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一转,尤一恒素正脸色回头看着宋斐然道:“你从蕙妃娘娘那儿听说什么了?”
“母妃没说什么。”
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他,宋斐然笑道:“你等着吧,不出月余,准保让你将当日的那口气悉数都吐出来。到时候,昔日风光无比的状元郎被你踩在脚下,你可就扬名出彩了。”
不知道宋斐然卖了什么关子,可想到真能如她所说,也不枉费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辛苦筹谋,尤一恒心中也跟着得意起来。
搂紧宋斐然,尤一恒复又翻身压了上去,殿内再度响起了男女欢好的声音。
怡心阁内,看着杜轩酣然入睡,白璎珞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宋斐然的话历历在耳,好似一睁眼京城里就会满是有关杜轩的蜚短流长,白璎珞的心里像是有火苗在烧一般的焦灼。
白义和杜轩相似的事,除了倾城公主和八骏,也就靖安侯、薛氏以及怡心苑里一众贴身服侍杜轩和白璎珞的人知晓。
虽说口说无凭,可就像宋斐然所说,三人成虎,到时候,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牵扯出来的污言秽语,怕是比白璎珞所能想象到的还要不堪入耳。
白璎珞冒不起这个险。
她不能让杜轩陷入这样的境地,也不能让靖安侯府无辜受牵连,更不能让那些污浊的话波及到未出世的孩子。
该怎么办?
白璎珞的心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管宋斐然是言语上的吓唬,还是真的打算有所行动,自己的防范和反击,必定要比她迅速,否则,落于人后,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
要怎样,才能让宋斐然自顾不暇,没有功夫去想怎么陷害杜轩呢?
天色泛白,白璎珞依旧没有想出可行的法子。
送走了杜轩,白璎珞的精神又有些困顿起来,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任凭窗外暖融融的日光肆意的洒在身上,白璎珞渐渐的睡了过去。
没多久,就被一阵喧闹再度吵醒。
皱了皱眉,白璎珞睁开眼,便见流苏没好气的说道:“昔日六公主还在时,也没她这么张扬呢,真是仗势扰民。”
白璎珞一怔,反问道:“又是七公主?”
流苏点了点头,“嗯,又去倾城公主府了。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
白璎珞失笑的点了点头,再一想到“臭味相投”四个字,白璎珞倏地眼前一亮。
唤了流莺过来,白璎珞对着她耳语了几句,流莺得意洋洋的点着头,杨声应下脚步轻快的朝外去了。
三月里,宋斐然几乎每隔三两日就会往倾城公主府去一趟,为此,进宫请安的时候,太后还言辞隐晦的教训了她几通。
渐渐地,白璎珞已经有些明白宋斐然频繁登门拜访倾城公主的缘由了。
想来,那日的话,宋斐然只是听了个大概,见真的吓到了白璎珞,便想从倾城公主那儿探得更多有用的消息,以达到一击便中的效果。
只可惜,等她准备周全的时候,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小小的得意,白璎珞又不放心的询问了流莺几句,得知不会牵连到状元府,白璎珞才满意的起身出门散步。
没几日,茶坊酒肆,渐渐的热闹起来。
倾城公主府正殿内,看着陪着小心的宋斐然,倾城公主轻声嘱咐道:“斐然,你愿意和本宫亲近,本宫很高兴,可是,世俗眼光却是不得不顾忌的,以后,你还是少来本宫这儿的好。至于你想知道的,本宫只能说抱歉,不过,本宫会另外补偿你,可好?”
