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呢?”清暖问。
陌安琏笑容有些神秘,就像个天真的大男孩要献宝一样,他非常自然地拉着清暖乘坐各种用晶石驱动的交通工具,穿过一个又一个幻阵,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河流。
这一条河流,汇聚了所有的光辉和水汽,有如银色的绸缎般缓缓流淌,透明的小小光团大量地分布在河流上空,仿佛璀璨的星空一般,绚烂不可方物又神秘莫测。
仿若梦境。
流萤漫天算什么?灯火辉煌算什么?晶石璀璨算什么?
这儿才是梦幻的天地。
“银河…”清暖喃喃。
“银河这个名字挺贴切的。”陌安琏虽然已经看过非常多次,但还是沉醉于这片美丽,“但这是界河。”
“界河?”清暖不解。
陌安琏正色回答:“不错,界河,这条河分开了地上和地下,无人可逆。”
清暖不免有些恍惚,想到了自己从前那个世界的银河,大概也是一条界河吧?分开了天上和人间而陌安琏却在一旁说:“我不瞒你,那个时代崇拜强者,我虽然身份尴尬,但前几十年大陆没有一统的时候有无数女子崇拜我,甘愿做我的妾,我坐拥娇妻美妾无数,却从来没有带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过这个地方。当然,我不是把你和她们相提并论,事实上,我的亲人,我的恩师,我的…”他顿了顿,才黯然道,“界河太过重要,我敢相信敢带来的人都不在了,我每年都在上元这天来,坐在这儿看一天的美景,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平静,当年如果不是我躲在界河这里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我就死定了。”
清暖知道陌安琏并不是表白,也知道这条河对陌安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今天带她来,不过是他们两人都太过寂寥罢了,所以清暖轻轻说:“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界河的含义,也没有人有力量对界河做出什么,你想带多少人来都没有关系。”
陌安琏坐在地上,懒洋洋地毫无仪态:“我才不会带俗人进来。”
清暖抿唇笑道:“我也是俗人,你不要看我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这全是用金银珠玉给堆砌出来的,若我不是八万年文昌侯家唯一的女孩儿,也不免要忧心自己的前程,害怕家人出什么事情自己一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能够认清自己才是最好的,你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且坚定地走下去,自然不俗。”陌安琏似有感慨,“这世间谁没有一点烦恼?你看我看似非常强大可以呼风唤雨,却空余满身寂寥,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清暖听见他这样说,不由默然。
来到不属于自己的时空,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理念和整个时代都不一样,这是何等的寂寞?
陌安琏之所以和她如此投契,想必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虽然他没有追问到底是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见如故。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两人沉默半响,陌安琏问。
清暖微微侧头:“什么怎么安排?”
“洛祈涵去全国巡视堤坝,这时间多则十几年,少也要两三年,这些年你怎么办?”陌安琏望着清暖,银光璀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什么在喉间起伏,却最终归于平静。
清暖万分平静:“有什么差别吗?或许就是编几个戏剧赚赚钱,偶尔去庄子上转一转…容冽不在的话,什么事情都牵连不到我,我也很是安心。”
“这样说,他不在的更好?”陌安琏露出有几分古怪的笑容。
“话不能这样说,我觉得,他在与不在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我可以想到,他就算回来了,平定了现在乱局的皇帝也只会找一个借口剥夺了他的权力,然后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清暖将发丝拢到耳后,“我在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现在的状况。”
“你是一个隐士。”陌安琏叹道。
清暖轻轻摇头:“我不是什么隐士,只是无法忍受罢了。”
“宁折不弯吗?”陌安琏眼神有些迷离,然后他突然问,“你是因为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很多女人,所以才选择情况特殊的他吗?”
“可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清暖坦然承认。
“那为什么几乎所有女人都能够接受丈夫的三妻四妾呢?”陌安琏似是在问清暖,却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她们没有反抗时代的勇气。”清暖见陌安琏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突然看着自己,便解释,“我也没有,但我有面对孤寂未来的勇气,所以我才这样选择。”
陌安琏似乎对这个答案无法接受,追问:“难道就不能因为爱吗?”
