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也是有意和定国公府交好,一笔写不出一个郭字,自己那个爹是指望不上了,且现在进宫已经成了定局,日后好歹有国公府这块招牌帮她撑着场面,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三人有说有笑的聊着,过了一会儿门房上报,公爷和大公子一起回来了。

吴太太笑着站起来,“你大伯父这会儿回来,我去问问,看看在哪儿见。”

郭文莺忙跟着站起,“有劳大伯母了。”

吴太太去了片刻,郭义潜和郭文清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官服,似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匆匆过来了。

郭文莺起身行礼,郭义潜笑道:“你大伯母说你可能有急事,怕你等时间长了,这就连忙来了。”

郭文清则道:“妹妹来了多久了?府里备了饭,一会儿留下来吃了午饭吧。”

郭文莺笑着看着他,眉眼亮晶晶地,半是玩笑道:“大哥哥都请了我好几回了,怎么还要请客吗?”

她自回府之后,虽没正式拜见过大伯父和这位堂哥,不过对她的身份,三人都是心照不宣。

此刻听她这么说,郭文清脸上一囧,呐呐道:“妹妹这么说哥哥都不好意思了。”

他自也知道郭文莺是那时的怀远将军,那会儿接近她请她吃饭,本就有些结交利用的意思,可若早知是自己妹妹,他何至于那般虚伪相待?

想到那会儿背地里还和别人说了许多妹妹的闲话,真是想想都觉脸红。

第三百二十一章 逼死

郭文莺对这个堂哥印象还算不错,至少郭家这一辈的人里唯一让她看上眼的也就是他了,比郭文云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笑道:“大哥哥若是不好意思,下回再请我一次赔罪就是了。”

郭文清一抱拳,“如此便说定了,我定要给妹妹赔罪。”说着又笑起来,“这会儿我先去换衣服,就不打扰妹妹和父亲说话了。”

他往外走,知道郭文莺肯定有要事要和父亲说,顺道把郭婉云也拉了出去。两人到了外面,他对郭婉云道:“去跟母亲说,一会儿留妹妹吃饭吧。”

郭婉云“噗嗤”一笑,“有了这个妹妹,你亲妹妹就扔一边了?”

郭文清嗤一声,“你就这野丫头,怎么比得了文莺,那可是连哥哥都佩服的人。”

郭婉云哼了哼,“你不是天下你最大吗?怎么还有你佩服的人?那可奇了怪了。”

郭文清轻笑着也不理她,他在前面走,郭婉云在后面跟着,两人越走越远了。

此刻大厅里寂静一片,郭文莺正手里端着茶碗,沉思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两人静默片刻,最后还是郭义潜道:“文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郭文莺思忖了一下,她今天来见大伯父,本就是为了说傅莹的事的,既然早晚都要知道,便不如早求伯父做主。

她吸了口气,“当年我母亲被逼着上吊的事,伯父可还记得吗?”

郭义潜怔了怔,“这是多年的事了,因何又提起?”

郭文莺撩起袍子深深跪下,“侄女母亲有冤屈,恳请大伯父能为母亲做主。”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两份口供递上去,“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现在已经查明实则是傅太太陷害。”

郭义潜拿过两份口供,一看纸张就知道是锦衣卫专用的,郭文莺能指挥的动锦衣卫,他不诧异,但与此同时这两份口供的分量就不一样了。锦衣卫插了手,那就不仅是家事那么简单了。

他不敢怠慢,拿着从头看到尾,越看脸色越凝重,“你这可是真的?”

郭文莺道:“是锦衣卫镇抚司出手查的,锦衣卫的查案绝不会出差错,现在两个人证都在锦衣卫大牢里关着。”

郭义潜暗惊,能调动锦衣卫查案子,自己这侄女好大的能耐。他也知道既然都已经查到这份上了,郭文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当年害死她母亲的人。

当年逼死卢氏的事,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也是隐约知道一些的,虽是永定侯瞒的很紧,但作为郭氏一族的族长,总要对他知会一声。那时人证物证皆有,还是当场抓奸,他也没往别的方面想,何况也是郭府傅老太太的意思,作为郭家唯一的长辈,这位叔母的话他也不敢不听从。后来卢氏被逼上吊,此事便算完结了,他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事。

可时隔多年,现在若是揭出来,怕是郭家要经历一场大风波了。他轻吐一口气,“文莺,你给伯父句实话,你想干什么?”

