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签了，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安生伸了下舌头，“我估计我会死。”
接下来颜大睿详细给她阐述了合作的要领，宁嘉部分注资，算是合作开发，其实只是帮衬，他们在股份上将是6∶4的关系。他们是60%，宁嘉是40%，届时将正式组成一个全新的公司来运作这个地块。而在此之前，宁嘉的季总想先举行一个酒会，到时向大众宣布他们的合作事宜。
“这个季总是你亲戚吗？”
“什么？”
“这个季总是你亲戚吗？”安生轻笑了下，“感觉又要咱持股又帮咱忙的，还什么名分都不要，这就是白帮忙的啊。”
颜大睿拿出文件夹砸了一下她的头：“你怎么不说你合伙人有魅力呢？”
“呸。”
安生对这个季总季南安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颇为厉害的人物，即便是厉雅江在他眼里，也只能勉强算是一个后起之秀。安生一向不爱参加酒会之类的场合，但颜大睿一再让她参加，说本来就是合作酒会，若不参加怕会被认作对宁嘉的不尊重。
酒会选在了一个星期后的周末。地点是宁嘉集团下属酒店的宴会厅。
安生平时不打扮，按照颜大睿的话说，一打扮还是挺……唬人的。她身形瘦，个子又小，把眼角那点小皱纹一遮盖，整个人竟如初入社会的大学生。再加之皮肤白，那身淡蓝色的礼服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纯净剔透。“领子低死了，”她一边挽着颜大睿一边嘟囔，“再低两公分，估计我手就得端个碗，谁看一眼谁朝里面投二十块钱。”
颜大睿被她逗得轻笑。“注意了哈，”他拍了拍她的手，“前面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就是季南安。”
“哦？”
在来之前，安生其实专门查过这个叫季南安的人，真人比网络上那些宣传照感觉老了点，但却更显得严肃和冷厉。“季总，”颜大睿带着她走过去，“这就是安生。”
安生只觉得季南安眼睛微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伸出手：“季总好。”
“你好，安小姐，”季南安说，“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安生呆了一下：“你认识我？”
“在电视上见过你。大概这要是……”他眯了眯眼睛，像是在认真地想，“三四年前吧。呵呵，”他又顿了一下，别有深意地说，“我记性一直比较好。”
安生直直地看着他。
季南安说的“在电视上见过”，应该就是数年之前厉雅江拉着她宣布结婚的那次。因为除此之外，她没怎么在电视上露过面。而现在是“信息快餐社会”，很多消息也就一个星期内有效，过了一个星期，大家基本就忘干净了。
她就是这样，回来之前也曾担心有人在路上认出她，毕竟她还曾是厉雅江的“前妻”，但是结果很令人欢喜，没人记起她是谁。
所以，这个叫季南安的男人越是能叫出她的名字，越让人感到惊讶。
许是看到她不说话，季南安又笑了下。“其实是无意冒犯，但沪城一共就这么大，重要的人也就这么几个。所以，”他勾了下唇，下巴微微一点，“可能会有安小姐不太愿意见到的人。”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生面色立即微黯，那是厉雅江。而他的身边，Nora笑靥如花地面对众人，她是新晋影后，所以完全是全场的焦点。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正好撞进厉雅江的眼睛，安生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眼前的季南安，微笑道：“没有关系。”
和季南安说完，安生就不再说话，搞得颜大睿十分紧张。“你没事吧？是不是惹着你了？”
“有什么惹的，该撞到的总会撞到。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她看着颜大睿，“这个季南安不太简单？”
“我……”
正说着话，耳边突然有人叫她：“安生。”
毫无疑问，是安诺。
“颜班长，”她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老同学好不容易相见，你要不要找雅江去说会儿话？”
“我……”
“你去逛逛吧，我没关系，”安生笑弧微挑，“以我对我这个姐姐的了解，如果你不去，她会编造出各种理由让你去。所以你还是去吧。”
闻言，颜大睿走了。
“行啊，跟着颜大睿有肉吃，你果真和他勾搭在一起了，”安诺眼角上挑，看着她微笑，“我刚才看来宾的花名册。这边来的那么多企业都是有头有脸的，就算是再不济的，基本也在各大媒体上做过广告，唯独就有着一家叫作睿安的公司，什么名头都没有还腆着脸来了，我当时还和雅江说，不会就是你们吧？”
“还真就是我们。”
