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吟不再说话,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一对对的情侣,桌上的玻璃杯里有跳动的烛光,爱情如此朦胧,却如此明亮地照亮人生。真好,他年轻短暂的生命终于也是享受过爱情的,终于有他倾心相爱的人,终于,他也有过这样的幸福。
“听到他走的消息,我就想,是否会有一个女孩,用自己的爱情为他送行。原来是有的,我真高兴。”欧阳吟掉下泪来,“她是他爱的女孩,尽管她那样对我,可我原谅她。本来我可能还要叫她一声嫂子。”她抹去眼泪,“可是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冯弗年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可欧阳吟泪眼朦胧却执拗地看着他。“那场车祸对小雨刺激很大,也许因为平时阿泽偶尔会谈起你,她不喜欢阿泽身边所有的女人。”这个谎他自己也觉得扯得不圆,但也有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不是这样,她都没见过我,可我们第一次在花园见面她就恨不得吃了我。” 欧阳吟摇摇头,“我想弄清楚。”
“吟吟,事实就是这样,别再去为难自己,你,”冯弗年不知道怎么说,和程沐阳继续下去,等程沐雨说出真相,然后呢?那会是几个人的痛苦?“你和程沐阳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程沐雨现在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下去。”欧阳吟的眼泪又浮上来,实在是舍不得,他对她那么好。
冯弗年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过。“他来了,你们好好谈谈吧。”他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吟吟,”程沐阳心疼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对不起吟吟,让你这么委屈。”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犹带泪痕,眼睛微微地红,手很凉,从来神采飞扬的脸现在黯然神伤,这个女孩,他一心想照顾她,看着她眉目含笑撅嘴撒娇,听着她嘤嘤燕语舌巧如簧,他的心就会快乐起来,现在这只受了伤的小猫真是可怜。
“沐阳,我们可能真的不行。”欧阳吟抽回自己的手,狠下心道,“我想说对不起。”
“吟吟!”程沐阳急道,“是小雨不对,几次三番不肯罢休,我跟她谈过好几次,我会再跟她去谈,我爸爸妈妈、爷爷姑姑都会说她,不会再允许她这样了。”
“我想通了,我会原谅她。”欧阳吟的眼眶又红了。师兄,她在心里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你以前对我的好,我现在都会还在她身上。
“既然你想通了,跟我回去吧。”程沐阳舒了口气,这小丫头说话颠三倒四地吓人。
“我不跟你回去,我今天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虽然原谅她,我也不想再有什么纠缠。”欧阳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胡乱地扯了餐巾纸擦。
“吟吟!是我们俩的事我们俩的感情,和别人什么相干!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你都不在乎吗?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还是你对我说过的话都不是你的真心?”
欧阳吟低下头不吭声。
“我们家这么多人,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就要离开,你就不能为了我,为了这么多人喜欢你而留下?”程沐阳生气道:“感情的事怎么可以这么轻率?你都26岁了,平时我总是把你当小孩子,我也喜欢把你当小孩子宠,不过这件事,我不允许你这么孩子气。”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小孩子宠了?我什么时候不是自力更生?”欧阳吟瞪他。
程沐阳笑道:“你又不会做饭又不肯洗碗,看看你的两只手,细细嫩嫩,不肯干活。从来都是我伺候你,吃西瓜得给你绞好毛巾擦手,吃豆子得给你剥好壳,看书还得准备好话梅果冻巧克力,人家宠孩子也没宠成这样啊!”
“我爸爸妈妈就对我这样好。”欧阳吟白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这是对你好啊!”程沐阳抓过她的手,“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别生气了,欧阳小姐你大人有大量,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
欧阳吟久久沉默不语。
“你能不能让你妹妹好好和我谈一谈,到底有什么纠结,有些事情我不搞清楚总是不安心,你也不会想让我们俩老是这样下去吧?谈了以后我会决定到底该怎么办?”她终于开口道,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面对。
“有什么怎么办?谈得好就好,实在谈不好,我们又不会和小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程沐阳含笑看着她,如果她们能开诚布公谈一谈,彼此增进些了解,或许所有的结会解开。
欧阳吟的脸红了一下,她刚才怒不择言,措辞还真不怎么样啊!“我一定要谈,和你妹妹不谈的话我们俩就不用谈下去了。”
“好好,我去和小雨说,约个时间。”程沐阳心情好起来。
程沐雨失魂落魄地跑到办公室,她借口和朋友有活动不回家,怕听父母的教训,她也不想去酒吧咖啡吧,一个人太孤单。办公室里亮着灯光,罗小刚还在那里,看到她那付样子,吃惊地站起来解释道:“组长让我写个新楼盘的宣传策划案。”
“他自己呢?”程沐雨皱眉问。
“他让我写好放桌上,他明天会来加班。”
程沐雨点点头,“吃饭了吗?”
