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贾赦贾政打头儿,忙忙都应道:“老太太吩咐,自是要洗耳恭听的。”
贾母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向贾赦贾政道:“当年你父亲没的时候,你兄弟二人都还小,因此接了你们至我身边过活儿,展眼如今已是四十余载过去,我自问待你们亦是尽到一个作母亲的该尽的责任了,只不知你们心里是否有拿我当亲娘一般看待?”
二人见问,忙站起来,赔笑道:“母亲的大恩大德,为儿的便是来世结草衔环,亦难以报答一二,心里素来只当母亲比亲娘还亲的。”贾母听说,道:“既是如此,我有多少话儿与你们说,只不知你们听是不听?”
二人忙道:“母亲有话儿,只管吩咐为儿的便是,凭是什么事儿,再无不从的。”
话已至此,贾母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当年你父亲虽去得早,膝下却是有几个儿子的,而你二人不拘是论年纪儿还是才学,都只属中下,原是轮不上你们来袭爵的,只因我瞧着你们两个是好孩子,因此算到了我名下,让你们成了老爷的嫡子,方有了如今大老爷袭爵的局面。只当年我亦忒欠考虑,只想着你们两个乃一奶同胞,兄弟情深,倘让大老爷袭爵又住正房兼管家,二老爷心里难免不虞,倒白坏了你兄弟二人的感情,因此方令了二老爷一房住正房兼管家。”
“这些年来我冷眼瞧着,二太太掌家虽无大错,然到底生性老实,又生得多病多痛的,难免有不当之处。如今咱们家的大姑娘又作了亲王福晋,实乃咱们家百年来头一件大喜事儿,外面儿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咱们,紧盯着咱们的错儿呢。我想了又想,毕竟这个家袭爵的是大老爷,自然一家之主亦是大老爷无疑了,而二老爷一家不过是依附于长兄过活儿,幸得先帝爷皇恩浩荡,另赏了官职,倒也不至于难于家道,因此明儿仍是让大老爷一家搬到正房来居住,由大太太与凤丫头来管家罢,横竖凤丫头掌家这么些年,上下都是瞧在眼里的,至于二太太,只好生调养身子,再管好兰小子母子与姑娘们,也就罢了。”
一席话儿说得王夫人又惊又怒,偏贾母的话儿还滴水不漏,竟是找不到话儿来反驳,说不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贾政。然贾政一向自命清高,最是不耐烦管这些个俗事的,又因着此话儿系贾母当众吩咐,贾赦又为长兄,长兄即如父,自觉没有自个儿说话儿的余地,遂不理会王夫人,乃向贾母道:“既是母亲有命,大老爷又为长兄,儿子自是再无不从的,明儿便命搬出上房去。”
倒是一旁贾赦邢夫人闻得此言,虽则早已是心花怒放,仍是装出一脸的大度与宽厚:“既是老太太有命,咱们为人子女的自是只有遵命的理儿,但只此事儿来得突然,二老爷一家子要搬出正房,亦非一时半会儿能搬得完的,况屋子里难免有贵重东西,倒是小心谨慎的好;再则,二老爷一家搬出上房后,还得先使人洒扫一座院子出来,只怕好歹亦得半月方能消停下来,倒是半月后咱们再搬进正房亦不迟,整好儿也可趁机交割一下账目上的事儿,不知老太太与二老爷意下如何?”
贾政听说,便笑道:“但凭老太太与大老爷吩咐。”
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早已煞白着脸子,怔得木头桩一样儿的王夫人,贾母心里得意的笑开了花儿,面上却不表露出丝毫儿来,只是淡笑着点头道:“你们兄弟能这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我心甚慰,就这么办罢。”
一面又吩咐凤姐儿,“凤丫头,你二太太这些年来管家亦辛苦了,明儿你便整上几桌酒席,算我的东道,咱们好生谢她一下儿。”
凤姐儿听说,忙按捺下心内的狂喜,笑得如往常一般,道:“那里能让老太太破费?这点子小东道,我还孝敬得起。”
邢夫人亦道:“该媳妇儿的东道才是呢。既如此,明儿便凤丫头,后儿个再是我罢。”
贾赦贾政不耐烦听这些个琐碎事儿,便指了一事,兄弟二人相携着往外面儿去了,余下贾母邢夫人凤姐儿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十分热闹,惟独一旁王夫人只怔怔的坐着,似锯了嘴儿的葫芦一般,一个字亦说不出来了。
一旁贾母不时扫她几眼,端的是越看越得意,因暗自在心里冷哼,凭你的道行,也该来要我的强,来与我斗?!
