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莫说笑。”他们会长是何等身份,这位娘子身无半丝武功,看着也不是个贵人,如何得赠令牌?该是别人托了她来办事。
叶乐乐不欲和他多说:“宁公子和我说,拿了令牌来找你,就能见到他。你只说能是不能?”
荣添顿了顿,确实无法回绝这个要求,他亦是头脑灵活之人,当下也不露异色:“当然能,这位娘子请稍候,待在下稍做安排,便领娘子去见会长。”
骁荣会其实并不在渠州城内,而在城外不远处,这里有个号称四百里的渠湖,渠州被称作渔米之乡,也是少不了它的灌溉。
骁荣会便占了湖心的鹿岛为驻地。
荣添早已飞鸽传了信回岛上,当他领着叶乐乐坐船驶向湖心鹿岛靠了岸,一下船就看见他们会长正站在岸边等候,脸上带着笑,眼神亮亮的。
荣添抹了把冷汗:还好没有对这位叶娘子失礼。
叶乐乐看见宁熙景也满是欢喜,情不自禁的朝他奔了去,临到了他面前又站住。
宁熙景满脸笑谑:“还没两日又见了,当初还不如同我一道走。”
一面就引着叶乐乐往里走。
叶乐乐也想起了自己的铁齿,颇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性命攸关。”
宁熙景站住,回过头来,脸上浮现端凝之色:“怎么回事?”
叶乐乐叹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
鹿岛自几年前宁熙景一游之后,只觉秀丽清静,便命人来了岛上,开始陆续修筑,如今岛上的建筑群已是十分气派,岛的边缘是平地,但中心却隆起为山,房屋沿着坡从下往上修建,远远看上去鳞次栉比,身份越高住在越上面,宁熙景自然就住在山顶。
宁熙景领着叶乐乐到了自己的住所,从里面就迎出个俏丽的婢女来,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梳着双丫髻,尽得主人真传,亦是一脸笑盈盈:“会长。”
宁熙景看她一眼:“小俏,快领叶女侠下去梳洗,再备下茶点。”
小俏赶紧应了:“是,叶女侠这边请”。叶乐乐被这两个‘叶女侠’囧到,又不知该怎么纠正。也自觉一身风尘,便随着她去了。
小俏领着她绕过了抄手游廊,到了间净室,又唤了几个人抬了水来,就要伺候叶乐乐洗浴。
叶乐乐道:“不必,我自己来。”
小俏看了她一眼:“也好。”说着就退了出去。
叶乐乐莫名的觉得她的态度十分疏离,跟先前的热情欢快的样子完全不同。但她也自觉不需要看个婢女的脸色,是以也不放在心上。
洗漱更衣完,推门出去,叶乐乐看见外头换了另一个婢女,年纪更小一些,圆圆的脸,小眼睛小鼻子,显得有些可爱。
“奴婢小仪,叶女侠这边请。”
叶乐乐随着她到了茶厅,中间的八仙桌上头摆满了各色的点心,她就着茶水随意吃了一些,因为还未向宁熙景明说,有些坐不住,向小仪问道:“宁公子呢?可否引我去见他?”
小仪笑眯眯的看着她:“会长还有些会中事务要处理,叶女侠请稍作等候,会长得了空便会过来。”
叶乐乐闻言只好继续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等她喝了四盏茶以后,宁熙景还是不见踪影。
就连小仪说着“去去就来”,也消失不见。
叶乐乐枯坐久等,来回去了净室好几趟。
心底不免有些失落,果然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拔冗一述都做不到吗?那要他帮着寻找神医岂不更为难?先前种种都不过是风度好,侠义精神?
宁熙景在书房亦是等候了许久,忍不住问小俏:“她怎么还不来?”
小俏甜甜的一笑:“会长,女人梳妆起来,没有两个时辰不行呢。叶女侠一拾掇完,小仪就会领她过来的。”
宁熙景心底觉得叶乐乐不是如此拖拉之人,但也不好就这样闯过去。于是又拿起一份文书来看。
小俏悄悄的退了出去,自往茶水房去给他拿点心。
却看到小仪正在里边,脸色有点不好:“小俏姐,这样没问题吗?会长知道会不会责罚我们?”