郭文莺道:“此事证据确凿,我若出手,便是公事了,傅莹被押到镇抚司也不是难事,当年凡是参与其中的也会跟着受审。郭家的事就是皇上也一清二楚,当年也曾说过要为我报仇。不过一旦牵涉朝堂,就是大事了,何况里面还有我舅父,母亲含冤而死,舅父若是知道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深思之下,既然是郭家自己的事,我也不希望外人插手,还是大伯父以家规处置吧。”

郭义潜忙道:“还是侄女大义啊。”

他自然知道郭文莺的本事,别的不说,就凭郭文莺和皇上的交情,她想要郭家谁的命,都能私下里办了,何况其中还有路家和卢家帮忙。无论郭文莺想掀到公堂还是私下处置,都是一句话的事。而她最终还是交给郭家自己处理,已经给了郭家面子,给了他这个大伯父面子。

他心里虽明白,但这件事做起来却不易,傅太太毕竟是永定侯夫人,若是自己那个堂弟一力护着,还真是不好办,其中还有傅老太太,她自己的亲侄女怕是也要护的。

越想越觉麻烦,这一家子看不上卢氏,设计陷害,做下此等事,还得连累他在里面左右为难。毕竟是家丑,不能随意宣扬,他想了想,劝道:“文莺,做事留一线,让她出家可好?”

郭文莺冷声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傅莹为我母亲抵命,如果大伯父做不到,就别怪我后来出手狠辣。”

郭义潜双手一摊,心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叫皇上下旨赐死得了。

次日郭义潜就去了一趟永定侯府,两张口供往前一放,郭义显的脸都白了,他宠了傅莹那么多年,真没想到私下里她做出这许多恶事。

他颤声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郭义潜哼一声,“现在不是我想怎么做,是锦衣卫会怎么做,是皇上想要什么。那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若没皇上授意,怎么可能会插手查这种事?现在锦衣卫既知道,皇上也定是知道了。还是文莺深明大义,想叫郭家私下里处置了,你就索性给她个面子吧。”

郭义显傻呆呆了半天,给郭文莺面子,这事说得轻巧,那是拿傅莹的命去换的。这些年他虽对傅莹的感情淡了许多,但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夫妻,又是老太太的亲侄女,这事要是做了,又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郭义潜见他半天不语,只道:“此事你好好想想,当年郭家做出那个决定确实是对不起卢氏的,若是卢家得了信一旦闹起来,郭家百年的声誉便毁尽了。到时候也不用你做什么,我以郭家的族长名义召集宗老会议,在宗老会上处置了傅莹。”

郭义显听得心惊胆战,他虽是心疼傅莹,到底更爱的是自己,是郭家的荣华富贵。真要到了上宗老会,他这侯爷的爵位也就危险了,还有郭文云,以后想要继承爵位也难如登天。

第三百二十二章 揭露

他思量了许久,终究决定拿傅莹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而也就在三天之后,傅莹暴毙而亡了。

据说傅太太一直心脏不好,半夜时忽然心绞痛发作,一盏茶的功夫便去了,大夫匆匆赶来时,人已经死透了。

傅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当场昏厥过去,请医抓药,折腾了三两天也不见好。

永定侯府当家主母去世,郭府里大办丧事,请了不少老道、和尚来做法事。而出了这等事,侯府的二房的二太太和三房的三老爷一家也都来了。

侯府十年前就分了家,二房的二老爷早年出家,只留下二太太和一个女儿,三老爷在外地做官,这回爷因着办丧事带着一家子都回来了。

侯府里没了当家主母,吴太太便过来帮着支应着,一应丧事办的还算妥帖。

郭文莺虽穿着孝服,脸上却并无半分哀思,傅莹死的太过轻巧,还让她死后能风光大葬,真是便宜她了。

她从灵堂出来,看见郭义显从会客厅往这边走,两人走了个对脸。郭义显怔了怔,随后冷声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他的脸色很是憔悴,隐有泪痕,看来为傅莹的死伤心不已。

郭文莺只觉怒火升腾,“父亲这么问什么意思?”

