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着浙江布政使,布政使官职是承接朝廷指派的政令,传达到各府厅州县,并且督促贯彻实施,还负责征收全省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还主管文教,科举考试,主持地方乡试。虽不是巡抚,但管的事却不少。可前些日子,新任闽浙总督到任,第一件事就是彻查盐税,浙江是纳税大省,登时查出许多问题。也因为这个事,卢俊延才耽误了行程,直到今日才能进了京。

卢俊清一听就皱了皱眉,“二弟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吗?莫不是还有你的事?”

卢俊延苦笑道:“盐商孝敬是惯例,这个确实收过,盐税的征收都是有案底可查的,当年三殿下管着盐税,便是一笔烂帐,这会儿哪交代的清楚啊?我刚任这布政使,不过一年有余,里面门道还没摸清呢,哪儿贪墨如此巨款?现在那些人明显想拉我去顶罪,弹劾的折子都上了,估计这两天就送去内阁了。大哥是吏部尚书,好歹给帮着说句话,否则丢官罢职是小,弄不好命就没了。”

卢俊清气得一拍大腿,“二弟,你糊涂啊,你前几年为官还算清廉,怎么到了浙江便同流合污了?你若本身干净,谁能把脏水泼你身上?”

卢俊延道:“大哥,你是不知道,浙江那地儿邪性啊,再好的人到了那里也顶不住诱惑。为官不贪就受排挤,出了事更先把你推出去,我也是没办法啊。”

卢俊清叹气,“这事我还真不好帮你,我虽做着吏部尚书,但我早有归隐之心,跟内阁那些人也不熟悉,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想替你辩白几句都不行。”

卢俊延急了,“那怎么办,横不能看着弟弟去死啊。”

这时候,对面桌子上,郭文莺正和卢月盈说话,也不知卢大太太说了什么,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另一边卢明廷和卢新玉几人正在研究诗词,对对子,摇头晃脑的,对的甚是热闹。

卢俊清皱皱眉,“你这时候进京也罢了,怎么还把两个孩子也带来了?”

卢俊延道:“孩子是早就送到老太太那儿的,老太太说要来,还要带着孩子,我也不能说不行,况且此事不能跟老太太说,怕气出个好歹来。还有月盈,年岁也不小了,想给她找个夫婿赶紧嫁出去,也省得被我连累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大哥,听说皇上要征选秀女进宫,月盈品貌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把她送进宫去?”

卢俊清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太后前一阵还派人在苏浙等地征选美人,说要给皇上充后宫的。”

卢俊清哼道:“你别听信谣言,根本没这样的事,还有月盈进宫的事你就不要想了,她根本进不了宫。”

“怎么会呢?”

第四百九十八章 脱罪

卢俊清横他一眼,还以为自己这个二弟有多大出息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想靠女儿攀上皇上,真是打的好主意。

郭文莺和皇上的关系,他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不能叫别人去抢了外甥女的宠。更何况就卢月盈那长相,那气质,那才学,连文莺两成都没有,还想进后宫争宠了,也不知他这当爹的怎么想的?这可真是急病乱投医了。

有心不去管他,可他毕竟是自己弟弟,真要出了事,整个卢家都得受牵连。

他想了想,高声道:“文莺,你过来,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他说着已经站起来,又对卢俊延道:“咱们去书房说去。”

郭文莺听到舅舅叫她,忙走了过来,见他们去书房,也跟着出去。

到了外面低声问:“舅舅,可是出事了?”

卢俊清叹口气,“一会儿再说。”

跟着他进了书房,卢俊延看见郭文莺也跟着进来,不由道:“二弟,这种事怎么跟个丫头说道啊?”