第八十二章 元春回府祖孙交锋
前文因说到贾母传齐荣府上下人等,当众宣布了以后让大房住正房,邢夫人凤姐儿婆媳管家之事,邢夫人凤姐儿心中得意喜悦自不必说,底下众执事之人心思各异亦不必说,只王夫人又怒又气又恨又怨,偏一旁邢夫人还不时拿得意的目光扫向她,直让她将她几个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能立马得个疾病一命呜呼;又直恨当初那下毒要害贾母之人,做什么不狠一些儿,直接便药死了她,方能稍减一丝儿她的心头之恨!
好容易扶了金钏儿强撑着回至荣喜堂,却见赵姨娘周姨娘正在廊下窃窃私语着,不时还发出几下“呱呱”的笑声儿,王夫人瞧了,以为她两个是在议论自己如今失了势,越发气儿不打一处来,因一把甩开金钏儿的手,几步行至二人面前,抬手便与了二人各自一个大嘴巴,骂道:“忘了本儿的奴才娼妇,倒敢背后议论起主子的是非来,往常我几番几次的不理论,以为我性子好,倒越发得了意儿了!”说着又是好一通儿臭骂。
那周姨娘原是个老实人,又怯于自己身为妾室且未曾生养过一儿半女的尴尬处境,在王夫人面前一直是低眉顺眼儿的,如今挨了王夫人的打骂,自然亦是不敢吭声儿的;而那赵姨娘就不同了,她原就仗着自己育有一儿一女,贾政又时常歇在她屋里,暗地里不将王夫人放在眼里,平日里不过面上恭敬罢了,如今既闻得王夫人在贾母面前失了势,明儿更要搬出上房,且再不管家了,不由把素日里受的气儿都勾了出来,因反唇相讥道:“太太这话儿说得可笑,太太既没有近耳细听,又如何知道我与周姐姐在议论太太的是非?敢是心里有鬼儿不成?”
王夫人闻言,气得直哆嗦,因颤声儿道:“反了你个尊卑不分的狗奴才了,今儿个不与你一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好欺负了?”一面便大喘着急声儿命丫头去传周端家的、林之孝家的等几个执事媳妇来。
不想丫头去了半日,只来了周端家的一个,还满脸的不情愿,嘴里犹小声儿的抱怨道‘三更半夜的了,还让人睡觉不让?’之类话儿。王夫人见了,不由又是生气又是难过,自己才被贾母夺了权,底下人,甚至还是自己的陪房都敢这般的踩在自己头顶儿上了,真真是忒势利可恶了!不行,她得赶紧儿拿出一个法子,重新将管家大权抓回自己手里才是!
当下亦顾不得骂人了,只恶声恶气的甩下一句:“都给我滚!”也不待小丫头子打起湘帘儿,自己动手重重掀了,一头撞进里屋,也不宽衣,胡乱便躺到床上,开始生气儿兼想辙儿来。
因寻思如今的局势,邢夫人那边儿外有贾赦贾琏与之一条心,内有凤姐儿百般相帮着,更有贾母如今对大房大胜往昔;再反观自己,不独身边没有一个能帮忙出谋划策之人,贾政又是个不管事儿的,自己竟是丝毫儿没有胜算,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呢?
也怪她忒轻狂了一些儿,原不该仗着元春如今作了亲王福晋,就早早而的不将贾母放在眼里的,好歹她亦该过些日子,待元春那边儿诸事都稳妥了,亦分得出心来管管荣府中事儿之时,再与贾母撕破脸皮儿的!
原来今儿个白日当她满怀这元春定然会帮着自己,母女联手制服贾母的希望坐车到得城外理亲王府时,却见元春亦正坐在屋里生着闷气儿。行礼文安又叙过寒温后,她方问其到究是在为何事儿生气?
元春见问,忙屏退了满屋子的下人,方气哼哼的说了原委,原来她如今虽已坐得了理亲王嫡福晋的高位,府里上下却是一个人皆心里不服她的,还背地里说她什么‘不过一个奴才秧子,倒真以为自己野鸡变凤凰,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就知道使狐媚子迷惑王爷,果然天生的奴才’云云,直将她气了个臭死,偏为了大度的名声,还只得假装没听见!
王夫人原来是寻元春为自己做主的,如今听得这些话儿,早把方才在荣国府受到贾母排揎,一心要向她诉说并让她为自己做主的主意,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反倒还好言劝她‘那起子人不过是嫉妒福晋如今尊贵,白嚼舌根儿罢了,理她们呢,横竖只要王爷觉着福晋好,谁敢不敬你这个女主人?’方渐渐劝得她消了气儿,因问王夫人今日为何事儿来?
王夫人原是带了一肚子生气委屈来的,如今见元春问,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将先时贾母驳斥她,坚决不让宝钗近荣府大门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不想一语未了,元春反说她:“太太也忒糊涂,老太太好歹是太太的婆母,又是有封诰在身的命妇,便是太太心里再不受用,亦不该那样儿当众驳回她才是,明儿一旦传到了外面儿,那起子善妒不遂心的小人,不又多了一条儿嚼我舌根儿的话柄了?”
