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而且我感到困意十足,眼皮子直打架。我掐着虎口,酸痛感让我清醒了不少,刚想起身,才发现双腿竟然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后悔自己的冒失,直到全身不受控制,瘫倒在地上。

树林里的光斑渐渐消褪,夜晚到来,我像具尸体躺在林中,意识却更加清醒。

这时哪怕是一只蜈蚣或者癞蛤蟆爬到身上,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行动。

这种感觉让我很恐怖!

奇怪的雾气仍在向火堆涌去,火焰与雾气接触的边缘“嘶嘶”冒着蒸发的热气,我眼睁睁看着,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身旁的树忽然动了!

我以为是眼花,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没错,那棵树真的动了。树身弯曲,树枝有规律地左右摇摆,像灵活的蛇探向火堆。“嘭!”树枝顶端燃起绿色的火苗,整棵树剧烈颤动,我甚至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

声音很有规律,像是在重复同样的话。听了许久,我终于弄懂了那句话:“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白雾忽然脱离了火堆,飞快地涌向那棵树,顺着裂开的树缝钻了进去,一时间空气清爽了不少,我发现身体能动了!

站起身,活动着酸麻的四肢,我闭住呼吸,靠近那棵树,顺着树缝向里看去。

树干里,同样有一只人眼,正在盯着我。

我急忙后退,才发现刚才探进火堆的树枝顶端居然戳着一块黄芩!

难道这棵树也要吃烤熟的东西?这是个很好笑的问题。但是我紧接着意识到,不是树要吃,而是树里的“人”要吃!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反而踏实了。未知的才是可怕的,知道了真相还怕个鸟!不过要是换南瓜在这里,丫可能直接吓跪了也说不定。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任何事情并不一定看到了就降低了危险。

正在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觉得脚脖子上缠了几圈冰凉粗糙的东西,重心一空,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慌乱中,我看到缠着脚脖子的是藤蔓。我蜷起腰,摸出军刀,挥刀砍向藤蔓,没想到竟然很结实,根本砍不断,藤蔓中流出的红色汁液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就像一条被钓上来的鱼,在空中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鱼钩和鱼线。眼看着藤蔓把我带到树顶,又有无数根藤蔓从树体中探出,弯弯曲曲向我伸过来。

我猛地被倒吊在空中,血液涌向大脑,头很晕,我用力咬着舌尖,清醒了许多。眼看藤蔓群要把我团团围住,我一时间竟想不出办法。难道这次是碰上千年树精了?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小倩?

藤蔓速度很快,眼看着已经探到我身边,却没有想象中把我像木乃伊层层缠起,反倒是沿着我全身上下轻轻触碰着。有几根伸向我的脸,我发现这些藤蔓的顶端有坨长满须毛的圆球。正疑惑的时候,圆球忽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只沾满汁液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我就这么和几颗眼睛对视着,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它们轻轻碰着我的脸,又飞快地缩回,残留的液体很清凉,像是爽肤水。

(看到这里,我心说月饼你丫还真是神经大条,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换作是我早就扯着嗓子干号了。不过一想丫的这本日记是事后整理的,心里倒也释然了。)

庚寅年,甲申月,辛丑日。

宜:捕捉 结网 入殓 破土 安葬

忌:嫁娶 入宅

过了子时,又过了一天,我藏在树顶,对前半夜发生的事情很疑惑。

藤蔓碰了我半天,像是没有什么兴趣,忽然收回了!缠在脚脖子的那根藤蔓,把我放回地上,也缓缓抽了回去。我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棵树觉得我肉不好吃,放过我了?

