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道:“江浙一带是鱼米之乡,官库里没粮,那粮都去哪儿了?”
卢俊延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样,他在浙江为官一年余,多少对这官场中的猫腻也了解一些。这不管是赈灾银还是赈灾粮,从上面调拨下来的不知要扒几层皮的。从京里出来的时候扒一层,到了地方巡抚、按察使等扒一层,然后知府再扒一层,最后到了县级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是个府县原来存的那些粮,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旱涝灾害,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消耗的,也都便宜了耗子了。此耗子也非彼耗子,都是那些看守的官吏监守自盗,要么以次充好,要么擅自挪用,十个库房倒有九个都是空的。只是这些都是极隐秘的事,朝廷若没人调查就罢了,若是有人调查,这一连串拴在绳上的大部分官员都得吃瓜落。
郭文莺看他神色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是他不肯说,她心里也有数。她在东南也待了近两年,这些官员什么揍性她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便是不细问多少也知道一些。
只是官员这般作为,到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心里暗叹一声,想着等到了总督衙署,她一定好好整顿一下这两省的官风。
不过当下关键的还是怎么赈灾,让灾民尽快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殍满地,死太多人。她心下着急,便催促卢俊延等连夜赶路,终于在两日后到了杭州地界。
杭州是古都,更是风景秀丽之所。他们和卢一钰及张明长等人约好了在杭州汇合,可是进城之后,却发现总督仪仗还没到,没耐何只能暂且等上一两日。
他们是以卢俊延的名义进的城,可没想到刚入城就被杭州知府得知,巴巴的请他们去赴宴。
这位杭州知府只是个代理知府,新任的知府就是那个胖子,他在湖上受了伤,多半还在路上磨蹭着呢。这杜知府三十上下,行事进退有度,郭文莺看此人倒比那个肥胖的盐商更适合做这知府位置。
这杜凌玉也是个会办事的,热情的邀请卢俊延住进府衙,他虽不知道郭文莺的身份,但料来是卢家女眷,对她也格外客气。
郭文莺问他杭州府库里还有多少粮食,杜凌云倒是怔了怔,不过还是回到:“小姐,咱们杭州府这两年也不太平,粮食所剩不多。”
“还有多少担?”
“不过两百多担?”
“附近的府县能调来多少?”
杜凌玉心里奇怪之极,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他素来精明,一眼便看出就连卢俊延都对这位郭小姐格外奉承,丝毫不敢违逆。心里料定这位小姐定是不凡的,自也不敢稍有怠慢,便把杭州周边几个州府衙门的状况说了。
郭文莺见他对个府衙状况都了解颇多,不由心中暗赞,此人也真是个有本事的,她正是用人之际,回头倒是可以留在身边用用。
这杜凌云做过几个府的同知,从二十岁做官,升到同知便再也升不动了,从江苏到浙江这十年之中换了不知多少个地方,是以对各个州府都有些了解。郭文莺每吩咐一件事都能对答如流,尽速想出解决的方法。
郭文莺非常满意,点头道:“那就把这些府县的粮都调来吧,送到淮安几个受灾严重的县赈灾去。”
杜凌云“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下令,这调粮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代理知府能做得了主的。
他虚虚一笑,“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闽浙两省军政事务是由总督大人统管,这调粮需要总督大人的手令的,没有手令一粒米也调不出的。”
郭文莺这才想起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让卢俊延拿着总督手令去找杜凌云,让他赶紧从周边府县调粮。
杜凌云虽奇怪这总督手令从何而来,还是遵令行事,他也是办事妥帖,不过两三日便调来了几千担粮。这些虽不够赈灾,但也可先解了燃眉之急,且等回了福州再行谋划。
他们在杭州待了三日,总督的仪仗也到了,据说是路上遇到了山洪阻路,是以才迟了几天。
郭文莺交待张明长派人跟着杜凌云一起去赈灾,随后让卢一钰带着仪仗先行启程,她则和卢俊延继续微服去福州。
卢一钰不放心她,劝道:“文莺,听路大人说你们这一路遭遇匪徒,十分危险,你还是跟着仪仗走吧,好歹有众多侍卫保护着。”
第五百一十四章 总督府
郭文莺摇头道:“我们这一路虽是凶险,倒也体察了不少民情,那些官员我暂时还不想见,且等着都安排好,再好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这些闽浙官员平日里一个个养的太娇,也该是时候给他们点苦头了。
总督大人莅临杭州,杜凌云这个代理知府自然要随行伺候的,只是他等了两日,却根本没见到总督的面,仪仗马车里根本没有人。他心里奇怪,私下里悄悄拉着张明长问道:“大人,总督大人没来杭州吗?”