又说她,“太太欲聘了宝钗与宝玉为妻,原是好事儿一件,切莫因着与老太太有不虞之隙,便闹得家宅不宁的,咱们家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凡事儿亦该检点一点子的好。过会子家去后,千万记得到老太太面前陪个不是,再好言相说,老太太素来是个明理的,想来不会过多反对的。”
因着先前王夫人不时与元春送些儿薛家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让她不至于在理亲王一众自诩为满人主子的福晋妾室面前太过寒酸,尤其那支“散花簪”,更是让她出尽了风头,因此对薛家的家资,她亦是一如王夫人那般满心向往,继而愿意宝钗作自己的弟媳的,横竖门第出身亦不能当饭吃,且娶一个出身低的媳妇儿,亦不会出现自视甚高,不敬公婆,不贤不孝的行为来!
问得元春都这般说了,王夫人无奈,只得又陪着说了一阵儿,方坐车家去了。
回至家中,她本欲立时去贾母屋里赔不是的,然一想到今儿个贾母的不假辞色,到底有些儿忿忿,亦拉不下脸子来,遂十分踌躇。适逢鸳鸯亲自来传话儿,说是晚饭后贾母有事儿要当众宣布,请她早些儿过去,她方暗自松了一口气儿,以为只要晚上自己当众说上几句软话儿,让贾母觉着面上有光,此事儿也就混过去了。
却不想,贾母竟以如此狠绝、不惜让大房一家坐大,明儿两房没了相互制约的方式杀了她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早知如此,她就该自王府回来之时,便去向她陪不是的,好歹亦不能落到如今的局面。然,现在再说这些,已是晚了,还是想法儿先将眼前的劣势扭转过来罢!
思来想去,竟是丝毫儿不得主意,因忍不住念起凤姐儿的好来,想着若是这会子凤姐儿在身旁,必定能与自己想出一个好法子来。然再一思及近日以来凤姐儿对她的视而不见,她不由又生气气儿来,那样儿吃里爬外的东西,有什么好念的?唯今之计,只有请得元春回来,在贾母面前与她软硬兼施的周旋一番,或许事情还能有回寰的余地了。
再一点,娶宝钗进门之事亦得加紧了,即便贾母再不情愿,再能想出对付她的法子,于此事上,她亦是不能做主的,只要摆平了贾政,事情也就成了!如今荣府虽是表面风光,实则内囊早已倾尽,便是邢夫人凤姐儿当了家,没有银子,亦是万难成事儿的,到时宝钗进门的嫁妆,整好而可以拿来暂时填补一下这个空缺,就不信贾母及府里上下看不透这一点;而到时宝钗进了门,以她的心机才智,她婆媳二人联手,必定能将邢夫人凤姐儿压制住,不愁管家大权不能再次回到她手里!
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王夫人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之后几日,荣府内都是大摆筵席,戏酒不断的,只因那邢夫人自进了贾门,几十年来从来如此风光过,遂吩咐了厨房,专检好的众人爱吃的食物儿做了来,银子钱只管去她账上领去。底下人问得有这个巧宗儿,又想着巴结新主子,如何不经心的去做了来?而邢夫人自以为在众人面前得了脸儿,又如何不越发的喜悦于心?遂命人拿了许多的清钱来赏下人,又不错一丝儿规矩的服侍贾母,疼顾小辈儿,瞧着倒很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派了!
只荣喜堂内王夫人丝毫儿不见异常,仍如往常坐席那般该吃的吃,该笑的笑,该在贾母面前周旋的周旋,亦不命人收拾自己屋子的东西,亦不命渐渐被她委了少许家事儿的李纨与凤姐儿交割,倒瞧得众人一头雾水,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邢夫人见了,晚间回去后便与凤姐儿道:“也不知那一个在弄什么鬼儿,如今老太太已发过话儿,阖府上下亦知道以后她再也不管家了,倒还有脸赖在正房不走!”