卢俊清冷哼,“你当她是普通丫头吗?她是工部侍郎,正三品,比你品级还高半格呢。”

卢俊延不禁上下打量了郭文莺几下,见她行事大大方方,沉着稳重,倒是与一般女子不同。他上京的时候倒是听人说了,皇上封了一个女子做官,没想到竟然是他家的外甥女了。

卢俊清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到了这会儿就别藏着掖着了,你有罪也罢,无罪也罢,横竖有皇上,有大理寺和都察院,你能不能逃出生天,还得看你外甥女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卢俊延一听,忙对郭文莺一揖,“好孩子,救救你舅舅啊。”

郭文莺哪敢受他的礼,闪身躲过了,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卢俊延把前后因果都说了,又道:“可能浙江一地的官员会共同指认我,把我抛出去顶罪的事。怕是用不了两天,就会被抓拿归案了。外甥女赶紧给想个办法啊。”

郭文莺听得直皱眉,这确实不是件小事,不过孰是孰非自有定论,不会想把谁推出来就推出来的。

她道:“二舅舅,你给句实话,盐税收上来的最终能有几成?”

“七八成吧。”

郭文莺面色一肃,“我要听实话。”

卢俊延莫名觉得心头一颤,刚刚还娇娇俏俏的小佳人,一转脸便是浑身煞气迸发,吓得他竟心突突直跳,好半天才道:“最多五成,有的地方只能收上来三成。”

郭文莺顿时沉下脸来,她竟不知道盐税已紧张到了这等地步。怪不得每年国库都收不上来银子,就连封敬亭自己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没想到有一半的税收都不知流到哪儿去了。先皇之时这盐税就收不齐,后来三皇子管了盐税,更是乱套的厉害,国家的钱粮都进了这位三爷个人的腰包,他自己肥的流油,国库里却穷的叮当响。

自从他谋反获罪,被四处捉拿之后,这一块更成了没人管了,皇上就算想整治,都不知如此入手。

此时闹出这事,怕是皇上真要杀鸡儆猴,要大办的。

她思虑一会儿,沉声道:“二舅舅,想保你无事是不可能的,最多保住你性命,皇上看在我面上留你一命,只是你这官怕是做不成了,还有贪墨的银两也要悉数交回来,没有钱,卖房卖地凑齐了吧。”

卢俊延顿时慌了,“那么多钱,我上哪儿弄去?”

郭文莺深吸口气,“你若听我的,便自行到刑部自首去,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做的事该认就认,没做过的也不用承认,我自会保你一命。若是不听,出了什么事便自己担着吧。”

卢俊延急了,“好外甥女,我听你的就是,我去自首,我花钱买命。”

他本来也没把这事太当回事,全国都这样,各个的税收都收不齐,里面猫腻多着呢。他任布政使没多长时间,了解也不算太深,有些关系网他都走不进去。可就因为这样,别人才会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把他给扔出来。而到了这会儿,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弄不好真的没命了。

郭文莺的脸一直是沉的,这时候卢大太太进来,说是前厅里备了饭,老太太叫他们过去吃饭去。

卢俊清站起来叫他们去吃饭,再有什么事也不能叫老太太等着。

饭桌上,照例分男女各坐一处,看卢俊清几人的脸又阴又沉,老太太颇不高兴,筷子往下一撂,“合着你们这是不欢迎我这个老人家。”

卢俊清忙站起来,“母亲恕罪,孩儿哪儿敢啊,孩儿是巴不得母亲来的。”

“那你摆着那张脸给谁看的?”

卢俊清在脸上抹了一把,强扯出一丝笑,“孩儿就是高兴,太高兴了。”

老太太脸也耷拉下来,“你高兴还做这个死样子,滚,你们都滚,不爱看你们,都出去吃去,留我们娘几个在这儿好的更开心。”

“是,是。”卢俊清忙起来,带着一帮男人们出去了。

老太太脸上这才好看些了,让郭文莺和卢月盈一左一右坐她旁边,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里倒是好了许多。

她拉着郭文莺的手,“孩子,你多大了,可成亲了?”

