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黛玉便捡了一个四下无人之时,问紫鹃:“昨儿雪雁两个到究怎么了,可问分明了?”

紫鹃犹豫了一下,便回道:“不过是在牢中白受了老太太几句不好听的话儿罢了,也值当福晋亲自过问?倒是不听的好。”

黛玉听得这话儿,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因说道:“老太太必定是说了我什么,她们两个听了自然心里不痛快。无妨,你只说来我听听,至多我不往心里去便罢了。”

没奈何,紫鹃只得说道了起来。

原来昨儿个雪雁雪鸢同了探春一块儿去刑部大牢,将黛玉的亲笔书信儿往衙差面前一晃儿,那衙差便忙忙赔笑着放了得,又特意打发了两个人在前面儿领路。

一时到得贾母与元春的狱前,就见二人并未关在一间囚室,而是比邻而关,探春因问故,前面儿衙役回头赔笑道:“奶奶有所不知,实在是这两个疯婆子都太疯狂,只要一个不留神儿她们就会打起来,为了不出人命,只得将她们分开了”

探春听说,摆手示意那两名衙役退出去后,方上前几步冷笑道:“真是好一对儿慈祖孝孙呢,只不知当初你们一块儿狼狈为奸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如今反目的这一天!”

牢里二人原都闭着眼睛蜷缩在墙角儿,听得这个声音有些儿耳熟,以为有人来探望自己了,忙都手脚并用自地上爬了起来,飞快至牢房的栏杆儿前,巴巴的往外瞧。

二人肮脏枯黄脸子上的期待表情,在瞧得来人竟是一身华美妆扮,被一众奴仆簇拥着的探春后,攸地垮了下去。旋即贾母便先道:“三丫头,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一面又笑道:“我就知道我疼了十几年的孙女儿,是不会眼睁睁瞧着我落难的…”

一语未了,已被探春冷笑着断,“你疼了十几年的孙女儿?你这张老脸的脸皮儿倒真真堪经城墙,刀枪不入呢!除了宝玉,你又真正疼过哪一个孙子孙女儿?在你眼里,那一个孙女儿又不是拿来为家族利益作贡献的?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贾母被说得脸子白一阵青一阵的,半日方道:“这便是你对自个儿祖母说话儿的态度?”又作出一副不与小辈儿计较的宽厚模样,道:“罢了,你年纪原小,偶尔说话做事儿冲一些儿,也是有的,我一个作祖母的,是不会与你计较的。”

说得探春冷笑不已,道:“你是凭什么以为我会来救你的?告诉你,自从被你们两个卖到忠顺王府那一刻起,我就刻未暂停的开始盼望起你们死来,如今果然天随人愿,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来救你,我可不是疯魔了?看看你们如今的样子,啧啧,蓬头垢面的阶下囚,一日三顿剩菜剩饭保证不了,还能随随便便被人狗一样儿的骂,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了多久,你们便会一个被凌迟,一个被缢死。我瞧了真是说有多开心,便有多开心呢!”

闻得探春这一番讥讽的风凉话儿,贾母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因骂道:“我把你个对祖母不敬、雷打的下流种子,果然跟你那个娘一个样儿,至死改不了下贱的本性,我便是卖了你去做妾又怎么样儿?你一个妾室生的下流种子,难道还敢妄想作谁的正室去?少做梦了吧你!”

探春听说,登时大怒,攸地伸手探进栏杆儿,重重与了贾母一个耳光后,方恶狠狠的道:“你相不相信我有办法让刑部的衙差们立时缢死你个老不死的?!”

她的那一种决绝森然的语气,和满脸杀气腾腾的样儿,让贾母冷不丁儿打了一个冷战,到底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儿,只是仍拿眼一直瞧着探春罢了。

倒是一旁元春忽然道:“三妹妹心里怨我们,原也是人之常情,但求三妹妹好歹念在因着我们的歪打正着,让你逃过了这一大劫,且如今还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份儿上,瞧在咱们好歹流着一样儿血的份儿上,更瞧在我们不日就要没命了的份儿上,多与那些个衙差一点银子,让他们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对我们好一点儿罢!”说着已是掉下泪来。

不想探春却仍是丝毫儿不动容,仍是冷笑道:“你们不日就要送命,与我何干?我早巴不得你们死呢!”又假意叹道,“只是你们死了,我的大仇又该找谁来报呢?哦,想起来了,常言道‘父债子还’,这话儿反过来说道理自然是一样儿的,我就把对你的恨,都悉数转到你那个早就该死了的娘身上,让她来为你赎罪罢!”