清暖笑了笑,对陌安琏说:“若是因为爱,就不会愿意接受所爱的人有很多女人。”
“难道不会因为爱而同意让那些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陌安琏怔忪。
清暖摇摇头,很坚定地说:“如果是心中挚爱,要么就不要得到,若是能够在一起,就觉得不能有旁人。”
陌安琏听见清暖这个答案,顿时颓然:“原来是这样,竟然是我错了…”
清暖知道陌安琏是想起了往事,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有怎样的过往,但看陌安琏这个状态,想必有伤心事,想来也是,若不是众叛亲离,最后何至于落个被迫冰封的下场?
她什么都不好说,只能默默地坐在陌安琏旁边,陪着他。
清暖心想,世事真的很奇妙,两年前的上元自己初遇洛祈涵,他用无声的方式抗议着父亲的冷酷与不公,却那么迫切的想找一个知音;一年前的上元,自己又遇到了洛祈涵,他却从清暖的角度考虑,要求解除婚约,于是她看见了他内心的最深处的自卑,内心也有些柔软;今年的上元,自己居然陪着一个八万年前的老古董来看所谓的界河,也充当他的心灵导师…这还真是“如果你爱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办?”陌安琏突然问。
“背叛?”清暖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给出了答案,“若是我倾尽所有去爱的人背叛我,那我一定不做任何纠缠,果断地忘了他。”
“如果忘不掉呢?”
“那就多花一点时间,无论是十年、百年、千年…就算在生命的尽头都没能忘掉他,但在奈何桥上,我一定会向孟婆要一碗浓浓的汤,将这一世忘个干干净净。”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零九章秀澜香月
在那天上元和陌安琏谈完心之后,陌安琏就恢复如常,却让清暖更加郁闷。
陌安琏有着强大到能够颠覆世界的力量,却偏偏愿意扮作一个女人而且是寄人篱下身世可怜的女人跟在她身边,所以清暖根本就猜不出陌安琏到底是什么心思,虽说是把陌安琏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但两人都知道这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完全还要看陌安琏的心情。
清暖纠结了一会儿也就不打算当圣母了,反正陌安琏对她没有恶意,而且自己和他熟悉了,日后无论如何也能够保全家人,只要家人没事,她也不管了,陌安琏爱怎样怎样吧。
其实清暖也知道,她内心里还是有点私心的。
嫁入王府后,纵使洛祈涵不在,她也不能够回家,昔日的闺蜜也不能够日日召见人家,皇后事情多不说而且宫里实在不是什么安全地方,于是身边根本没有一个能够聊天的人,所以有个几乎无所不知的陌安琏在实在是非常好,何况陌安琏扮演女子非常自然,从走路的步调到说话的方式就没人能够发现他是个冠绝天下的强者还是个男的,清暖自然也少了一重心理障碍。
清暖现在的日子非常悠闲,打理打理自己的陪嫁和王府的财产,然后断断续续地写写剧本,再练练琴棋书画,和陌安琏聊天,平静而惬意,仿佛过年的欢乐根本没有影响到她。
为此,素皇后特意将清暖召进宫,出言安抚,而清暖也乖巧地应下,倒是让素皇后疑惑了好久,最后确定清暖真的是完全不在意,不由觉得惊奇,心想文昌侯家到底是怎么养女儿的?这个性子已经不是隐士而是道士了吧?不对,道士还汲汲于名利呢,而清暖这容貌气度这心性,说她马上要成仙才差不多当然,儿媳妇既然不介意此事,那夫妻肯定也不会闹矛盾,素皇后这样想着,又忧心自己的儿子,便让清暖离开,继续当她无懈可击的皇后了,幸好太后已经不在,倒是让皇后少了很多烦恼。
不过清暖毕竟不是成仙,她还是有自己的交际的,嫣然成亲的时候她便亲自去送了贵重的礼物,心里却又失落了一分。
嫣然是她第一个闺蜜,也是和她感情最好的,现在嫣然嫁人了,且不说见面时间更少了的问题,她们中间已经横隔了诸如成亲王府宁亲王府文昌侯府这些势力,加上成亲王府是一个大染缸,怕是下次自己见到嫣然的时候就会发现,年少时纯真的友谊已经染上了别样的颜色。
正因为如此,连着几日,清暖都是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所以陌安琏问:“你最近精神不怎么好。”
“我只是觉得,物是人非太过感慨。”清暖淡淡回答,“前两日我一个好友出阁,大概过一段时间,我就会不认识她了。”
“人生本来就是如此。”陌安琏回答,“我青梅竹马的女子,我倾心相爱的恋人,我曾经以为能够相守的女子…在我面前一个样子,在我背后又是一个样子,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心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她们,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清暖顿时盯着陌安琏看了好一会儿,才嘟哝:“原来种马居然是会遗传的。”
“种马是何物?”陌安琏不解。
清暖有些不好意思,便含糊地说:“反正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猜到的。”
陌安琏想了想,脸上便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清暖急于想转换话题,正好看到桌上刚刚送上来的请柬,便笑道:“话说马上就是秀澜月了,你想去看看吗?”