凤姐儿听说,便笑道:“太太理她呢,横竖当日老太太宣布让她搬出正房之事时,上下人都是知道的,待半月之期一到,太太只管使人将自个儿的东西搬过去。到时倘若她还赖着不走,太太大可打发人将她的东西悉数扔到露天院儿里,看她搬是不搬。”
一席话儿说得邢夫人掌不住笑了起来,道:“所谓‘恶人自有恶法磨’,这样儿促狭法子,倒正合适对付她!”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子,便各自回房歇下了,暂且不表。
这一日,荣府内正如先几日那般大摆筵席,忽然便有门上传了消息进来,说是理亲王福晋说话间就驾临了,先打发来报信儿的人已候在了大门外。
当下以贾母为首,底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纨凤妯娌并三春等人,忙忙命丫头们与各自妆扮了,接出了大门外,只王夫人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自满罢了。
说见门厅里有理亲王府的几名妇女,正在地下站着的林之孝家的与张材家的陪同下,坐着吃茶说话儿。瞧的贾母一行出来,便都起身问好,又道:“福晋打发奴才们先来与老太太、太太们说道一声儿,免得过会子忽然驾临,弄得大伙儿手忙脚乱的。”
贾母等忙笑道:“娘子们客气了。”一面又骂林之孝家的,“怎不清娘子们进内堂看茶?”
林之孝家的忙陪笑道:“回老太太,奴才原亦想着请进去的,只娘子们说过会子还得时候福晋,方暂时安置在这里的。”
正说着,便听得外面儿一阵跑马之声儿,旋即又听得有人高声道:“福晋驾到!”唬得贾母忙领着众人迎了出去。
果见打头儿两辆车头悬着印有“理亲王府”字样儿灯笼的马车,在前左右护着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了过来,其后则是两辆同样儿的马车,地下还随侍着数十名衣着打扮都不俗的妇女婆子们。
贾母等人俩忙路旁跪下。早飞跑过来几个妇女,搀了贾母王夫人起来。
很快几辆马车便先后停了下来,便见地下妇女们赶紧儿上前,扶了打头儿两辆车上几个穿着打扮皆比贾母王夫人不差什么的嬷嬷下来,那几个嬷嬷方至中间的车上扶了元春下来。
众人才见识了亲王府的派头儿,又见元春今日竟穿戴了全套儿亲王福晋的礼服朝珠,与两年前其子满月宴上相比,越发显得华贵气派、贵气逼人,便都有些儿不敢仰视,只能随着贾母王夫人,簇拥着元春往内堂去。
一时进得内堂,代元春屏退众跟来的人,往上座坐了,贾母等便欲再次行礼,慌得元春忙令自小跟在身旁的丫头抱琴道:“还不搀起来?”
又向贾母道:“虽说如今尊卑有别了,到底是一家子娘们儿骨肉,老太太如此,岂非让我这个作孙女的,没有立足之地了?”长叹一声儿,需到,“说来自当日采选进宫至今,已是五载有余不曾回来了,好容易今儿个回来一遭儿,咱们倒是不要理会那些个繁文缛节,只叙叙离别之情的好。”说着已是底下泪来。
众人见了,便都忍不住垂下泪来,半日方彼此劝慰着止住了,因各自坐了,认真叙起这几年的寒温来。
说了一会子,元春忽然道:“宝玉今儿个可在家不在?若是在家,打发人去换了他来我瞧瞧。”说着又叹,“自五年前进宫至今,竟一直不曾得见宝玉一面儿,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儿了?可长高了不曾?”言毕又要垂泪,还是众人好言相慰,方劝止住了她。一面又有几个丫头赶着请宝玉去了。
原来当日元春未入宫时,自幼亦如如今的三春一般,系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元春自是百般怜爱,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却是有如母子,远非其余兄弟姊妹可及,偏生碍于男女大防,尊卑有别,姐弟二人竟一直未曾得见,故如今元春方会如此戚伤。
可巧儿这几日宝玉受了些微的风寒,贾母怜爱他,遂亲自打发人去学里告了假,因此丫头去了不多一会儿,便领着宝玉回来了。
宝玉见了大姊,倒头便欲行礼,不想却被那元春携手一把拦于了怀内,又摩挲了其头颈一阵儿,方含泪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
当下又问了几句话儿,贾母因恐元春过了病气儿,便命宝玉回去了,这里元春方叹道:“再想不到宝玉竟已是大人了,也是时候该娶亲了。”
闻言贾母心里攸地一“咯噔”,隐约明白过来了今儿个元春之所以会忽然回来,必定是王夫人做了手脚,正欲开口说话儿,却听元春又笑道:“不知薛姨妈家的宝妹妹如今可曾婚配不曾?上一次见她,还是两年多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只依稀记得她生了一副有福气儿又端庄的好模样儿,不知如今又如何?”
话音刚落,王夫人便接道:“回福建,宝丫头如今是越发出挑了,又知礼守节,品格端方,倒是堪配咱们家的宝玉。”
元春听说,便笑道:“太太既如此说,想来那宝妹妹果真是个好的。横竖我亦懒得回来一次,倒不如趁此机会,与宝玉定下宝妹妹为媳,也算是我这个如母般得长姊,为弟弟尽的一份子心罢。”一面又看贾母与王夫人,“只不知老太太与太太意下如何?”