“害死你母亲,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她母亲?她母亲早八百年就死了。

郭文莺冷笑起来,此刻望着这个可以算是她父亲的人,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索性便道:“父亲这是在说什么?傅太太不是死在你手里吗?傅莹亲手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药,这会儿又来埋怨我做什么?”

郭义显气得手都颤了起来,郭文莺说的不错,确实是他亲手下的药,瞒着老太太,只说傅莹是暴毙的。这事是私下里做的,但做是一回事,被人这般揭露出来,他的脸上也不禁变颜变色。

郭文莺盯着他,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不屑,说到底,都是他自己动的手,可没人逼着他。他若真的心爱傅莹,大可以一力替她承担了,拼尽所有护卫所爱的人,没准还能让她还生出几分敬意来,想着两人也算是真爱。可他这般薄情寡义,敢做了还不敢认,居然推到她身上,这般薄凉之人,还真是世所少见的不要脸。

越想越觉窝火,她冷声道:“傅莹那是罪有应得,她是你妻子,难道我母亲就不是你妻子吗?她当年被人陷害致死,你就不觉得伤心吗?当年之事,分明是你对不起我母亲,你逼母亲去死之时,可曾想过她是无辜的吗?”

一提卢霜月,郭义显脸上却好像被人揍了一拳,扭曲的不成样子,他怒不可抑道:“你别跟我提那个贱人,你就是那贱人和旁人生的小野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母亲入府之前就和那书生有来往了,两人之间还有书信往来,你怀孕不到九个月就出生了,你未必是我郭家的种。不要以为有你大伯父给你撑腰,你就有恃无恐,捏造证件陷害嫡母,这个世界还是有天理的。”

“你胡说八道。”郭文莺气极,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她母亲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和那个书生有染。那个书生也没提过他和母亲有书信往来。

这到底是谁告诉他的?是傅莹?不,不可能,他看到口供肯定就暴跳如雷,怎么可能相信傅莹的话?

那么是谁?在傅莹死了之后还有为她保留名节,背后捅她一刀?

是祖母?对,很有可能是祖母,自己母亲说的话,做儿子的才最有可能信。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恨她吗?

郭义显根本不想跟她再说什么,一甩袍袖走了。若不是因着她要入宫选秀,他早就开祠堂,让族里把这野种除名了。这么多年了,他郭义显竟不知道自己被戴了一大顶绿帽子,还弄了野种出来。

郭文莺深吸一口气,她本来想放永定侯府一马的,以傅莹的死作为结束,从今以后再不谈仇恨。没想到他们竟对没有半丝的情意。

野种?她长得有两三分像郭义显,更有着郭家人共有的特征,左右手无名指上比旁人要多一条指纹。这么明显的痕迹,还要诬陷她不是郭家生的?

吃过午饭,郭秀枝就到她院子里来闹了一场,说她害死了她母亲,还大骂她是个野种,是卢太太和人偷情生的,不要脸的野种。

郭文莺冷着一张脸让人把她扔出去,青桐院紧闭大门,谁也不许进来。

也不知是谁对外宣扬的,竟然说她对主母下毒,害死了傅莹。下人们都议论纷纷,她和傅莹本就不和,傅莹死后,这事栽赖在她身上,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不过才半天的时间,府里面都传遍了。

下午的时候,郭文云又带着人闯了一回,要把她拖出去为母亲报仇,把她送官究办,不过被云墨和徐英给打走了。人虽走了,却下令手底下的人对着她的院子大骂不止,赶了几回才给赶走了。