元春听说,便知如今王夫人必已落到了探春手里,倒也并未因此而难过,仍是哀求道:“如今我都已是朝不保夕了,她的死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求三妹妹行行好儿,让那些个衙役对我们好一点罢,这样儿的日子我实在是一天都再过不下去了…”说着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儿来。

正文 第一一O章 垂死挣扎恶言相向(下)

却说元春哀声儿说完‘这样儿日子,我实在是一天都再过不下去了!’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然探春却是丝毫儿不动容,只玩味儿的扯着嘴唇瞧她哭了大半日,方冷冷道:“要我帮你倒也不难,跪下先与我磕一百个响头再说吧!”

元春听说,不由怔住了,须知她自小便因着嫡出的身份和贾母的宠爱,在荣府事事高人一头,尤其庶出的探春,在她眼里更是低贱得只比丫头好不了多少;及至大了,她又被选进了宫去作宫女儿,虽然不若在家时那般金尊玉贵,到底并未煎熬多久,便被指给了理亲王作格格,一跃成为了半个主子;再后来,更是作到了亲王嫡福晋,成日价被人千般巴结万般奉承,心里早已拿自己当满人真正的主子看待,即便如今她已沦为了阶下囚,她心里却始终都是这样儿以为的。

而探春无论这会子是何等的光鲜亮丽、何等的奴仆成群,说穿了到底只是忠顺亲王的一个妾侍,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又那里配让她一个真正的主子下跪,还要对其磕一百个响头儿?

“不跪是罢?看来你很享受眼下的生活嘛,那就继续享受下去罢。”探春自然瞧出了元春脸上的犹豫与挣扎,因冷冷的道。

元春闻言,脑子里攸地浮现过了连日来狱卒们拿她当狗一样儿的辱骂和一日两餐那不充裕的剩菜馊饭,因飞快权衡了一下利弊,遂忙忙就地跪下,道:“请三妹妹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便俯身飞快的磕起头来,生恐慢了一点儿便会让探春改变了主意一般。

起初她还能飞快的磕,渐渐便越来越慢,直至瘫软在地上了。然不经意抬头瞥见探春越发冷了几分的脸子,她忙又咬牙硬撑着爬起来,继续磕起来。

好容易一百个响头磕完,元春已是气喘吁吁、腰酸背痛了,偏还要强作出笑脸来与探春道:“一百个头已经磕完了,请三妹妹兑现才刚的允诺,让那些个狱卒对我好一点子罢。”

却见探春眼波一转,旋即笑靥如花的反问:“多早晚我答应要帮你了?我不过白说了一句‘先与我磕一百个响头再说’,可没有说一定要帮你!”又问众跟随之人,“你们可曾听见我允诺与她了?”

众人都笑道:“并没有听主子那样儿说过,想是那个女人瞧着主子善良,存心讹主子呢。”

主仆人等的一唱一和,终于让已烂泥一样儿瘫在地上元春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探春摆了一道儿,也明白过来由始至终她都未动过要帮自己一把的念头儿,不由气了个臭死,遂亦不再委曲求全,而是“破罐子破摔”,登时便破口大骂起探春来。

对她的辱骂,探春倒并不若方才对贾母的辱骂那般大怒,而是像看猴戏儿那般津津有味儿的瞧了半日,方偏头与侍书道:“过会子千万记得提醒我,多与方才那几位差大哥几两银子买酒吃,好让他们喝到接连日子都忘记要给有些儿人送饭吃。”还有意将“接连几日”咬得极重。

侍书是自小便跟着探春的,自然对自家主子的想法门儿清,因忙嘻笑着接道:“主子只管放心,奴婢一定会记得的。”说完便顺着探春的视线一块儿“欣赏”起元春的惊慌失措来。

元春没法儿做到让自己不惊慌,毕竟如今的她,确是太需要每日那两顿饭了,即便那饭差到放到以前,连她养的小狗儿吃的都比它强,到底聊胜于无,不然她实在不知道当夜晚来临时,自己该怎么去同时抵挡抓心的饥饿与牢房里噬骨的寒冷!然骨子里仅剩的那一丝儿骄傲,已让她为方才自己竟然会跪求探春的行为羞愧不已了,又岂能再为了一日两顿的剩饭而折腰?遂冷冷的与探春说了一句:“不过一个妾罢了,有什么好得意儿的?指不定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便退回自己囚室最偏远的一个角落蜷缩成一团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见元春不陪自己“玩儿”了,探春不由凭空生出一股儿花了大力气,却打在棉花身上,软绵绵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不甘与恼怒来,正要想法儿再羞辱她一番,却见一旁贾母忽然馋着脸子道:“才刚骂你可不是我,你可不能让官爷们连我的饭食也不送来哦。”