郭文莺点点头,“已过二十,前几月刚成亲。”

老太太顿时来了兴致,“嫁给哪家的少爷了?人长得俊不俊?哪天带来给我看看?要是长得不俊可不能要。”

郭文莺心道,没想到这外祖母还是外貌协会的,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不过封敬亭那样貌在南齐还真是数一数二的,比他好看的真不多。只可惜不好带来给她看。

她本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人家还真挺较真的,非要看她的夫婿,还问那人什么出身,是做什么的。

卢大太太自那是在马车上掀车帘冒犯了龙颜,自也知道郭文莺嫁的人是谁,她想给打两句圆场,便道:“母亲刚来,还得慢慢熟悉,莺丫头横竖是嫁出去了,她那夫婿也不会跑了,不用急于一时,还是先想想盈丫头的婚事吧,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她说着又道:“再过两个月明玉也要成亲了,是御史陈家的小姐,模样人品都是拔尖的,两人正是郎才女貌,不如母亲等明玉成亲完了之后再走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 自豪

老太太气哼哼道:“这还用你说吗?我孙子成亲,我能不在吗?你以为我儿子是捡来的,孙子也是捡来的吗?”

卢大太太哽了一下,心说,这幸亏一钰那孩子没在,否则听这话还不定多难受呢。二叔母也在这儿,二叔也不是她亲生的,当着面说这个,也实在有点那个。

还好董太太倒是不大在意,只吟吟笑着:“月盈的事还得劳烦他伯母多操点心,女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嫁的不好,一辈子就毁了。想当初要不是霜月…”她本想说霜月嫁给郭家的中山狼,又怕勾起老太太的伤心,忙住了嘴。

老太太还是听出点味儿来了,脸一耷拉,对卢大太太道:“改日你跟我去一趟郭府,我倒要看看那郭老太太是个什么邪门歪道,怎么就把我闺女给害死了。”

卢大太太低声劝:“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何必上门找气受,母亲岁数大了,还是过过安稳日子好。”

老太太立时急了,站起来就“呸”了一声,跳着脚的骂,说什么儿媳妇到底不是亲生的,跟她不是一条心。这一句话倒同时得罪了两个儿媳妇,卢大太太和董太太脸上也觉尴尬起来。

郭文莺暗自好笑,自己这个外祖母的脾气还真是火爆,人越老越跟个小孩子似得。不过她是真心喜欢,那摸着她的手也觉温暖的很。心里想着,看来真得想办法救下卢俊延了,若是再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定怎么疼呢。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何况卢俊延对母亲也孝顺,只这一点便足以救他一命了。

吃过午饭,郭文莺就说要走,卢大太太拦着不让,说是外祖母来了,让她在这儿住几日。

郭文莺没办法,只得让人回府里拿一些衣物过来。她着急要进宫,在房里换了官服就往外走,刚出院子正碰上董太太带着卢月盈过来,两人都瞪大眼看着她。

董太太惊愕道:“文莺,你这穿的是什么?你一个女人家,怎么穿起大伯的官服来了,还不赶紧脱下来。”她一时竟以为郭文莺穿的是卢俊清的官服了。

卢大太太从后面过来,看见她,“你这是要进宫吗?”

郭文莺点点头,“是有些事要进宫。”

“先去回了老太太再走吧,省得一会儿她找你找不见人。”

郭文莺应了一声,到前面去辞老太太,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如果她是卢家的女儿,在大家族里长大,是不是每天出门也会跟家里老人辞行,回来又要请安?虽然很麻烦,但也就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家啊。她从前过的都是孤儿般的日子,也就这会儿忽然才有了家的感觉。

她一走,董太太忙拉住卢大太太的衣襟,“他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呢?文莺什么时候做官了?”

一提自己这外甥女,卢大太太满心的自豪,开始给弟妹讲起这外甥女如何如何厉害,直讲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歇嘴,一下午时间倒都浪费在说郭文莺事迹上了。

郭文莺到了前面给老太太辞行,卢俊清和卢俊延也在,两人陪着老人说话。

郭文莺过去磕了头,说自己有事出去一下,老太太眼神不好,也看不清她穿的什么,睁着眼看了半天,才瘪着嘴道:“莺儿啊,你这穿一身红是要嫁人吗?不是说已经成亲了吗?”

