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

晏安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我和碧落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只他一上来便没头没脑地问了三个字,让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我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之前我告诉晏安我是个“断袖”,想必晏安就是在问碧落是不是我的……恋人。

碧落慌张地望着我们,我虽不确定她现在有没有信我是若朦,也只能偷偷对她眨了眨眼示意。

“不是她。”

“是我。”

我与碧落同时出声。

“……”

尴尬至极。

也不晓得晏安是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碧落又往后退了两步,一边磕磕巴巴地道:“这个……那个……是我,又不是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或许终我一生,也不会有答案……哎,我继续修炼去了,魔尊大人,魔尊夫人,后会有期。”

碧落转身就跑,晏安微微一动似是要追,我连忙按住他的手,道:“别追了,真不是她!她是我一个朋友罢了,我,我没恋人,我忙着修炼都来不及,哪里来的什么恋人?”

晏安倒还真的就目送碧落逃走了,也没有去追,只牵住我的手,领着我往回走:“好,你说不是便不是。”

我尚来不及松口气,晏安又说:“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顿了顿,说:“迷路了。”

晏安轻笑一声,没有再追究,牵着我走回了庆炎府东苑。

从密道内一露头,便见君扬正站在一旁等着我们,晏安对他点点头:“麻烦你了。”

“魔尊客气。”君扬望向我,“只是不知……柳姑娘怎么晓得这条密道的?”

君扬的语气有礼又疏离,确是真的认不出我了,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可真对上了他,又难免万般愁绪在心头,一时间唇不是唇,舌不是舌,就连最简单的“迷路了”三个字也说不出口。

晏安替我道:“她就爱瞎逛。”

君扬看着我,似还想问什么,可他张嘴又合上,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垂下眸子,不愿与他对视,却见他左手腕上多了个东西,正是当初我送的平安草环。

晏安道:“去昆仑山之事,待阿若伤好些便行动。有玉露膏在,伤口三天内便可大好。人手集结仍交由你来办,这一回,必要将寒崚逼出来。如今仙界乱成这样,他却不闻不问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让他重新上工了。”

君扬沉声应道:“是。”

晏安转头望着我,声音又柔和了许多:“咱们走吧。”

我又忍不住望了眼君扬手上的平安草,点点头:“好。”

晏安牵着我,进了诉铃轿,这诉铃轿从外边看四四方方不大不小,内里却比想象的要宽敞许多,若真要坐,只怕四边各坐五个人都绰绰有余,轿内四角和暗处都放着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十分亮堂。

我心里思考着平安草的事情,晏安坐在我身边,轻轻捏着我的手掌,道:“背上的伤没裂开吧?”

“没。”

“回了犰若宫,再让人给你看看。”

“好。”

“这几天要多休息。”

“好。”

“也给我做个平安草环吧?”

“好……啊?”

我猛地抬起头,背上的伤被扯的发疼,当即“嘶”了一声,晏安立刻按住我肩膀以免我乱动,一边看着我,似笑非笑:“怎么了,反应这么大,要你一株草就这么难?看见君扬手上的草环没有?那样的就行。”

晏安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偶然看见了君扬手上的平安草环一时兴起罢了,可我抓不准,若方才他在地道里已经听到了我与碧落的对话,想必就该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虽然从前他几乎不露面,但君扬有个师父叫若朦,原型是若萍草这件事他应是知道的。他这是试探?

我想了想,索性老实道:“你刚刚在地道,听到我和碧落的对话了吧?”