“现在去。”罗小刚整理好桌子,“程经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要给你泡杯咖啡吗?”
“我请你去吃饭。”程沐雨道,“你加班,该奖励一下,我晚饭也还没吃。”是实话,刚刚她哪敢吃饭。“我们去凯撒宫。”那是D城最高级的酒店。
程沐阳把欧阳吟送到宿舍楼下,欧阳吟道,“回去吧,见着姑姑替我说对不起。”
程沐阳站着没动,看着她。欧阳吟推他道:“回去吧,折腾了半天,还不累吗?”
“你也知道把我折腾苦了?那就补偿我一下。”程沐阳一把把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如花的唇,甜美芬芳。
欧阳吟拼命地推他,哪里推得动,她想叫他停下来,嘴刚一张,程沐阳的舌就伺机伸了进来,缠上她的丁香小舌,温柔缱绻。这是她的初吻,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涩羞怯。他感觉到了,更加地怜惜,轻轻吮吸着,慢慢退了出来,舌尖描摹着她的唇,轻笑道:“喜欢吗?”
欧阳吟涨红了脸,想挣脱他的怀抱,程沐阳把她更紧地搂在胸前,他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不能自持,低头又一次吻上她,火辣辣的吻,几乎让欧阳吟晕厥,她情不自禁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她是爱他的,舍不得离开他,哪怕受尽委屈。
罗小刚一筹莫展,程沐雨醉了,他扶着她从凯撒宫的酒吧出来。
“去,要一个房间,我走不了了。”程沐雨命令道。
一个晚上的押金要1500,罗小刚暗暗乍舌,只好掏出钱包。好不容易把程沐雨扶进28楼的房间,美轮美奂的装饰,超大的床。
他几乎是把她拖到床上,犹豫了一下,替她脱掉鞋,薄薄的V领羊绒衫,勾勒出程沐雨美好的身段,领口歪了,露出脖子下大片的雪肤。罗小刚想了想,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调好室温想离开。
“阿泽!”程沐雨微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阿泽!”
罗小刚走过去问:“程经理,要喝水吗?”
“阿泽!”程沐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罗小刚一个不稳倒在她身上。
最后的底牌
程沐雨头疼欲裂地醒来,床头杯子里有倒好的开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环顾四周,她想起来了,昨天叫了罗小刚来这里吃饭,吃的是自助餐,后来去了酒吧,喝多了叫他开了房间。她看看自己,衣服有点皱不过还算整齐,这个大男孩挺规矩啊,她嘲讽地笑了笑,嫌她老了吧?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没电了,换上新电板。
她赶紧起来梳洗,她没有多少时间了,爷爷都说了那样的话,她再不抓紧就只能看着欧阳吟登堂入室了。她冷冷地笑着,欧阳吟,别怪我心狠,你欠我的,终归要你付出代价。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还是你万劫不复!
手机响起来,“小雨,在哪儿?”是程沐阳,心情不错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哥。”
“妈说你昨天和朋友出去玩都没回家,不在D市吗?怎么手机都关了。”程沐阳道,“我们都很担心,小雨。”
程沐雨有点心酸,他们还记得她吗?他们知道她的苦吗?知道他们快要把她逼疯了吗?“没电了,没发现。我就回家了。”
“小雨”程沐阳有点犹豫,“能不能看哥的面上和吟吟平心静气谈一谈?”
原来他打电话来不是因为担心她,是因为要抚慰欧阳吟的委屈。“哥,你有多喜欢她?比起我,更喜欢她吧?”程沐雨轻飘飘地问。他们全是这样,自从她出了那件事,大家面上对她关心备至,心里瞧不起她吧?认为她辱没门风,认为她是自轻自贱的女孩,巴不得她早日出了这个家门吧?