张明长睨他一眼,“你昨天还跟总督大人说话,她又在这儿住了几日,你还说没见过?”
杜凌玉大惊,“我何曾见过总督大人,他是谁?”
张明长笑得眯了眯眼,其实不止他诧异,换了二一个人,也绝对想不到郭文莺会是总督,一个长得那么标致的小娘,细皮嫩肉的很,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不过他这人心眼坏,故意不告诉他,神神秘秘道:“这总督大人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若想找肯定找不到,不过没准哪天突然就能从树上跳下来呢。”
杜凌玉暗“嗤”一声,总督又不是猴子?
他知道张明长是故意在拿他开涮,不过也敢这么说总督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但是由此也可以看出,总督应该是个性格和善的。
他观察了一下周边的人,还真没发现哪个更像是总督的,只是好像听说总督是个女人。女人?他忽然怔住,看着不远处正和几位大人说话的郭文莺,早上晨曦的光芒映照在她脸,那莹白的脸绽放着光彩,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只觉浑身如遭了雷劈,这位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很厉害的总督?他一直以为能打瓦剌,杀反贼的是个膀大腰圆,面目狰狞的,最起码也高满脸横丝肉,一身的凌厉骨,这柔弱秀气的模样还真是难想象。
虽心里震惊,面上却不敢露,他提着袍子下摆走过去,对郭文莺一躬,“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郭文莺微微颔首道:“是要走了,这几日多谢杜大人关照了。”
“不敢,下官只是尽了应尽的义务。”
郭文莺点头,“赈灾的事你掂量着办,有什么事只管和张明长说,他会酌情处理的。”
“是。”杜凌玉躬身答着。
郭文莺对他印象还不错,就像最开始见蒋贸的时候,便觉得这是一个能实干的人,这杜凌玉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此人虽是做事玲珑,却也有几分仁义之心,从他尽心赈灾就可见一斑了。她初到东南,所识的人不多,倒是起了把他调到身边的念头。左右过不几日杭州知府就到了,他这代理知府也做不下去,倒不如调到总督行辕去。
她临走时跟卢一钰说这事,卢一钰自也是赞同的,笑道:“我瞧着那人也不错,且等回了福州,大人下道手令把他调来就是了。”
郭文莺也笑起来,“你满口大人大人的,这是私下里,表哥怎的这般见外了?”
卢一钰性子素来有几分死板,闻言倒是面色一肃,“大人本就是大人,岂能礼废?若是他日,怕要称呼娘娘的。”
郭文莺一怔,想到她和封敬亭的一年一约,她答应他一年之后就回京,进后宫安心做他的女人。这以后这“娘娘”的称呼怕真是要叫实了的。
不过可惜她毕竟不是男人,和封敬亭又是那种关系,进后宫也是早晚的事。想到她只有一年的自由了,不由心中微有些烦闷,她在外面自在惯了,让她进宫,真是各种不习惯啊。
他们连赶了几日到了福州,在客栈略住了一晚,打听了福州的一些情况。
次日卢俊延一大早就带着郭文莺去了总督府,现任总督府,实际上就是江太平曾经的宅院,从上两任总督之时,这里就修缮过。前面做了官衙,后面院落为总督大人的住所。
这里房子众多,极为庞大,堪比亲王府,住许多人都是住的开的。只是一届总督,住这么大的府院有些越矩了,有些房子被拆,也有一些被封了起来。但大体还是保持着曾经的模样。
郭文莺来过这里,也有几分熟悉,只是当时是客人,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成为这里的主人。
这个时候时间尚早,许多官员都在总督衙门里等着,等前面报信的来了,再出城去迎接。
卢俊延身为布政使也是三司之一,省一级的官员除总督、巡抚外,下设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被合称为“三司”,皆为省级行政区最高机关,分掌地方民政、刑狱、军政。三司长官布政使、按察使与都指挥使,同为封疆大吏。
卢俊延做布政使也一年有余,官面上的人大部分都熟。一进门便与人见礼寒暄,有人道:“卢大人,听说你进京一趟,又官复原职了?”
卢俊延淡笑,“这都是皇上隆恩,祖宗保佑。”
这会儿一个人远远的小步跑着过来,一见卢俊延便握紧他的手,“老卢啊,你可算回来,都担心死我了。”
卢俊延笑起来,“怎么?你还怕我直接下了刑部大狱,再也回不来了?”