我休息了一会儿,周身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皮肤有些酥麻。我仔细观察那棵树,心里面越来越奇怪。

这棵树我居然不认识。有一段时间,我对黄花梨、金丝楠树、阴沉木很感兴趣,于是认真研究过树纲,自信能辨别出最罕见的树。可是这棵树,却根本不在有资料记录的范围内。

我看了看四周,居然都是这种奇怪的树。树缝里的那颗眼和奇怪的藤蔓,和食人族之间有什么联系?那片白雾又是怎么回事?这棵树像是有生命的。

我来了兴趣,正想再研究研究,树林深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我摸了摸身边的树,没有任何反应,急忙爬到树顶,繁茂的枝叶足够把我藏住。

一串火把组成的队伍由远及近,看上去并不是在恒河岸边遇到的那几个人,但是装束完全相同,看来都是食人族。

我心里说不好,刚才上树太过着急,忘记把火堆留下的灰烬处理掉。果然,队首头发上插着一根翠绿羽毛的男子,发现了灰堆。

他小心地拨弄着,从里面挖出几块烤熟的黄芩,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咬了一口,却像吃到最难吃的东西,满脸厌恶,“呸呸”吐个不停。

我屏住呼吸,悄悄往树枝里藏了藏。可是那个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有没有人来过,胡乱地踢散了木灰,向队伍招了招手。

后排的几个人扛着类似于棺材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空地上。男子把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畸形人。

那个人的身体呈暗红色鱼鳞状,长满芝麻大小肉疙瘩的斑块,斑块的中央都有圆孔,乍一看像是在中间打了个洞。四肢的关节异常坚硬粗大,反倒是手脚干瘦得像几截黑色的柴火,手指和脚趾蜷缩着,流着脓水,像是从焖罐里刚捞出的鸡爪。那个人的脖子肿得甚至比脑袋都大,蛛网状的血管眼看就要从皮肤里鼓出爆裂,脑袋上没有毛发,蝙蝠形状的灰斑覆盖了整张脸,看不清楚模样。

他们把畸形人抬出平放到地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个分明,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塌陷的额头,高高隆起的眉骨,陷进眼眶黄褐色的眼睛,瞳仁只有绿豆大小,鼻子粗挺,嘴唇几乎裂到耳朵。

这分明是一张狮子的脸!

外星人?我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

亚热带原始森林,地球上没有出现过的树,食人族,狮脸人。这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是否在告诉我,我真的遇到外星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食人族围着狮脸人,跳起了恒河岸边那几个人一模一样的舞蹈,时不时怪叫几声。插羽毛的人忽然高声呼喝了几句,其余的人都匍匐在地上,看样子像是膜拜狮脸人。

缠住我的那棵树又从树顶探出藤蔓,缠住狮脸人的脚踝,吊在空中。无数条藤蔓探出,裂开眼睛观察着。突然,所有藤蔓顶在狮脸人身上,“汩汩”的声音和藤蔓里鼓起往树体里流动的圆泡,显示这棵树正在吮吸狮脸人的血液。

食人族发出阵阵欢呼,这时树顶裂开一道缝隙,藤蔓卷着狮脸人送进了树体,“簌簌”乱响中,树缝慢慢闭合。食人族又跳起了舞,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密林深处。

这完全超出了我所认知的范围,望着在密林深处时隐时现的火把,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狮脸人根本不是人类,这片树林是什么?食人族把他带到这里,难道是作为祭品?

夜越来越深,湿热的水汽笼罩着树林,身上的麻痒感更加强烈,我忍不住挠了几把。皮肤上传来刺痛,我发现指甲盖上居然带着几块脱落的皮,难道被阴气入体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片树林,是不是每棵树身里都放着一具狮脸人?

“鬼鸟”莫卡的声音如同丧钟,撩拨着我紧绷的神经,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我甚至不敢下树连夜逃走!

天亮,就离开这片树林!

