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盘儿却基于前世的经验,前世因为她是自己喂养钺儿,到了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奶已经不够吃了,没办法她就只能用粥和面给他添补些。
谁知钺儿吃得很好,牙也长得好,渐渐吃饭就越来越多,奶水则成了添补的。
而且这样养出的孩子身体很壮实,钺儿幼时几乎没生过什么病,后来小十六也是这么养大,同样养得极好。所以这回盘儿几乎没怎么犹豫,在两个孩子七个多月大,已经展现出对吃有很大的兴趣时,让奶娘们给他们添些稀粥,循序渐进的慢慢加。
不过这事暂时还瞒着太子,所以到了用膳的时候,盘儿就让人把孩子抱下去了。
用罢了膳要消食,自然就提起了练字。
两人去了书房。
太子看了一下,觉得盘儿的姿势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事她下笔的力度,也就是手腕用力不当。
他走过去手把手教她写,“该轻的时候要轻,该重的时候要重,横竖撇捺折,转弯的时候要写出力度,字的风骨就能出来……”
盘儿听得头昏脑涨,不免就有点走神。
侧头看他侧脸,本就长得俊,还这么专注,身上的味道也好闻。尤其是下颚,盘儿曾经研究过,一个人的面相长得好不好,和鼻子有关,也和下颚有关。只要下颚长得精致的人,一般都不会丑到哪儿去。
她没忍住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轻轻的那种。
太子以为她又在顽皮,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谁知她又咬了一下,还在上面舔了两口。
这下意思不会曲解了,太子的手往下,在她大腿和臀处捏了捏。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了。
太子不算是个太古板的人,但还是第一次在书房里做这种事,书房和次间就隔着道帘子,根本不隔音,奴才们都在外头守着。那感觉又激动又刺激,两个人都是这样,等一场事罢,不但字没练成,书案上还被弄得一片狼藉。
尤其是盘儿新做的裙子,被染了好几处墨黑,眼见是不能再穿了。
“都怪你。”
这条裙子盘儿挺喜欢的,关键是做这条裙子的配色好,烟色配着暗桃红的香云纱,几乎不用增添任何刺绣,就是一条很美的裙子。
是贡品。
盘儿就这一匹,还是傅皇后赏她的。除了做这条裙子,剩下的用来做了两个肚兜。
太子也有点窘,至于为何会窘就不用细说了。
“咳,内务府新送来了一批料子,明儿我让福禄一样给你送些过来。”
“那这些怎么办?”盘儿指的是桌上的一片狼藉,裙子都弄脏了,想想那些纸张什么的。
“让下人来收拾。”太子说得不以为然,然后人就走了。
走了?
是的,去西间卧房里去了。
留下盘儿哭丧着脸看着满桌子的狼藉,他好意思她可不好意思,只能自己收拾。把那些疑似有可疑物体的纸都揉吧揉吧扔火盆里,然后叫来香蒲。
“主子,没事吧?”香蒲以为是两个主子闹脾气了,不然太子爷怎么一个人去卧房里了。
“能有什么事?就是爷让我练字,我把砚台弄翻了,裙子也弄脏了。这些你拿去烧了,都是我写废的。”她指了指火盆,就匆匆忙忙走了。
等两人都沐了浴,在床上躺下,太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奇怪。
盘儿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
她就去挠他痒痒,盘儿知道太子的痒痒肉在哪儿,一挠一个准,太子无奈只能说出实情。
说她是个醋包。
醋包就醋包吧,反正他已经给她定性了。
第二天盘儿起得很晚,太子都起来了,她还没有动静。
等太子沐了浴更完衣,床上还是没有动静,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昨晚太子是歇在苏良娣那儿的,东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子妃也知道。对于太子突如其来如此宠爱苏良娣,太子妃是挺诧异的。
倒不是说太子以前就不宠爱盘儿,而是太子妃知道太子最近很忙,于是不可避免就不怎么来后院。
