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大街直走,到了尽头便有条铺着青石的大道,路上三五步便守着个卫兵。

往常这路是不许闲杂人等步入的,此时他们才一要往前走,就被人用长枪拦住,叽哩呱啦的说了一通,终究是看着他们的着装有异,不敢乱动。

叶乐乐不需通译,也知他们说的必是“王廷重地,不得擅入!”这一流。

只好隔着路,看着太非的王宫。只见门上都隐隐有些血印子似的,只看不真切。

近在呎尺,不得寸进,真令人焦急不堪。

正这时,王宫大门向两侧一开,从门口只见得里边横七八竖的似躺着人。

一队大黎士兵从中鱼贯而出,列于王宫之外,领头一人左右打量一番,看到叶乐乐一行人,便快步上来,冲着叶乐乐道:“庄大人令属下传话给叶娘子,一切安好,请先回使錧等候。”

叶乐乐便有些怏怏的,点了点头,心知这也不是久候的地方,只好领着几人回了使馆。

回到房中一看,见符儿一脸的凄苦,仍在跪着。

叶乐乐也没有再同她较劲的意思:“起来吧,莫不是要跪着逼我就范?”

符儿连称不敢,又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讨人嫌,便扶着一边的桌子,慢慢的站起来,只觉膝上一疼,几乎都站不稳了。幸好这地上铺着厚毯,倒也没真跪出毛病来,她便瘸着腿出去,要替叶乐乐张罗吃食洗漱,以讨她欢心。

叶乐乐手肘撑在桌上,扶着头,想是今日太过紧张,此刻竟是疲惫不堪。

看着外头天色愈暗,她便怏怏的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上了床去睡。

先时怎么也睡不着,后头实在疲乏到了极点,便也昏昏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只觉手上一凉,竟是落入了一只微凉的掌中。

她心中原本有事,此刻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庄莲鹤也没点灯,只披着窗外的月光,侧坐在床边,一手还握着她的手。

叶乐乐抽回手,一下推被坐起:“你真是!”话一落音,就觉声音有些哑。

庄莲鹤便起身,为她斟了杯茶,送到床前给她:“本来只想看看你,不想却还是吵醒了你”。

叶乐乐接过喝了一口,又发怒:“快出去吧。”

庄莲鹤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的小几上,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听他们说,你精神不大好。现在看起来,却满是劲头。”

叶乐乐一噎,发现自己果然是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便嘴硬起来:“小睡了一阵,自然不同。”

庄莲鹤又握住她的双手,叶乐乐挣之不脱,便急道:“快放手。”

庄莲鹤却轻声道:“乐乐,我们都不小了,莫辜负了光阴。”

叶乐乐一怔,他这话柔软的搔到了她心底,竟令人不忍拒绝。

庄莲鹤伸起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慢慢的低下头去。

叶乐乐心中想要挣开,身体却僵硬的不听使唤。

直到他微凉的薄唇印了上来,明明是很凉,她却像被灼烫一般战憟起来,几乎要软倒。

庄莲鹤连忙将手移到她后背托住,另一手却探入她发中固定,不令她别开了唇去。

他侧着脸,辗转的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慢慢的探入,舔舐着她的唇齿和香舌。

他也不曾料到,这滋味竟然如此美妙,柔软馨香,令人恨不能将她揉到骨子里去。曾经因轻微的洁癖而对此不以为然的他,隐隐有了些遗憾:没能早一些如此亲近她。

叶乐乐全身酥软,根本无力抗拒,又觉得自己竟然心底隐隐有些期待似的,想把持清明,偏又一团混乱。

只得由着他吻了个够,待他松开时,她已是满面潮红,目中水光盈盈,望着他似嗔还羞。

庄莲鹤忍不住又要低下头去,叶乐乐有些虚弱的抬起手掩住:“庄莲鹤,你够了,嘴都肿了。”声音软得像撒娇。

庄莲鹤笑着拉开她的手:“我看看。”终是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记,才将她按入怀中:“以后叫我容清便可。”

叶乐乐不答,慢慢的平息着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开始转动着自己如浆湖一般的脑袋:经过今日,她也发现心中不是不挂念关切他的,只平时他强大得毫无弱点,倒显不出来罢了。事到如今,再矫情也什么意思。在他这人间凶器面前,自己根本就是意志薄弱,迟早是要投降的。

自己却并不是什么骨子里三贞九烈的女子,此间世人皆以为女子是供男子消遣的,且不知她那一世,也有女人嫖鸭的。这漫漫长路,有他这般人品出众的男子相陪,怎么说也是她赚到了。只要守好了心,莫付出太多,想来几年后就是掰了,她也不会再一次痛彻心肺。

勉强拿些理由说服了自己,因心中有了偏向,对于庄莲鹤的搂抱就没那般抗拒。

庄莲鹤觉着她身子更软了些,虽知她没这般快就完全心服,但不论她是何想法,只要他能更进一步接近,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一个。

因心中高兴,又挑起了她的下巴,缠绵的深吻了一记。

叶乐乐只觉得这庄莲鹤温柔起来真是要人命,忍不住就掐了他一下,令他移开了唇,嗔怒道:“难不成你一次就要亲个够,教我明日不要见人了不成?”