还好这些树对我不感兴趣,我含了片艾草防止阴气侵体,解开腰带把身体捆在树身上,以防不小心睡着后掉下树。不过想到可能有一个狮脸人就和我隔着层树干,心里就发毛。

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我第一次这么渴盼阳光。

(笔记本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每一页还残留着淡黄色的液体痕迹,虽然我知道月饼最后没什么事情,可还是担心。)

庚寅年,甲申月,壬寅日。

宜:沐浴 治病 破屋 坏垣 余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

我后悔那天没有按照皇历做事,冲动之下跟着食人族进了这片原始树林。

身体越来越痒,我强忍着不去挠,因为每次都会抠掉一大块皮,流出黏糊糊的体液。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迟钝,甚至不记得进林子的路。每走一步,我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毛孔里流的不是汗,而是腥臭的脓水。

身体长出大片暗红色的斑块,鼓出细细密密的小疙瘩,肌肉开始萎缩,关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向外鼓着,几乎要撑裂皮肤。

我知道走不出这片树林了,索性靠着树坐下,用笔记录最后的时间。

不知道谁会看见这个本子,他们能看懂汉语吗?或者,根本就不会有人走进这片树林,我的尸体只能在这里慢慢腐烂,变成动物的食物,吃剩的骨头成为树的肥料?

溃烂的身体让我觉得恶心,我甚至摸出军刀想自杀。雪亮的刀面里,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狮子脸!

我也变成了狮面人?

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详细记录着身体的变化。我会在临死前,把这个本子用油纸包好,或许会有用处。

南瓜,我知道如果我许久没有消息,你一定会来印度找我,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希望你来。

可是,我又希望你看到,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面两三页都是根本辨别不出字迹的线条,月饼当时看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我心里一酸,就算是去印度找他,他妈的十几亿人口挨个问也要问上几千年,我哪想到丫会折在树林里!又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清晰的字迹。)

庚寅年,甲申月,丙午日。

宜:嫁娶 祭祀 祈福 求嗣 出行

忌:入宅 作梁 安门 伐木 修造

今天是国内的鬼节,我居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躺在简陋的窝棚里。四周胡乱丢弃着零碎的人骨,阳光从窝棚的缝隙中钻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骨头特有的灰粉味。

我努力回忆着,只记得昏迷前,好像看到“鬼鸟”莫卡落在脚前,翠绿色的羽毛如同透明的翡翠。

“你醒了?”一个全身涂满白粉,仅穿短裤胸衣的金发女人捧着半个颅骨进了窝棚,“还好莫卡发现了你,要不然真没得救了。我的名字是艾玛,美国人。”

我连忙转移视线,艾玛却大大方方地坐到我面前,把颅骨递给我:“恒河水,喝一些吧。”

我摆了摆手,恒河水用颅骨盛着,打死我也不会喝半口。

艾玛“扑哧”笑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是没少喝。”

“可我现在不是昏迷状态。”我摸出军用水壶,晃了晃,里面还有半壶水,仰脖喝了一大口。

甘冽的水让神志又清醒了不少,我刚想询问,艾玛却抢着告诉我:“这里是食人族部落,他们救了你。不过你放心,他们只吃死人,不会伤害我们。”

接下来艾玛说的事情,解释了我所有的疑团。

食人族属于Aghori,是印度教教派之一,生活在北印度的恒河沿岸。由于该教有吃人的仪式,令当地人恐惧,亦被称作“食人族”。

但他们并不会杀人,而是只食用已经死去之人的尸体。他们常会将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捞上来,分解四肢,然后生吃。Aghori信仰死者的力量,认为可以从尸体里获得神秘的力量。

族里成员会在死者火化前取下其骨头用于宗教仪式,留下头骨盛水喝,并将火化后的骨灰涂抹于身上,从中得到恒久的生命。

食人族穿得破破烂烂,打扮得很诡异,是刻意为之。他们因为“食人”而臭名昭著,也甘愿被视为社会最底层。

他们世代守护着这片树林,不容许任何人为或者机械砍伐树林。如果有人为了谋利毁坏树木,他们就会在树林前吃尸体,把人吓退。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食人族生生世世在利用树林治疗一种可怕的疾病。

麻风病!