探春正一腔恼怒没地儿发泄,闻言便用冰刀一般的声音冷冷道:“你要吃饭也不难,趴到地上学几声儿狗叫与我听听。”

此话儿一出,不止贾母气得浑身颤抖,连后面儿跟了来的雪雁雪鸢姊妹亦看不过去了,乃小声儿劝探春:“三姑娘,她纵有千般不是,到底身上还流着与姑娘相同的血,何苦这样儿糟践她,最重要的是糟践您自个儿呢?横竖气儿也出得差不多了,这里又腌臜得慌,咱们还是回吧。”

彼时探春正为方才自己竟在一众下人面前,说出了此等连带将自己亦贬低了的话儿暗自后悔,闻得二人这话儿,便点头道:“也罢,今儿个咱们便回吧。”便要扶了侍书扭身儿出去。

不想那贾母见探春只是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以为她到底不敢拿自己这个祖母怎么样儿,因冷笑着叫嚣道:“我若成了狗,你就是真正的狗崽子,只会比我下贱百倍千倍!”又叫雪雁雪鸢,“是玉儿打发你们接我来的吗?怎么方才这个下流东西羞辱我时,你们不知道站出来说上一言半语的?”

一面又沾沾自喜道:“玉儿丫头如今贵为太子福晋,亦即将来的皇后娘娘了,要救下我这个外祖母的性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怪道这么长时间她都未来瞧我呢,必定是忙活儿在皇上太子面前替我周旋,要接我了回去颐养天年呢。”

一席话儿说得雪雁雪鸢面面相觑,半日方一脸嗤笑的问贾母道:“老太太敢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不成,不然怎会成日价都妄想这些个好事儿呢?”又拉下脸子道,“咱们福晋的名讳,也是你一个阶下囚能直呼的?再要让咱们姊妹听到一声儿,嘴不打烂了你的!”

贾母显然还未自自己的白日美梦中醒转过来,闻言因怔了一会儿,方喃喃道:“我是她的外祖母,她身上流着跟我一样儿的血,她不救我,要救谁?”

说得雪雁雪鸢越发生气,“外祖母?一样儿的血?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多会儿将福晋当过自己的骨血真正去关爱?如今落了难,倒想着这一层了!告诉你,咱们福晋的外祖母,在承恩公府上好好儿呆着呢,你算个什么东西,倒敢冒认起亲戚来?”便要随了探春一块儿出去。

直至此刻,贾母终于明白过来雪雁雪鸢并非接自己而来,不由恼羞成怒,张口便大骂起来,“下作种子,狐媚子外道的,一心捡着高枝儿攀,连自己的亲外祖母都不认,连自己亲外祖母的死活儿都不管,明儿一定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难怪要父母早晚呢,都是被她克的,…明儿不止她不得好死,连她死去了的爹娘的阴灵,亦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彼时雪雁雪鸢犹未走远,听得这话儿登时怒不可遏起来,因紧抿着红唇折了回来,却并不说一句话儿,而是一左一右直接抓住贾母犹扒在牢房栏杆儿上的手,将其拉过来紧贴着栏杆儿上动弹不得,又一人用力捏开她的嘴,一人自怀里摸出了一粒什么丸药来塞进了她嘴里。当下贾母便大张着嘴巴,再发不出丝毫儿的声响来了…

紫鹃长篇大套的一面说着,一面犹小心翼翼觑着黛玉的神色,及至到瞧见她神色间仍是淡淡的,并无丝毫儿的变化后,方暗暗松了一口长气儿,因笑道:“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儿,想来福晋也累了,不如让奴婢扶着你四处走走,散淡散淡可好?”

黛玉听说,摇头道:“说了这半日,是有些儿累了,只是我也懒怠动,倒是歪一会子的好。你也不必伺候了,就去厨房走一遭儿,说我饿了,过会子想吃酸笋鸡皮儿汤,让她们弄了来罢。”

闻言紫鹃忙点头应了,又细细瞧过黛玉并无不高兴后,方福了一福,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了门。

余下黛玉瞧得她确确离开了,方不再掩饰脸上的悲戚与伤恸,反身扑到软榻上,无声的哭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贾母作为一个长辈,即便此生都不可能与她再有丝毫儿的交集,亦不可能会这样儿恶毒的诅咒自己的后人,甚至连她死去了的父母的阴灵都不放过,只是与她作陌生人的。枉自她昨儿夜里一宿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暗中检讨自己是否对她太过绝情了,如今看来,却是她太善心了!

又想到自己如今名义上确是与她再无交集了,且身体发肤,原是受之与父母,到底自己身上,还流有一部分与她相同的血液,黛玉不由凄楚的苦笑了起来,如果一个人的血液能够换,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属于贾母的那一部分,从自己身体里面清空的!