这一下午郭文莺过得憋屈之极,明明是郭义显自己下的手,一家子却众口一词,都栽在她身上,一个个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一时头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来吴太太来了,有些为难的说起前面的事,就在半个时辰前,府里侯爷亲口证实她不是郭家女儿。

原来郭义显回到自己房里,越想越觉得憋气,自己好好的侯府,怎么就叫一个野种拿捏住了?从堂兄郭义潜来找他的时候,他心里就不得劲,虽说证据确凿,可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疼爱多年夫人会是如此阴险毒辣的女人。更何况当年的事还是母亲一手办的,母亲又怎么可能诬陷卢霜月呢?

虽然在郭义潜的劝说下,为了保住侯府,他决定大义灭亲,让人在傅莹的茶水里下药,害死了她。虽是这样做了,可他心里却对郭文莺添了几分恨意,若不是因为她,好好的一家怎么会妻离子散了?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亲生

他本来就没喜欢过郭文莺,父女之情更是淡的堪比白开水,要不是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连府门都不会让她进。可没想到自己竟是引狼入室。或许母亲说得对,郭文莺就是个天煞孤星,她也不是郭家人,她是专门为母亲报仇而来,她要毁了整个郭家。

中午吃饭时多灌了几杯酒,下午去陪客,有人恭喜他,说是女儿要进宫选秀了,没准能和皇家结了亲。本来就是,统共参选的就五个人,机会太大,只要没病没残,长得也不那么丑的,基本就是内定的皇妃了。

人家本是好意,听在郭义显耳中却格外刺耳,他一时义愤,竟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反正也不是郭家的女儿,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杂种呢。”

当时厅里宾客虽不多,却也还有几个,一时之间都议论纷纷,这种话传出来,哪还有好的,没多一会儿东府里就得了信了。吴太太奉了定国公之命,着急毛慌的赶过来,就是询问怎么回事的。

事情发展太快,让郭文莺一时无法相信,没想到祖母竟然选了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对付她。她要借郭义潜的手,整死她才算吗?

不过说起来自己跟祖母的仇真的结大了,自己杀了傅家两位老爷,也就是祖母的两个亲侄子,又下手弄死了傅莹,她要对付自己也说得通。

可这法子未免太阴损了,如此败坏她的名声,让她日后还怎么做人?就算最终还是证实她是郭家女儿,也平白让整个京城人看了她一场笑话。父亲也是太过蠢笨,别说她是郭家女儿,就算真不是,也只有瞒着,怎么能嚷嚷的满处呢?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对吴太太苦苦一笑,“让大伯母看笑话。”

吴太太叹口气,“父女之间闹成这样,这以后还怎么相处啊?你是还要进宫选秀的,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你名声坏了,这还如何进宫啊?出了这样的事,整个郭家都要受些牵连,这到底对侯府有什么好?”

郭文莺苦笑,或者唯一的好,就是从报复她中找到一丝快感吧。她道:“大伯母也相信我不是郭家的女儿吗?”

吴太太道:“这怎么可能,你一看就像郭家孩子,虽然随你母亲的多些,可身上也处处有着郭家人的影子,跟当年老侯爷最为相像,真不知侯爷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当众败坏你。”

郭文莺轻叹,他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是被他娘给蒙了心了。

郭义显虽然表面上是侯府的主人,可真正的掌舵人还是傅老太太。郭义显这个儿子当的好,孝顺之极,什么都听自己亲娘的。当年傅老太太让他娶傅家女儿,他就娶了傅莹,想让他休了母亲,他就写了休书,想让他逼死母亲,他就给递了绳子。真是好,真是好啊。

他又是耳根子极软的,没有眼力,做事全凭一时情绪,闯了祸便撂挑子扔一边不管了。当年母亲在世时,不知为他操了多少心,又做了多少次弥补。那一颗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她不是母亲,不会心软,既然他们要拿整个永定侯府跟她对上,那她就试试看,到底谁是石头,谁是鸡蛋。

她轻声道:“事情闹成这样,大伯母和大伯父该怎么做,心里应该有数。是舍了我护住侯府,还是舍了侯府护住我,还是早下决断的好。”

吴太太大惊,“文莺,你怎么能这么说?”