“只听到你说,要跟她先离开这儿。”晏安道,“本来不想提这件事的。”

我:“……”

我咳了一声,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碧落,她是君扬魔君师父的朋友,我们刚刚在地道碰见,纯属意外。”

“君扬的师父是谁?”晏安好奇地看着我,“我虽晓得他有个师父,却一直未见过,不料却死了。”

是我。

我道:“是我……的朋友。我和她都是若萍草,自然就成了朋友,因为她,我才和碧落认识的。”

“是这样。”晏安道,“可君扬好像并不认得你。”

“我与碧落还有若朦是之前在苦冥村内认识的,后来她和碧落被君扬接到了黄泉之都来,我留在了苦冥村,大家便算是断了联系。这次,我也是听说了若朦的死讯才来黄泉之都想见她最后一面的。那平安草环,好像就是若朦送给君扬魔君的。”我一通胡编乱造,把我和若朦和碧落的关系理的清清楚楚,连自己都想为自己的机智喝彩,晏安听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道,“君扬如今仍带着那草环,足见他对他师父情深意重。”

我摇摇头:“未必。听碧落说,这草环他早送给他妻子当定情信物了,现在妻子和师父离去,便又将草环拿回来,兴许是打算娶下个老婆时,再当一次定情信物……这叫循环利用。”

晏安轻笑一声:“胡说八道。”

我讪讪一笑,内心却很是尴尬,这晏安魔尊真不愧是三界响当当的痴情种子,眉眼秋波送不停,一字一句皆带情,那百转千折的柔情蜜意,便是我闭起眼,捂住耳朵,也不可能全然感受不到,奈何他这一片情深,却是实实在在用错了对象。

犰若宫在黄泉之都的最东边,四周环绕岩溶,像一座孤岛般立在其中,想直接步行进去是绝不可能的,整座宫殿也黑压压的,虽然规模宏大,看起来却有些死气沉沉。

诉铃轿直接飞到犰若殿门口停下,几个侍从掀了帘子,看见我与晏安坐在一起,半点不惊讶,还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魔尊好,又喊了声柳姑娘好,可见魔尊大人等待两千年终于等回自己恋人的可歌可颂的凄美爱情故事已经传遍黄泉之都,碧落这类的围观者只晓得我叫阿若,晏安身边的人则还晓得我姓柳。

偌大犰若殿,下人也不见几个,里头的摆设倒是比外头看起来鲜活的多,梨花椅,彩垂曼,吐着云雾香气的铜制香兽,殿中间的软榻旁还摆着个玉瓷瓶,里边放着一根鲜翠欲滴的柳条。

我微微扫了一眼殿内,晏安道:“之前独自住着,摆设并不用心,我晓得你不爱死气沉沉的家,要添置什么东西,都由你说了算。人间那些小玩意,都搬来也不打紧。”

我确实不爱死气沉沉的家,当年刚搬到君扬府上时,君扬也才入住没多久,他又忙,活的也不算精致,府内院子里大片杂草,连朵野花也没有,他自己丝毫不放在心上。这魔界虽然花花草草不常见,但我寻思着庆炎府未免也太寒酸了,便拉着碧落为庆炎府移植了花,挖了几个池塘,弄了几条大尾魔鱼,碧落也是个见多识广的,非说君扬入住的时候太随便,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一个火盆,非要君扬跨过去,说是驱魔辟邪,后来想到君扬自己就是邪魔,才勉强作罢。

可犰若宫并非我的家,摆设再如何与我干系不大,我一边笑着点头应下,一边在寻思这犰若宫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密道,该如何逃脱。

可晏安又说:“不过犰若宫虽大,房间却少,将来若咱们儿女成群,还是得重新修葺。”

我脸上的笑这下便很难维持了,我与晏安相见不过一个多时辰,他竟已在思量儿女成群的事。

若我在这犰若宫过上一夜,只怕他就要为儿孙满堂做准备。

晏安又牵着我去了正殿旁的明房,这显然是晏安自己休息的地方,只是我俩刚走到门外,那门便从里边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婀娜,面容姣好,双眼微红的女魔。

不解风情

男人领着死了又活的妻子回房,却见一曼妙女人从房内含泪而出,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尤其是那曼妙女子望见我们,不闪不避,却是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盈盈一拜:“魔尊大人,柳姑娘……”她伸手擦了泪,苦笑道,“娆音失礼了。”

大约是我自己生的丑的缘故,对好看的女子,我向来是十分心软的,当初的白幽我狠不下心说重话,如今的娆音比白幽还要美一些,看起来是个烈火玫瑰,却哭的这样梨花带雨,让我十分不忍,正要开口宽慰,却听得晏安道:“你怎会从我房内出来?”

