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冷不丁明成佑会这样开口,事先也没经过任何的商量,明成佑慢条斯理地咬了口煎蛋,“妈,我们夫妻俩总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是,在这人多不方便的,依云首府离这也近,再说我会经常住过来。”
明嵘没有插嘴,许容目光小心翼翼望向李韵苓,想看她怎么开口。
“不行,家里难得热闹,再说容容和老二也在,你们单独住一层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李韵苓瞅着傅染,“小染,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傅染不知道,妈,是我想回去。”
明成佑护着自个老婆。
李韵苓面色不悦,手里的匙子放在手边,“我想让瀚瀚跟在身边,马上容容的孩子出生,两个孩子也有个伴。”
“妈,看您考虑的多远,以后我们再回来不就是了,”明成佑抬眼,“再说家里不还有老二和许容吗?”
李韵苓知道明成佑的性子,她再怎样他也不会听进去。
见李韵苓不说话,明成佑笑着给她盛粥,“这就算答应了吧,来,孝敬您的,赶紧趁热。”
“你这死孩子!”李韵苓忍俊不禁,从明成佑手里接过碗。
许容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她看向身边的明嵘,见他微笑着在吃碗里的瘦肉粥,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果然,李韵苓在对待这个问题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许容越发觉得在明家如履薄冰。
傅染直到走进房间,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散,“怎么突然想到要回依云首府?”
“你不想回去吗?”明成佑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这儿多没劲,想要亲热也不能随时随地,看你晚上难耐时咬着嘴不敢喊出声,我多心疼。”
傅染不吃他这套,“好好说话。”
“跟瀚瀚回去吧,还是待在家里最安全。”
傅染转过身望向明成佑眼底,“既然知道这个家可能不安全,我们都走了,妈要怎么办?”
“目前为止,我只能将你和瀚瀚先送回去,这个理由最不会引人生疑,妈这边不能动,但我会尽量小心,所以隔三岔五我还要到这来。”
傅染抱住身前的明成佑,“确定了吗?”
“只是缺了个理由,为什么会这样做的理由。”
“也许萧管家那儿会有突破口。”傅染适当提醒。
明成佑在她头顶轻吻,“你只要看好瀚瀚看好自己就行,其余的事交给我。”
明成佑出去后,傅染在房间收拾东西。
许容敲开房间门进来。
“这么快收拾行李?”
“是啊,也没什么东西,有些衣服放在这反正还要回来过夜的。”
许容走到傅染对面,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妈对你可真好。”
傅染不动声色,“哦?这话怎么说?”
“先前我想回美国,妈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
“容容,依云首府毕竟离这儿近,美国太远妈想照顾你都照顾不到。”
许容在卧室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怎么突然想到搬回去呢?”
“先前是因为妈腿不好,照顾起来方便,现在眼瞅着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们就这样搬走,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傅染和许容在房间待了会,许容来到楼下,李韵苓朝她招手,“怎么样?”
“妈,我跟小染说您腿还不舒服,说您想要他们多待些日子,可小染执意要走,这会在房间着急收拾东西呢,还说家里不是有保姆吗?实在不行再请个管家回来。说我也能帮帮忙,可我怀着孕她不是不知道,妈,要不我再上去劝劝她吧?”
原来方才许容是按着李韵苓的意思,让她去劝傅染留下的。
李韵苓闻言,气的面色铁青,欲要强撑起身,“她真是这样说的?”
“妈。”许容赶紧搀扶住她,“算了吧,傅染说是成佑的意思,她不过是听成佑的话搬回去。”
“好,居然用成佑做挡箭牌。”
李韵苓怒火中烧,抄起个茶杯砸向地面,“一个个翅膀都长硬了!”