卢俊清知道自己娘有时候清楚,有时候还犯点糊涂,忙道:“文莺,你赶紧去吧,回头晚上回来吃饭就是了。”

郭文莺点点头,迈步从府里出来,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今天是休沐日,官员们不上朝,一般有事禀奏的都会等明天,皇上也不爱在休息的时候接见大臣。不过郭文莺不一样,她有随时进宫的特权,可不需要提前递牌子通报,她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便有人引她进去。

今天休沐,封敬亭也没在御书房办公,他刚去了一趟太后宫里,被那个不知太后从哪儿找来的柔美人给缠住了,说要跟他讨教棋艺,拉着他很是下了几盘棋。刚开始封敬亭还不大想理会,不过下着下着,忽然发觉这女子棋下得真好,便也打点起精神应战。

太后说这是她娘家的女儿,叫碧柔,要在宫里住些日子。

其实她这是要干什么,封敬亭心里太清楚了,不外乎就是江玉妍拴不住他的心,开始找外援了。至于这个碧柔,还不定是从哪儿弄来的,说是娘家女儿,有没有亲戚关系,还不定呢。说到底这也就是个棋子,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棋子。

但这棋子也确实赏心悦目,若是定力不足的,还真不容易把持的住。

“将——军——。”他下了最后一步棋,碧柔见自己输了,咬着唇,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皇上,人家不依,皇上也不让让人家,这一会儿都赢了三盘了。不要嘛,人家还要再跟皇上下一盘。”

她轻轻推着他,手劲适中,那股子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媚态还真叫人消受不了。封敬亭含笑看着,忍不住想,若是他的娇娇也这么推他几下,怕是他能激动的立时泄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太监禀报,“启禀皇上,工部侍郎郭大人求见。”

封敬亭下意识推开碧柔,立刻跳了起来,看见郭文莺站在自己面前,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他笑道:“郭爱卿来了,坐吧。”又对碧柔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碧柔不高兴的撅了撅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躬身行礼,“民女告退。”

郭文莺冷冷睃她一眼,“民女是吧,江小姐,既然不是宫里人,也该知道宫里的规矩,你一个民女是随便能觐见皇上的吗?还这般作为,成何体统?”

碧柔委屈地瞟了皇上一眼,见封敬亭只含笑看着郭文莺,连理都没理她,不由心里暗恨,随后拜了一拜,才转身离开了。

“阿莺,你怎么来了?”

郭文莺狠狠瞪他,“看来微臣是来错了,来的不时候,搅了皇上的雅兴了。”

第五百章 回绝

封敬亭哈哈一笑,“娇娇,你难得吃醋,这瞪着眼的样子,还真是好看。朕只是跟她下了两盘棋,又没做什么。”

郭文莺强压住怒火,心道,今天是有事求他的,本不该跟他生气,可就是压不住这股火,臭男人,她一不注意,他就差点就让人给勾了魂儿去了。

封敬亭看她不高兴,心里却说不出的舒爽,她越生气就代表越在乎他,这比从前冷冷冰冰,混没良心的样子,看着可爱多了。

他笑道:“那是太后太后安插的棋子,再漂亮也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朕不会上当的。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拿捏住的。你放心,将来你若进宫,这宫里只会有一个女人,朕也只宠你一个。”

他说着,凑到她跟前,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宛如发了坏的少年一样,笑着跑开了。

郭文莺不禁暗叹,他越活越回去,倒是有点像小孩子了。

封敬亭吩咐太监备些茶点端过来,把棋盘撤了,两人坐在凉亭里闲聊。

一会儿茶点上来,他拿了一块糕饼就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中午在太后宫里用的膳,吃得胃里直堵得慌,最后就闹了个半饱,这一会儿又饿了。”他平时端着架子的时候多,但在郭文莺面前却从不端着,那副没个正形的痞态也显现的淋漓尽致。

郭文莺道:“可是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封敬亭道:“先前说要给朕大充后宫,朕给回绝了,后来又说想给她娘家哥哥封官,朕没同意,就跟朕闹起来了。”

他自登基之后,一直想办法压制江家,就是怕太后势力太大不好控制,两人斗志斗法了这么多年,说是母子,其实感情却淡薄的跟纸一样,一戳就破。

而且最近他听到一些有关自己母亲当年死的传闻,先皇后死的时候,也曾说过一句,“你以为是我害死你母妃的吗?其实你错了,大大错了,那人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那个贱人,定不得好死。”