一席话儿说得贾母蓦地怔住了,她再不想元春竟会杀自己这样儿一个措手不及,尤其其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她为宝玉长姊,所谓“长姊如母”,她自是有权利为幼弟的婚事做主,反之,身为祖母的她,却是如今最没有立场与权利为宝玉婚事做主的!
耳边又传来王夫人克制不住的得意声音,“福晋做主,我与宝玉自然都是愿意的。”贾母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儿,‘定下婚事又如何?难道我就没有法子对付你们了?’,因淡淡一笑,道:“既是福晋做主,自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福晋亦知道,宝玉打小儿便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说句不怕你姊妹们不悦的话儿,我这心里素来是最疼他的,凡事儿一只要涉及到他,我都是无比慎重的。前二个有个和尚说了,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不然于身体不利,因此今儿个只管与他定下亲事,好歹待他过了十八岁,,再娶姨太太家的宝姑娘进门亦不迟,未知福晋意下如何?”
说着不容元春答话儿,她又继续道:“我为的不过是宝玉的身体,倘若福晋不能应下此事儿,宝玉的婚事儿,说不得还得请了你老爷来,咱们大伙儿一起再从长计议了。”言下之意,你虽然为长姊,又身份尊贵,好歹还有贾政这个父亲在,果真要做主,亦是轮不到你的!
元春尚未答话儿,王夫人便先叫道:“老太太这话儿好没道理,宝玉如今已是一十五岁,正是该婚配的年纪儿了,哪里还算得上早娶?”
贾母听说,冷笑一声儿,道:“当年珠儿与贾 儿那不都是十八岁才娶的亲?如今宝玉倒要越过兄长们,娶在前头儿了?”
一句话儿堵得王夫人哑口无言,只能拿眼不住瞧元春,以期其能发话儿,不想却见元春莞尔一笑,道:“我爱惜幼弟,老太太自然亦是爱惜幼孙,咱们祖孙俩得出发点都是一样儿的,我又岂会违背老太太之意?就按老太太说的办罢,只是要委屈姨太太与宝妹妹了。”
闻言贾母忙接道:“宝姑娘素来最是个品格端方,知礼守节的,又岂会为此些微小事儿而觉着委屈呢?福晋只管放心罢。”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在,她薛家的人,就休想进她贾家的门!
元春听说,点了点头儿,道:“既是如此,明儿便挑上一个好日子,打发媒婆儿先至姨太太家放定罢,不然明儿被其他人抢了先儿,咱们家可就吃大亏了。”一语未了,众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子,那天便已是正午时分,凤姐儿早已命人治了几桌上好的席面儿送过来。因元春命大伙儿都不必拘礼,只当是如先时她在家时一样儿,大伙儿方依次半身坐了,陪着吃喝说笑起来。
一时饭毕,元春便以有事儿要与贾母说道说道,命众人都退了下去,方与贾母进得内室,祖孙二人细细说道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祖孙二人说了什么,众人只知道待元春离去后的次日,贾母便一脸喜怒莫辨的宣布了以后仍由王夫人管家之事,只不过邢夫人与凤姐儿与之享有一样儿的权利,以后府里的大小事务,都得三人协商着办理罢了。
第八十三章 林潇湘出闺成大礼
却说因着元春的忽然回府,贾母于万般无奈之下应下了宝玉与宝钗之婚事儿,然心里到底不痛快,遂以“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为由,提出了要待宝玉年满十八岁后,方能娶宝钗进门——她想的是,待宝玉十八岁时,宝钗已是二十岁有余,到时指不定连王夫人尚且不中意那样儿一个老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妇儿了;再则如今的局势,是能拖一天便算一天,她母女不让她高兴,好歹她亦不能让她们好过!——不然就待与贾政商量后再做决议,那元春与王夫人闻言虽心里不满,到底不好再说,说不得应下了,并挑了好日子,遣了媒婆儿至梨香院内向薛姨妈与宝钗放定。
于是薛姨妈与宝钗母女盼望了多时的“金玉姻缘”,终于在这样儿的局势下,彻底定了下来,虽则还有三年方能成亲,但只又有何干系呢?只要能当上宝二奶奶,将来能掌握贾府的管家大权,便是再多等上一些儿时日,亦是值得的!