“妈,”许容乖巧地倚在李韵苓身侧,“不是还有我在您身边吗?以后我肚子慢慢大起来,麻烦您的事情可多着呢,就怕您到时候最好我离开这。”
李韵苓神色稍缓,拉过许容的手拍了拍,“还是你最让我省心。”
许容展颜,李韵苓扭过头去看了眼许容。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拢,李韵苓目光定在某处,傅染是怎样的性子她又不是不了解,就算是平常,她也说不出这种话,更何况是现在。
李韵苓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傅染和许容之间的不对付,再加上之前的事,傅染怎么看都不是个傻到会当着许容的面说出那些话的人。
李韵苓瞅着身边的许容,她也才到明家没多久,却已在慢慢被腐蚀,慢慢被这豪门光环笼罩的人性都开始不真实。
李韵苓甚至能想到她以后的路,说不定会跟自己一样,说不定,还不如自己。
许容笑里藏着悲凉,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心里的巨大压力,她越来越力不从心,可是没办法,她要为她和明嵘,以及孩子争出一条生路来。
而这条路,只能踏着挡在他们跟前的人,才能越过去。
明成佑将瀚瀚和傅染接回依云首府,佣人一早将屋子收拾好,傅染抱着瀚瀚在园子里等他,明成佑将车停入车库后回到母子二人身侧。
把手里简单的几样行李交给佣人,两人相携上楼,明成佑推开主卧的门,进去后二话不说仰躺在床上,“还是家里最舒服,床也舒服。”
傅染把趴在肩上睡熟的瀚瀚放入小床,明成佑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接通后几乎没说话,傅染起身回头,听到男人嗯了声,目光同她对上。
她走近时,明成佑挂了电话。
“谁啊?”
他手臂压在颈后,眼睛盯向上头的天花板,“一个客户。”
傅染伸手掐了把,“客户会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成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呢?”
“哪敢啊,”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以后想掐可以,能不专门掐脆弱的地方吗?”
“你哪地方弱啊?”
她就在他腰际掐一把,用得着把她说成色女似的吗?
“我哪哪都弱。”明成佑随口开了句玩笑,但傅染看得出他心不在焉,“成佑,我们这样离开家里,二哥他们会起疑心吧?”
“起也好,不起也罢,事到如今,已经到了差一步就能摊开的时候了,有些事情被蒙着太久,掀开后的神秘感也会完全荡然无存。”
傅染躺到明成佑身侧,“也许,心里早就有过怀疑,却始终不肯相信罢了。”
这才是人性最最脆弱而无法改变的一面。
明成佑侧过身,将傅染捞进怀里,俊脸埋入她颈间后,在她耳边道,“我出去趟。”
傅染下意识抓住明成佑的衣袖,“小心点。”
他笑着凑回去在她前额亲吻,“别担心,一会就回来的。”
傅染看着明成佑走向门口的背影,他步子坚定,但傅染却多多少少看出了男人的犹豫。
明嵘从明家出来后并未直接去公司,后视镜映照出的脸满面均是肃冷,他想将许容送回美国,那样的话至少也能没了后顾之忧,可李韵苓这一关挡在跟前,硬生生将他的计划给切断。
明嵘收回神,眉宇间蹙起,倘若不是身边有许容,有些事原本都能捂得很好,也不会露出马甲,明家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各人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出些,他叹口气,每个人都有软肋,许容便是他的软肋。
车子一路来到栋灰白色的别墅跟前,明嵘径自将车开进去,客厅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二少。”
“David,尸体被打捞上来,这件事听说了吧?”
“二少放心,就算找到尸体也不可能会有丝毫的线索,如果有人敢站出来阻碍您的路,您放心,我会一一替您铲平。”
明嵘脸色不由一凛,扫了David一眼后大步走进去。
他没有换鞋子,直接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来到客厅,有个中年男人背对他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男人也没有回头,直到明嵘越过茶几坐到他对面。
男人抬起头,身子陷入沙发后对上明嵘,“来了。”
明嵘轻应声。“嗯。”
这张脸,是李蔺辰的父亲,李老爷子。
182将计就计,二十几年前的恩怨
偌大的别墅内,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平时几乎没人在这过夜。
“蔺辰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明嵘摊开两手,“没办法,这件事成佑不肯松口,上面压得很紧,我想要帮忙也是力不从心,可能还是要以绑架罪定案。”
“你都没有法子?”