最近突然高频率去盘儿的院子,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可太子妃不想明白,因为一旦明白就证明她这条路还是走错了,她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可能再去换第二条路走,她只能置若罔闻。
幸亏的是今天早上太子还是出现在继德堂,倒是盘儿没有出现。
“苏良娣身子有些不爽。”
这是太子给出的解释,没有人敢质疑。那些满腹压不住的诸如到底是哪儿不爽,为何不爽,为何明明不爽太子爷你昨晚还歇那儿,都被这句话压了回去。
盘儿起来后就听说太子说她身子不爽的事,既然他都给她圆场了,她就继续不爽吧。
出于这种默契又有点诡异的心态,接下来的十多日里,盘儿一直身子不爽,但也没忘让人往毓庆宫送点东西去。
时而是练的字,时而是一碗汤,时而是她诗兴大发做出的狗屁不通的诗,还有词,用太子的话说,这都是些淫词艳曲,上不得台面。
不过他倒是挺受用得很,每次收到东西转头肯定要过来。
一般都是佯怒开头,说她学问不好,还不认真多学,写的诗平仄不对称,字也不好之类的云云。盘儿都是撒个娇卖个乖就过去了,一般都是以太子指点她作诗为告终。
填了诗作了词,自然人也不用走了,于是东宫后院最近天天都在上演苏良娣身子不爽太子爷天天都要去看她的戏码。
如是这般半个月下来,盘儿就算足不出户也知道外头恨自己的人很多,不过她现在不想管这个,事是他弄出来的,他自己去收场,就当她任性一回。
可偏偏太子就是佯作不知,陪着她闹腾,颇有点看谁骑虎难下的意味。
太子妃已经帮盘儿叫了回太医,被盘儿给糊弄过去了,这已经是太子妃第二次请太医为‘身子不爽的苏良娣’诊脉。
就在盘儿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该适可而止的时候,太医为她诊出了喜脉。
☆、第82章
82
这个喜脉让盘儿震惊了好久都缓不过来神儿。
同样吃惊的还有晴姑姑。
她竟然怀了两个多月都不知道!
晴姑姑去送太医, 旁边侍候的香蒲青黛都是一脸懵状。
本来她们就是未成亲的小姑娘,哪里懂得这事, 只听过主子偷偷跟晴姑姑说不用操心避子什么的, 没想到主子这就又怀上了?
晴姑姑回来了,咳了一声:“你也别太吃惊, 怀上了是好事, 太医不说了你身子挺康健的?”
盘儿干笑了几下,突然道:“还是把王太医叫来诊一遍更放心。”
方才那太医是太子妃请来的, 盘儿并不熟识,在宫里还是用熟识的太医更为放心一些。
晴姑姑让香蒲去请王太医, 过了一会儿, 她没把王太医请来, 倒把董太医请来了。说是王太医今日家中有事,不当值。
董太医也不是不能用,只是——盘儿看了眼晴姑姑, 她半耷拉着眼皮站在那儿,似乎波澜不惊, 但——她目光往下移,看到晴姑姑交握在腹前袖下紧紧捏在一起的手。
“董太医就董太医吧。”盘儿道。
香蒲出去把董太医领了进来。
董太医还与以前并无两样,一身规制的官袍, 斜挎着一个药箱。站定后,先恭恭敬敬给盘儿行了个揖礼,就默默站着不动。
直到香蒲在盘儿腕间覆了块儿帕子,他才躬身走到近前, 一手挽袖,一手伸过来。
没有过去太久,他往后退了一步道:“恭喜良娣,此乃喜脉。”
连董太医都诊出来了,这下盘儿再也不会抱着侥幸心觉得是误诊了。她看了晴姑姑一眼,晴姑姑也接到这个眼神,略微犹豫了一下,她走过去把董太医叫了出去,两人避到外面耳语。
不多会儿,晴姑姑回来了,附在盘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话里大概意思就是,以来没来月事判断会不会遇喜是不可取的,妇人给孩子哺乳一般都不会来月事,但没来月事并不妨碍遇喜,一般遇喜前期并不影响奶水,但渐渐的奶水就会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盘儿悄悄在心里印证了下,她最近的奶水是越来越少了,她还以为是……
真是!一时间盘儿羞恼至极,又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无颜见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动静,也就是眨个眼的功夫,太子走了进来。
他几个大步就来到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下她,见董太医走了进来,就在盘儿身边坐下了。
董太医给太子行礼,太子叫了起,问道:“苏良娣的身子怎么样?”