陌安琏对这些东西还是不怎么了解,便问:“秀澜月是何意?某一个月份的名字?这个月份很特殊?”
清暖笑了笑,解释:“每五年有一次春闱,总是会诞生不少年轻举子,以胤夏和半夏籍居多,所以那些世家大族就动了心,举行宴会拉拢人才,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结为姻亲,未料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五年一次的相亲宴,极为盛大,这一个月也是那些只是占个姓氏的便宜却没有多少优势的士族女子以及半夏庶女们唯一出头的机会,在秀澜月上表现的好,日后选秀也会被贵人们注意,胤夏贵女大部分是去凑热闹的,当然,也有目标盯住皇子啊贵公子啊什么的,前段时间玉萱还跟我说她哥哥阮怀墨打算装病逃避这次的活动呢”
“总之就是吃喝玩乐一个月?”陌安琏总结。
清暖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果然是一代比一代没用,好好的时光就这样耽误掉,而且还总是无病呻吟。”陌安琏想也不想就知道这等能够抬高身份找到好姻缘的活动必定是要花掉很多钱,而且他更知道现在的人崇尚风雅,所以肯定是来什么流觞曲水作诗看戏之类的,对于非常刻苦地修炼的陌安琏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
清暖也知道陌安琏的价值观和这个时代都不一样,所以便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些人之所以高傲有资本,是因为他们家有权有势有地位,但那毕竟是外物。”陌安琏继续说,“没了那些,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但我不同,我就算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力量。”
清暖也觉得陌安琏说得很对,比如很多人对皇帝非常恐惧,难道是害怕洛明霄本身吗?当然不,他们所害怕的是身为帝王那生杀予夺的权力,而非个人武力。
“我觉得,你和我二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清暖诚恳地说。
“你也有点惫懒,你的资质如此之好,却只是练习内功还是辅助性质的内功,要是放到我们那个时代…”陌安琏打量了清暖一会儿,叹道,“罢了罢了,你修炼的这门功夫本来就只是心法,加上这个时代也和平的不得了,我用当年的眼光要求你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你只是发发牢骚吗?清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了,所以她最后深吸一口气,问:“你去不去?”
陌安琏挑眉:“为什么不去?我可要见识见识八万年能够让人堕落到什么程度。”
你就不能说一点好话吗?
无论清暖怎么对陌安琏不满,但对这位大爷的要求,她还是必须满足的,只是在此之前,她一直交代:“虽然给你安排了这个身世,但在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来说,你的身份还是不够看的,所以…”
“于是我该庆幸我将自己的容貌变得非常普通吗?”陌安琏说。
清暖认真地点点头:“的确,你没有将自己弄得太漂亮似乎非常正确的。”
“我只是觉得太漂亮就会被很多人注意,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而已。”陌安琏回答,“放心,我并非嗜杀之人。”
我并不觉得你很低调,真的,清暖在心里默默地说,却也知道陌安琏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但她还是要想个办法,至少不能够让所有人都以为陌安琏是自己的女官吧?女官虽然听着很气派而且有品级,但在那些人眼里还是奴才,可如果不这样说,应该怎么解释难道又要找洛含芳?不行,这位长公主可不是能够被任意利用的人物,若是她真的要追查下去,指不定还真的能够查出什么破绽来,还是让陌安琏低调一点好了。
找玉萱?更不可能
最后,清暖只能祈祷不要出什么岔子,然后去了梁国长公主府。
“你来求我指点?”洛含芳看到那张帖子,不由笑了出来,“怎么了?”