明嵘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有办法也不用让我出面。”
李老爷子闻言,脸色越发阴暗,“我就这么个儿子,先是出了场车祸,现在又要坐牢,蔺辰算是完了。”
明嵘掏出根香烟点上,透过薄雾袅袅看向对面的李老爷子,“我一再告诫让他别轻举妄动,是他自己按捺不住才会被明成佑这么给揪出来,说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明嵘,他好歹也是你堂哥。”李老爷子不悦道,缓了缓神,他翘起条腿,“我怎么忘记你现在不姓李,姓明了?”
明嵘倾起身,将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说完,就要起身。
李老爷子敛起神色,“你坐下,是大伯语气不当。”
外头的David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老爷子?”
男人挥下手,David这才退回去。
明嵘瞅着门口的方向,身子重新坐回沙发内。
李老爷子名唤李培宁,是李家培字辈的老大。
“明嵘,现在蔺辰的事暂且就这样吧,即使以后出来,我这边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希望了,前几年好不容易认回你,你父母知道后也总算能安息。”
明嵘手掌握成拳后撑起前额,“我查过当年的事,记录的档案里头确实说我爸妈所坐的车子刹车被人恶意破坏,发生车祸的时候您说明云峰也在场,所以料定这件事跟明家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是一起简单的车祸,我也不会想到明家,按照路边撞击的情况来看,你爸妈并不是当场死亡,由于车头撞毁严重,导致他们被困在驾驶室出不去,警方的结论也给出了,他们是被烧死的。”
明嵘用力闭上眼,这席话李培宁一早就跟他说过。
“我当时跟你爸正好在通电话,得知出事马上赶到现场,老远就看到明云峰站在车前,那时候车子里的火已经蹿出老高,明云峰在旁边站了会,居然就这么不动声响离开了。明嵘,我当时可都看在眼里啊!”李培宁每每想到那一幕,依旧老泪纵横。
明嵘没有太大的表情,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的一点点紧握起来。
“你爸妈走后,我本来打算将你接到家里,你那时候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可我去的时候,竟然得知你外婆去世以及你失踪的消息。我出动所有的关系几乎把整个迎安市都要给翻过来,也就是半年后,你爸妈‘意外’死亡的消息早就被遗忘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明家却高调放出抱养你的消息,那时候明家已经有了明成佑这个儿子,外人都说明家人心肠好,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是你,他要了你爸妈的命,又把你养在身边,而且每次从报纸上传递出来的消息看,他对你似乎并不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差。”
这也就是李培宁始终没有怀疑明嵘就是自己亲侄子的原因。
“你没有证据指证明云峰,所以才有了后来抢孩子的事?”
“对,明家向来戒备森严,也只有那天,李韵苓和她的管家从娘家回来,好不容易将跟在后面的两辆车隔开,没想到车里面却有两个孩子,那管家拼命护住一个,后来才知道,被抢走的是萧管家的儿子。”李培宁娓娓道来,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明嵘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他站起身在李培宁面前踱步,“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明家如今的堑堃在明铮手里,明成佑又有实力雄厚的MR,我只能以退为进。”
“就像当年那样多好,不费吹灰之力借助别人的手行动,还怀疑不到你头上。”
“你是说毁容案的视频和照片吧?”
李培宁点下头,“现在和当时一样,明铮那边要盯紧,最近他和罗家的Y头走得很近,不能让他们成事,否则再多个罗家我们更难出手。傅染和明成佑那边,当年那样想尽办法都没能拆散,哼,眼瞅着她和蔺辰就要结婚,还以为能水到渠成。”
“这方面你就别再想了,”明嵘打断李培宁的话,“我想成佑可能起了疑心,一旦把目标确定到我身上,他应该很快会有行动。”
“你之前在MR做的几笔帐,被发现了没?”