小心思被人揭穿,宋斐然的面上有些讪讪的,不过,只一瞬,她就抓住了倾城公主话语里的关键,“姑姑,怎么了?难道您听见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本宫是不在乎的…”
展颜浅笑,倾城公主的眸光从宋斐然脸上一划而过,“不过,皇室出了本宫这么一位公主,不能再有第二位了,否则,他们定然以为是本宫教坏了你,到时候,偌大的京城,怕是也没有本宫的容身之地了。”
听得胆战心惊,却直觉的知晓那些不中听的话都和自己有关,眼见倾城公主不打算亲自告诉自己,宋斐然再也坐不住了。
勉强着又逗留了一盏茶的功夫,宋斐然便起身告辞,急急的出了倾城公主府。
“你们先行回府,本公主坐最后一辆马车出去转转。”
指挥着教养嬷嬷带着浩大的仪仗回自己的公主府去,宋斐然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婢,钻进了那辆寻常的乌蓬马车。
马车驶出清平街,很快便不见了,一炷香的功夫,停在了东大街最热闹的那间茶坊旁的小巷子里。
正是午后时分,街上多的是闲人,喝着茶水听着小曲儿,给这懒散的春日平添了几分悠闲自得。
不等一曲作罢,人们的注意力,便都被那“哎,你听说了吗?”给转到了那些街头巷尾的杂谈上,直到铺了一地的花生壳瓜子皮,那些人的兴趣都丝毫不减。
便是出了茶坊,也能听见他们三五成群的笑说着什么。
静坐在马车里,听着不断涌入耳中的话语,宋斐然的脸色,由红转青。
第268章 恼怒
“公主大驾,不知从何而来?”
回到公主府,宋斐然脸上的愠怒已经浅了几分,可进了内殿,听见尤一恒阴阳怪气的问话,宋斐然心中的怒气顿时又被激了上来。
“怎么,我去哪儿,还要请你示下不成?”
宋斐然上前坐下,斜睨着尤一恒问道。
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尤一恒笑着摇了摇头,“岂敢?为夫也是关心公主,终归,这公主府,就如今而言,我还是驸马,将来,这正夫的位置,大抵是跑不掉的。这样的当空,我怎么敢得罪公主。公主,您说是吧?”
“尤一恒,你什么意思?”
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宋斐然没有想到,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夫婿,不但不替自己抱不平,反而也怀疑起了自己。
而他这样戏谑的话语,却更让宋斐然觉得难堪。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如今,我倒想问问,公主是怎么个意思。”
尤一恒抬眼看着宋斐然问道。
人前,他笑容和煦,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温和,可宋斐然见过他发怒时候的模样,所以,此刻尤一恒那带着些许戾气的眼神,顿时让宋斐然心里有些发虚。
“你,你听我解释。”
不自禁的,宋斐然就放低了姿态。
“解释?”
尤一恒浅笑着站起身,朝宋斐然走来,“公主是想跟我说说,倾城公主府那个小白脸长相有多俊俏,又有多会伺候人?还是想问问我的意思,看什么时候把他接回来,又把他安排在后院的哪个院子里?抑或是,公主想跟我说,你打算效仿倾城公主,也豢养几名面首,到时候,我们一起伺候公主,让你欲仙欲死?”
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温和,口中的话语却也越来越不堪,尤一恒边走边说,待到说完时,已经站在了宋斐然面前,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七公主,若是您有这样的法子,还请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上书请辞,好让公主您能趁早享那齐人之福,不会觍颜留在公主府碍您的眼。”
说罢,尤一恒狠狠的松开了手。
宋斐然瞬势倒在了软榻上,等她再起身,尤一恒的衣角已经从殿门边一闪而过。
“尤一恒,你给我回来。”
大声喊着,宋斐然追到了门外,可放眼望去,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公主,驸马说他出去了,晚上不回来歇息了。”
惴惴的说着,那传话的小丫鬟哭丧着脸,一边还不住的拿眼角去看宋斐然。
果不其然,下一瞬,宋斐然便暴怒的抬手赏了小丫鬟两个耳光,“蠢货,连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
“公主,仔细您的手…”
伸手拦住宋斐然的动作,贴身服侍宋斐然的宫婢苏香搀着她进了内殿。
浑身瘫软的坐在床榻边,宋斐然脑中一片空白。
回来的马车里,宋斐然已经能想出这谣言从何而出了。
这些日子,她频繁进出倾城公主府,一是想打听出更多关于那个与杜轩相貌一致的面首的消息,到时候,好借此来抨击杜轩,让他在京城中颜面扫地,无立足之地。
这样,既报了当日他不愿意娶自己的仇,又羞辱了白璎珞,一举两得。
另一个原因,则是看到倾城公主举荐的几个官员都被嘉元帝委以重任,宋斐然的心里,便起了几丝波澜。
虽然尤一恒从未在自己面前抱怨过翰林院的差事,可算起来那到底也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儿,说出去宋斐然自己都觉得丢脸。
可若是自己去求,尤一恒便是有真才实干,怕是也要被人误解,觉得他是攀附上了公主才一路青云直上。
男人的自尊心,是不允许外面有一丁点儿谣言,说自己是借用了妻族的势力才乘势而上的,所以,宋斐然便想到了倾城公主。
倘若倾城公主愿意在父皇面前提一句,那尤一恒升官指日可待,到时候,摘出了自己,尤一恒能心安理得不说,外面的闲言碎语,也能少几分吧?
