毕生心愿是当刑警,退休前夕才圆了刑警梦,也是孙老虎替他圆的。但才当一年就退休了,什么案子也没参与过。

马警官这次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心情特别激动,昨晚一宿没睡好,翻了一晚上刑侦的书,我说道:“马警官,这案子交给我们来办就好了,你只要坐镇指挥就行!”

马警官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啥都不做,光占你们年轻人的功劳?这样吧,你们就拿我当个跑腿的,需要啥尽管吩咐,对了,你们吃早饭没,我买了一些茶叶蛋和包子,你们拿去吃吧。”

我连说吃过了,马警官又说道:“其实小孙把情况都告诉我了,我这次来吧就是挂个名,我一切听你指挥,绝对不干涉你们的行动。”

我感觉马警官是个挺和蔼的老人,对他挺有好感,我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会儿,马警官摆手道:“破案要紧,先去公安局交接一下吧。”

我们来到县公安局,陆警官昨晚接到市局的通知,说这案子由市局派专案组过来接手,他大概以为今天会浩浩荡荡来一堆人,一大早就在公安局外面等着迎接,没想到陪我们来的只有一个老头。陆警官错愕地眨巴着小眼睛,问我:“宋顾问,怎么就来一个人啊,这就是市局的专案组?”

我介绍道:“这位是马警官,是市局资历最老的刑警,有丰富工作经验,由他来指挥这个案子。”

除了这样说,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马警官,我实在不擅长撒谎。

马警察笑眯眯地冲众人问好,从包里掏出一些点心道:“初来乍到,给大家带点南江市的特产,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陆警官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宋顾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拉个老头来截案子,你这是成心不让我立功!”

既然他撕破了脸,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说道:“是!”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你图什么,你又不是警队的人,凭什么不让我立功,这小县城里发生一桩命案容易吗?”

我就是不想帮这种官油子往上爬,但我没有直说,而是道:“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就图那几千块的破案奖金,领了钱我好买《英雄联盟》的皮肤!”

“你……你……你他……”陆警官指着我,脸都气青了,我看他的嘴型是想骂‘TMD’,但还是忍住了。

我说道:“想立功靠自己,昨天我也说了不少线索,你可以继续调查下去,如果你在我前面把案子破了,功劳归你,我们绝不抢功。但如果我们先破了,那你就别抱怨了!”

陆警官说道:“我才不信咧,等我把凶手抓到,你们肯定要抢功。官大一级压死人,市里派个普通警官下来都比我这个队长大,官场这点猫腻当我不知道?”

我心想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警队当官场混的警察真是卑鄙,便说道:“马警官,你现在什么警衔?”

马警官答道:“以前是警司,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说道:“一个退休警员,一个没编制的顾问,一个实习法医,这里没有能压你的大官,你放心去查案子吧。”

陆警官一脸狐疑,看着孙冰心问道:“她的父亲还是局长呢,到时候你们抢了我的功,我找谁说理去!”

我说道:“爱信不信,如果我要抢功,我有必要来跟你打招呼吗?一句话,凭自己的真本事去立功,警察不是用嘴当的!”然后对孙冰心道:“走,我们查案去。”

孙冰心问我:“不用验尸了吗?”

我说道:“用不着了。”

我发现马警官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竟然在跟陆警官说话,过了一会才跟上来,我问道:“马警官,你在跟他说啥?”

马警官道:“我对他说年轻人不要这样立功心切,把本职工作做好才最重要。”

我一阵想笑,马警官真是古道热肠,这时他又说道:“小宋,我也要批评你!”

我纳闷道:“啊?我怎么了?”

他说道:“你刚刚说拿了奖金买游戏皮肤,沉迷网络游戏这很不好,电视上都说这是精神鸦片,好多年轻人沉迷这个不思进取,自毁前程。”

我一阵汗颜,那是随口编的借口,连说道:“我绝对不打了,再玩我剁手!”