“目前还没有,那时候做的很干净,”明嵘坐回沙发上,“本来以为能搞垮MR,如今看来,当初成佑被绑架敲诈去的十个亿肯定有猫腻。”
“你自己在那边要当心。”
明嵘再度掏出支香烟。
抽完后,他起身往外走,李老爷子在他身后道,“要不让David跟着你吧。”
“现在还不用,人多反而目标太大。”
明嵘拉开门走出去,李培宁几年前找到他说明来意后,明嵘尽管将信将疑,但科学的手段骗不了人,他确实是李家的人。
还是个孤儿。
明成佑驱车出去,跟况子在外面碰了头。
明成佑瞅了眼从况子车里出来的年轻男人,“行不行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成佑朝那男人招下手,“来吧,上车。”
萧管家的家在一个小区里头,明成佑将车停稳后带着男人直接上去。
明家给她的薪酬高出外面的行情至少两倍,所以萧管家家里的条件不错,明成佑按响门铃,没多久萧管家便过来开门。
“三,三少?”
见到明成佑,萧管家满脸意外。
明成佑越过萧管家跟前往里面走,转身朝门外的人招呼,“进来吧。”
萧管家关上门,见明成佑带着男人已经来到客厅,房子不大,60平米,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萧管家忙着倒茶,明成佑单手撑起下颔。
“三少,请喝茶。”
“萧管家,最近还好吧?”
她站在茶几前显得有些局促,“挺好的。”
想到之前的事,萧管家越发抬不起头。
明成佑没有喝茶,“萧管家,我们不是一直在帮你打听儿子的消息吗?现在总算找到了。”
“什么?”萧管家满面惊怔。
明成佑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年轻男人,“按着当时的线索一步步摸过去,应该不会有假,他就是你的儿子。”
男人目光同萧管家对上,萧管家手掌轻掩嘴角,“不可能,不可能。”
“萧管家,你是高兴的反应不过来了吗?”明成佑盯着她面部变幻的神色,“找到儿子是好事啊。”
“你,”萧管家难以置信地摇头,“你真是钧钧?”
年轻男人反应很冷淡,他瞅了眼明成佑,“我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说是叫什么了。”
“对,我钧钧被抢走的时候哪里记得了事呢?”萧管家暗自说了句,可立马又觉得不对劲,如果他的亲生儿子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那…
她摇摇头,“三少,你现在就算随便拉个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钧钧。”
“那简单,不是还有亲子鉴定吗?别的都能作假,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萧管家抬头瞅了眼男人,似乎有些动摇,明成佑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一分一毫,“之前的事我也是在气头上,我妈也说了我几句,替你找儿子的事家里从未松懈过,这也是我妈的意思。”
萧管家嘴角轻颤,“谢谢夫人。”
“你别着急谢,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谢也来得及,况且这是我们明家欠你的。”
明成佑当即带着萧管家和男人去医院,结果不能马上出来,萧管家坐在车上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看向坐在边上的男人,“你现在住在哪?跟谁住一起?”
“我家就在城郊,我妈说当年是在园区一带捡到的我。”
萧管家忍不住热泪盈眶,当时孩子被抢就在离园区不远的地方,明成佑透过后视镜盯着萧管家的脸,“我会催下那边的结果,你放心,就算不是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毕竟关系到血缘,不过听说亲子鉴定也会有假,像电视里头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弄张假单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成佑将话点到即止,萧管家本想打个电话告诉给对方这件事,如今这样听来,也另有了打算。
拿单子的这天,是明成佑亲自带着萧管家去医院取的。
萧管家迫不及待看了结果,一阵晕眩后栽倒在地,居然靠着墙壁恸哭起来。
明成佑没有丝毫意外,萧管家半晌后方抹干净眼泪,“他人呢,我的钧钧在哪?”
“前两天是周末,今天他还在上班,”明成佑瞅了眼萧管家手里的东西,“结果怎样?”
“他是我儿子。”萧管家激动地紧紧抱着手里的鉴定书。
“那还哭什么?好事啊。”明成佑将她搀扶起身,“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再派人把你儿子接过来让你们聚聚。”
萧管家一路跟着明成佑往外走,她两条腿打颤,手里的鉴定书越捏越紧,直到将纸面掐出个洞来。
明成佑过去取车,“我送你回去。”
萧管家无地自容,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上来吧,反正顺路。”
萧管家坐在副驾驶座,她满心忐忑,半晌后才决定开口,“三少,对不起。”
“怎么了?”
萧管家重重吐出口气来,“您怀疑的没错,夫人的药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