“那你们来干什么？”安诺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说老实话，我本来对宁嘉感觉挺好的。但这次……真没想到他们连你们这样的公司都邀请，简直就是没有底线。又或者……拉了多少关系弄来了这张邀请函？想要抱宁嘉的大腿增加曝光率吗？”
这话说的……安生干脆顺着她的话：“是呀，没准儿我们明天就能上头条了。”
“可宁嘉的大腿岂是给你们这样的小公司抱的？你不知道宁嘉……”安诺呱啦呱啦地说，“你们要是实在周转不过来，看在姐妹情谊上，我可以让雅江给你们注资啊，反正……”
“真不需要。”
说实话，就在这谈话过程中，安生一直希望那个人能过来把他家这口子给领回去，可那个人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微靠在窗台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自己手里的酒。偶尔有人过去和他说话，他就微笑着应付两句，人家走后他便又立即恢复那张面瘫脸，简直就是变化神速。
“有需要你就直说。对了，”安诺突然又凑过来，“你那腿好了吗？”
安生收回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上次车祸，是不是这腿更废了？”安诺盯着她，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睛里满是嚣张与锋利。安生刚要回答，只觉得膝盖一阵痛，她一只腿支撑不住，下意识就去抓旁边的东西，手里的红酒杯一时没拿稳，“砰”地碎了一地。
而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安生蓦地抬头，厉雅江正大步朝这走过来。眼看着只剩三四步的距离，又听“啊”的一声尖叫，安诺居然摔在了地上。
“安生！我只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你不爱说就算了，”她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满是委屈，“可你推我干什么啊？”
“你……”
被她倏然撞到的膝盖痛到不行，安生勉强靠着身后的桌子才能站住，她看向厉雅江，安诺已经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雅江……”安诺还哼哼唧唧的，“我只不过是想求妹妹的原谅，毕竟以前有好多误会，可是我妹妹不原谅我怎么办？雅江，你劝劝妹妹……”
厉雅江直直地望着安生的眼。
本来他们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而在这瞬间，更有人向这边看过来。
看着安诺紧紧绕着他胳膊的手，安生突然想笑。“还真对不起，你劝也没办法。”她顿了顿，轻声道，“我巴不得你俩下地狱呢。”
“你……”
“安小姐，多好的日子，”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伸出大手搀住她，“开玩笑也该有个尺度。”
安生倏地抬头，竟是季南安，微眯着眼睛，唇弧淡淡地扬起。
看着安生的目光望过来，他又说：“被人当真可就不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安诺瞪大眼睛道：“季总！”
“你好。”季南安也看向她，“只不过故意也好，无心也罢，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是啊。我本来打算待会儿再宣布，但是既然话到了这里，干脆就说了，我们宁嘉将和睿安展开合作，共同开始房产开发等一系列业务。以后，请大家在遇到颜大睿颜总和安生安小姐的时候，看在我季南安的面子上，”他顿了顿，“大家都请多多关照。”
第53章 车祸真相(2)
“至于Nora小姐，不是很想争取我们旗下服装公司的代言吗？如果再发生刚才这样的问题，”他笑容微敛，“我们恐怕不容易达成接下来的合作。”
这下不仅Nora脸色青暗，几乎所有的人都嘘声一片。
唯独厉雅江眼色沉静，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安生。
裙子上被自己泼上了红酒，安生被带去换衣服，出来时正好遇到季南安。“谢谢季总解围，”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想到季总这里衣服还真是挺全的，简直就是个女装部了。”
“通常在准备Plan A的时候，我习惯同时准备Plan B，就怕这些意外。”季南安淡淡地打量她一下，“这不还真用上了？”
“嗯。”
“安小姐，你是个包子吗？”
“包子？”
“过程我全看到了，Nora那么针对你，你怎么还能隐忍得下去？”
“我是觉得和她逞一时之快没意思啦。”
“其实我挺不明白的，既然你觉得没有意思，何必又要回来呢？千里迢迢地回国，就为看他们如胶似漆地在你面前乱晃？”