真真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

娆音抬眸望了他一眼,忍着泪道:“是娆音自作主张了。这么多年,娆音待在魔尊身边,乃是为寻柳姑娘,现下柳姑娘已找到了,娆音晓得自己怕是要离开犰若宫了,想着走之前,再看看魔尊周遭的一草一木,用过的种种物品,也好……也好不忘这千年时光。”

晏安蹙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原本你不走也……”

晏安一顿,忽侧头看我,柔声询问:“阿若觉得呢?她叫娆音,之前也是我属下,她寻人十分厉害,我便一直希望她能帮我寻着你,如今你已归来,你觉得,她该不该留下?”

这个场景我是听过的。

王宝钏寒窑苦守十八载,等回了薛平贵,也等来了西凉公主,王宝钏大度接纳,传为佳话……这故事我依稀记得确是这样的。

多亏了碧落同我讲的王宝钏与薛平贵,让我在晏安的这波试探下不至出岔子显得小气了,我大大方方地点头:“留下,当然该留下,娆音为你奔波千年,如今便是寻到我了,这么大个犰若宫,难道还没她可以胜任的一差半职?只要娆音姑娘肯,便是再待个几千年也绝不是问题。”

我这是暗示娆音完全可以将我取而代之,也不晓得她听出来没有,娆音眼泪也不往下滴了,呆呆地睁着眼睛,另一边晏安望着我,嘴角慢吞吞扯出个笑意,道:“阿若说的对。”

我见晏安笑了,又听他这样说,便晓得这关算是过了。晏安堂堂魔尊当了两千年的鳏夫,想纳个小的,也不算天地不容的坏事。他惦念着柳若,始终没给娆音个名分,已是十分忍耐了。眼瞧着那位柳若姑娘是灰飞烟灭不可能归来,我又是个冒牌货随时要走,便让我替柳姑娘点了头,允了这门亲,免得晏安魔尊又要孤寂千年,心神不属了。

晏安对娆音扬了扬下巴,娆音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观其模样似是恨不得现在就取代我跟晏安入房,我与她所想倒是一致,奈何晏安并不配合,挽着我进了他的房间,替我解了斗篷,道:“我已吩咐下去,一会儿有人来替你擦身子,会小心避着伤口,再上一次药。”

我望着晏安房间,摆设十分整洁,却也很简单,晏安似不爱烛火,屋内照明仍是用的夜明珠,在这一片漆黑中,明珠潋滟,倒是有些动人。

许是我多看了几眼那夜明珠,晏安道:“喜欢?明日让人为你制串项链,再择几个小的,做手环,耳钉,额饰。”

“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以为我是萤火虫成的精。”这屋内墙上还挂着些武器,以皮鞭居多,我是绝不敢再乱看了,万一晏安以此误会我有什么特殊爱好,那我这条命便算是要交代了。

敲门声响起,两个小侍女果然端着热水,拿了新衣裳进来,晏安顺势离开,走之前别有深意地交代了一番让我好生休养,我并不适应让人替我擦身子,将两个小侍女给赶了出去,自己稍作梳洗了一番,又对着镜子上了药,便开始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摸索起来,只盼一个不小心就发现什么密道,能立刻逃脱才好。

摸到一半,外边却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慢悠悠,声音不小,简直像是在提醒我有人来了一般,我只好趴回软榻上装死,没一会儿门果然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是去而复返的晏安,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斜斜探出半个脑袋,对着我尴尬一笑:“阿若。”

却是碧落。

我故作惊喜道:“碧落,你怎么来了?”