又暗骂自己,分明知道从如今的贾母嘴里,必定是说不出半句好话儿来的,偏还坚持要让紫鹃说给自己听,可不是自找罪受?一面又感到有几分淡淡的释然,既然贾母如今都放出这样儿的话儿来了,便是明儿下到黄泉见到贾敏,她亦不会觉着有丝毫的愧疚与不安了!

因伤感了一回,叹息了一回,又因着昨儿个夜里原不曾好睡,且如今有了身孕,人容易觉着疲倦,遂于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觉着有人在挠自己的鼻子,黛玉出于本能翻了一个身儿,只并未醒转过来。偏那人也执着,见她不愿睁眼,又跟着挠了起来,没奈何,她只得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不是别个,正是弘历含笑站在榻前,手里还轻轻捻着一缕她的头发儿。

黛玉先拿柔荑捂着小嘴儿,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方笑问道:“什么时辰了,你多早晚来家的?”又偏头往窗外瞧了一下儿,旋即便惊呼叫,“天都快黑了?我怎么一睡便睡了这么长时候呢。”一面忍不住难为情的拿手捂住了脸子。

弘历瞧得好笑不已,因近身坐了,又轻柔的拉下了她的手,笑道:“你只放心罢,我不会笑话儿你小懒猪的。”说着见黛玉一双美目微微肿起,不由带着满满的心疼又带着几分凌厉问道:“怎么哭了,是谁惹你生气儿了?”他非得把那个敢惹她生气儿的人大卸八块儿不可!

黛玉忙笑道:“何尝哭的?想是才睡了起来之故,洗把热水脸自然便好了。”便扬声儿唤起紫鹃雪雁来。

很快便见紫鹃雪雁捧着热水手巾进来了,黛玉见了,不由嗔道:“怎么也不知道叫醒我,就任我睡了这大半日的?惹得你们爷儿笑我小懒猪呢。”

二婢便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道:“早起时爷儿吩咐过了,说福晋昨儿个夜里未睡好,今儿个白日一定要劝着福晋多休息休息,因此奴婢们见了,便未叫醒福晋。又怕请福晋床上里睡,反而走了困,因此才委屈福晋睡在了榻上。”又道,先五福晋与冯大奶奶都来瞧来福晋,瞧得福晋正睡觉,便都回去了。”

闻言黛玉越发难为情起来,“那不是我这副不尊重的模样儿,被二位姐姐都瞧了去?”

弘历笑道:“都是惯熟的姊妹,妹妹何苦难为情?倒是赶紧儿梳洗了,请她们一块儿过来用晚膳是正经,只怕这会子五弟与冯渊都等闷了。”说着接过紫鹃递上的热帕子,亲自服侍黛玉擦起手脸来,至于一旁的紫鹃雪雁及小丫头子,则早已是见惯不怪了。

用罢晚膳,趁着黛玉与沁灵英莲说笑的空档儿,弘历随意指了一个由头,将雪雁唤到书房,细细盘问了一番,心里已经知道黛玉下午临睡前必定是哭过了。打发了雪雁出去,他不由暗自心疼起黛玉来,却亦知道此事儿别人都帮不上她什么,只得靠她自个儿走出来,自此遂越发对她关怀备至,越发竭尽所能的逗她开心起来,到底使得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这些皆为后话儿,暂且不表。

展眼已到九月,按照圣旨颁布的秋后问斩之意,理亲王府与宁荣二府被判了死刑的众人,都于菜市口儿被斩了首。京城里的百姓们安居乐业,成日里原没有什么乐子好寻的,因此都赶着去瞧了热闹,其中又犹以元春被行凌迟重刑那三日最为引人瞩目,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一点儿不夸张。至于贾母,则是在天牢里被缢死的。

贾母的死去,并未让黛玉觉着有丝毫儿的悲伤,只是于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外,有着淡淡的释然与解脱,毕竟她的死去,标志着黛玉与贾府的一切过往都已成为了过眼云烟,让她终于彻底的走出以往的一切不愉快了。

自此黛玉便安心将养起自个儿的身子来。怀孕五个多月时,她开始严重的害起喜来,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人亦跟着急剧的消瘦下去,弘历与宫里娘娘们并富察福晋见她异于常人,到如今才开始害喜,且还来势汹汹,都忧心得了不得,太医院大小太医更是刻未暂离的常驻在了太子府,随时待命。偏十月下旬,沁灵亦有了身孕,亦跟着黛玉一般严重的害起喜来,直把众太医下了个胆战心惊,惟恐两边儿任意一边儿有什么闪失,都足以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幸得出了十一月,二人竟先后渐渐的好转了起来,只是人都还有些儿瘦罢了,弘昼便抱了沁灵过来住在太子府上,方便雪雁雪鸢成日价想尽了办法的与她们炖药膳食补,以期能在分娩前将她的身子补得强健些儿,将来才不至于太辛苦。