他点头道:“也不用这么惩罚自己吧,冰心呀,你要多监督你男朋友,叫他少打游戏。”

我正想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孙冰心抢先回答:“马叔叔,宋阳哥哥不是我男朋友。”

“哦!”

孙冰心拉着我的胳膊甜蜜的笑道:“其实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俩已经偷偷领证了!”

第二百一二章韩国死者

马警官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不是太早了?”

孙冰心羞嗒嗒地说道:“没办法嘛,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知道孙冰心在故意戏弄马警官,也不好戳穿她,只能静静地欣赏她的演技。

马警官叹息一声:“你可千万别让你爸知道,他血压高,肯定得气晕过去。”

孙冰心捂着肚子大笑:“哈哈,我骗你的啦!”

马警官笑骂道:“你这孩子,从小就爱跟我开玩笑。”

孙冰心说道:“因为马叔叔你好玩嘛,什么事都喜欢当真!”

马警官突然正色道:“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你们年轻人啊平时要有防范意识,不然真的弄出那种结果来……”然后巴拉巴拉给我们进行了十几分钟的性教育,我听得一头冷汗,连连点头,这马警官真是一个容易较真的性格。

我让马警官去我家睡一觉,他执意不肯,还是孙冰心有办法,骗他说回去取东西,然后给他弄盆热水泡脚,泡完脚让他在被窝里暖和一会儿,然后马警官就睡着了。

我告诉姑姑这老头是我学校的老师,来乡下办事的,拜托她照顾着点,另外我们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出门之后,孙冰心拉着我的胳膊问道:“宋阳哥哥,我们从哪开始查呢?”

我说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我来到县里跑运输的地方,亮出证件,问最近有没有卡车运过渣土?昨天我在死者鞋底看见一些水泥颗粒、红土、石灰,成分复杂,我判断应该是工地上的渣土。

最近是过年期间,跑运输的卡车不多,很容易就查到了,负责人告诉我们有几辆车前天运送了一些渣土,途经县城南边的一个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和发现尸体的村庄相隔只有三四里,我觉得很靠谱。

我去外面打辆车,大过年的死活打不着车,眼看到中午了,我对孙冰心说道:“我用滴滴打车预约一辆出租车,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们找了一家烤鱼店,吃饭的时候孙冰心指着外面说道:“你瞧!”

只见陆警官一行人正在挨家挨户地问话,想不到他们真的开始自己查了,精神可嘉,就是方法太蠢了。

孙冰心紧张的道:“他们不会先一步查到吧?”

我说道:“不会的,他们肯定是拿着死者照片到处确认身份,问到明年都查不出来。”

孙冰心说道:“万一走狗屎运呢?”

我笑道:“死者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中国人,他们调查不到的。”

孙冰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中国人的?”

我说道:“死者年龄二十岁左右,中国从八一年开始普及结核病疫苗,几乎每个八一年以后出生的人胳膊上都有一个陨石坑状的疫苗疤,也有小部分人体质特殊没有留下疤痕,但如果有疤绝对是这个形状和这个位置。但是这个人的疫苗疤却在大腿上,他应该不是中国人,我倾向于是个韩国棒子。”

孙冰心叫道:“哇塞,这都知道,宋阳哥哥好厉害啊!为什么不是日本人呢?”

我解释道:“还是从疫苗疤上判断的,日本人的疫苗疤在胳膊上,呈梅花点状。”

孙冰心又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其它国家的?”

我答道:“可能性很低,因为日韩两国的人经常跪坐和盘腿坐,长期这样,膝盖和脚背的骨骼会发生变形,死者也有这个特征。”

孙冰心歪着头思索:“有没有可能是小时候在日韩读书,后来回国的中国人呢?”

我说道:“你想啊,这男人从棺材里爬出来,慌不择路地逃命,他为什么不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求救呢?有没有可能是语言不通,所以他才选择了偷车逃命。”

孙冰心拍着手一阵赞叹:“宋阳哥哥,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听君一席话,胜考四年试!”

