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涵向上翻了个白眼,反正他看不到。
“翻白眼不是有失你的淑女身份吗?”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
“你那是什么眼睛?”她彻底被打败了。
“只要有心,要看到的总会看得到。”他声音听来格外的轻松愉快,“我们要到了。”他在一间空旷的教室前停下,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他打开门的声音。
他率先一步进门,夕阳的余光被屋里的百叶窗隔绝在外,骤然走进来,一下不能适应。“如果不开灯,你怕不怕?”他在黑暗里的声音很低沉,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不开灯?你习惯,我却不习惯。”她故作轻快的回答,心里却有窒息的压迫感,“什么礼物这么不能见光?”
眼前的光线渐渐清晰,邱昱辰斜斜的靠在墙边,微微扯出一丝笑意。“有些东西用眼睛看,有些东西却是用心听。”
苏默涵微微一笑。“好,那就不开灯。”
“那你坐着。”邱昱辰领着她坐下,转身向前走去,熟练的走到教室的另一头。那里,停放着一架钢琴。
他打开琴盖,轻柔的乐曲从他娴熟的指尖流泻,他醇厚的声音缓缓低吟:
Moon river,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I\'m goin\' your ay
To drifters,off to see the 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s end,aitin\'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Moon River,and me
(Moon river,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I\'m goin\' your ay
To drifters,off to see the 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at same rainbo\'s end,aitin\'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Moon River,and me
她起先一震,钢琴的琴声婉转低回;他的歌声却温暖明净。黑暗中,她仍然闭上眼睛,让乐曲洗涤她久已疲倦的心。安静、轻柔,淡淡的伤感却不忧郁。音乐渐渐停息,她缓缓睁开眼。“谢谢你,送给我这么优美的礼物。”
《Moon river》是《在蒂凡尼处早餐》的主题曲,她至今都很难忘记影片中,奥黛丽.赫本坐在窗前拿着吉它吟唱的片段,那么明媚的笑容,那样一往无前的勇气。
“值不值得你做一次冒险?”邱昱辰放下琴盖,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我并没有认为这是冒险。”她轻笑,“你是个让人放松的人。”虽然有时会令人觉得危险,但同样能安心。
他在她前面一步停下,她仰头看他却看不清他任何表情。安静,一味的安静。她渐渐觉得空气里无声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轻轻咳嗽一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总不能让他们等我吧。”
邱昱辰很随意的笑笑,那笑容化解了她心头的紧张。“好,我们一起走。”
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夕阳一点点西沉,落满金色的余辉。她长舒了口气。“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在学校看夕阳了呢。”
“那就不要错过一分一秒。”邱昱辰微微眯着眼,“有些美景换个地方,换掉的恐怕就是心情。”
她转头,他深黑的眸子在夕阳的映射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生日快乐!”她一进包厢,便看到五彩的气球高高的悬挂,桌上摆放着一只三层的冰激凌蛋糕。迎接她的是邱亦心的怀抱。
“亦心,你抢了王子的专利啦。”叶紫在一旁嘿嘿笑道,把身旁的季斯磊向前一推,“应该给我们当众表演一次了。”
苏默涵把头贴在季斯磊胸口,带一点羞涩带一点愉快的回答:“好啊,在座几位,每个人承诺实现我一个愿望我就答应表演一次。”
叶紫“切”了一声:“霸王条款,你漫天要价我们可要就地还钱的。”
秦薇笑着把叶紫推开。“默默,别理她,她这是嫉妒,谁让她的春天迟迟还不来。”
叶紫哇哇大叫。“小薇,这么温柔善良的你怎么忍心拆我的台?”