这一日打早儿,弘历与弘昼都上朝去后,丫头便服侍着黛玉沁灵起了身,一起到得早已烧了地炕的暖阁里,坐到铺了褥子的榻上,开始用起每日里都一成儿不变的冰糖燕窝粥来。

瞧着雪雁雪鸢捧了托盘进来,黛玉与沁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嫌恶与惧怕,半晌,还是沁灵讪笑着向雪雁道:“雪雁,今儿个咱们可不可以不吃这个啊?”

雪雁听说,俏脸一沉,一字一顿道:“不、可、以!”又淡淡一笑,道:“两位爷儿临走时可是再四吩咐了奴婢们的,说如果福晋们不吃,我们有权不给福晋们好脸子,因此请福晋不要再与奴婢们讲条件了!”一面在心里暗笑,这种手握“尚方宝剑”的感觉,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闻言沁灵攸地垮下了脸子来,抱怨道:“成日价都吃这个,偏里面还加了些儿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一股子苦味儿,是个人都会吃腻的嘛,好雪雁,你就饶了我们罢。”

一旁黛玉忙亦心有戚戚焉的拼命点头,以示同感。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双喜临门颖黛产子

且说雪雁雪鸢捧了加了补药的冰糖燕窝粥来,要黛玉与沁灵食用,不想二人俱是叫苦不迭,连呼‘成日价都吃这个,一股子苦味儿,都吃腻了’,不愿意再吃。

雪雁因笑道:“晨起二位爷儿临上朝时,可是给了奴婢们‘尚方宝剑’,让奴婢们直接不用与福晋们讲条件的,福晋们还是乖乖儿的吃了罢。”便命小丫头子拿了漱盂麈尾巾帕之物伺候在侧,而她自己则和雪鸢一个捧了一盏燕窝粥,各自伺候起黛玉与沁灵吃将起来。

姐妹二人将她姊妹两个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就着她们的手吃了大半盏,又洗了手漱了口,方笑骂道:“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丫头?如今倒反了天了!”

二人见她们终于吃毕了,也就见好就收,不再摆脸子了,笑道:“自然福晋们是主子,只是一来爷儿的吩咐奴婢们不敢违抗,二来奴婢们心里亦是巴不得福晋们能顺顺利利的生下小阿哥,说不得要暂时委屈福晋们一下儿了。”

闻言黛玉不由抿嘴一笑,道:“罢了,你们的心我还能不明白的?只是明儿别再让那粥那么苦,便是我与二姐姐的造化了。”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一回。

一时英莲又领着她与冯渊的小女儿涵芝过来了,于是屋子里便越发热闹起来。

正说笑时,就有一个丫头进来道:“回福晋,老福晋家来人了。”黛玉听说,忙命请进来。

少时,就见四个女人喜气盈腮的进来了,行礼请安毕,便笑道:“回福晋,奴才们这会子来,却是为报喜而来的。”

黛玉听说,想起墨颖这几日大概就该生了,不由面上一喜,道:“可是二嫂子生了?”

四人都笑道:“福晋真个是料事如神了。二少福晋是昨儿个下午开始阵痛的,因老福晋说福晋这一阵儿也三灾八难的,不欲使您担心,便未打发人来报信儿,说是待平安生下小少爷,再一块儿来报喜不迟。也是佛祖保佑,二少福晋只疼了大半夜,五更天时便平安的生下了一位小格格,母女俱安。老爷与福晋还有二爷都喜得了不得,天一亮便打发奴才们上路报喜来了。”又道:“福晋未瞧见小格格地齐整样儿,一瞧便知将来一准儿是个美人胚子。”

当下不止黛玉, 一旁沁灵亦是喜之不禁,欢呼着便要下榻去富察府瞧墨颖去,慌得她的嬷嬷丫头们忙忙拉住,笑道:“便是福晋要去探望二少福晋,也得待车轿都准备妥了不是?”

黛玉亦笑道:“二姐姐如今都快要做额娘的人了,还是这么急性子,不知道明儿生下小侄儿来,会不会继承到姐姐这一点儿?”一面命人看车轿去。

沁灵笑道:“还不是想着能早些儿瞧瞧我那漂亮的小侄女儿,心里着急罢了。”

一旁王嬷嬷忽然道:“依我说,从咱们家到老福晋家,到底路途不近,如今二位福晋身子又不方便,倒是先打发人送了贺仪过去,晚些儿待二位爷儿来家后,再一块儿过去道喜不迟,未知福晋们意下如何?”