清暖便回答到:“每年的秀澜宴,按例都是太子妃主办,几位皇子妃从旁协助,宗室王妃郡王妃指导,才能够妥妥帖帖,但现在…”
她不用继续说,洛含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妃戚氏被赐死,又因为皇上对太子心里有膈应,所以迟迟没有决定继妃的人选,现在太子*是太子的表妹岳灵倩打理宫务,岳灵倩虽然是敬敏公的嫡孙女,但毕竟是正女扶上来的,身份上就差一等,又是侧妃,在这等盛事上连个话语权都捞不到,更不要说主办这等事情了。
但问题也就来了。
诸位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高的就是清暖,本来吧,清暖以为洛祈涵不受宠什么都不能参加,自己这个王妃也要夫唱妇随被打压,过年的宴会不是都没有让她去吗?她原本的打算就是你们请我去我就去,如果不请我去我就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但英郡王明明是大尾巴狼却要装纯良,一口一个“宁亲王也是嫡子”,将主办权移到了清暖手里,大家都看得明白,你英郡王从前把洛祈涵当过嫡子吗?不就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现得太骄狂嘛但大家知道英郡王的心思,也不愿意在风向不明的时候得罪这位皇长子,所以就全部装沉默,于是,这秀澜月的主办权就交到了清暖的手里。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找您讨个主意的。”清暖露出为难的神情。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一十章百转千回
得到秀澜月主办权之后,清暖万分感慨。
在这封建社会,人一出生这血统身份的烙印就已经挥之不去了,你看英郡王身为皇帝长子,圣眷隆重又管着兵部,生母出身豪门还是九妃之一,虽然他只是郡王,但就连宗室第一人的成亲王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位侄儿的;而洛祈涵不受宠,风评不好,被皇帝当做棋子利用,连奴仆内心里都看不起他,母亲虽然是皇后但出身低微,可那又如何?
嫡庶之分已经确定,就算英郡王再怎么想要这秀澜月的主办权以确定自己的地位,却还是不得不故作谦虚让这桩差事落到清暖的手上,这等憋屈的感觉着实能够让人发疯,估计英郡王肯定是不停地扎小人诅咒陌冰彦,如果不是当年陌冰彦压制着,一直都不同意无嫡立长这一条,英郡王底气也更足一些。
但问题是,清暖根本不想要这个主办权。
秀澜月的主办权之所以是香饽饽,那就是因为这并不只是单纯的相亲宴会,这是各个家族和势力用来拉关系谋利益的一个平台,主办者无疑能够捞到非常多的好处卖很多人情,协助的人也能够喝口汤,但清暖自家人知自家事,且不说她根本没有任何经验这一点,再说洛祈涵也没有争夺那个位置的资格,清暖就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所以她只能找洛含芳求救了。
没办法,这是皇家的事情,就算去找祖母和母亲,她们也肯定也给不出个章程,还是要找皇室成员比较正确。
“你可是糊涂了,这秀澜月的事情,公主只是看着,不能够插手的。”洛含芳笑道,为了防止公主以此为夫家牟利危害皇朝的统治,所以此事只能够由皇室女眷经手。
清暖怎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叹道:“我这何尝不是病急乱投医呢?母后也没有处理过此事,我的祖母和母亲就更不知道了,我思来想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交际圈有多么狭窄,所以巴巴地赶来求您的。”
洛含芳早就知道清暖的交际圈很窄,也无非就是陈嫣然阮玉萱,顶多再加一个叶贞音,还真的没有办过这种事情,她也知道秀澜月这个大型相亲宴的重要,便有些迟疑。
清暖又道:“若是您也不清楚,能否为引荐我去拜见主持过这事情的长辈呢?”
洛含芳便问:“杨路不帮助你?”