安生心里一顿：“季总，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合作？”
“第一，颜大睿一遍遍地来找我，有诚意；第二，你应该也了解到，比起南方市场，宁嘉在北方市场的影响力要大得多。而今企业要做大，就不应该拘泥于区域范围；至于这第三，”季南安顿了顿，“安小姐，我看中了你的背景。”
“我的背景？”
“颜大睿估计也和你说了，宁嘉要和你们合作的话，届时会专门成立一个公司，打算名字叫作安泰，而这个安泰公司，”他笑弧加深，“安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当它的总经理？”
再次出来，毫无疑问，安生成为酒会的主角。而这次出来，大家的记忆才像是复苏了，想起她曾是某个男人的前妻。而安生也毫不回避，因为这事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但是外面已经没有了厉雅江和安诺的影子。
从酒会出来已是凌晨一点钟，颜大睿喝得半醉早被司机送回去了，安生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楼道里的感应灯似乎坏掉了，她咳了好几声，灯都没见亮。
再咳下去估计就会被邻居投诉了，安生拿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光将钥匙插到锁孔里，刚插进去，胳膊就被人一扯，她吓得浑身僵住，黑咕隆咚里，只听到那人声音低沉熟悉：“是我。”
“哦。”
他熟练地转开门：“我能不能进去？”
“你都已经到门口了，”安生叹气，“还问我这话？”
与其说上次的见面是“剑拔弩张”，这次简直就是“和平友好”了，安生脱下外套，进门在沙发上坐下，她被安诺踹的那脚现在还痛。“地方有点小，”她指指旁边的沙发说，“你将就坐下吧。”
他还是站着，皱眉盯着她的腿。
“老爷子好了吗？”
“好了，不过要谢谢你，”厉雅江说，“我知道是你交的钱。”
“也是凑巧。谁遇到大概都会这么做。”她笑了下，“只要别忘了还钱就行。”
“你和宁嘉怎么扯到一起的？”
终于问到了这句话，安生仰头看着他：“厉雅江我能不能说，这是个商业机密？”
“颜大睿联系的？”
“我真不知道。”
“我给你的钱是不是都到他手里了？”
安生干脆不回答。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安生摇头。
“他拿了你的股份授权书到处找合作，你知不知道？那上面全是你的签名，而且还以你的名义寻求各个银行大肆贷款，”厉雅江声音高起来，“我找人看了，所有签名全都是你的。没有一个是他的名字，这要是以后出了责任，那就是你全权……”
“这个我知道，”安生终于开口，“那签名就是我签的。”
厉雅江以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以后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我知道。”安生轻声一笑，随即抿唇，“可我相信他。”
这句话如同最凉的雨水，刹那间把厉雅江眼里的小火苗给熄灭了。“安生，”厉雅江说，“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曾有一段时间很恨，都不是怨的地步了，是恨。但是过一段时间就想明白了，你们是真爱。只有真爱才能做到这份儿上，出了这么多事之后，你看你们还甜蜜依旧呢。”安生笑了笑，“是我一直看不清楚自己。”
“如果说我……有苦衷呢？”
“你当我是十八岁少女，还是你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啊？”安生站起身，准备送客，“很晚了，你回去吧。”
以厉雅江的性格，安生以为他断不会就这么走了，但是这次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出了门。
第二天安生照常去睿安上班，昨晚当了莫名其妙的公主，今天就她还想再做普通上班族，却没想到这完全是妄想……刚到自己办公桌上，眼前就摊着一份儿报纸，上面是她和季南安站在一起的巨幅照片，旁边一行字更显眼——宁嘉和他的神秘合作人。
文章详细地解读了她的身世，比起前几年，现在媒体的功力显然更强，别说她是厉雅江前妻这回事了，连林青青那点事都挖出来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奇怪，其实本来林青青那点事也不是多光荣的事情，而现在一加入季南安，顿时她就变得神秘叵测，翻阅网络，什么“神秘女大起底”、“合作者竟是真正公主”等标题跃然于上，一个比一个夸张吓人。
当然，就别提昨天她和安诺那点事了，写得比电视剧上的八卦还厉害。
“怎么样？”颜大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还要继续做文员吗？”
“是你把这些放我桌子上的？”