沁灵一听,满脸不情愿,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一碰就坏,那里就那般娇贵了?”“这…”说得王嬷嬷不好再说。

最后还是她的嬷嬷笑道:“福晋如今月份还小,自然行动不必那么多顾忌,只太子福晋如今已将近七月,行动难免不便,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可该怎么向太子爷儿与太子福晋交代呢?到时福晋不也得自责死自个儿?”方暂时劝止住了她。

好容易熬至申时,沁灵便再坐不住了,一遍又一遍的催丫头们去外面儿瞧弘历与弘昼到究回来了没有,又催丫头与自己和黛玉取大毛衣衫与手炉儿等随身物件。黛玉亦比她好不了那里去,只是并未若她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许是感受到了各自爱妻的强烈期盼,弘历与弘昼今儿个竟真比往日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却是一进门便命人:“快与你福晋们收拾一番,再备两份儿大大的贺仪,咱们立时坐车往富察府去。”显然也已听说了傅恒添了格格之事儿。

沁灵黛玉听说,便都笑道:“正等着你们来家一块儿去呢。因此色色都是准备齐全的了,这就可以动身了。”

弘历听说,恍然一笑,道:“瞧我与五弟糊涂的,竟忘记岳家必定会第一时间打发人来报喜了。”便扶了黛玉,与弘昼沁灵分坐了两辆车,一径往富察府去了。

远远儿的便见富察府大门外已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了,众门子已是换了周身新衣衫,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气。

行至二门外下了车,还未行至上房,就有周嬷嬷领着一众丫头婆子接了出来,行礼笑道:“自打发了人出去报喜后,福晋便一直念着二位福晋了,还是二爷说太子爷与五爷必定早已吩咐了人凡事经心一些儿,不可轻易多走一步路,必定要待二位爷家去后再一块儿过来的,如今瞧来,还是二爷年轻人,才能与二位爷儿想到一处呢!”

黛玉便笑道:“阿玛与额娘可在上房?倒是先去与二老请过安后,再去瞧大姐姐不迟。”

周嬷嬷道:“福晋这会子正在少福晋屋里,老爷则在书房与清客相公们一块儿与小格格起名儿呢。”便引着一行人往傅恒墨颖的院子行去。

一时行至院门,便见一袭暗红长衫的傅恒,已眉眼带笑的立在那里。瞧得一行人走近,因迎上来便要行礼,弘历忙几步上前虚扶了一把,笑道:“这会子又没个外人在,拘这些个俗礼作什么?”又道:“咱们可都还未恭喜你喜得千金呢!”

便拉了黛玉弘昼沁灵几个一块儿,冲其鞠躬行了一个礼,齐声儿道:“恭喜恭喜!”

傅恒忙笑着道了生受,又令周嬷嬷好生领着黛玉与沁灵至里间与富察福晋墨颖厮见,方自领了弘历与弘昼去书房吃茶说话儿。——满人规矩,新生儿满月之前,除过丈夫,其余包括产妇父亲在内的男子,皆是不可以出现在那怕产房的门口的。

这里黛玉与沁灵方扶了各自的贴身嬷嬷与丫头,同了周嬷嬷一块儿进了墨颖的内室。

就见富察福晋正静静的坐在墨颖床边儿,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拿着绣花棚子绣东西,一面犹不时抬起头,含笑瞧一眼旁边儿床榻上睡得正酣的墨颖,连黛玉沁灵进来了都不知道。

挥手令众跟着之人都退了出去,黛玉方扶着腰轻轻行至富察福晋身前,压低声音唤道:“额娘。”

富察福晋闻言,终于回过了神儿来,瞧得竟是黛玉在跟前儿,登时连眉毛眼角儿都带上了笑意,因放下绣花棚子,起身笑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用了晚膳不曾?”又嗔道,“府里的人也忒胡闹,就这样儿让你出了门子,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样儿呢?横竖白日里已打发人回来道过喜了,你又作什么亲自跑回来?”便要拉她坐下。

说完瞧见一旁沁灵亦跟了来,不由越发喜悦,偏嘴上犹不饶人,道:“两个丫头也忒胡闹,明儿若是让宫里娘娘们知道了,非得狠狠说上我一顿不可。”便一叠声儿的命人去盛滚滚的莲子羹先来与二人垫垫,又命让厨房做二人爱吃的菜去。

二人忙回说弘历弘昼亦一块儿来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儿。又见床上墨颖仍甜睡着,遂一左一右拉了富察福晋到外间,黛玉方调皮一笑,道:“想来大姐姐昨儿个必定累坏了,不然这会子也不会睡得这么熟。只是额娘再要说下去,恐大姐姐也该被吵醒了。”