“小雨,哥当然喜欢你,哥只有你这个妹妹啊。只是哥也喜欢吟吟,那是不一样的喜欢。”
“如果我们俩之间只能选一个,哥会选谁呢?”程沐雨笑着问,她对自己真残忍啊,明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
“小雨,你不会要哥这样选择的。”程沐阳沉吟了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对这个妹妹并不了解,她高二就出了国,在国外读大学,回来两年不到阿泽出了车祸,又送她去国外,兄妹俩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平时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朋友圈,可能他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小雨,我们大家都需要进一步沟通,哥以前对你也真的照顾不够。”
现在为了欧阳吟要来对她示好了吗?程沐雨在心里惨笑,阿泽也是,她一威胁说要去找欧阳吟,他马上点头回了D市;冯弗年也是,劝她放开过去开始新生活,其实是要她放开欧阳吟;现在哥也是,要关心她照顾她,为了她能对欧阳吟和颜悦色。她心里的愤恨无处可泄。好吧,欧阳吟,等着我撕开我的伤口,让你的爱情倒在这血泊之中。
“好的,我会和她好好谈谈,哥,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敞开心扉。”程沐雨几乎要笑出声。
程沐阳把欧阳吟送到“紫荆茶室”门口,“要我陪你进去吗?”他揽过她的肩问。
“不要。被你妹妹看到又要不舒服。”欧阳吟噘嘴道,心里有点不安,在程沐阳怀里蹭了蹭。
程沐阳感觉到她的依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别紧张,和小雨好好谈,她要真有什么言词不妥,你也宰相肚里好撑船,回来把气撒我身上行不行?我在外面等你。”
欧阳吟点点头,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笑道,“现在进入倒计时。”跨出车门。
程沐雨看着欧阳吟款款走来,身材婀娜,长发飘飘,一张清丽的脸,今天她第一次这么冷静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她承认她是美丽的,气质也很好,H市的大公主,果然当得起。如果她和阿泽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到哪里都是受人艳羡的一对吧?
欧阳吟朝她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来,她很想对她笑一笑,可是想起她的所作所为,她自叹自己功夫尚不到家。
“冯弗年和你讲过我跟阿泽的事吗?”程沐雨冷冷地开口道。
欧阳吟微微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从何谈起?她点了点头,“讲起过一点,他说你们本来快结婚了。”
“结婚?”程沐雨讥诮地一笑,“是我要他回来和我结婚,我怕再不提醒他,他就要跟你结婚了。”
欧阳吟吃了一惊,他们原来就是那种关系?她还以为程沐雨是他回来后谈的女朋友,“他只是我师兄,我们……”
“别装了,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他真是疼你,捂着你的手怕你冻着,比我哥对你还好吧?”
欧阳吟变了脸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忍住,她要的答案就在眼前。“你误会了,他只是把我当作师妹,剧社的同学在一起玩,彼此之间都是很亲昵的。”怪不得要离开,原来他早就有了女朋友,可是为什么从来也不曾提起?
“可真是会演戏!”程沐雨冷笑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撇清自己吗?真是薄情啊!他心心念念都是你,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拖着不肯和我结婚,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那车祸?本来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吃饭,因为我说起你,他受不了,情绪激动地冲出去才撞的车,那天晚上雨真大,是你害死了他!”程沐雨仇恨地盯着她,“你现在想装无辜嫁给我哥吗?”
欧阳吟愣愣地看着她,她在说什么?他爱她?为了她撞车?
“知道他考上Z大时我送了什么礼物给他?是我自己。”快有十年了吧?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她不能回忆,那是她的羞耻和疼痛,是心底的痈疽,日日溃烂,难见天日。“就这样还是不能换来他的心。”
程沐雨有一种发泄的快感,同归于尽,她想,这样多好。“为了他我名誉扫地,因为我怀孕了,我父亲要打死我,我母亲跪在地上求他。就这样我也没说出他的名字。我被这个城市这个家遗弃才去的美国。手术出了错,我再不能有孩子,我告诉他时他答应要娶我。可他一遇到你,就反悔了。”
欧阳吟的头剧烈地痛起来,礼物?孩子?
“我所有的幸福都毁在你的手上,你难道还妄想我叫你一声大嫂?你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柔情蜜意,现在他死了,你又看上我哥了吗?你要我去告诉我哥你曾经和快要做他妹夫的人多么亲热吗?”程沐雨冷酷地看着她,“我哥在外面等你吧?怕你受了我的欺负,你去告诉他,到底是谁欺负了谁?还是我去告诉他,他爱上了他妹妹的情敌?”
“你不相信?不肯相信还是不愿相信?你去问冯弗年,他都知道,他不肯告诉你,他怕伤害你,他们真是好哥们儿啊,一个死了,一个替他照顾你,他也对你动心了吧?你为什么不跟他呢?如果你跟了他,我答应过他决不再计较往事,可你偏偏要来惹我哥!”