那人叹气,“自是担心,你也知道那些人…”他说着忍不住叹口气,终没再说下去。
此处人多嘴杂的,也不方便叙话,卢俊延也不欲他再说,回身对郭文莺介绍道:“这是本省的提学蒋大人,名玥,字金照,是舅父的结拜兄弟。”
郭文莺忙见礼,“见过蒋伯父。”
蒋玥捋着胡子笑,“这位是?”
“这是我的外甥女,刚到福州,带她出来见识一下。”
蒋玥本想说,总督大人马上就到了,他带着外甥女到处招摇什么?不过也知道卢俊延的脾气,听不得逆耳之言,便道:“你心里有数便是。”他说着又道:“你前一阵还说要与我攀亲,把你女儿许配给我儿子,怎么又没下文了?莫不是要反悔不成?”
五百一十五章 排头
卢俊延笑道:“那是一时戏言而已,令郎文采样貌都是拔尖的,是小女配不上。”
蒋玥哼一声,“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不就是嫌弃我儿子腿有点坡吗?他也不是坡的很厉害啊?只不过前年骑马摔了一跤,也没什么大碍啊。”
卢俊延忙道:“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我女儿从小任性,是真怕委屈了令郎。”
“你少这么说,虚头巴脑的整这个干什么?”
卢俊延只能在一边陪着笑,也不敢搭茬,他知道这蒋玥的脾气,那可不是个好惹的,真要惹火了他,给一顿排头,反倒自己下不来台。
两人斗了几句嘴,好歹蒋玥也没纠缠不休着,卢俊延是一省的布政使,也是三品大员,自是有人来攀附交情,不一会儿身边便聚了不少人。
卢俊延挨个给郭文莺介绍,“这是参政徐大人,分管督粮道,这是参议董大人,分管督册道,这是管分守道的王大人,这是经历顾大人,这是都事赵大人,提刑按察使陈大人,按察副使杜大人,福州守备郭大人…”
其中官职有大有小,郭文莺都一一回应,年龄大的她会见个礼,年轻些的便微微点头。
众人都不知道卢俊延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央的怎么拉一个女人跟他们见面?不过碍于卢俊延的面子,也都略略见过了。
有人好奇,问道:“卢大人,这位是谁啊?”
卢俊延笑道:“这是我家外甥女,听说今日迎接总督大人,就来看看热闹。”
一听他这话,有人笑起来,“你莫不是想给外甥女招亲,跑这儿找夫婿来了吧?”
卢俊延听着也不恼,心说,你们就笑吧,回头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会儿离总督大人来的时辰还有段时间,一帮人闲着没事开始闲聊起来,聊的正是这位总督大人。
“张年兄,听说咱们这位总督是个女人啊。”
“是啊,好像不过二十上下,还是个年轻女人呢。”
有人嗤笑,“一个娘们怎么做总督?”
“听说这总督原先就在福州待过,还杀了不少人呢,那江太平就是叫个女的给打败的。”
“你说那位南陵公,又封了南陵王的叛逆啊?他叫个女人给打败了,也没多有本事啊。”
一帮人又说起来江太平,这些年江太平没少在东南祸害,各级官员是对他又惧又怕,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们说着江太平,又转到郭文莺身上,有人道:“听说这位大人是靠爬男人床上来的,一身细皮嫩肉迷惑了皇上,勾的皇上违了祖训封了她第一任女官,还给派到东南来了。”
这一语算是颇重了,不过还是有人附和着:“我也听说了,说这女人懂妖术,模样长得好,勾了不少男人的魂儿。”
郭文莺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自己的八卦,都说女人聚在一起好说八卦,这男人也不例外啊。她就说想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不用听他们拍马屁,当面汇报工作,就听听他们背后说什么就成了。说到底这帮人是没一个瞧得起她的,觉得她一个女人做总督,让这两省的人都丢了人了。
啧,不知道明日他们看见背地里议论的人,升了总督府公堂时是个什么表情?也别说她坏心,这会儿倒有几分期待了。
不知什么时候蒋玥已经坐到她身边,看她认真听着,不由道:“闺女,好听不?”
郭文莺一吓,回头看是他,不禁笑起来,“蒋伯伯觉得好听吗?”
“还行。”蒋玥竟然点了点,“这背后议论人,最忌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郭文莺眨眼,“是什么?”