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食人族的祖先发现这片树林可以治疗麻风病。只需要把病人放在树前,通过祈祷唤醒树灵,树就会把麻风病人放进树干,恢复时间根据病情严重情况,长短不一。

治愈的人有些重新回到社会,有些选择留了下来。只有得过麻风病的人才知道这种病的可怕,也知道得了麻风病之后世人的鄙夷。所以不管是回去还是留下的人,都会致力于对麻风病人的救治,把病人送进这片树林。

艾玛因为麻风病变成了将要死去的畸形人,家人实在忍受不了她溃烂的身体,以及蜷成鸡爪的手脚,狮子般可怕的脸,还有昂贵的根本没有尽头的治疗费。

被遗弃在医院的艾玛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等死,最后被主治医生送到这里。治愈后,她选择了留在食人族。在她看来,这些吃尸体的人,有着世界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心。

送麻风病人到这里的救护者,不会踏入林中。树林里有太多麻风病毒,聚集成白雾,一旦进入体内,会被立刻传染。

传说中的“鬼鸟”莫卡,昼夜在林中穿梭,寻找麻风病人。一旦发现,就会告知食人族…

艾玛讲完之后问我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时,我涌起留下来守护树林的冲动。

不过我很快做出了离开的决定,因为我想把更多的麻风病患者送到这里救治。

无论哪种决定,都是对的。既然这片树林、这个部落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就要为他们的善行努力。

临走前,我请求艾玛带我拜见族长,表示谢意。

艾玛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有些纳闷:“族长卓卡从来不见部落以外的人,不过他告诉我,无论你做哪种决定,都可以见他。”

我猜到族长是谁了。

进了窝棚后我才发现,族长卓卡,果然是火车上的那个老人。

“我之所以要见你,是因为你好像有些不同。”卓卡说话的时候居然在翻着卷了边的《花花公子》,顿时让我觉得很崩溃。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过有太多的肮脏和丑陋。就像这些赤裸女人,美丽的身体里面,也无非是腥臭的内脏和脆弱的骨骼。”

“我想多了解一些这片树林的事情。”

“那要从‘鬼鸟’莫卡说起。”

第十四章 吃人的怪鸟

“鬼鸟”莫卡是印度传说中的一种小鸟。孔雀王朝末期的连年战乱,引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而产生瘟疫的地方,总会出现一种绿体金簇的鸟,不停地发出“莫卡、莫卡”的叫声。不过,诡异的是,当莫卡出现的时候,无论多么大面积的瘟疫,都会在七天内消失。

传说,鬼鸟莫卡的前生其实是一个美丽少女。她含冤而死,尸体也没能进入恒河水葬,灵魂无法净化,她的怨气最终化作了厉鬼,附身到了鸟儿身上,四处寻找前世的仇家。

巴图单手攀着岩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运了口气,蹬着岩石翻上悬崖。冷冽的山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他得意地对山下喊道:“莫卡,我爬上来了。”

回声在群山间徘徊,不停重复着“莫卡莫卡”的声音。莫卡跺着脚,双手拢在嘴边:“巴图,小心点!”

巴图哈哈一笑,取出别在腰间的药锄,把夹在岩缝中的一株长着七片叶子、结着红果的植物连根剜出,凑到鼻前使劲闻着:“好香啊。”

莫卡仰头望着巴图抓着岩壁缝隙从悬崖顶往下爬,虽然担心却不敢说话,生怕让巴图分神。眼看着情郎离地面越来越近,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踏实。

“哎哟!”巴图忽然叫了一声,掉了下来!

莫卡心里一阵揪疼,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摇着巴图的肩膀:“巴图…巴图,你醒醒,你别吓我!”

巴图紧闭双目,气若游丝,没有一点反应。莫卡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慌慌张张地摁着他的手腕,忽然起身就走。

巴图连忙爬起来:“莫卡,等等我!”

“你要是再开这种玩笑,我这辈子不理你。”莫卡飞跑着,恼恨地说道。

“哈哈,看在我今天采到了‘婆罗果’的分上,原谅我一次吧。如果能培养成活,可以救很多人呢。”

莫卡生生顿住脚步,轻咬着嘴唇:“巴图,你不知道我刚才心里有多疼。”

“对不起啦。”巴图挠着头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你保证不再骗我?”