不提这边贾府内的你来我往,各怀异心,如今却说富察府内,自择定了来年三月二十八日同时办理黛玉嫁入四贝勒府与傅恒娶进墨颖之后,便自上而下,百般忙活儿起来。
这一忙活儿,便直忙活儿到十月将尽,方皆全备了,只除了黛玉的嫁衣与傅恒的吉服尚且未缝制了。
前文因说过荣保与富察福晋拿黛玉当亲女,色色不肯委屈了她,皆按最高规格来的,如今于攸关脸面问题的嫁衣上,自然更是不肯马虎。虽则明知大婚前日自由内务府会送来皇子福晋的礼服朝珠,请黛玉于大婚之日穿戴,富察福晋仍是命人将京城里但凡有点子名气儿的裁缝店布庄子,一共一十八家的管事人都传到了府里来,欲命其各自拿出最好的本事儿缝制一件嫁衣,再从中挑选出一件儿最好的做黛玉的嫁衣,并一百二十身儿四季衣衫。
其时黛玉正在潇湘馆内一面看书,一面瞧着紫鹃雪雁几个作针线兼相互嘲笑,便见富察福晋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子进来福了一福,道:“福晋请格格前面儿去量尺寸作衣衫呢。”
黛玉听说,便笑问:“额娘怎不直接打发那量尺寸的人过来?”
小丫头子回道:“福晋说今儿个来的人多,格格这里地方儿小,不比正房敞亮,难免行动不便;再则人多口杂的,没的白弄脏了格格的屋子,倒是去前面儿的好。”
闻言黛玉不由点了点头,道:“还是额娘虑得周全。”说着令紫鹃放了绣花棚子,扶了她,同了那小丫头子,一经往富察福晋正房去了。
就见满屋子早已站得满满当当的人,中间的桌几上,则堆满了各色各样儿的绸缎布匹,坐在首座上的却并非是富察福晋,而是周嬷嬷。
被小丫头子领着自后门儿进了富察福晋的内室,黛玉方见着正细细挑选着面前同样儿堆满了绸缎布匹的富察福晋,因笑道:“不是有周嬷嬷坐镇了,怎么额娘还亲自挑选?没的白费神儿。”
富察福晋见她来了,方暂停了挑选,抬头笑道:“与我的宝贝女儿作嫁衣,还说什么费神儿不费神儿的?明儿若你穿了出去,不能博得所有人的一致好评,我才该费神儿了呢!”
说得黛玉面上一红,跺脚道:“额娘又笑话儿女儿。”
闻言富察福晋不由长叹一声儿,道:“这会子不笑话儿,再过上几月,额娘便是想笑话儿你,也没得笑了。”说着已是微红了眼圈儿。
黛玉见了,不由上前搂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道:“不管明儿是在何时是在何地,玉儿永远是额娘的女儿。”
富察福晋听说,反手握住她的手,正欲答话儿,便见外面儿周嬷嬷进来道:“回福晋格格,奴婢已将来的人都编号号儿了,什么时候进来与格格量尺寸,还请福晋示下?”
“就这会子罢,早些儿量完了,也省得吵得慌。”福晋听说,沉吟了一瞬,命周嬷嬷道。周嬷嬷便答应着掀帘儿出去了。
少时,就见周嬷嬷领着两名三十来岁,瞧着十分精明的妇女进来了,却是京城最大布庄子兼成衣铺“京润阁”的管事人。
二人见罢礼后,便取出尺头儿,小心翼翼的为黛玉量起尺寸来。一时量毕,二人忙又退了出去,便有另外布庄的管事们依次被领了进来。
好容易了大半儿,黛玉已是很有几分疲惫了,然碍于一旁富察福晋仍是一脸喜悦欣慰的望着自己,到底不忍辜负她那颗为母亲的心,遂强忍着不露出一丝儿疲态来,仍尽着后面儿的人前后上下测量。
那富察福晋亦非愚钝之人,自然渐渐瞧出了黛玉的疲色,因摆手令才量罢了的几个退了出去,方向她道:“玉儿既累了,便不量了罢,横竖只剩下一家了,有其不多,无其亦不少。”
黛玉听说,便笑道:“横竖只一家了,倒是趁便量了的好,指不定就是这家的手艺最好呢?咱们可别白错过了。”一面使人去带那最后一家的人进来,一面就着紫鹃的手吃起茶来。
茶未吃毕,便见那最后一家儿的管事被人领着进来了,却不是别人,而是一身半旧衣衫,瞧着倒比浓妆艳抹时显得可爱几分的宝钗,并另两个四十来岁的妇女。
原来自富察家放出要为三格格做上一件儿前无古人的嫁衣,并四季要穿的衣衫后,京城内的所有布庄子裁缝店便沸腾了,毕竟以富察家的财势和再京城的影响力,再以其三格格是嫁给皇子作福晋这样儿的噱头儿,此番若能最终做成这一单生意,那可是既得面子又得里子之事儿,以后自家店的档次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因此京城里但凡有点子名气儿的布庄子裁缝店,问得此讯后,便都卯足了劲儿的搜罗最时新的绸缎布匹及能工巧匠,只盼能雀屏中选,得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其中,在鼓楼拥有一家中等偏上档次布庄子的薛家,自然亦不能例外。
那薛家自问得此消息后,便在宝钗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虽则宝钗心里十分忌恨黛玉,然到底不敢与银子钱过去不,毕竟如今的薛家,早已是大不如前了,为了自个儿将来能带着丰厚的嫁妆进得贾府之门,继而让贾府上下刮目相看,她便是心里再不待见黛玉,亦只能强自忍着,并抛下自己薛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同其他店子的管事人一样的下贱身份,进得富察府的侧门,惟愿黛玉能瞧在与她尚算得上“熟人”的份儿上,将这单生意与了她们家来做。
“奴才们参加福晋,参加格格,福晋吉祥,格格吉祥!”