庄莲鹤低低的笑了:“可不是么,就让别人都知道,今日的这个聪明过人的女子,打上了我的印记。”

叶乐乐听得脸红:“什么聪明过人?”又高兴:“我真的帮到你们了?”

庄莲鹤点点头:“今日恰适太非王弟作乱夺宫,虽则我们与鲁统领自有传信方式,但总归做不到如此反应及时。若你不帮着传信,令他提前整军,少不得我方也要折损数人,总归不美。如今里外合击,先将太非王弟吓破了胆,只以为我们是事前早知,设局拿他。一乱了他军心,便轻易的助了太非王降服其王弟,既不损我大黎一兵一卒,又令太非王感激万分,递上了永世交好的国书,当中乐乐是功不可没。”

这夸人,也要看是谁夸的。

若是旁人夸赞,叶乐乐高兴归高兴,也没有这般自得。

偏这人是谁?是个心机深沉的过人之辈,明知他是有意让她高兴,话里不定掺了多少水分,叶乐乐仍是轻飘飘的自得起来。

庄莲鹤昩着心夸人是头一回,这时发现滋味也不坏,瞧见她喜滋滋的样子,倒也渲染了他,只不着痕迹的又软吻了她数次,只觉没个够一般。这于向来克己的他来说,实是少见。

叶乐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推了推他:“你先出去,天都快亮了,莫让人看了笑话。”

庄莲鹤道:“迟早是要笑话的。”

见叶乐乐着急了,又凑到她耳边道:“你叫声容清来听听。”

叶乐乐心中叫他,常常就是“秃鹤”两字,突然就要换两个这般亲呢雅致的名,真有些叫不出口。

庄莲鹤却是轻轻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耳珠以作催促。

叶乐乐见打发他不走,终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容清。”

随着这一声,只觉心中有一处微微发出响声,松动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手贱,申请了榜单,结果到期字数任务还没完成,挑灯夜战熬了出来,唉,苦得我啊~

93

93、姨娘V章 ...

叶乐乐自发决定投降,就觉沉闷之气一扫而尽,简直有如拨云见日一般。

符儿这丫头一早起来,就满脸喜气洋洋的,叶乐乐看了她好几眼,简直疑心她昨夜听到了动静。又觉得她虽不是十分听从使唤,但现在一则无人可用,二则她昨日也吓得够呛。如此一来倒也不好再同她计较,便也神情淡淡的搭理她一二。

符然虽遇着她的冷脸,却全然不觉的模样,只一心一意的高兴。

叶乐乐看得久了,还真绷不住脸,忍不住嘴角也挂了两丝笑意。

看了一眼铜镜中,符儿今日替她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又从太非使女送来的托盘上选了朵嫩黄色的花替她簪于一侧,也不用旁的钗环,倒让她平添了几分清丽,减龄不少。

正梳完了头,庄莲鹤便推了门进来,含笑而立,静静的看着她。

叶乐乐被他看得受不住,赶紧起身走了过去:“福生说你要领我出去走走,难不成今日太非王不需设宴答谢你们么?”

庄莲鹤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想来他还在善后,一时却顾不上。”拉着她就往外走。

到了外头,已经是备好了两辆马车。他拉着叶乐乐坐上了前头一辆,福生等人便坐在后头一辆上。

太非的马车与大黎有很大区别,并不像大黎一样封得严严实实的,且用料也全是木头,许是因为天气长年炎热,马车壁上通体都是缕空通透的,从外头也可看到里头的坐着的人。

叶乐乐一见这情形,反倒松了口气,这般通透,也相当于是处于大庭广众之下了,倒不担心庄莲鹤会过于亲近——昨夜的吻,实教她有些承受不来。

庄莲鹤似知道她的心意,只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指头在她手心按了按,便偏过头去看着车外。

马车缓缓的驶了半个王城,听着浪声越来越大,只怕又是来到了海边。

叶乐乐便有些疑惑:先不说她在海边住了一年,就说这一月以来,她也是日日都对着海,还用特特的到海边来?