大家哄堂大笑。季斯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傍晚的时候去了哪里?打你的电话都不通。”
她抬起头,他的眼神格外温柔,温柔之余有种担忧。她牵起他的手,柔声回答:“就是想在学校里走走,结果看着夕阳忘了时间。”
季斯磊轻一点头。“下次不要让我担心了。”
苏默涵乖巧的举手保证。“我保证以后的行踪时刻的向首长报告。”
他轻笑。“别又给我取新名字。”
“那就拿礼物贿赂我呀。”她伸手,笑的一脸的灿烂。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冰凉的玉贴在她胸前,细腻温润的触感。“这是?”她抬起头看他。
他偏首,温和的笑意直达她心尖。“我妈妈让我遇到心仪的女孩子就交给她,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她的主人。”
她的脸泛着粉嫩的红晕。“那我收下了,你可不准后悔。”
他开怀。“决不后悔。”
一声干咳打破两人亲昵的氛围,只见叶紫挤眉弄眼的说:“好了,我们的戏看的差不多了,主题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苏默涵微微瞪她,转而拉着季斯磊的手坐下。“我现在要查收今年的礼物哦。”
“好贪心的默默呢。”邱亦心皱着鼻子。
“大学最后的礼物耶,当然不能随随变变的。”她看向秦薇的手,惊讶的看到两个盒子,“小薇真是体贴,连礼物都送了两份。”
秦薇被她逗乐,笑回道:“才不是,一份是我的,一份是设计院的肖琼托我送给你的。”
“呀,她真有心。”苏默涵不迭点头,转向季斯磊,说:“回去可要帮我好好谢谢她。”
季斯磊温和的眸子里刹那间有不可捉摸的冷意,随即淡淡的说:“先看看,这份礼物是否合心意。”
她打开,不自觉的赞叹。“好漂亮,真的好巧,这条手绘丝巾我看中很久了呢。看来,一同生日的人潜意识里真有缘分呢。”
秦薇不觉微微蹙眉,对上季斯磊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冷颤。似乎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让他生出隐忍的怒气。秦薇咬了咬嘴唇,会是她害怕发生的吗?
疑虑
夜色不是很浓,几颗星子模糊的点缀天空。夏天的风带着干燥的暖意,吹在身上生出点点躁热。季斯磊的公寓有个宽阔的阳台,苏默涵就喜欢在阳台上看夜景。
感觉到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后,有些麻痒。她咯咯一笑,转身搂住他宽阔的后背。“晚上怎么了?好象心情不是很好?”
“没什么事,只是设计院里有些事让人烦心而已。”他揽住她,“看到你,心情就不那么烦躁了。”
她从他怀里抬头,微微一笑:“我才不信,要是我这么管用的话你还那么愁眉苦脸啊。”
季斯磊失笑。“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信心?”
“才不是。”苏默涵扬起头,“我对自己可是有百分百的信心,不然它怎么会戴在我的身上呢?”她得意洋洋的展示她的玉佩。
他捏着她的鼻子。“好一个自大的小姑娘。”
她拍掉他的手。“自大的小姑娘是遇到你所以才自大啊,如果不是你,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这么相信我?”他似乎一震,握着她的手紧了下。
苏默涵的眼睛在夜色的背景下格外的发亮。“当然啦,我们的缘分是前世注定好的,谁都逃不开。所以我永远都相信你。”
她信他,她走了两世,牵绊了两世,她的信任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时间。
季斯磊凝视她,清澈的眼里能看得到倒影。
“一定要,相信我。”他格外慎重的重复。
她皱着鼻子,斜斜的看他。“你没事吧?说话古怪的很。”
他轻笑,帮她理好发丝。“真的没事,你这小脑袋瓜总不肯安静下,你还嫌你的学生不够给你添乱?”