瞧得端坐了正中央踏上、高贵美丽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黛玉,宝钗的心不由狠狠紧缩了一下儿,凭什么她可以这般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而与她品貌不相上下的自己,却只能这般卑微的活着?然仅仅就在一瞬间过后,宝钗便回过了神儿来,因领着自家的两个裁缝儿向富察福晋与黛玉母女屈膝行礼道。
富察福晋见来人竟是宝钗,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又见挨着自己的黛玉亦是微蹙起眉头儿,因偏头一脸不悦的问周嬷嬷:“谁让她进来的?”
周嬷嬷见状,不由慌了神儿,因赶紧儿道:“奴婢事先亦不知那‘天衣无缝’布庄竟是这奴才家的产业,还请福晋格格恕罪。”说着便喝命一旁众婆子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撵了出去?”
那宝钗闻言,心里越发不忿,只面上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因“噗通”一声儿冲黛玉跪下,道:“林妹妹…”说着见周嬷嬷恶狠狠剜了她一眼,她忙又改口儿道,“格格容禀,奴婢家的布庄虽则算不得京城规模最大的,品种却是最齐全的,倘此番格格能将这个机会赏与奴婢家,奴婢一定与格格作出一件儿绝无仅有的嫁衣来,还请格格开恩,将这个机会赏与奴婢家罢。”说着倒头重重磕了下去,亦适时遮住了她眼底那浓浓的恨意与妒忌,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儿不公平呢?!
“额娘,女儿累了,可否先回屋里去歇息歇息?”黛玉并不理会她,只是转头向富察福晋轻轻说了一句,旋即抬脚便欲往外行去。
富察福晋听说,亦跟着站了起来,点头道:“罢了,我也觉着累了,咱们娘儿俩倒是一块儿去歇歇的好。”一面又向周嬷嬷道,“早些儿处理了,过来伺候。”方携了黛玉,一块儿往外款款去了。
余下宝钗跪下地上,又羞又气又恨,偏还得忍受周嬷嬷鄙夷、不屑、迁怒的目光与话语,心里对黛玉的恨意,自是更又深了一层儿,暂且不表。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分外快的,富察家上下亦在为黛玉与傅恒兄妹二人婚事儿的百般忙碌中,迎来了雍正七年的除夕之夜,只不过因着两件大喜事儿的日趋渐进,上下益发皆昼夜不闲,以致年也不曾好生过得罢了。
待二月一十二日黛玉过罢十三岁的生辰后,兄妹二人的大婚,便成了富察一族头等儿的大事儿,当下不止荣保一家,便是其他近支本家叔伯,亦都跟着忙活儿了起来。
展眼三月二十八日在迩。
自大婚的前夜起,便有内务府与坤宁宫打发来的经年老嬷嬷们并有品级的女官们,刻未暂离的呆在潇湘馆内,不疾不徐却事无巨细的向黛玉讲述着明儿大婚要遵守那些礼仪,甚至于连那一道儿礼仪该行几步路都讲了几遍。至于富察家陪嫁的一百二十八抬妆奁,与先前雍正帝赐下的放定礼及赏赐等物,则早在白日里,便遣人送到了弘历的贝勒府上。
好容易墙上的自鸣钟敲了三下,已略露出几分疲态,却满脸掩饰不住紧张的黛玉,便被人扶至了早已准备好的浴场前,经心的宽衣沐浴毕,开始妆扮起来。
不知道妆扮了多久,终于闻得周嬷嬷一声儿喜敦敦的声音:“好了。”
便见富察福晋几步赶着上前,携了黛玉前后细看了一回,方红着眼圈儿笑叹道:“我的玉儿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黛玉含羞一笑,娇嗔道:“额娘都要夸得玉儿忘记自己是谁了。”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旋即又见王嬷嬷领着一个小丫头子,捧了一盅热气腾腾的物事进来了,富察福晋忙向一旁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儿,便见她笑着上前将几位宫里的嬷嬷们招呼着,去隔壁吃茶简略歇息一会子去了。这里富察福晋方亲自接过王嬷嬷手里的珐琅瓷盅,一面递与黛玉,一面低压声音道:“玉儿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满人的规矩,待新娘上轿之后,至拜完堂行合卺之礼前,都是不能吃东西或吃茶的,因此额娘特意命人与你熬了一盅参汤来,你赶紧儿趁热喝光了罢。”