庄莲鹤扶着她下了马车,从小径往下走:“此处的海边,却有些不一样。”

只需转过个弯,一大片白色的沙滩便出现在眼前。

大黎的海边确实是不一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黄色的沙滩,多的是峭壁。

那像此处,砂子细得像尘,又白又软,衬着浅碧的海水,柔美纯净,远处又有几间草芦盖在椰子树下,美得有如图片中的马尔代夫。

叶乐乐忍不住蹲下来,用手触了触,如果可以,她真想脱了鞋,不过总觉有些不合时宜,毕竟此时女子的脚,亦是不可给外人瞧见的。尤其是在庄莲鹤身边,他这个人,永远是衣冠整洁,再热的天,也不见松动一下领口。

叶乐乐只好悻悻的看了眼沙滩,并不说话。

庄莲鹤却屏退了随行人员:“你们到林子中去待命。”

等身边没了人,他才状似无意道:“要不要脱了鞋踩踩这软砂?”

叶乐乐心中一动,嗔道:“你背过身去。”

庄莲鹤依言负手转身。

叶乐乐脱了绣鞋,将缎袜塞在鞋中,赶紧跑开了几步,将脚埋入细砂里。

砂子柔软细腻的包裹住她的脚,这种触觉实在是令人舒适惬意。

庄莲鹤听到她的动静,回过身来,笑看着她。

叶乐乐冲他偏着头道:“你要不要试试。”

他只是笑了笑。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即便是想象,庄大人脱了鞋袜奔跑在沙滩上,也是个突兀的画面。叶乐乐便哼了一声:“没趣。”

又被脚下这感觉吸引,一路奔跑向海。

海浪翻滚着白沫涌上来,冲刷在她的脚背上,又欢快的退去,将沙滩抹得如镜面般平整。

叶乐乐眼见一只小螃蟹从沙里挖了个洞钻出来,横行在这细腻平整的沙滩上。笨拙的身形倒也可爱,但当它朝着叶乐乐的脚尖爬来时,仍是将她吓了一跳——这样多手多脚的生物,她是不敢接触的。当即她就连连后退了几步,回过头去看庄莲鹤有没跟来,就见他落后几步跟着,海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袍角,被日头晒得微眯着眼,一派神仙中人的姿态,偏垂着的左手上拎着她的一双青莲绣鞋。

叶乐乐心中莫名的就被击中了,软塌下一块来,她返身迎上几步,声音柔柔的像撒娇:“有螃蟹呢,要是大些倒可以下菜,偏这般小,瞧着像蜘蛛一样。”

庄莲鹤笑,抬手帮她挑开缠在颊边的发丝:“你想吃,今晚我就叫他们做,只不是时节,未必好吃。”

这样宠溺的语气!叶乐乐忍不住就踮起脚来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唇。立即又后悔于自己的冲动。

果见他眉头一挑,旋即松开了拎鞋的手,一掌扶住她的纤腰,一手扶住她的乌发,不容她逃脱的侧脸印下吻来。

四唇相触,便缠绵的胶着在一起,辗转厮磨。

叶乐乐被吻得混身发软,直到唇上微有些生疼,才勉强拉回了意志,推开了他。

“你怎的用这般大的力气,要把人吃了似的。”盈盈双目瞪着他。

庄莲鹤挑了挑眉:“确实想早日拆骨入腹才好。”

又是把现成的话柄送给他了!

叶乐乐左右看看,幸而此时空荡荡的沙滩上只得他们两人,她脸皮也厚了很多,转眼一想,实不甘心被他吃得死死的,便有意撩拨,朝他飞了个媚眼:“奴家,等着呢。”几个字说得曲折婉转。

反正她是只管挖坑不管埋,惹得他意动,偏就不让他吃到,想来他总不至于霸王硬上弓,倒看他是否还这般气定神闲的稳占上风。

果然庄莲鹤便眼神暗了下来,青天白日的,偏被两人整得有如在昏暗的小油灯下一般旖旎。

叶乐乐哈哈一笑,转身拎着裙摆奔出几步,指着不远处笔挺的椰子树:“有些渴了,劳驾庄大人弄个椰果下来才好。”

庄莲鹤倒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掷出匕首去击了个椰子下来,又替她削了盖去,看她双手捧着笑嘻嘻的喝椰汁,颇有些娇俏的模样,唇上沾了白色的椰汁犹不自知。

便倾身过去,用两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舔去她唇边的汁液。

叶乐乐微微有些脸红,庄莲鹤又柔声道:“明日领你去看搏狮,是太非独有的一项消遣,将狮子饿上三日,再放出来令勇士与其相搏,想来也很有些看头。”