他当时也没多想,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却很觉先皇后说的是江太后,当时的江淑妃,只是目前他还没找到证据,不能随意泄露心思罢了。

郭文莺自也知道他和江太后的关系,不如外界传闻的那么好,且她怀疑当初在霜云殿对她下手的,可能就是太后指使的。她原先怀疑过严玉兰,因为严玉兰有动机,也有时机,因为她当时代行皇后之则主持后宫,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不过后来她被关进冷宫,她去看过她。

严玉兰对她恨之入骨,一开口便说恨不能早点杀了她。

她问道:“你不是下过手,在霜云殿的时候。”

严玉兰冷笑:“霜云殿也不知哪个想杀你,想这么笨的主意,活该杀不了你。”

郭文莺望着她恨极狰狞的脸,想到她自进宫之后过得日子,忽然对她倒有了几分同情。说到底严家倒台就是倒在“欲望”两字上,做了左相还不知足,他们欲望太大了,居然想左右皇上,又与人合谋犯下谋逆大罪。封敬亭手下留情,只杀了她父兄,留她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不过经过那次对话,倒让她认识到下手的不是严玉兰,既然不是她,那就另有其人了。而在这宫里,能不着痕迹,令两个宫人消失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封敬亭自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太后翻脸的时候,才会百般忍让。自古百善孝为先,太后总是他的养母,他做出一点不利的,都会被吐沫星子淹死。身为帝王,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明面上,绝不能惹世人诟病。

所以他安抚道:“此事容后再说吧,总有一日,朕会为你报了个这个仇。”

郭文莺点点头,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忙把浙江查出盐税漏洞的事说了。

封敬亭道:“此事朕已经知晓,只是闽浙总督这事倒做的草率了,他刚到东南,根基还不稳,便大动盐务,怕是会打草惊蛇。此人虽勇猛,却还是不够沉着。”

郭文莺也道:“确实如此,若是我,也绝不会从查盐税入手,想要查也暗中去查,东南盐场那么多,里面猫腻多了去了,盐引的去向,盐引怎么流失的,盐场怎么出的盐,每年出多少,有多少盐没纳税,一环套一环的,不是单查盐税就能查的出来的。”

封敬亭拿眼睃她,“娇娇,这个闽浙总督真该叫你去,你可比那个乌那图厉害多了。这闽浙总督一职,从江戚凯到蒋玉仁,再到这个乌那图,换了多少任了,东南那点事就没一个能摆的平的。陆启方心心念念的全是建海事衙门的建造一事,这乌那图不忙活这件事,倒是先查起盐税来了,真真是该死。”

郭文莺道:“盐税得查,且必须查,三皇子人虽然跑了,但他留下的这烂摊子必须要有人收拾,每年国库收入就那么点银子,国家吃什么?皇上吃什么?依臣看,还得叫内阁拟了章程,把盐税的事好好理理。”

封敬亭挑眉,“你的意思是闹大了?”

“是,既然挑开了这个口子,索性就闹大了,先放出风去,让官员们自行自首,有愿意交出贪墨银子的,可保一命,否则一旦查出来,便是满门抄斩之罪。”

她这话其实是替卢俊延说的,先打个腹稿,只要皇上同意了,卢俊延肯配合,他的命就算保住了。

封敬亭思索片刻,“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若是有人肯带头,或者还能彰显一下朕的仁德,只是就算朕下了旨,也未必有多少人会自首,那些人既然敢贪墨巨款,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根本不可能。他们定然存着侥幸心理,认为朝廷不会查到他们身上,自己能成为漏网之鱼。”

郭文莺道:“所以说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规划盐引的出入,还有对税收的收法再进一步规划,由原来的地方代收,改为统一征收。至于具体如何,可交内阁议定。”

第五零一章 三月

封敬亭点点头,“此事容朕考虑一下吧。”他说着又道:“你来见朕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郭文莺颇不好意思一笑,“那倒不是,最主要还是来向皇上求情的,皇上可知浙江盐案,涉及到的人员,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二舅舅。想必参奏的折子都递到龙书案上了。”

封敬亭好笑,“所以你就想了一个投案自首的主意?”