小俏冷然一笑:“你怕什么?有我担着呢,你看她那样子,年纪说大不小,分明已是个妇人,一身村样,也好凑到会长跟前来,两只眼睛看着会长全透着狐媚,我正是要替会长把关,先晾她一晾,也教她知道进退。”
小仪不比小俏有人撑腰,有些惴惴不安不安的往回走。
到了客房的小花厅,看见叶乐乐闲极无聊的坐着,拿眼冷冷的看着她:“回来了?你们会长到底有没有空?”
小仪照着小俏教的回她:“每日要见会长的女子多不胜数,叶女侠万万不要性急。”
叶乐乐本来心中躁起,几欲掀桌了,听了这话又冷静下来了。
这话真可疑,怎么像是故意来刺她的呢?
顿时就起身:“怎么个多不胜数法?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说着就往外头走。
小仪赶紧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叶女侠莫要妄动,骁荣会不容人撒野。”
她这一握,娇娇软软的一只手竟变得强硬如铁——骁荣会里的下人,都多多少少身负武功。
叶乐乐挣不脱,不由气极,顺手就将旁边立着的一只花瓶掀翻在地,一边大叫起来:“是你们会长给我令牌说我随时可见他,怎么轮到你在这困着我了?!”
一边弯腰抄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要去扎小仪:“本女侠最恨受人牵制,今日不扎你两个窟窿就不罢休。”
小仪左避右闪,不敢伤她,赶紧又扣住了她拿瓷片的另一只手。
叶乐乐越发无法动弹了,往地下一跪:“哎哟,手好疼,断了!”
小仪吓了一吓:“我没有用多大力!”不自觉的就松开了手。
叶乐乐爬起就往外冲:“你敢追来,我就伤了自己,说是你割的!”
小仪果然就有些迟疑。
叶乐乐边跑边喊:“宁熙景!宁熙景!”
宁熙景在书房中遥遥听到,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小俏脸上一白,她接待过多少女客,就算是真正行走江湖的侠女,内里也是一派矜持,怎会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出来满院子大叫会长的名字?
宁熙景脸上笑意不见,气势喷薄而出:“你忘了?我早已是乱臣贼子,你的身份在我面前,真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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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宁熙景素来是个随和的人,脸上总挂着笑意,骁荣会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若是他们来评个年度最受欢迎领导,宁熙景定是排在首位。
甚至会中的长者常常忘了身份,把他当子侄一样关切。
就是下人,在他面前也不感拘束。
像小俏这样是太皇太后赏赐下来服侍的人,更是在宁熙景面前谈笑无忌,三两年下来,把自己学的规矩给忘了,拿捏人的手段倒记得清楚。
但是她忘了,骁荣会不是个吃素的地方,宁熙景也不是没牙的老虎,否则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这时宁熙景将脸色一沉,往日笑得弯弯的眼舒展开来,平静中隐含威慑,小俏方知害怕,脚上一软,跪倒在地:“奴婢绝无自恃身份之意。”
宁熙景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大:“没有自恃身份,就可作弄本会长的客人。若是自恃身份,岂不连本会长也要给你斟茶倒水?”
“奴婢绝无此意。”
小俏在此间百般请罪,叶乐乐却是愈加不耐,当她耐心正值耗尽之际,宁熙景就脸上带着抹笑意走了出来,语气里尽是揶揄:“谁惹你了?脾气这般大。”
叶乐乐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将我晾在一边,让我一番好等?”
“真是冤枉,都是小俏这丫头误的事,我已罚她去洗衣房了,叶女侠大人大量,莫迁怒在下才好。”
叶乐乐忍不住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提,与宁熙景到了他的书房。
宁熙景一让人上茶,叶乐乐就愁眉苦脸道:“别,再喝下去,我可真成水做的了。”
宁熙景听她说得有趣,不禁眉眼带笑:“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粗心惯了,再没想到这上头来。”
叶乐乐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些事都是由主母来理会的,宁大会长何须自己费心了。”
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妥。
还好宁熙景并没有露出异样,十分自若的自斟了杯茶,半垂着眼睑:“却还没有这么个人,少不得有些纰漏了。”
叶乐乐听得脸上可疑的浮起了一丝红晕,宁熙景挑了挑眉梢:“你怎么了?热么?”