见她这般煞费苦心的连这样小事儿亦为自己虑着了,黛玉不由心里一动,遂忙接过那盅参汤,连同自己脸蛋儿上不由自主滑下来的热泪,一齐吞进了肚子里。旋即富察福晋又自紫鹃手里接过一个才刚煮熟的剥了壳儿的新鲜鸡蛋,递与黛玉,“参汤虽大补,到底解不了饥饿,倒是吃点实用点子的东西好。”
黛玉忙亦接过,小口小口吃了,方笑道:“这些尽够了,额娘不必挂心。”
富察福晋正欲劝她再吃一个,便听得外面儿传来了周嬷嬷故意杨高的声音,“前面儿有门槛儿,嬷嬷们慢些的好。”她方命人快速将东西撤了。
少时,果见周嬷嬷领着宫里来的众嬷嬷进来了,当下满屋子的丫头,方在几个人的指婚下,开始有条不紊的与黛玉换气大红底色儿,金色刺绣的皇子福晋礼服,佩戴起珊瑚、东珠、金孔雀衔珠的三对耳坠,并皇子福晋的批领冠帽来。
正不可开交之时,外面忽然来了两个婆子回富察福晋:“福晋,四爷府的来管领刚派人递了话儿,说是四爷已经拜过了皇上及娘娘们,这会子正要出了宫往咱们府里来。老爷叫奴才们进来问格格准备的如何。”
富察福晋听说,便笑道:“让老爷放心,这就好了,请他只管顾好你二爷那头儿便罢了。”两个婆子遂答应着忙忙去了。
适逢黛玉已穿戴齐整,暂时无事可做了,遂与她母亲道:“今儿个亦是二哥哥的好日子,额娘倒是过去瞧瞧他的好儿,待迎亲队伍到了再过来不迟,玉儿这里有嬷嬷们在呢,不会出错儿的。”
前后左右将黛玉通身儿瞧了几遍,富察福晋方满意的点头笑道:“也罢,我这心里到底放心不下你二哥那边儿,正经趁这个空档儿,过去瞧一瞧儿的好。”一面又命周嬷嬷领着众丫头婆子好生伺候着后,她方扶着丫头,往傅恒的院子去了。
余下黛玉被宫里嬷嬷们左看右看的赞赏目光瞧着,一张本就红艳艳得小脸儿,更是娇艳得似要滴出血来了一般。
好容易外面传进来一阵阵儿“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儿,那几个嬷嬷方将赞赏的目光自黛玉身上挪开,开始指挥着人与黛玉盖红盖头儿、挂如意锁儿、放苹果儿至她手里等诸事儿来。
未几,就见富察福晋领着几个丫头,忙忙行了进来,道:“四爷已领着迎亲队伍在门外了,快服侍格格出门子。”
便有一个身强体壮、披着红的喜娘上前蹲至黛玉面前,背了盖着大红盖头儿的黛玉,被众人笑闹着簇拥着往正厅行去——依例新嫁娘得先拜别过父母长辈儿,方能上花轿。早有荣保及其本家兄弟子侄们问得婆子来报,迎在了正厅外,毕竟今儿个一过,黛玉便是真正的皇子嫡福晋了,便是他们与辈分儿上较她高,明儿见了面,却是该由他们向她行礼了!
一番跪拜作别之后,那荣保忽然令富察福晋亲自牵了黛玉至一旁的暖阁里,方饱含感情的向她道:“孩子,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阿玛与你额娘心里是又高兴又欣慰,只是你到底非我们亲生,好歹亦该作别一下儿你的生父生母,让他们知道你已找到了今生归宿的,未知你意下如何?”至于吉利不吉利的说法儿,他是素来不放在眼里的。
黛玉听说,鼻子攸地一酸,因轻轻掀起盖头儿,含泪向荣保道:“多谢阿玛如此为玉儿考虑。”话音未落,她已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了,原来在她所站地正前方儿的矮几上,赫然摆着林如海与贾敏的牌位,其前则是一个别致而古雅的香炉,两旁儿则各摆了几样儿瓜果之类的祭品。
荣保见女儿落泪,不由亦有些儿感怀,因命人拿了一个蒲团儿进来,便携着妻子退了出去,与黛玉留下一个与生父生母“独处”的空间。
等了不多一会儿,在听的黛玉在里面儿小声儿唤“额娘”后,富察福晋方推门进了暖阁,少时便亲自扶了已盖好红盖头儿的黛玉缓缓行出来。
当下喜娘方复背起黛玉,被人簇拥着往大门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