蒋玥吟吟笑着:“就是叫当事人给听了去了。”
郭文莺不禁多瞧了他一眼,这蒋玥也不过五十来岁,干巴瘦一个老头,看着挺不起眼的,没想到倒真是有眼光,他这意思竟好像是认出了自己了吗?
虽然郭文莺在东南任过官,也在福州待过,与福州不少官员都见过面,但新皇登基后,闽浙两省官员撤换最多,先前福州,尤其是江太平近身的,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跑的跑,几乎是所剩无几了。
她现在又是一身女装,若非与她近距离接触过的,根本认不出她来。也因为此,她在这总督府待了这么久,也没一个看出她就是新任总督。
她正想着,突然有人急叫道:“二叔,原来你在这儿呢,找你半天了。”
那人说着话,向这边走来,突然一抬眼看见郭文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撩袍就跪下去了。
跪下之后,忽想起似乎自己太冒失了,她这么出现,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他立刻转过头对着郭文莺身边的蒋玥道:“侄儿给叔叔见礼。”
蒋玥好险没乐了,心说臭小子转的倒快,真当他是傻子吗?他这侄子长这么大,除了逢年过年拿红包的时候,还没给他磕过头呢,今天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没有猫腻才奇怪呢。
他哼道:“行了,臭小子,赶紧起来吧,知道你跪的不是我。”
那人正是蒋贸,此刻他嘿嘿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对郭文莺恭恭敬敬一礼,“见过郭大人。”
郭文莺微微点头,问道:“这位就是令叔吗?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蒋贸道:“家叔从前在江苏任提学,去年刚调到福建来。我们叔侄二人能在一省当官,也算是难得的。”
郭文莺道:“你之前跟令叔提到过我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叔叔这人表面看着放荡不羁,其实最是聪明,大事小情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郭文莺不禁暗暗点头,刚才她看这蒋玥,忽然有种好像看见陆启方的感觉。她总觉得他像一个人,刚才没想起来,这会儿才隐隐感觉到,其实他身上某种气质和陆启方极为相似。也是那种表面看着一个颠三倒四的老头,实际上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别的不说,就这份眼力便不是谁都能比的。
五百一十六章 逢迎
她有心攀交,便对这一位格外有礼,笑道:“既伯父是蒋大人叔父,又与我舅父是结拜兄弟,便是自家人,以后常来常往,没事多到总督府来坐坐。”
这话倒是变相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蒋玥却哼了一声,“这还没任了职呢,就把自己当主人了,你想坐镇总督府,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郭文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有意叫她立威的,她也正有此意,回头就叫那些敢在背后议论她,瞧不起她的,全把说出的话自己再吞回去。
蒋贸在一旁低声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蒋贸定然为你马首是瞻。”
郭文莺笑起来,“吩咐不吩咐的倒还好,朝廷要建海事衙门的事,你可知道?”
“这是知道的,当初陆丞相在的时候,也说过要建海事衙门,一直长久以来也没什么信儿。”
郭文莺点头,“我来了,便有信儿了,这海事衙门过些日子便会筹建了,到时候还要你出一把力,我出京时已向皇上举荐,你就是第一任海事衙门的长官,以后便分管海事道吧。”
承宣布政使司的主官为左右布政使,其下设有:左右参政,从三品;左右参议,从四品。参政、参议分司诸道:督粮道(主要负责征收田赋)、督册道(设立情况依据本布政司情况而定)、分守道(主要负责向各府、直隶州传达、催办布政司的公事)。
朝廷又新增加一个海事道,那就是从三品,将来一旦海事衙门建成,那就是两淮盐运使一样,是个大大的肥缺啊。
蒋贸只觉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有些激动,忙抱拳,“下官定不辱使命。”
蒋玥在一旁嗤笑,“说的好听,这海事衙门哪就那么容易建的起来?你不要以为天上掉下个从三品砸到脑袋上就是件好事了,小心把小命玩里头。”
郭文莺笑道:“伯父严重了,哪就如此危险。不过这年轻人自然要有股冲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不做出点成绩来,未免对不起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我相信蒋兄绝对有能力把这件事做好。”
蒋玥不由多瞧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丫头年纪轻轻的便领了这总督一职,别的不说,忽悠人的本事却是一绝。看自己侄子兴奋的愿为她肝脑涂地的样,就知道被人忽悠住了。
不过年轻人是要闯一闯的,这话总没错。
三人说着话,便听衙门外有人大声叫着:“总督大人据此只有几里路了,巡抚大人请各位大人前去城门迎接。”
卢俊延本来正和同僚说着话呢,闻言走了过来,“文莺,咱们也去吧。”
郭文莺点头,对蒋玥和蒋贸道:“两位大人少陪了,咱们改日再叙。”
两人都拱了拱手,以示恭敬。碍于她身份不好外传,蒋贸也没敢行大礼。
今日是闽浙总督驾临之日,福州城门口一早便聚集了众多官员,无数顶轿子在道边停着,堵得两边的路都无法进出了。
今儿天没亮,城门口就封了,不许百姓随意进出,凡出入者必着官服,也必须是来迎接总督大人的。
郭文莺和卢俊延赶到时,马车离得老远便进不去了,两人只得下了车,靠步行往前走。
卢俊延低声道:“文莺,你到底怎么想的?今天怎么和这些官员碰面啊?”