富察福晋忙一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糊涂得,定是太高兴了之故。”又喜滋滋的道,“你们还没瞧见小宝贝罢,生得真真好,不是额娘说嘴,长大了必定比你这个作姑姑的还好看。”

说得沁灵急不可耐,忙道:“既是如此,伯母就快让奶子抱了来咱们瞧瞧罢。”闻言富察福晋便使人唤奶子去了。

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二十多岁,瞧着十分见状红润的女人,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过来了,沁灵见了,也不待奶子行过来,先就疾步上前,就着奶子的手瞧起来,嘴里犹惊呼道:“果然伯母说得对,小宝贝儿真真好漂亮。”便要伸手去抱。

慌得富察福晋忙赶上前,笑道:“如今你身子也不方便了,倒是就着奶子的手瞧便好了。”她固然是怕沁灵有个什么闪失惹得宫里裕嫔不高兴,却亦生恐以沁灵大大咧咧的性子,万一要摔坏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可怎么样儿?

黛玉上前瞧过后亦是喜欢得了不得,对富察福晋的顾虑也了然于心,因跟着劝道:“额娘说的有理,就着奶子的手瞧也是一样儿的。”便拉了她一块儿,细细指起小宝贝儿的眉眼口鼻到究像傅恒还是墨颖多一点儿。

瞧了大半日,便有丫头来请用饭了,富察福晋因命奶子退下了,又命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墨颖后,方领着依依不舍的黛玉沁灵,往前厅去了。

直至坐到饭桌前,黛玉与沁灵犹在热烈的讨论着小宝贝儿像谁,彼此还在说着明儿一定要生一个更漂亮的女儿来,惹得满桌子的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富察福晋因叹道:“恍惚昨儿个你们都还只是小娃娃,却不想今儿个便要先后为人母亲了,老话儿说的‘时光如梭’,果真一点不假啊!”

荣保听说,笑道:“孩子总是要一天一天长大,咱们总是要一天一天变老的,生老病死,原是人之常情。况孩子们若一直不长大,咱们又那里来的孙子孙女抱呢?”

黛玉亦笑道:“话虽如此,即便咱们作子女的明儿长到七老八十了,在阿玛额娘眼里,不仍是孩子?”

“这话儿倒是不假,横竖不管你长到了多大,将来亦儿孙成群了,在额娘眼里,可不都是孩子?”富察福晋闻言,遂复又喜悦了起来。

又说笑了大半日,荣保便催着黛玉等回去了,理由便是明儿一大早弘历与弘昼还得入宫早朝,好歹不能误了国事儿,富察福晋听说,只得咽下满腔想留下黛玉住一宿的话儿,跟着点头笑道:“国事儿要紧,还是尽快家去的好。”然心里到底不放心这会子黑灯瞎火的让几人回去,即便两府跟来的人一大群,因打发了十来个家人跟着送了他们回去,又回来复了命,方安下了心来,因去瞧过一次墨颖后,便回房歇下了不提。

整个十一月,黛玉与沁灵便沉浸在墨颖添了女儿的喜悦中,虽则行动多有不便,好容易回去一次又要劳师动众的,二人仍是乐此不疲,成日价都叫着要去富察府瞧挥雪小侄女儿去,——‘回雪’是荣保众门人清客们想了又想才与小宝贝儿确定的名字。

然随着十一月下旬皇后的忽染骤疾,二人再也没法儿继续高兴下去了。作为儿媳妇儿,黛玉与沁灵原都该可不暂离的伺候在皇后床榻前的,然皇后虽病得极重,人亦骤然瘦成了皮包骨儿,却在自己生病伊始二人进宫探望其时,便强撑着道:“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如今你们身子都十分不便,万一因着本宫的病有个什么闪失,可让本宫明儿百年之后,如何去见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况坤宁宫宫女嬷嬷太医一大堆,妃嫔公主格格们亦是成群,还愁没人伺候本宫的?你们都只管放心将养自个儿的身子,明儿平平安安的为我皇室诞下皇孙,本宫心里便喜悦了。”

说得二人皆是眼圈儿红红的,只碍于不想让皇后瞧了对病情不好,方强笑着道:“虽说皇额娘此番不过小病一场,只儿媳们到底放心不下,亦想多尽尽自己的孝心,还是让儿媳们留在宫里伺候的好。”因着皇后素来对二人极好,为人处事又着实可敬,因此二人心里亦是真心想伺候她过完生命里最后一程儿的,——太医已经下了结论,皇后当活不了对久了!