他是故意的吗?叶乐乐心中怀疑,但也不敢细想,害怕越想越把自己陷进去。
连忙转移了话题:“你知道神医柏隐吗?”
“你找他做什么?身子不好么?我们会中也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先让他替你诊脉也是不错。柏隐先前的名字并非一个‘隐’字,乃是因为行踪难觅,方才得了这一个‘隐’字。
四月间明德先帝身患恶疾,便想寻他来问诊,举国之力也未寻着,拖了不过十数日便驾崩了。你亦可想象,要寻着他,不是件易事。”
叶乐乐听得一愣,王氏这指的是条生路?跟死路也差不多。也是,要是柏隐这么好寻,王氏岂不早寻他去治不孕了?
宁熙景看她不大对劲,忙召了人去请会中的许大夫。
一面放缓了声音:“你别急,先给许大夫瞧瞧,那里就要用到柏隐?”
叶乐乐却是知道自家的毛病的,隐隐的就灰了一大半的心。
因会长使人来寻,许大夫来得极快,宁熙景让他给叶乐乐诊脉。
叶乐乐也隐含希翼的伸出了手来,许大夫搭上两指,闭上眼捻着胡子诊了许久,皱眉道:“看着也没有不妥的地方。”
说着又给叶乐乐换了只手来切脉,这回过了半晌方有些迟疑:“似有还无,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宁熙景一见这架势,就知叶乐乐另有隐情,令周遭人退下。
脸上不见了笑意,盯着叶乐乐道:“许大夫亦是十分高明的大夫,连他也诊不出,而你自己却知道,莫不是中了毒?谁给你下的毒?”
叶乐乐呆呆的,没有回答。
宁熙景想着这种毒如此难诊,必不是寻常之毒。
他迅速的分析过庄莲鹤,只觉他不可能,又想起那小村里并无看着特殊之人。
不免有些无奈的看向叶乐乐:“你招惹了何方神圣?闯祸的本事也不小,放心吧,我定会替你寻着柏隐。”
见叶乐乐疑惑的望着他,复又取笑道:“方才见你中气十足,快要将我这院子都掀翻过来,不比短命的明德陛下,自是有大把时间来寻,倒不必先就哀声叹气的了。”
叶乐乐想起自己方才实是有些凶悍了,原是知道自己中了毒,心头这几日以来压着块巨石,寻着机会就撒起泼来。见他拿来取笑,也是自嘲:“祸害遗千年,我也觉着自己还有一番好活。”
当下宁熙景便向她承诺,自己正好喜好游山玩水,若是会中有人得了柏隐的消息,他便将会中事务交代一番,与她寻着蛛丝马迹去找柏隐。
叶乐乐得此保障,便安了一半的心,心中对宁熙景更添了无数感激之情,决意在骁荣会小住一段时日。
其实以前叶乐乐一直疑惑,古代的武林门派到底是靠什么生存呢?