郭文莺眨眨眼,“谁说我要今日碰面吗?总督大人自然要有总督的架子,岂是谁想说见就能见的?”
卢俊延不禁睃她一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自己这外甥女的脸皮真够厚的,今天差不多人她都见全了,还说这种话。
又等了一会儿,过了约是一炷香的功夫,总督的车队终于到了,远远便看见旗帜飘展,庞大的队伍溅起的尘烟,腾腾升起,蔓延不觉,怕有数里之长。
渐渐离得近了,鲜衣怒马上千号人行进在平坦的宽阔的官道上,霎是惹眼。沿途路过的百姓瞧见这光景,纷纷避让,匍匐迎送。
前排开道的是皇上谕旨护送总督的五百锦衣卫,由锦衣卫路唯新带队,此刻锦衣卫护旗,肩扛暗黄色的四方官旗,上书“御封闽浙总督”,迎着朔风猎猎作响。
嘚嘚的马蹄声震天,气势如山的排场碾压在土地上,直逼城门而来。
有人看见这气势,不禁咂舌,“这位总督大人真是好大的排场,锦衣卫开道,皇家亲卫沿途护卫,真是见都没见过。”
庞大的仪仗在城门前停了下来,随后向两边一让,让出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来。
那马车极为宽大,把整条路都占得死死的。
不过车停下来,却没有人下车,只有一个身着蓝色官服的官员站出来高声道:“总督大人说了,一路上路途劳累,今日就不见各位了,请各位明日到总督府饮宴。”说完收一挥,让车队继续向前,直接从城门口进城了。
那官员正是卢一钰,也难为他刚做不久的官,官架子倒是摆的十足十。
那些跪地相迎的官员都面面相觑,他们早在福州最多的酒楼包场准备了接风宴,没想到连总督大人的面都没见到。
不过谁让人家是上司呢,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干官员都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三三两两的散了。
郭文莺扶了扶自己的腰也准备走了,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没干什么就觉得累的不行,好像这阵子身子也不如之前爽利了。她转头对卢俊延道:“舅舅这就回去吧。”
卢俊延还没翻过劲儿来,“这就完了?”他觉得以这外甥女的性子,怎么也得整出点什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郭文莺笑道:“那还要怎样?该见的人都见了,且等着明日唱一出大戏吧。”
她转身上了马车,打算去总督府睡个午觉啥的,好好养养精神,明天再好好的耍耍威风。
总督府大部分东西都是现成的,自乌那图死后,有一些都搬走了,剩下的搬不走的都留了下来。而且地方官员为了巴结新任总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闯入
他们单人单车的走得快,这会儿钦差仪仗还没到,他们抄着小路走,倒是提前就到了。
总督府衙今日正门大开,一干衙署官员和差役都齐齐立在门口等着迎接钦差大人。
郭文莺在府门前直接下了马车,刚要进门便被人拦住,一个官员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总督大人马上就到,小姐有什么事可等大人到了可递帖子请见。”
郭文莺睃了他一眼,这纯粹是胡扯,她要真只是某个官家千金,能递帖子见到总督才奇了怪了.
忽悠她?真当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妞啊?
她挑了挑眉,“我是总督大人的亲眷行不行?不会连亲眷都不能进吧?”
那官员一听,忙道:“您请,您请。”
看着郭文莺迈步走进去,他忽然轻“咦”一声,“总督大人不是女人吗?哪里来的亲眷?”
他自在那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郭文莺也不管她,顾自进了总督衙署。
刚才进来走的是侧门,这会儿却是直接从正门而入,她也不顾周围投来的目光,倒是直接进了衙署大堂。然后大马金刀的往堂上一座,真是好一副爷们的豪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