清暖摇头:“倒不是杨总管的问题,只是我主办的话没有往例。”
“没有往例?”洛含芳一下子还没想明白,但马上便想明白其中关键,这秀澜月是一等一的大事,必须要皇室地位极高的女性主办方可,但后宫却又不能够插手,所以在太子没有娶妃的时候,皇帝都是让宗室最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者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的正妃主办,比如太子娶正妃之前都是成亲王妃主办,直到有了太子妃才移交主办权。但嘉临皇朝早有惯例,太子妃若是有什么事情,那皇帝就一定会让太子迎娶一位次妃,若是太子妃逝世,那就会娶继妃,总之,从来没有太子在却让嫡皇子的正妃主办这场活动的先例。但这次却正好卡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说皇帝现在还没有决定太子妃的人选,就算决定了,那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完成的。
清暖此次前来,倒不是问怎么举办,内务府都是有惯例在的,照葫芦画瓢就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按照什么等级办,洛含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到底是按宗室女眷主持的办呢?还是按照太子妃主持的办呢?按道理说,后者比前者要盛大,但问题是“这件事情我决定不了,还是要等杨路去请示皇上。”洛含芳拒绝道,不过她又补上一句,“但我先带你去请教一下嫂子,她主办过几次,应该有经验。”
等清暖回到王府,陌安琏不解:“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
清暖问:“你觉得我在绕弯子?”
“不是我觉得,而是你本来就在绕弯子。”陌安琏漫不经心地说,“你和陈嫣然本来就是好朋友,她现在出嫁了,你无论是下帖子请她来玩也好,自己去拜访她也罢,何必要找这个机会以请教的名义去看她呢?何况我觉得你太过操心了,既然你都说了她嫁出去之后就会和你渐行渐远,你何必要这样乱来?”
清暖摇摇头,说:“嫣然是我第一个朋友,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自然要关心她。”
“我倒觉得你要关心另一个朋友。”陌安琏缓缓地说,“阮玉萱?她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现在太子妃死去,一批人倒台,太子巴不得有个位高权重而且还手握军权的岳父,现在她的处境就和你当年的处境差不多,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她吧,尤其是这些相亲会,多跟着她,省的她被人算计。”
清暖摆摆手,回答:“玉萱那边根本不用**心,皇上既然没有立刻指婚,那就代表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玉萱表面看上去天真活泼,心思却十分细密,而且还有梁国长公主和简亲王世子妃看着,不会出事的,若是真的出事了,那必定是缜密至极的计划,我也管不了。”
陌安琏盘算了一下,觉得清暖讲得也对,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仿佛觉得陈嫣然必定会出事一样。”
“你不了解女人…”清暖摇摇头,叹道,“外界都传言说成亲王妃身体不好,所以礼佛多年,但内心慈悲还能够在那帮如狼似虎、心如蛇蝎的女子手中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管王府的事情还能够让那些女人一个两个都生不出孩子?这等本事岂是真正向佛的人能够做到的?”
陌安琏听得毛骨悚然,便道:“我以为只有政治斗争才会你死我活,没想到后院也…”
“后院的斗争,远远恐怖于政治斗争。”清暖说,“政治斗争只不过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就算失败了说不定还有复起的机会,而女人的身家性命和后半辈子就栓在男人身上,能不手段尽出么?陌冰彦制定的制度还不错,至少将内斗只限于胤夏内部,否则嘉临皇朝能不能…”接下来的话有点犯忌讳,她便不说了。
陌安琏顿时有点颓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清暖也知道自己的行动有些不妥,但她更知道嫣然和自己虽然都是不好的姻缘,但她们的情况不一样,自己这边身份高贵不说,洛祈涵对自己也有几分情意,加上他特殊的状况,自己其实是非常幸福快乐的;但嫣然的身份对于夫家来说就太低了,而且那个成亲王府完全就是虎狼窝,而且现在洛复瞻的身体渐渐好转,指不定多少人盼着嫣然死好顶替她,这能一样么?
且不说这些,就单单凭嫣然现在还是新妇,在那边毫无根基,若是有什么人给她下了凶猛的绝育药,洛复瞻的次妃就是立定了的,难不成要嫣然接下来的日子看人脸色熬过去?