叶乐乐一顿,这就显出两人的差异来了,庄莲鹤对于自己关注的,如今验证了,他是可以柔情百般的。但对于与他不相关之人,生死他也可以当个乐子。

叶乐乐想了想才道:“你也可说我是妇人之仁,只是,我既觉着狮子可怜,也替这勇士惊心,虽则我也没这本事去阻止太非拿这做项消遣,总归自己是可以不看的。”

庄莲鹤闻言若有所思,又笑道:“那便罢了,我们可再去太非王家园林去瞧瞧,种种奇花,必是与大黎不同。”

叶乐乐便点了点头,与他携手漫步在白得耀眼的沙滩上。

待到两人将太非有名之处游览了个遍,大黎的船队都已修缮补给完毕,已是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太非王才终于平息了“后院”,于众人启程的前一夜,特令人大肆操办,郑重的请大黎一干人等入宫宴饮。

此番叶乐乐脸上又没了疹子,自是要随着庄莲鹤进宫赴宴。

虽则太非王早听人禀报随行的有庄大人的心上人,便投其所好,令人准备了数套太非华服来供叶乐乐挑选。但叶乐乐想着,在国内可穿得洋化,在国外就要穿得民族化,因此她弃用了太非服饰,便挑了条绿色的宫装裙穿了,这裙子的式样在她的衣裳里不算别致,可贵就可贵在料子上头,轻柔莹泽,光华流转,染上这绿色,就像一抹春意活了似的,再多落了匠工,反倒显不出它的好来。

叶乐乐原先就喜欢它,只是成日在船上,怕污了它去。今日寻着了机会方才穿了出来。

符儿见这裙子将她衬得清新娇嫩,便赞叹道:“这春娘缎果然名不虚传,奴婢连多摸一下都不敢,只怕指甲刮着了它。”

当下也不给叶乐乐用旁的饰物,只用了根雕工古朴的白玉钗,正是相得益彰。

叶乐乐自己也极为自满,缓步走了出去,见着了庄莲鹤,有心要看看他是否赞赏,却见他虽多看了她一眼,神色却无甚变化,不由得有些气馁:他自己就是个美人儿,和他谈恋爱,要从他眼中看到惊艳的神色,果然还是妄想。身为一个女人,这也是件可悲的事情。

当下就别过头去不看他。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还是福生低声提醒:“公子,马车在外候着呢。”庄莲鹤这才嗯了一声,上前携了她的手,一起先上了马车,其余人等皆按了品级先后上车。

这时已是夜了,马车外一盏灯摇摇晃晃的,透过车身上的雕花间隙投到两人身上。却是朦胧看不真切。

叶乐乐只看得到他露在光线里的半截下巴,心里隐约有了些怨气:“怎么不说话?”

庄莲鹤嗯了一声:“在想事。”

这定是个借口,叶乐乐挫败了,疑惑就算是新鲜劲儿过了,也不至于就冷得这般快了。

当下便微拧过身子,不再对着他。

庄莲鹤若有所觉:“在别扭什么?”

“没什么。”

庄莲鹤扳过她的身子:“别闷着。”

叶乐乐拨开他的手:“昨日见了我,还时时腻歪呢,今日倒恨不能与我划清界线了。”话里的怨气一览无疑。

庄莲鹤轻笑一声,微微起身,附到了她耳边:“今日是要入宫赴宴,我怕污了你唇上的胭脂,如若不然,今日你格外动人,我岂有这般苦忍的。”

薄薄的气息喷到她耳畔。叶乐乐心怦怦直跳:“骗人,你那有忍,根本是对我不甚在意,也是,谁的样貌还动得了你的心。。。。。。”

话没说完,就被庄莲鹤扶住了后颈,深深的吻了下来。

她有如一叶小舟,在海中飘荡,始终靠不了岸。这一个吻,仿佛要缠绵到时光的尽头,叶乐乐情之所动,偎到了他的怀中,勾住了他的脖子。

等到他放开她的唇时,她已经虚弱得无法独坐。

庄莲鹤环着她:“偏要来招惹我,没见我看着你,差些都忘了要上车,只教伏太监一干人等在旁等着么?”

叶乐乐嘻嘻的笑起来,心甜蜜得肿涨起来,然而一时又自我担忧,怎么沦陷得一日千里?

原先努力抗拒着他,这时一投降,便被轻而易举的冲垮了心防,时刻被他牵动着喜怒。

大约他这样冷酷的人,一温柔起来更教人沉醉。

但,若到了真的要掰的那一日,她是否还能如所想的那般潇洒承受?

她这样一想,心里就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