苏默涵闻言,大大的叹气。“你安心刺激我好了,明明知道我的头快两个大了。”
季斯磊把她转一个身,让她的背贴在他胸前,双手按在她两边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她不禁微笑:“通常男人表现得太好的时候是因为做错事了,你不会也是吧。”
她只是玩笑,季斯磊的手却突然停了下,然后很快的继续。“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再有求于我可不答应。”
“哎呀。”她忙讨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嘛,至少这一刻,我觉得好享受。”她闭上眼,嘴角微微带起一丝清浅的笑容,恬静知足。
他心旌神动,低下头,俯身在她裸露的白皙的颈间落下细碎的吻。“默默…”他低语,磁性的嗓音自有令人沉溺的力量。
“嗯?”她声音同样低的听不真切,脸颊如同浸了胭脂一般,他轻轻把她的身体转了回来…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划破夜空。他执拗的不肯接,苏默涵羞红脸,轻轻推开他。“你的电话,还是接下比较好。”
季斯磊抚了下她的长发,放开她,看了眼来电,终于按下通话键。他一直很简短的回答,不曾多说几个字,神情却越来越冷淡。合上电话,他沉声说:“默默,设计院有些事情我要回去看一下。你,愿不愿意等我?”他问的极小心、极谨慎,仿佛面对易碎的珍宝。
苏默涵咬着下唇,带一点娇羞的捶着他胸口。“你快去吧。”
季斯磊走后,她一个人顿觉安静的空白,窝在沙发看电视,一个频道接一个频道的换。脸庞仍然有些发烫,为他那句“你,愿不愿意等我”。
一直端坐似乎并不能让她平静,她直起身,打量四周,一百平的公寓整理的很干净,一如季斯磊外表给人的感觉——干净、清爽。
暗暗打定主意,她去衣柜翻了件他的衬衫当作围裙,进行大扫除。虽然外表整洁,但毕竟他的工作强度大,角落里总有些需要她清理的地方。扫地、清洗、将屋里的陈设稍稍移动位置。一个小时后,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看了下时间,季斯磊还没有回来。她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后又放了下来。他工作起来一向六亲不认,她还是乖乖的等他比较好。她吐着舌头,笑笑。
手机却适时的响了起来,是小薇的电话。她接通,小薇的声音带着犹疑传了过来。“默默,你还在季师兄那儿吗?”
“我在。”小薇的声音让她有种不安。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季师兄在你身边吗?我可能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她笑。“他不在。设计院有事他临时回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没关系。”
“他去设计院了?”秦薇的声音变得很古怪,“是谁的电话让他回去的?”
“我不知道啊。”苏默涵不以为意,“你知道我从来不干涉这些的呀。”
那头沉默的空隙更久,她只能听到秦薇低低的呼吸。终于,一声长叹。“默默,有的时候也要注意下的。”
她习惯的点头,好象秦薇就在她面前一样。一边电话,一边将刚才收拾的垃圾往厨房带。“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不过你有时很敏感,有时却很粗心,这样也不好。”秦薇顿了顿,继续说。
她轻松的回道:“还是你了解我,放心吧,我虽然有时笨了点,该聪明的时候还是会聪明的。”
她把东西往垃圾桶里丢,眼睛忽然瞪大。垃圾桶里赫然放着一个跟肖琼送给她的手绘丝巾盒一模一样的盒子。她不顾秦薇在说什么,一只手把盒子拿了出来,费力的拆开,右手有些不听使唤。
盒子终于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模一样的手绘丝巾——一模一样!
她的手微微颤抖,电话那头秦薇叫了她几声,她蓦然回神。“小薇,斯磊回来了,我要去开门。”
秦薇没有再说什么,她挂上电话,怔怔的看着里面的丝巾,闭上眼,深呼吸。慢慢的扶着墙壁坐回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儿开始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没有动,呆呆的看着前面,直到季斯磊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他大力抱起,她的手无意识的抓住他宽阔的背,而他抱着她往卧室的房间。
他的身体灼热的烫人,她却浑身冰凉。他熨烫的手抚上她滑腻冰凉的手臂,她却一阵哆嗦,迷茫的眼睛刹时透亮。“磊…我要回去了。”
他置若罔闻,唇重重的覆盖在她红唇,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渴望。她却越加慌乱,奋力推开他。他似乎才回神,怔怔的看着她凌乱的衣衫和发丝,以及那双清澈到生出疏离的眸子。他沉沉的喘息。“对不起。”沙哑的声音,以及那躲避的眼神。
她整了整衣裳,心里积了很多话想问,包括垃圾桶里的礼物、包括他刚才反常的举动。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她很怕一开口,她无比信任无比珍惜的感情会给她一个完全不同的令她害怕的答案。
她需要冷静,需要彼此负责任的沟通而不是意气用事。“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所以,她们让我回去。应该我说,对不起。”她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季斯磊点头,大手抚在她脑后,将她的面容靠近,额头贴着她的。“我只是有点心烦,想留下你。”他平静的解释。
“我,明白。”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最后一夜只有一次。”
“我知道。”他亲吻她额头,“我送你回去。”
一路的沉默寡语,自他们认识多年从未有过。苏默涵无力的闭眼,就在那个电话前他们是那么快乐、推心置腹的谈话。电话!她蓦然睁开眼,脑海不由自主的回想他接电话时那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很肯定,是女人。
“设计院里都有谁回去了?”她终于打破沉默,问道。
他面容一沉,神情却力持轻松。“都是你知道的人,小宋,还有飞飞他们。”
“那肖琼在吗?”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他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似的,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抽。“她不在,这次的case 跟她没有关系,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她?”