程沐雨站起身来,“忘了告诉你,你以为我爷爷有多喜欢你,不过就是因为你父亲,我哥可能也早知道了吧?Z省省委常委、H市市委书记,好大的官啊,怪不得你说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你现在还敢进我们程家吗?”
五雷轰顶,欧阳吟坐在那里,只觉手脚冰凉。
师兄,他爱她?爱着她吗?
程沐阳看着程沐雨的车离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俩人握手言欢,应该一起出来吧?可他等了好久,也不见欧阳吟出现,难道自己的妹妹又说了什么话,她在里面难过生气?他拨通程沐雨的电话,“小雨,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谈得好吗?”
“挺好!”程沐雨愉快道,“我跟她说,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她父亲是H市委书记,以后我们程氏进军H市还要她多帮忙呢!”
“什么?H市委书记?”程沐阳吃惊道,没有人跟他说起这事。
“你不知道吗?爷爷没告诉你吗?他昨天可是告诉了全家人,哥你真行啊,找了一位公主!”现在公主殿下正在哭呢!
程沐阳着急起来,程氏进军H市找她帮忙?吟吟是在里面为这个和他生气吗?她一直不肯说出来是怕这个吗?可他确实不知道。
不如燕归去
程沐阳走进包厢,看到欧阳吟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吟吟,你怎么了?”这么大的反应!让家里人知道就知道了吧,集团的事不想掺和就不掺和好了,谁还会逼她吗?他不是没想过她的身份,能让韩晓彬父亲重视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不过这跟他们的爱情无关。“别生气别生气,你父亲是市委书记给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不会让你做什么事的,我保证。”
欧阳吟疑惑地看着他,她想起来了,程沐雨说她爷爷早知道她父亲是谁,所以对她那么好,程沐阳也是因为这个对她好。她是这样跟程沐阳说的吗?说今天他们谈的是这件事?她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个事实,她不是说了吗?她死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她谅她也不愿说出这个事实。她真聪明,用这个来掩饰。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她想去找冯弗年。
“吟吟,真的和你父亲没关系,你要相信我。”程沐阳拉住她的手,“别耍小孩子脾气。”
欧阳吟跑出去拦住一辆出租车,“吟吟!”程沐阳有点生气,“你不能不讲理。小雨告诉我我才知道。”
“沐阳,这次,我们真的要完了。”欧阳吟掉下泪来,程沐雨说得对,她还敢进程家的门吗?
程沐阳看着出租车远去,万分懊恼,这两个女孩,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冯弗年打开门,“吟吟!”他惊喜万分,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来他这儿,上一次是和栏目组的其他人一起。“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我该好好打扫一下卫生迎接贵客。”冯弗年把她拉进门,他太高兴了,忽视了欧阳吟苍白的脸色。
“师兄,”欧阳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成年男子的星期天,万一有别人在这儿呢。“对不起,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冯弗年道,“几个朋友在一起弄个片子,正写得卡在那儿呢,你来了刚好,师兄趁机换换脑子。”
冯弗年给她倒了杯茶,才想起来问,“找我什么事?”
“师兄总对我说要远离程氏,是因为程沐雨是不是?” 欧阳吟望着他,眼圈渐渐红了。
“你知道了?” 冯弗年无奈地看着她,有些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有些伤害终归无法避免。
“他是因为我才出了车祸,因为我是不是?”她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程沐雨的那句话,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冯弗年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讲的是阿泽,怒道:“胡说!谁说的?”
“程沐雨!她说他们俩本来一起吃饭好好的,因为说起我,他情绪失控才开车出了事,是我害死了他!”欧阳吟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是我害死了他!”