奈何皇后再四不肯,又说倘二人果真不放心,每日打发人进宫来请安也就罢了,但不许亲自进宫其余妃嫔们亦跟着劝说了一阵儿,二人方含泪点头应了,只是每日两次的打发人进宫或请安或亲自熬制的药膳等罢了。

展眼亦是腊月二十几日,离除夕日近。因着皇后凤体抱恙,雍正帝心里烦躁难过,宫里朝中众人也不敢尽情乐和,自然年亦不曾好生过得。

二月的一天,怀孕已九个多月、行动时连弯个腰翻个身都十分艰难了的黛玉正呆坐在家里,焦急的等候着打发去宫里的回来,——皇后的病情日益严重,近日更是水米难进了,偏还在偶尔清醒时,再四叮嘱不要她与沁灵进宫去瞧,怕她们过了病气,没奈何,二人只得一日几次打发人飞马进宫,随时带回来皇后的消息。

正等得不耐烦之时,忽然她觉得肚子一阵抽痛,旋即下面儿便有了一股湿湿热热的感觉,因略带惊慌的唤正领着一众丫头在熏笼前作针线活儿的王嬷嬷,“嬷嬷,我肚子好痛。”

王嬷嬷听说,忙忙丢下手上的活计,疾步冲上来看时,便见黛玉身子已遗了一滩小小的水,不由惊呼道:“福晋这是快要生了!”因忙命人小心翼翼抬了黛玉进里屋床上躺好,方一面命人去传早已侯在府里大半个月,准备随时待命的稳婆儿与太医去;一面打发人进宫去与熹妃弘历和富察福晋送信儿;一面命人准备热水毛巾剪刀等必需品去。

待安置完这一切,里间黛玉已开始痛得顾不得斯文礼仪,在压低声音呼痛了,王嬷嬷听得心疼不已,忙进来坐到床头,放柔声音安慰她道:“福晋要是疼得厉害,就大声儿的叫出来罢,没有什么的。”说着又接过丫头递上的热帕子,细心与她拭起额上的汗珠子来。

太医与稳婆儿很快都来了,先是有太医隔着幔帐与黛玉把过了脉,认为这会子一切都还好后,方命了稳婆儿进去服侍。

不多一会儿,弘历便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一进门便要冲进里屋去,唬得众婆子丫头忙忙拉住,道:“产房里不干净,爷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气得弘历大叫:“闭嘴,爷儿自有分寸。”便要踹门进去。

偏富察福晋与熹妃宫里两个弘历自小的教养嬷嬷整好儿赶了来,忙都拉住道:“有咱们进去便可以了,爷儿只安心等在外面罢,管保不会有事儿的。”

好说歹说劝得弘历稍安勿躁了,富察福晋便领着二人推门进了里屋。就见黛玉早已是满头大汗,反抓着被单褥子的雪白小手上,亦是青筋直冒,显然已疼得受不了了。

第一一二章 雍正禅位新皇登基(结局)

却说富察福晋同了熹妃打发来的弘历的两个教引嬷嬷进得里间,就见黛玉早已疼得了不得,银牙更是将下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子,富察福晋心疼得了不得,忙上前坐到床头上,执起了她的手,含泪柔声儿道:“玉儿不要怕,额娘来了。”

黛玉一听,稍稍回过了神儿来,因断断续续道:“额娘,是您来了,玉儿没事儿的…”说着便又忍不住大口吸起气儿来,显然才刚的话儿,不过是在安慰富察福晋罢了。

富察福晋见她都这会子了,犹不忘考虑着她的感受,不由又是伤心又是感动,因越发握紧了她的手,道:“你要是疼得厉害了,就大声儿叫出来,或是捏紧额娘的手,忍耐过这一阵儿,自然凡事儿都好了。”

闻言黛玉终于不再矜持,顺从本能大声儿的叫唤起来。不想她这一大叫,却让外面儿心急如焚的弘历听得越发肝胆俱裂起来,一把甩开拉着他的丫头小子们,便要往里冲。最后还是随后赶了来的弘昼急中生智,在他颈后重重砍了一记手刀,让他晕了过去,外面儿方暂时安静了下来。

一时弘历醒来,见自己竟趟在花厅的榻上,不由怔了一下儿,方反应过来才刚到究发生了什么,登时自榻上一跃而起,连鞋顾不得穿,便要至卧房瞧黛玉去。

不想还未行至门边儿,却见弘昼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了,瞧得他已起来了,便笑道:“四哥您醒来?嫂子已经生了,是个小阿哥,足足有六斤呢,您快瞧瞧去罢。”又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皇阿玛娘娘们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弘历听说,越发顾不上穿鞋了,抬脚便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余下弘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拾起他的鞋,跟着亦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