“我只是让你认清楚眼前形势。”颜大睿围着她桌子转了一圈，“你考虑得怎样了？”
“我有什么可考虑的？”安生抿唇，“对了，你觉得这个叫季南安的为什么选我们来和他合作？”
“这个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安生“哈”了一下，“论实力，凭借人家宁嘉集团，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拿下颐正园地块，别说拿下一个了，十个八个同时开马估计都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呢，他却硬要扯着我们，还要让我们占大头，这不是有意让自己吃亏吗？”
颜大睿眯起眼睛想了下：“所以你怎么想？”
安生笑了，但是眼神却不由地锐利：“他和厉雅江曾经有过节吗？”
颜大睿说他不想管那么多，眼前出现这么个机会可以抱上这么个大腿，有钱赚有利益就不错了，至于那些事——后来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
颜大睿走后，安生正在那乱想，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安生想了想才接起来：“喂？”
对方声音陌生而冷静：“我是季南安。”
“季南安？”安生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季总？”
“事情考虑好了吗？做总经理的事情。”
“为什么要我做？”
“因为你合适。”
“宁嘉高层多的是，就以你们的名气，选一个合适的人做职业经理人也不是难事。何必非要选我？”
“因为你与厉家，与那个叫安诺的人都有纠葛。而在沪城，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厉家的嘉正。相信我，我在商场这个地方混迹多年，”他笑了下，“知道仇恨才是让人能力发挥最大的武器。而且，我不相信，你就真会这么平淡无波、无欲无求地回来。”
“可厉雅江并没有染指房产项目。嘉正只做商贸和服装，没有房产。”
“那只是暂时的事。”
安生不再说话。
“如果你还有所犹疑，我今天恰好收到一个东西，”季南安说，“或许会对你的抉择有帮助。”
这话刚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两分钟后，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是短信。
而点开这个短信，竟是个视频。画面还未出现，安诺的声音已经出来：“有什么可怕的，让你们搞搞就是了。”
即使多年未见，安生也一眼看出来了，那是厉雅江的车，也是那天他们出事的车。
显然这是两个镜头，安诺的电话被录了音，画面又转回到车上。里面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趴在他们的驾驶座正底下，仿佛是在操控着什么，不一会儿，另外一个黑衣人打开了汽车的引擎盖，又是一番手脚。
视频很短，可安生看得浑身冰凉。
那天的车祸，竟是有人事先预谋的！
她渐渐摸上自己的膝盖，那里那样冷，像是直接可以摸到植入的假体，一点温度都没有。而手游移到小腹上，那铺天盖地的痛痛似乎又倾袭而来，痛得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也是在那天，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手机又响了。
她按下接听键，毫无疑问，还是季南安的电话：“想好了吗？”
安生几乎颤抖着声音：“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你一直也在怀疑，不是吗？只不过你找的调查公司太不专业了。”季南安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我只不过帮你提前拿到了更精确的结果。”
“为什么她会有他的车钥匙？”
“那得问你前夫。也许是她偷来的，也许是你前夫忘了锁车，当然更也许，”他顿了顿，“是他主动给她的，也未可知。毕竟两个人关系确实不错。”
安生沉闷半晌：“我什么时候上任？”
“随时可以。”
“我可不可以有个要求？”
“我的授权再加上你的股份，到时候安泰就是你的了，要做什么事情，那都是你的事。”
挂了电话，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安生还沉浸在那通电话中，便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直到那个人猛地蹿到自己前面——
“小邓？”安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我来投奔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