我谦虚地笑笑:“也只能说走狗屎运罢了。”

孙冰心说道:“竟然是韩国人,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韩国男生都是长腿欧巴呢,这人长得也太普通了!”

我说道:“女孩子都喜欢韩国的长腿欧巴?”

孙冰心答道:“对啊对啊,像宋仲基啊、李钟硕啊、李敏镐啊……”她一脸花痴地说了一堆韩国男星的名字,好多我完全没听说过。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突破口,拿起手机给老幺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后,老幺肉麻的声音从电话里飘出来:“小宋宋,你是不是想我啦?”

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老幺,有个高技术含量的活要不要接?”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多少钱?”

我说道:“要不要这么直接?”

老幺一阵贱笑:“你不喜欢我的直接吗?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我一头冷汗,感觉话题要往下流的方向跑偏了,于是直奔主题道:“报酬打到你微信上了,替我黑进韩国大使馆,我要近一个月在中国境内失踪的韩国男性的名单以及照片。”

老幺立即来劲了:“我靠,这么有挑战性,要不要我顺便在棒子的网站上插几面国旗,抵制萨德,扬我国威?”

我连连拒绝:“别别,千万别,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留下,案件破了之后随便你插……”我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因为我听见老幺又在贱笑,赶忙补充一句:“插国旗!”

我给老幺打了两千块钱,他确认之后说道:“没问题,今晚给你答复!么么哒。”

我恶心得都想把手机扔了,挂掉之后,孙冰心好奇地问我:“谁啊?你男朋友?”

我说道:“卧槽,你让我买块豆腐撞死吧,这人是个超有本事超没节操的黑客,叫老幺。”

孙冰心笑嘻嘻地说道:“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我脸色一黑:“千万别!”

我估计老幺会把我的果照拿给她看,那样的话我一直以来在孙冰心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就要崩塌了,所以这两人还是别认识为好。

我预约的车到了,我朝窗外看了一眼,陆警察一行人已经问完一条街了,于是对孙冰心说道:“走吧,查案子去。”

我俩坐车来到那个村庄,下车之后孙冰心问一个老农:“大叔,问你件事,村里有谁家过去是大户人家?”

老农皱眉道:“问这干嘛?”

孙冰心解释道:“我们是历史系的,正在做一个课题,想了解一些地方家族历史。”

老农一指前面的山:“俺们村过去就数秦家最大了,半拉村子都是他家的,山上还有一座秦家祠堂。”

我问道:“秦家有祖坟吗?”

老农不甩我,孙冰心重复了一遍,他才开口,差别待遇啊。

老农答道:“有啊,南边那座山就是,但现在已经荒了,山上有一座石头像,据说是唐朝大将军秦琼,是他家祖先!”

据我所知,秦琼的故里不在这里,如果秦家真是秦琼后代,大概是旁系别枝。

孙冰心道过谢,笑着对我说道:“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

我说道:“别高兴太早,人家未必会承认!”

第二百一三章父亲的复仇

我们在村里一路打听,原来半个村庄都姓秦,我问其中一户人家最近谁家举行过葬礼?那人眼神游离,连忙说不知道,然后把门关了。

秦家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肯定知道什么,却又不肯告诉我!

问了一圈,村里人就像防贼一样防我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看见孙冰心蹲在一棵槐树下面对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说话:“小朋友,姐姐问你点事,然后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男孩连连点头,孙冰心问道:“最近谁家死人了?”

小男孩一指正前方的大院子,孙冰心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真乖!”然后掏出五块钱给他买糖。

我笑道:“你可真有办法!”

我们来到那个大院子,敲了敲门,一个鬓角都是白发的中年男子来开门,冷冷地问道:“找谁?”

我礼貌地说道:“大伯,问你几句话,你家最近出过殡吗?”

“大过年的,你咒我啊?滚!”

中年男子说着就要关门,我用脚抵住门,他关门力气很大,疼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亮出证件,说道:“请你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