郭文莺道:“投案自首也确实可行,皇上可一试,或者还能再进一步,采用牵连制,想活命,那就交代出另一个人,抓住一个头,一个咬一个,一连串的咬下去,就跟拎蚂蚱串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封敬亭点头,“这个方法倒是不错,那些人都让银子养的肚满肠肥的,一个个最惜命,为了保命咬出别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卢俊延既是你舅舅,朕就给你这个面子,只要他肯自首,朕就饶了他,布政使他是没得做了,回头放他一个清闲的官便罢了。”

郭文莺大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

其实皇上这也是做做样子,既然是第一个自首的,自然要给些甜头,也让那些官员看看,听话的都是什么样,不听话的又是什么样。

郭文莺没有为了自己亲人,直接求他放过不查,反倒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整治盐税,已经算不错了。说到底这才是贤内助,他的臂膀,这样的女人不做皇后,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他笑道:“娇娇,要不改日咱们再成个亲吧。”

郭文莺纳闷,“什么再成个亲?不是已经拜过堂了?”

“那是偷偷的,朕用大礼迎你入宫如何?”

郭文莺好笑,“皇上,你国库里有钱吗?”

皇上用大礼迎娶,那就是国礼,国礼是极花钱的,现在国库里捉襟见肘,半礼都撑不起来,更别说大礼了。他这个皇上当的也憋屈,做王爷的时候是个穷王爷,天天想辙弄军粮,弄钱,做了皇上,国库还是空的,天天勒紧了裤腰带还不算,还得绞尽脑汁想来钱的道。若不是因为这个,陆启方也不会那么着紧建海事衙门了。衙门是一回事,最主要的通商真赚钱啊。

封敬亭让她这一句问的尴尬起来,她若说不嫁,他还有有办法,直接拿银子堵她,还真堵了个正着。看来做皇帝也难,想娶个媳妇都没钱娶,天下就没比他更憋屈的了。

他咬牙道:“你等着,朕非攒足了银子不肯。”

郭文莺笑了,那笑映着日光折射的光,显得格外灿烂。

封敬亭看得心中大动,忍不住凑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左右是来了,不如跟朕去寝宫坐坐。”娶不了媳妇,占点便宜也是好的。

去寝宫那哪是坐坐?郭文莺自然知道这色痞想什么,她摇摇头,“今天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去,我外祖母到了,不能回去太晚,省得老人家惦记。”

封敬亭扬眉,“你外祖母什么时候到的?”

“今日刚到,一早接回来的。”她说着已经推开他,站了起来,“我要先走了,改日再来见皇上吧。”

封敬亭哪里肯放她,勾得她心痒痒的,就这么抛下他走了,那怎么行?

他道:“晚上你回府,我去家里找你。”

“不行,我今日要住舅舅家。”

“那明日呢?”

“明日也是。”

封敬亭脸色有些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舅母说等外祖母走了,再让我回家住。”

封敬亭只觉自己头筋开始一根根的蹦,几乎咬牙道:“那你外祖母什么时候走?”

“等一个月后我表哥成了亲,估计就会回老家去。舅舅说要回乡祭祖,赶在清明的时候跟外祖母一起回去,还让我跟着一道。”

封敬亭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开始算了,她表哥一个月后成亲,那她就要在舅舅家住一个月,然后再跟着回乡祭祖,又是一个多月,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是将近三个月。合着这是打算渴他三个月吗?

他自得了她之后,两人常在一处,正是彼此得味的时候,哪肯放了她去,三个月不能沾她的身子,还不渴死他?

他站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郭文莺有些诧异,“皇上,你要干什么去?”

“跟你回家。”

郭文莺“啊”了一声,一时没听清楚,却见他得意一笑,“外祖母来了,外孙女婿不出面这也说不过去,你住舅舅家,索性朕也跟你一起住去。横竖卢俊清也没胆子把朕赶出来吧?”

郭文莺一咧嘴,他去了算怎么回事?虽然外祖母吵着让她带女婿见见,但这一位女婿,哪家能接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