郭文莺站起来,背脊挺得直直的,脸色出奇的镇定,“我郭文莺这辈子就没怕过事,当年在东南,我既然敢下令杀了半省的官员,就不怕今日被人报复。是非曲直总要有个定论,若是国公府怕受了牵连,那还是早早避了的好。”

吴太太不可置信地看她,若是旁的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早哭得不知怎么办了,不是去求人,便是哭晕过去。可她偏偏还能保持如此镇静,那挺直背脊,那不屈的神态,都让人肃然起敬。

难道真像国公爷所说的,她就是那个大败瓦剌,平定东南的英雄郭文英?

是啊,郭文英,郭文莺,本就该是一个人。

她心中稍定,也跟着站起来,“文莺,你放心,咱们定国公府一定会保你。”

来之前,国公爷就已经跟她说了,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保住郭文莺,又说永定侯府是自毁长城,全都瞎了眼了,看不清形势。郭文莺若出了事,不要说是永定侯府,就是他们国公府也不会落了好,弄不好就是灭门之灾。

她相信国公所说的,从那日进宫的时候,她就瞧出端倪来了,皇上亲卫对她的恭敬,以及大内总管对郭家的态度都说明了一切。那徐茂是什么人,从小跟着皇上的,真正的端王府邸出来的,眼睫毛都是空的。他的态度那就是皇上的态度,听人说郭文莺从十三岁就跟着皇上了,那情谊绝不是一般的。郭义显自己找死,他们国公府可不能跟着。

心里打定主意,又安慰了郭文莺几句,说是有用得着的只管说话,又下了一番保证,才起身告辞了。

她一走,郭文莺让徐英立刻往卢家送信,让舅父出面给她讨说法,既然侯府连脸面都不要了,所幸便陪他们玩到底。坏了名声她也不怕,不能进宫更好了,大不了她郭文莺卷铺盖离开京城,她在东南还有船场,那船场后来封敬亭送给她了,安身立命绝没问题。

大不了去海上做买卖,发家致富去。朝廷早晚会开海禁,她造的船还愁卖不出去吗?

原先还顾念着一点亲情,舍不得把整个郭家都拖下水,可到了这会儿,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卢俊清来得很快,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做舅舅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接了信便坐着轿子往侯府来了,带着卢新玉一起,卢大太太也想跟了来,被他给阻止了。到了这会儿这已经不能单纯的说是内宅的事了,若是什么口角、争吵,卢大太太出面抹和抹和就过去了。但这事涉及到的太广,郭文莺是要进宫的秀女,若被证实不是郭家亲生的,便有欺君之嫌,郭义显愚蠢之极,弄了这么个祸事出来,他想把郭家毁了都随他,可叫文莺以后还如何做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打架

近傍晚的时候,郭义显的酒也有些醒了,想起自己当众说的话,心里也一阵打鼓,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算再不满郭文莺,也不能当众说她不是亲生的。可这会儿话已出口,想收是收不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正烦躁不堪的时候,下人禀报说是吏部尚书大人来了。

郭义显本来还有几分内疚,一听卢家上门了,顿时火气便升上来,明明是卢家不义,嫁了个贱妇给他,居然还有脸上门了?