虽然在嫣然出嫁之前,清暖暗暗地塞了一点好东西过去,但终究要自己看一次才放心,嫣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于是,次日,洛含芳就带着清暖去了成亲王府。
成亲王妃身上都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容貌秀丽不说也慈眉善目的,手上有念珠而且房间里供奉着菩萨,但清暖却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不由觉得很冷。
佛口蛇心,大抵就是说这种女人吧?无论她是被环境逼的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面目,但无可否认,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小看的女人。
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当年抽什么风,居然觉得洛复瞻才是良配…大概他们觉得那些鬼蜮魍魉的手段对付不了自己吧…不过这等婆婆清暖可根本不敢要,你看红楼梦里面林黛玉是希望嫁给贾宝玉的吧?但王夫人那心性可真是清暖之所以吐槽,实在是因为她觉得尴尬。
她知道的很清楚,在洛复瞻没有出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两人的婚事,结果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在一起,清暖便怕所有人都拿自己和嫣然比,偏偏她又知道这才是最可能的情况,所以才如此迫切。
好在嫣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心结。
成亲王妃特意让嫣然来见清暖,清暖就表现得非常亲热,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两位长辈,洛含芳笑道:“就你们两个关系好,嫂子,不如让她们去聊聊吧?”
“她们闺蜜见面,自然是开心的。”成亲王妃没有任何反对。
清暖自然不会在明知道四周都是别人的耳目的情况下说什么要紧的话,所以她只问嫣然:“你身子可好?”
嫣然知道清暖此番是特意赶来,也明白她的意思,便抿唇笑道:“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清暖放了心,而陌安琏则叹气:“没想到你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实在是…”
实在是,太重感情了。
世间何处有净土 第一百一十一章暂解疑惑
杨路只觉得自己是个悲催帝,因为只要涉及宁亲王府的事情,都需要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去请示皇帝,但他更加不明白洛明霄是怎么想的。
之前不准人家宁亲王妃参加皇室的宴会,转眼又让人家宁亲王妃主办秀澜月,这到底是什么思维啊?
这天下人谁不知道,只要主办了秀澜月,促成几桩好姻缘,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施恩,也是名正言顺地收买人心,若是无嫡子,哪个皇子的正妃主办就代表皇帝属意哪位皇子,这等大事,岂是…但杨路却不得不承认,此事萧清暖主持才是最好的,现在朝堂形式晦暗莫测,几位皇子各怀心思,倒是宁亲王妃心性澄明,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清暖对洛明霄的用意也非常清楚,不免生出了几分不满,觉得他们夫妻就是皇帝的靶子和棋子,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办好这件差事,免得让人家嚼舌根。
杨路对清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还专门派了得力的人前来,让很多熟悉他脾气的人都觉得奇怪,心想这个无缝的蛋什么时候转性了呢?但想到宁亲王府的特殊状况,大家就赞叹杨路果然是七窍玲珑心的人,若是其他人主办这件事情,想必这只狐狸不会如此殷勤。
陌安琏跟着清暖看秀澜月的准备,不由暗叹和平年代的奢华,清暖也不理他,这位煞星的心理她摸不准,而且陌安琏虽然每句话看似都是随意回答,仔细咀嚼却发现句句都有深意,和他讲话实在是太累了,清暖其实是巴不得这位大爷能够看上什么人的,这样自己就可以解脱了,也不用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然后随便调戏自己。
不过这段时间,清暖和陌安琏也很少谈心。
秀澜月是什么概念?五年一次,为期一月的盛大相亲宴,在这一个月中,不单单是中了榜的举子们和名门的庶女要来,而且什么权臣、贵族、贵女、皇子公主…可以说,这是上流人士另类交流感情达成交易的又一个场所,堪称整个嘉临人数最多的盛事。
每天请什么人,座位如何排,有什么节目,要注意什么…这些东西足够让初次接触皇室事务的清暖崩溃,虽然有几位嫂嫂在分担,但她们互相都有心思,这些臂助还不如没有呢,若非清暖比她们高一级,光是不能对嫂子不敬这一条就够她受的。
好在清暖处理大事的本事是不错的,而且她对这些事物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必是前世遗留下来的那一点感觉还在作祟,说实在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种感情了,甚至差点把自己前世曾经经历过这些给忘了。
不过…清暖侧了侧脸,眸光有些深邃。
就算自己还有前世那些经历的记忆,怕是到了现在都有点恍惚,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局势早变得有些不成样子,至少陌安琏这个活祖宗的苏醒前世是绝对没有的所以,萧清暖,不要计较洛祈渊和沈晚馨,他们和你的关系太远了,尤其是沈晚馨,你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她,更不要对她那么关注,那也太看得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