难道光练练武,就能有饭吃?她猜测的是多半靠收保护费来维持门派用度。
但是在骁荣会住了一阵,才隐约知道会中并不是人人都追求更高的武学,亦有一部份武学资质平庸的会众进入了商部,专门在各地经营买卖,当然都伪装成寻常的生意人,并不暴露与骁荣会的关系。
武部中的会众才是专攻武学,为骁荣会提供强有力的武力支持,扫平障碍。
露在面上的就只这两个分部,另有些潜在暗中的,叶乐乐一个客居之人也无从得知。
近日来她的日子过得非常不错,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又没有人在头上作威作福。
一众婢女们都知道她是撕得破脸皮的人,不管心里怎么看,面上待她是十分殷勤,有求必应。
宁熙景又得了闲就来看她,领着她去参观鹿岛风景。
叶乐乐越来越发现两人其实十分合拍,常常能谈笑到一处。
她发现他虽然有些爱玩乐,但在处理会中事务时,又很认真。虽然有时还有些孩子气,但是又很风趣大度。朝夕相处,越来越多的吸引到了她。
其实她心中亦有些幻想和期许,宁熙景对她也应该是有些好感的罢?不然也不会待她如此周到。只不过逃妾的身份压在她头上,又有过在庄莲鹤跟前失态的教训,为免自多,她一直用理智控制着自己。
这日宁熙景领着她去看岛上的一处山洞,他举着火把往里走:“你小心脚下。”
叶乐乐紧紧的跟随着他,这处山洞口子小,腹地却大,是个壶形的山洞。
费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走到了里头,宁熙景扶着叶乐乐站定,指着地上道:“你仔细看看。”
叶乐乐仔细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宁熙景便将火把压低。
叶乐乐啊了一声:“这是,黑色的花?”怎么长在这山洞,不需要光合作用吗?
宁熙景点点头:“不错,这种花叫墨妍。是种极珍贵的药材,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还没有告诉过别人。”
叶乐乐心中一动,忍不住心潮有些起伏:没有告诉别人,那告诉了她,这代表了什么?
不好意思去看他,只好蹲下去看花。
这些花全是黑色的花瓣和黑色的叶子,在这样的山洞里,就是举着火把也很难发现。
但是它又生得十分美丽,繁复层堆的花瓣,并不轻薄,而是非常有质感的厚重,就像是个穿着黑纱的美艳寡妇,你无法把她想得单纯,但是绝对有致命的诱惑。
宁景熙安慰的声音又响起:“听说柏隐也在寻找它,你大可放心,我只要放出消息去,他说不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说完见叶乐乐把头埋得更低了点,不由奇怪:“就算没有习武,你眼力也不该差到如此地步罢,看清了吗?”
叶乐乐平静的回答:“看清了。”看清了啊,原来又是自多了。
待两人走出了山洞,沿着山间小道行了一段,就有个穿着褚色短打的少年奔了过来:“会长,四长老寻您呢,说是北边出了些问题。”
宁熙景想了想,还未说话,叶乐乐已道:“你快些去吧,我慢慢的走回去就是。”
宁熙景便吩咐道:“长谦,你好好送叶女侠回去。”
长谦挠了挠头:“是。”
等宁熙景离开了,长谦对着叶乐乐就突然阴沉了脸。
叶乐乐瞥他一眼,暗哼一声,全然不理,自顾自的往前走。
长谦不由得又急了:“你这妇人,怎么赖在我们骁荣会不走?”
叶乐乐回头看他:“是你们会长让你来赶我的?我这就去问问他。”
长谦脸涨红了:“就是你这妇人挑拨口舌,才害得小俏姐被会长罚去洗衣房!”
叶乐乐哈哈一笑:“那是她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自做多情蛇蝎心肠乱拿主张罪有应得,只怕是心中对你们会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依我说还是罚轻了。”
“你说什么?!”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叶乐乐故意乱砌了一堆成语大肆欺负了一把这个稚嫩的小子,得意的甩袖就走。
长谦气得口不择言了:“我们会长的母亲可是德阳长公主,小俏姐是太皇太后赐下来服侍会长的,理所当然是会长的人。但你就不同了,给会长做婢女都不够格。”
叶乐乐站定,又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若是心悦你小俏姐,更不该搬走我这障碍,免得替你小俏姐与会长牵了线。”
眼看着长谦僵在原地,叶乐乐面上带着笑意,径自离去,就算心中真的十分震惊失落,亦不能让外人看了去笑话,更是得一派云淡风清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能上这个网, 我都快疯了,到邻居家借用上不了,抱着笔记本跑网吧,只能上聊天工具,打不开网叶,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上不行,现在是拷到相机里再带到网吧,不过很长很长时间才打开了这个上传页面,能不能传上去,还是在试,如果你们能看到,就是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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