“去,把人带进来。”他冷着一张脸,往主人座上一坐,一副打算算账的模样。

卢俊清本来就憋着满肚子的火,这会儿看见郭义显这样,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几乎暴跳着怒骂道:“郭义显,你什么东西,居然说自己女儿不是亲生,还敢诬赖我妹妹。”

郭义显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卢家女本来就是和人私通被发现羞愧自尽而死。”

当年的事卢俊清并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妹妹是傅莹害的,此刻听他如此说,直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卢新玉在后面拉住,就要和他厮打起来了。

卢新玉忍不住一叹,父亲这脾气,想好好说话怕是难了。他们今天是来说理的,不是来打架的,若真依着他的性子大打一场,还真不好收拾了。

这会儿郭文莺已经走到前厅,听到厅里的动静,也知道这样不行,便对红香道:“去,到定国公府把定国公请来。”既然要说道,那就把郭家人都叫过来,好好说道说道吧。

她又让徐英去传信,从镇抚司把那个书生和徐嬷嬷一起提过来,索性今日就在这侯府三家会审吧。

都安排妥当了,她抻了抻身上的孝服,打算去见见自己那位祖母。她到底要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除掉她,还是拉着郭家一起陪葬?

到了傅老太太住的梧桐院,让人进去禀报说孙女郭文莺求见祖母。

丫鬟去了片刻,回来却说老太太不想见她。

郭文莺冷冷一笑,“你告诉老太太,要是不想叫自己儿子掉脑袋,那就永远别见我。”

那丫鬟听得一怔,心说,老太太的儿子不是小姐的亲爹吗?当女儿的这么说自己爹,也未免太大胆了?

她不敢不去回报,匆匆跑了去,不一会儿带了信,说是老太太让她进去。

郭文莺迈步走了进去,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背脊永远挺的直直的,这是多年军中的习惯。她的步子迈的极大,每一步走来都带着汹涌的气势,那多年在军中浸淫过的煞气,便跟着丝丝显露出来。远远望去,哪里还有半分闺阁小姐样,只觉她手握折扇,就像一个威武将军挥舞着大刀,刀口滴血,生生向人砍了过来。

所以当傅老太太看见自己孙女大跨步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脑中忍不住就浮现出了当年老侯爷的样子。老侯爷也是这般迈步,这般气势,这般身带煞气的走到她面前,对她喊着:“傅金花,本侯待你如何,你自是知道,你为何要害死清雅?”

是啊,清雅,只有清雅才是他的最爱,那她算什么?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在他心里连个小妾也比不上吗?那清雅算什么?只不过是长得有点像他的原配夫人罢了,一个玩物而已,也要那般大声质问她吗?

她被郭文莺气势所摄,吓得惊骇地退了一步,随后站定,又不禁冷笑起来。

是啊,自己这个孙女,与其说她长得像父亲,其实更像老侯爷,脾气更像,走的那几步路尤其的像,让她一时晃神,竟以为侯爷又活过来了。

郭文莺进了屋,却并未行礼,只定定看着那个坐在蒲团上念佛的祖母。

看了许久,她忽的笑起来,“祖母莫不是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害死太多人命,夜不能寐,才开始修佛念经的吗?可惜啊,心肠太恶毒了,佛祖不会原谅你的。”

傅老太太大怒,“你说什么?”

郭文莺笑,笑得越发灿烂,她从来都知道面对敌人时,你笑得越灿烂,越会让对方生气。而她今天就是为了气她来的。

她道:“祖母,难道我说错了吗?祖母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沾满鲜血吗?祖母敢说自己没有愧对祖父吗?”

果然傅老太太怒不可抑,几乎怒吼着:“你这个不孝女,你这是专门来气老身的吗?”

“不孝女?”郭文莺嫣然一笑,“这我可不敢当,祖母告诉父亲我不是亲生,那我连郭家人都不是,还谈什么孝与不孝?”

傅老太太眉角扬起,强压怒火,暗道自己真是太小瞧这个丫头了,几次杀她都不死。

郭文莺也不坐下,居高临下让她更有气势,她故意站在老太太对面最显眼的位置,声音带着几分森寒,“祖母,你很恨我是不是?傅彦平是我杀的,傅彦冬也是我杀的,他们两人勾结江太平助纣为虐,都是在朝廷挂了号的。皇上没因此怪罪傅家,没灭了傅家满门,已经够便宜的了,怎么?想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吗?”