碧落道:“我猜想你与晏安魔尊会来犰若宫,便想来附近看看,谁知道来的晚了些,刚在熔岩外晃了一圈,本要走的,却被守卫给发现了,差点给丢进熔岩中……还好晏安魔尊还认得我,还好还好。”

我忽然想起还未与碧落对过口供,怅然道:“还好你没事。咱们的好友若朦已一命呜呼了,若是你也出什么意外,那我可真是受不住,毕竟咱们三个在苦冥村就认识了,我也没什么其他的朋友。”

碧落呆了呆,好在与我素来心有灵犀,立刻又连连点头:“若朦如今灰飞烟灭了,咱们苦冥三姐妹只剩你我二人,真是让人唏嘘。”

这一来一回,口供便是对上了,晏安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只道:“阿若既然如此想念碧落姑娘,那碧落姑娘便留在犰若宫同阿若一道小住些时日吧。”

碧落哪敢说不,只能垂着头应下,晏安摸了摸我脑袋:“换了药没有?”

“换好了。”

“我尚有事要处理,你有碧落作伴,想必不会无聊,待我办完事再回来陪你。”晏安像是看不见碧落一般,又在我眉心落下一吻,潇洒走了,碧落坐在一旁,直视前方,像是恨不得将自个儿戳瞎了,一张脸涨的通红。待听得晏安脚步声远了,才一屁股坐在软榻边,大口喘着气,抚着胸膛。

碧落逼近我,双眼眯起::“你到底是谁?”

“我真是若朦。”

“那我要考考你!”

“考吧。”

“你是如何将君扬养大的?”

“咱们不提君扬行不行?”

碧落重新坐直,盯着我道:“还真是你。”

我叹了口气。

碧落朝外看了眼,又压低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入了炼妖壶,怎的……”

我道:“此事说来话长。”

碧落竖眉:“那就长话短说,休得敷衍我。”

既然不能敷衍,只能暂时欺瞒一下,我道:“我入了那炼妖壶后,莫名其妙没有死,只是昏睡了三日,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容貌大变。方才我回到庆炎府想寻你们,便撞上了这位魔尊大人,我是当真当真不认识他,也如实告诉了他,但他坚信我便是他那位恋人柳若只是因转世记忆全失,我见他性情古怪,为保命,只好先留在他身边了。”

碧落沉吟道:“这炼妖壶实在古怪。进去一趟,再出来,不但容貌变好看,还得个魔尊夫人的身份,这简直是……”

我正要接话,碧落忽地抬头,一派跃跃欲试:“那炼妖壶在何处?我也要去一趟!”

我让碧落死了这份心,又问她白幽怎么好端端也死了,碧落茫然地望着我:“我如何晓得。我见你忽然不见踪影,到处寻你,却等来你与白幽双双死在炼妖壶边的消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与白幽乃是仙魔两届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君扬这马文才强娶白幽,你俩只得双双殉情化蝶呢。”

我道:“按理说,白幽不该死才对。”

碧落蹙眉:“你还同情她不成?当时我一看,你尸骨都没了,连个灰都没留下,那白幽倒是有个全尸,可气死我了。不过,我赌气离开庆炎府后,每日去大闹,君扬却当了缩头乌龟根本不肯见我,昨日我稍微冷静了些,便去他府上偷偷打听,他府上那嘴很碎的小翠你还记得否?”

我老实道:“庆炎府上嘴最碎的便是你了。”

“这倒也是。”碧落堂而皇之地点点头,“庆炎府上嘴第二碎的小翠,在我的盘问下说了些内情。原来那日你和白幽入了炼妖壶,炼妖壶已停,应及时撤离,君扬却是发疯一般冲了进去。虽最后勉强出来,却也受了不少内伤。再结合白幽尸体仍在这事儿一想,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君扬入了炼妖壶,发现你和白幽两具尸体,又发现自己身体虚弱只能背的了一个,便忍痛择了白幽的尸身抱出来。哼,真是可笑!他哪能料到,你虽被抛下,却另有机缘。”

我沉默片刻,道:“毕竟当日是他与白幽婚事,我至多不过是个证婚人,这婚礼上没有证婚人不碍事,没有新娘子就有些难办了,君扬的选择是对的,这是对宾客负责。”

碧落两眼一翻:“那他有本事倒是和具尸体成亲呀,宾客还没散呢,一堆小厮冲进来,把红布扯了,直接换上白布,连请柬都不必送第二次,哪有这样的事情。”

我心中仍有些苦闷,碧落大约看出来了,轻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就从了魔尊呗?魔尊这样帅,可不比君扬差。”

“鱼目混珠,朽木为梁,迟早是要出事的。”我摇摇头,“这晏安魔尊性格古怪,我决不可在他身边久留。”

碧落道:“你就知道你是鱼目混珠了?万一你真是柳若转世怎么办?”