“不是不是,那只是意外。”冯弗年并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那天晚上大雨,阿泽的车超速行驶,撞上了弯道上的大货车,等他赶到时,人已咽了气,只看到几乎疯狂的程沐雨和陪在身边的程沐阳。现在程沐雨这样说,估计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欧阳吟哭道,“我不知道他是这样为难,我还曾经那样怨他,怨他把我抛下。如果我知道,我至少得告诉他,我是那样盼望他留在我身边,他不知道我那样喜欢他在我身边。”
“他知道,吟吟,他知道。”冯弗年把欧阳吟搂在怀里,“他对你说告别的那天晚上,他在操场边站了整整一夜,他看到你眼里的泪,他知道你爱他,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挣扎,他想告诉你他爱你,在此之前没有爱上过谁,从今以后不会再爱上谁,可是他不敢、不忍、不愿那样,他只想要你幸福,他想要你忘了他好好生活,他不想自己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羁绊。他看着你从他身边一步步走回寝室,他那样心痛,他说他唯愿能用生命换你那一路的眼泪。”竟是这样一语成谶,他的生命祭奠了他的爱。
欧阳吟伏在冯弗年的怀里,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把他的心灼痛。“他该告诉我。”
可是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他那样绝望,我也曾经无数次地劝他,跟程沐雨好好谈谈,好聚好散,可他总说自己欠了她,要一辈子对她负责。”冯弗年叹息道,“他不肯说什么事,但我想想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其实也不是不能谈。”
欧阳吟明白那是因为程沐雨终生不能生育,所以不能谈。
所以,当她眼睛亮晶晶地爱慕地看着他时,当她满腹委屈责怪地看着他时,当她“怦怦”心跳着期待地看着他时,他只能转开他的头。
“他一直都在自责,让你爱上他,却又抛下你。”
欧阳吟摇摇头,自己曾经也怨忿,后来释然,以为是自己误会,现在知道了真相,哪里会怨他,她只是心疼他,这辈子没能好好享受爱情,她要感谢他如此爱她珍惜她。
“他该告诉我。”欧阳吟擦干眼泪,轻轻道:“哪怕我们无法在一起,我不会怨他。”
“吟吟,其实他早就告诉了你。”冯弗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七彩珠,跟欧阳吟挂在脖子上的那颗一模一样。
“他用那块石头做了两颗,一颗给了你,一颗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没拿下来过,直到最后。我问他母亲要了做纪念。”冯弗年手心的七彩珠泛出柔和的光彩,“他给这珠子取了个名字,叫脉脉,他说配的是你的兰花玉。”
盈盈一水兰花玉。原来如此!
原来,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她喜欢吃冰西瓜,所以每到夏天只要有时间他就会买西瓜来招呼大家,那几个西瓜中总有一个是冰过的,也不知他动了什么脑筋才做到。他总会笑眯眯地切半个冰西瓜给她,大家叫“师兄偏心”的时候,他那样宠爱地看着她,“她是小师妹嘛!”原来不是师兄傻,是她这个小师妹傻啊,小师妹不知道师兄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和她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吃,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拎着塑料袋,里面是她剥下来的瓜皮纸壳,大家叫“师兄偏心”的时候,他有时也会红了脸道:“她是小师妹嘛!”然后狼狈地把袋子塞到她手里,佯装生气道:“自己拎着,小懒虫!”等大家不注意了,又悄悄拎回来。她是多么傻,不知道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们一起去F市拍片,其实她什么也不懂,是他非要拉她去,哄她骗她,她第一次发现他的无赖磨人,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吧?朝夕相处,那对他而言是生命中的昙花一现。晚上有时候在院子里睡着了,每次醒来他都在身边,跟她说:“安心睡,小师妹。”她会很安心地睡着。她真是傻,不知道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是这样地爱她,却只能叫她“小师妹。”
他的爱,无法说出口。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看似那么近,却是那么远,割断了此生的缘分。
程沐阳一遍又一遍地给欧阳吟打电话,手机打得滚烫,终于,她接了电话。
“吟吟,你还在生气?别生气,虽然小雨肯和解是因为你的家庭身份,确实势利了点儿,可对我么俩而言不是问题简单多了,这样也好。你要相信我,也相信爷爷,不是因为你爸爸才对你有所企图。程氏进军H市只是众多方案之一,不是必然的事,我不会拿自己的终生幸福作交易,我爷爷也不会拿我的婚姻作筹码,一切只是凑巧罢了。”
欧阳吟道:“让我想想吧。”她只能这样说,她在心里对他说对不起。
“我陪爷爷参加市政府组织的欧洲访问团,要去20天,乖乖在家里等我,我给你带巧克力回来。”
“好。”欧阳吟紧紧捂着嘴,怕程沐阳听到她在哭。20天,应该够她处理完这里的事务了吧?
“吟吟,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想想未来有多少幸福在等着你,不要愁眉苦脸,我只要想到你,晚上就睡得特别踏实,你也想想我,好好地睡。好不好?”
“好。”幸福?如果她要亲手毁掉他的幸福,他还能睡得踏实吗?她没有勇气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