“当然!要不然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胡说什么呢!我相信你啦。”

寂静的山谷,间或几声鸟鸣,两人的影子在阳光的辉映中依偎在一起,很长很长…

回到村中,村民和善地打着招呼。莫卡蹦蹦跳跳地回到苗圃,小心地把婆罗果种下,又采了几株草药,回屋研磨。巴图帮着村民干农活,挑水犁地,一直忙到夕阳下山。

扛着锄头回村,路过坟地,巴图心里有些发毛。在连年的战火中,逃亡的奴隶们发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有无人村落,房屋虽破,也能住人,便在此定居。时间久了,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能够自给自足的村落。在村落和农田中间,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起来的坟地。可能在此之前曾经有奴隶们逃难到这里定居,为了不暴露踪迹,死去的人没有抬到恒河水葬,而是选择了土葬。

听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达胜说,这片坟地就经常出现可怕的事情。在祭祀湿婆神的那天晚上,卡塔喝多了自酿的米酒,迷迷糊糊出了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发现竟然躺在坟堆上。卡塔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在坟地里来回转悠,忽然消失不见了。

卡塔吓得连滚带爬地往村里跑,可是村子就在眼前却始终跑不到。直到第二天村民发现他时,还在坟地里来回走,脚后跟都磨破了。

卡塔被村民送回村里,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身子忽冷忽热,连村里最好的医生,莫卡的父亲阿罕也没有办法。

眼看卡塔活不长了,阿罕不顾村民的劝阻,决定去坟地看看。结果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村里派了十几个胆大的村民,在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抬着湿婆神的塑像到坟地找阿罕,只看见阿罕的半截衣服压在坟头,人却不见了。坟包后面露出一个大洞,隐约能听见里面传出“嘶嘶”的呼气声。¢592ьooк.coм☆

村民们壮着胆子凑过去,忽然从洞里面飞出一只全身碧绿的鸟,嘴里叼着几根头发。村民们吓得跑回村里,任由莫卡怎么哀求,再也不敢再去坟地。

过了几天,卡塔的病忽然好了。不管别人怎么问,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有次喝醉了,他忽然失声痛哭,说那天晚上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达胜说那是因为死去的人没有进恒河水葬,怨气化成了厉鬼,找阳间的人上身,回到恒河。阿罕去了坟地,和卡塔换了命。

飞出来的那只鸟,是厉鬼的化身,飞到恒河去了。

自此以后,这片坟地无人敢去。至于把坟地拆除,信奉宗教的村民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为了感激阿罕,村民把莫卡抚养长大,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与众不同的白皙皮肤更显得迷人。莫卡继承了父亲阿罕的高超医术,很受村民尊敬。

巴图壮了壮胆子,唱着歌,故意不看坟地,大步往村里走。厉鬼都是从人眼上身,唱歌可以把不干净的东西吓退。

走了没几步,巴图忽然觉得不对劲,除了他,好像还有人在说话。明明是他最后一个离开农田的,怎么会有人?

想到这里,巴图心里慌了,更加大声唱歌,步子越迈越急。忽然,有什么东西抓了脚踝一把,他一时没站住摔倒了。刚要爬起了,他听到坟地里有“人”说话:“救我出去…”

他下意识地向坟地里看去,看见一只黑瘦的如同鸡爪的手搭在坟头,用力抠着坟土,慢慢探出脑袋。黑乎乎的脸上沾满烂泥和鲜血,鼻子塌陷,只剩下两个黑黑的孔,残缺不全的牙齿后面是绿色的舌头。

巴图惊叫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回村里。

达胜听说这个事,立刻召集全村人到广场,下达了坚决不准靠近坟地的命令,要等到半个月后祭祀知识女神的萨拉斯瓦蒂节,靠着神灵的保护,再去坟地收掉恶灵。

莫卡坚决反对,说什么也要去坟地看看。村民明白她的心思,莫卡一直认为她的父亲并没有死,坟地出现“人”,她自然最关心。至于为什么有这个执念,连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巴图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