这就得要薄山来给你解释为什么了。

我不好细说,只能道:“我是不是,我还不晓得?就算真是,我也对晏安魔尊没有兴趣,实在高攀不起。这魔界是不能待了,我想去人界避避风头,碧落,若你肯,不如随我去人界游历游历,有你在,我可安心不少。”

碧落立即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们就去人界……不过你没死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君扬?”

我尚没有开口回答,碧落自个儿又晃了晃脑袋:“呸,不管那头白眼狼了。”

我与碧落都是行动派,当即便开始商量如何逃走,屋内我俩摸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什么机关,碧落咬了咬牙,从玉佩里抖出些粉末,道:“这是涣神散,等晚些时候魔尊来找你,你便下在他酒里,他昏了,咱俩再逃便是,只是这犰若宫地势古怪,不晓得要如何出去才好。”

娆音那张脸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对碧落耳语一番,碧落连连点头:“好,那便这么办,我去找她,你迷昏晏安,之后我敲门三声为暗号,咱们可立刻离开。”

计划定下,我也心安不少,碧落却忽然道:“说起来,这犰若宫名字也挺邪门的,犰若宫……不就是囚若宫么?魔尊是想囚着你啊!”

我打了个寒颤,道:“你也不要将他想的那么坏,兴许是求若宫呢?他在祈求柳若快些回到自己身边罢了。”

碧落闻言十分感慨:“这倒也是,我们魔尊实在是个痴情男儿,只可惜这份痴情,要由他的心上人来亲自斩断,真是可悲可叹。”

梦耶

我让门口两个小侍女去请娆音来,又请娆音为碧落安排住宿之处,娆音面色不愉,但还是勉强应下,过了一会儿,娆音再回来,脸上便带了些微妙的笑意,手里还拎了一壶酒。

娆音将那酒搁在桌上,柔声细语道:“这是魔尊大人最爱喝的白药洒,一会儿您可与魔尊大人月下对酌,乃是乐事一桩。”

我点头:“多谢。”

娆音勾了勾嘴角,缓步蹁跹地走了,我打开酒壶轻嗅片刻,只觉得酒味并不重,倒是药味颇浓。我对酒并不了解,魔界也极少有酿酒的,多是从人界运来,药酒就更加少见了,也不晓得晏安是哪里有病有痛的,竟喜欢喝药酒。我摇摇头,将涣神散抖入壶中。

到了夜边,晏安果然来了,先问了一番我的伤势,又让人端了些小菜入内,他的目光落在那缠枝莲酒壶上停了片刻,道:“谁送来的?”

“娆音方才送来的,说是你最喜欢的白药洒。”我心里心虚,语气也不免温柔了些,“你身子不适吗?好端端的,为何喜欢喝药酒?”

晏安:“这是当年你为我制的酒。”

我万万没料到一壶酒也能让他追忆往昔,晏安却已在我身侧坐下,他将两个酒杯倒满,举起那青莲白玉杯,却不饮下,只放在面前,轻声道:“当年,我奉命去降服异兽,却意外发现了一桩旧事,这旧事震的我心绪不宁,为他人所伤,情急之下,只能化作普通人,昏在了你家后院。你是个医女,家中开了个医馆,当时你父母已故,只有你一人在辛劳经营医馆。”

我盯着他手中玉杯,只盼他说的口渴快些将酒给饮了,一边点头应道:“想必是我救了你。”

之后晏安以身相报,便是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