董太医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补充了些许详细,诸如苏良娣身体康健,安胎药不用喝之类的等等。
等董太医被送走后,太子看着盘儿,盘儿也看着他。
两人默默对望,盘儿有点绷不住了,正想问问他这么看着她做甚,他突然伸出指头点了点她。颇有点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却又太浮于表面,以至于显得不太坚定。
“你可真是胡闹!”
这是在说最近盘儿换着花样作妖,就因为她的作妖,两人没少胡天胡地,可她还怀着身子两人都不知道,如果这中间要是出了点事,太子想想就心有余悸。
“这又不能怨我……”盘儿小声辩驳。
太子瞪她一眼,只差明说你一个当娘的有没有身子,自己不知道?
盘儿还真不知道,她把太子拉低了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等听完后,太子也不禁老脸一臊:“真是这样?”
她点点头。
本心来说,盘儿是没打算近期再生孩子的,这两个小的还没养大,哪有那个功夫再生一个。这边她还得意偷偷给孩子喂奶月事不来,连避子汤都省了,谁知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见和自己也扯上了那么点关系,太子顿时没脾气了。
挑眼看看她,盘儿的身段其实早在刚出月子的时候就恢复了,不过那时候还稍显丰腴了些,随着婉婤和钺儿渐渐大了,她也回归了以前的消瘦。
唯独就是因为喂奶,胸比以前大了许多。
总体来说,还是有些单薄。
太子不免有些忧心,哪怕他是个男人,也知道连着生孩子不好,虽然方才董太医并没有说什么不好,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顾虑。
“你又要受苦了。”
听了这话,盘儿有一瞬间的怔忪,却也有一些感动。
他从来都是这样,情绪内敛,让人堪不透他内心所想,但他却又是个很体贴的性子。就像当初她怀小十六,明明他的子嗣不丰,换做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说出不要这孩子的话,他却说了。
他私下还找太医问过,说以她当初那个年纪并不适宜再孕育子嗣,恐会伤了母体,于是他并不让她生,还是她硬拗着要把孩子留住的。
“殿下不要担忧,你看妾身当初怀钺儿他们时不是挺好的。”
当初盘儿有孕,太子算是全程参与,亲眼看着她从小腹平坦,到肚子一点点大了,再到瓜熟蒂落。
也是盘儿争气,几乎没什么反应,想到这些,太子也稍许放下了心。
“想吃什么就跟膳房说,你胎还没坐稳,就暂时别去太子妃那儿请安了。”
太子也没想太多,就觉得以她的醋性,恐怕去了后心里也不舒坦,别看她在自己面前胆子很大,人前胆子却小,若是别人再说个什么酸话,她估计也不会还嘴。
稳妥起见,还是就在院子里养胎的好。
这个盘儿不排斥,就默认了下来。
*
苏良娣有孕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继德堂。
听到这个消息后,太子妃沉默了一会儿。
她有时候真的挺怀疑,有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命好,别人求不得,她却连着来。转念再想想太子去她那儿的频率,几乎是一枝独秀,也是该来了。
她又想到自打新人进门后,太子一系列所作所为。
徐良媛说都是姓苏的是个狐媚子,太子妃却万万不信的,太子不是那种为了女色不顾体面的人,恐怕会这样也是在告诉她他的态度。
而她却心里颇为不忿,明知却故犯,还连着请太医去给苏良娣看诊,就是想告诉太子,就算你袒护也没用,我照样能把她逼出来。
早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她还是被冲昏了头,试图和太子对抗,是慌了吗?就在她找太后要了人后,太子不顾体面连着宿在苏盘儿那,她就慌了。
太子妃突然站了起来,急急往外面走去。
到了大公子的房门前,她的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里面走。
宗铎睡了,快两岁的幼童应该没那么多觉的,可他身体不好,平时又极少出去,只能闷在屋里,于是不免就睡的时候居多。
看着榻上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甚至能看见下面青色血管的儿子,太子妃觉得有些陌生,她总是要下面人精心侍候,可她已经有多久没认真看看孩子了?