“谢谢她的礼物啊,刚好送到我心坎上了。我以为,本来你会送我那条丝巾当礼物的。”她没有看他,用最平和的语气陈述。
他的手一紧。“是吗?可我觉得,我给你的礼物更合适一些,而且幸亏我没有送,不然你不是收了两份重复的礼物?”他语气轻松,眼神却小心。
“我当然知道你送的礼物更珍贵,真的…很珍贵。”她近乎喃喃的说。
他虽有疑虑,却也无从开口询问,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把苏默涵送回宿舍后,他独自上楼,半仰在沙发上,沉沉的看着天花板。那一个小时的谈话似乎还能在他耳边飘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声质问。先是买了跟他一样的礼物送给默默,又是一通电话把他唤了出来,她真当他会念在同事之谊任由她无中生有吗?
“因为我喜欢你。”他不意她的答案竟跟当年的默默一样,不同的是,当年的小女孩带着一点羞涩一点狡黠以及许多他看到看不到的深情。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成熟张扬的女子却是满脸的自信从容,散发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光芒。
只可惜,那样的光芒与他无关。
“我早有喜欢的人。”这点他知道,她亦知道。
女子微眯着眼,笑容狡诘。“我知道,但我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两个字。”
他沉默,女子眼里的光芒似乎刺痛他的眼睛,他转身离开,心绪却不能平静。他回去,看到蜷缩在沙发上茫然无助的她生出强行留下她的念头,仿佛抱着她、拥有她,她就会永远的属于他,即使她心里有一块地方他不能触碰也罢。他只想留下她,这样谁都不能分开他们。
可是她拒绝。
她拒绝。她最初的茫然到最后眼底的疏远清晰的刻在他眼里,他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的态度前后矛盾。
他真的只是因为爱。
他叹气,放眼四周,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焕然一新。很多细小的布局经过她的改变,打烙上属于她清灵温和的气息。季斯磊微微一笑,放松下身体,窝在沙发里。回来时她的神情已然古怪,究竟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确信,默默是不可能接到那个人的电话的。
那么…他忽然一跃而起,意识到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奔向厨房间,果然见到他丢下的盒子已经被拆开。
他抓起里面的手绘丝巾,猛吸一口气,狠狠的丢进垃圾桶。是他不忍心,在回来把礼物换作玉佩时存有侥幸心理,万一肖琼的礼物只是恰好包装类似,因此不想把她喜欢的礼物随意丢弃,只因为她说过,丝是有生命的。
刚才是他疏忽了,出门时竟忘了把它带走。
她会怎么想?虽然在他面前她一直很开朗很温顺,但他始终觉得他不曾真正走到她心里。他与她是隔着距离的,不仅仅是他,似乎她与任何人都有着看不分明的距离。她关心所有人,因着关心,让人对她的心更加生出遥远的不可捉摸的疏离感。他一直阻止她对身旁的人过多的关心,说到底,只是因为看到了她的辛苦。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刻意隐藏的,独自背负的。她从不肯说,而他也没有那把可以开启的钥匙。他不是不曾试探过、触碰过,总被她把话题带过,或是陷入更深的担忧中,而这担忧似乎日复一日的沉重。他不愿意看到她的凝重,所以选择不问,选择沉默。
但如今,他们一直细心呵护的平静是否还安然无恙?
他浓眉纠结,半天静静的站立,直到她专属的铃声惊扰了他。他忙按下通话键,顾不得让她开口,迅速的问:“默默,我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的话。”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