她说着一阵冷笑,“傅家也不是没下手吧,我在回京的路上遇袭,险些被烧死在林中,这其中也有傅家那位大爷的手笔吧?我在东南杀了半省的官员,那些人千丝万缕的,多少也跟京中几家有些关系。是一个人下的手,还是几家联合起来下的手,这根本不需要我去查,皇上怕早就心中有数了。”

“我郭文莺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随便可拿捏的泥人,祖母没见识过,可能不清楚。不过我倒也不介意一点点说给祖母听。旁人都以为我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丫头,定然在庄子上自生自灭了,可我没有啊,不仅没有,还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我在西北杀了多少瓦剌人,在东南杀了多少叛军,在海上杀了多少倭寇,祖母都不知道,不过我告诉祖母,我手上沾的鲜血比祖母多得多,真要把我惹急了眼,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祖母想试试吗?试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是你敢拿刀还是我敢拿刀?”

她冷笑着看着这个被她吓得面目惨白的老太太,说实话,她这些内宅里斗来斗去的手段还真是不够看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她郭文莺就是个不要命的,谁敢惹她,她跟谁玩命。

第三百二十五章 澄清

傅老太太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她一辈子都在拿捏别人,喜欢把什么都掌控在手中,当年之所以不喜欢卢霜月这个儿媳妇,就是因为她不想被她拿捏,她要反抗,而通常反抗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对这个孙女,她真的怕了,她那略带嘲讽的语气,那嗜血的表情,那镇定的神态,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几乎和老侯爷有五六分相似的孙女,比当年的老侯爷更让人觉得可怕,老侯爷虽是对她声严厉色,但她知道他有分寸,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对这个孙女,她是真的怕了,她颤声问着:“你,你到底想怎样?”

“也没什么。”郭文莺表情淡淡的瞅了眼,站在不远处哆嗦成一团的几个下人。那几个都老太太的心腹,瞧这会儿一个个的都要吓傻了,果然都是一群软蛋。

她也不怕这些人围上来抓她,只微微扬了扬唇,“就请祖母移驾到前厅吧,一会儿好好跟侯爷说说,你是怎么骗他的,我到底是谁的女儿。还有我娘当年的事,也出去做个证吧,当年的证人都到齐了,怎么能缺了老夫人您呢?”

傅老太太忍不住缩了一下,“我若不去,难不成你还要要挟祖母?”

郭文莺微笑,“要挟我哪儿敢啊,只不过老太太不去,小心我拿你那宝贝孙子开刀,若碰破点皮,老太太可是要心疼的。”

“你敢?”

郭文莺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和傅莹私底下干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进府那几日,出去遇袭,可不就是你们买凶下的手吗?可惜啊,我身边能人太多,还没等靠近就让人解决了。”本来她还没想到,那一日看见封敬亭身边的暗卫,她才想起前些日她从甜水街回来时,遇上一些骚乱,当时没在意,后来回想起来,八成是有人要接近马车,被暗卫给杀了。

怕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傅莹才绝了要杀她的念头吧。

这件事傅老太太自然知道,那是傅家精心培养的杀手,可连她的身都近不了,就可知这丫头有多厉害了。她早就告诫傅莹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惹了这丫头,没想到最后还是把命给送了。

她这个孙女真是好手段,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真是好,假借定国公之人处置傅莹,既不会脏了她的手,又处理的干净利落,真真是小看她了。

轻叹一声,郭文莺这是是逼着她在选,问她要不要拿郭家百年基业给她一个人陪葬?就怕到时候郭家毁于一旦,却依旧伤不了她分毫。

此时此刻,明知被她威胁,却也不得不从了她了。她站起来,“老身且随你走一趟吧。”

“那就多谢祖母了。”郭文莺冷冷笑着,像他们这样仇深似海的祖孙俩,也算天下少有了。

傅老太太赶到前厅时,三家会审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书生徐航和徐嬷嬷已经都招认了,有两个锦衣卫在旁边压阵,他们哪个敢不招认?

郭义显这会儿脸都绿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傅莹竟然真的做过那些事,他原先还以为是人诬赖,这会儿看来竟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