明明陈嬷嬷走之前,她答应好一定会养好铎儿,可她这些日子却在干什么?她频繁来往在东宫和慈宁宫、坤宁宫之间,举凡宫里有宴,她必然不拉下,她费尽心机想着怎么讨好太后,怎么才能给自己挣到更多的名声。
她发现有了名声真好,凭着名声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可太子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就告诉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她是太子妃,她有贤名有地位,可她只有一个病怏怏的长子,而太子暂时没有再跟她生一个的打算。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可她有宠,所以生了双胎,现在很快又怀上了。
她和太子已经多少时间没有同房了,他每次来继德堂都是用午膳,明明意味深长,她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原来从始至终太子都没有原谅她,他一直在等着看她怎么去做。
太子妃感觉很痛苦,因为在她不知不觉中,显然太子已经决定了某件事,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改变,她只能顺着他的想法做下去,不然只有一个下场。
这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本以为自己找到浮出水面的方法,却发现根本是枉然,她只有认命地顺着系在手腕上的那条线,不做任何抵抗,才能活下去。
太子妃哭了。
*
乳母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懂太子妃为何突然闯进来,怎么又突然哭了。
显然这不是好事,进退不得,她只能杵在那儿。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子妃挺了挺脊梁转过身,等她转身的时候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仿佛方才抖着肩膀只是乳母的错觉。
“趁着天气好,不热的时候就多带大公子出去走走透透气,别总把人拘在屋里。还有,他若是想站了,就让他多站站,快两岁的孩子也该学会走路了。”
提起大公子,乳母显然有许多话可以说。
“太子妃放心呢,大公子虽然不常出门,但二郡主总来看大公子,姐弟俩经常玩着呢,二郡主也说要让大公子早点学会走路,所以平时大公子有精神时,奴婢们都会撑着大公子四处站站走走,现在大公子也能走两步了。”
显然这是今天唯一能让太子妃高兴的事,她有些欣慰的点点头,同时心里也有些自责,她一个大人反倒不如女儿。
想到这里,她想起也有很久没去二郡主屋里看看了,便吩咐奶娘小心侍候后,就转道去了二郡主屋里。
二郡主也有五岁了,今年春上刚从东厢搬了出来,挪到继德堂旁边的小跨院里。
小跨院里开了两扇门,一扇门通往继德堂,一扇门通往后头的后花园。宫里的孩子都早熟,公主皇子们五六岁就要辟宫另居了,这般也是为了能让孩子早些独立。
太子显然对几个女儿很上心,今年春天刚在毓庆宫后面设了处女学,择了两个学问不错的女官前来教导女儿们读书。
大郡主和二郡主已经入学了,三郡主还不足五岁,不过过阵子大概也要入学。
太子妃来的时候,二郡主正在书案前提笔描红,显然她这般年纪练字还有些吃力了。她身子弱,乳母和宫女们也不敢在屋里放冰,额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汗珠。
小宫女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说:“二郡主您就歇歇吧,反正就算写不好,先生也不会罚您。”
“那如果照你说的,反正写不写先生都不敢罚,何不也不用去了,那父王专门设处女学用来干什么。”
小宫女不说话了,二郡主放下笔,拿起帕子擦擦汗,抬头就看见太子妃站在门口。
“见过母妃,母妃您怎么来了?”二郡主绕出书案,来到太子妃跟前先行了礼,才眼露好奇地看着她。
看着这样的女儿,太子妃也感到很陌生,似乎自打女儿学会走路,开始跟着嬷嬷学规矩,她又怀了铎儿,母女之间就渐渐疏远了。
她总是太忙,忙着安胎忙着生气忙着算计人忙着挣名声找靠山,却唯独忽略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孩子才是她的根本,曾经她担心二郡主养不活,又担心铎儿养不住,现在两个孩子都很好。
幸好两个孩子都很好。
“母妃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你。去女学后可还适应,先生讲得可还能听懂,母妃让人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一直想拿给你,却忙忘了,等会母妃就让富春去拿过来。”
“真的吗母妃,大姐进学时,徐庶母就送了她一套。不过大姐分了我一半,等会母妃送了我,明日我去学里也分大姐一半。”
一直跟在后面的富春忙道:“奴婢这便让人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