宋斐然算计的滴水不漏,却忘了审度人心,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愿意坐以待毙的,便是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更何况,涉及到声名这样重大的事。
白璎珞的反击,远比宋斐然想象中要来的快。
“白璎珞,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抬眼看着铜镜中那个面目狰狞的自己,宋斐然厉声说道。
“公主,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查查,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散播谣言中伤公主?”
苏香轻声问道。
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宋斐然摇着头道:“除了白璎珞,这京城里还有谁敢跟本公主过不去?”
话语一顿,宋斐然又变了主意。
回头看着苏香,宋斐然沉声吩咐道:“你去查查,看看那些话最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倘若是状元府…”
唇边泛起了一抹冷笑,宋斐然看着天边那最后一抹亮色,声音诡异的说道:“白璎珞,你最好手段高些,若是让我查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便是不死,我也绝对会让你脱层皮。敢跟本公主抢人,抢了去,你也要有守住的本事才行。”
怡心苑内,白璎珞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不会是着凉了吧?”
伸手摸了摸白璎珞的额头,杜轩关切的看着白璎珞的脸色问道。
摇了摇头,白璎珞打趣的说道:“一想二骂三着凉,我才打了一个喷嚏而已,定是祖母又在念叨我呢。”
呵呵的笑着,杜轩算了算日子道:“后日我便沐休了,到时候,咱们回侯府去瞧瞧祖父祖母。这次去过,下个月你可就哪儿都去不得了。”
前次回府,白璎珞就被白老太太教训了几句,若她有了身子还不安安稳稳的呆在府里,竟还随着杜轩到处乱跑。
等到过了四月,白璎珞的身子便愈发重了,到时候若是再回去,莫说白老太太,便是杜轩也不同意了,所以,一早儿白璎珞便答应,过了四月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去。
“好。”
笑盈盈的应下,白璎珞起身挽着杜轩的胳膊在屋里走了几圈,两人才一起歇下。
第二日一早,杜轩刚出门,白璎珞便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喜信。
二月初八,已是大安王后的六公主宋思然诞下女儿,取名拓跋姝。
“杜夫人,要不怎么说六公主和您投缘呢,您瞧,小公主的生辰,和您可是同一日。昨日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后娘娘连着叹了好几句呢。”
宁华宫首领太监顾长福亲自来送信,一并带来了六公主送给白璎珞的贺礼。
“借您吉言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巧。”
示意流苏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顾长福,白璎珞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想进宫去谢恩,却不知道皇后娘娘那儿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若不是想着夫人身子重了,皇后娘娘定会时常宣夫人进宫作陪的。”
满脸堆笑的说着,顾长福行了礼,跟着管家去前厅喝茶了。
白璎珞回到怡心苑更了衣,出门随着顾长福进了宫。
宁华宫里,皇后娘娘一脸的笑意,见了白璎珞,又赏赐下了一堆东西。
临近午时,怕白璎珞在自己这儿用膳不自在,皇后善解人意的笑道:“你和之湄都有身子,便去她殿里用午膳吧,左右你们能吃到一块儿去。”
谢了恩退出宁华宫,白璎珞径直去了东宫。
小皇子刚过了满月,如今,太子妃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也再没功夫挑白璎珞的刺,请了安,白璎珞顺利的出了正殿,到了东配殿。
用了午膳,白璎珞和林之湄一人一边的躺在软榻上说起了话。
怡心苑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七公主,我家夫人跟着顾公公进宫谢恩去了。”
行了礼,沉香恭敬的答道。
“进宫?”
六公主的消息,向来都是宫里先知道,白璎珞第二个知道,宋斐然知晓时,京城里已经有许多人家都知道了。
听沉香说了缘由,宋斐然心里的怒气却愈发加重了几分。
看着沉香平静的面容,宋斐然也觉得其中带着几丝炫耀的自豪。
宋斐然忍了好久,才没有出手教训面前这个她认为是恃宠而骄的奴婢。
恨恨的转身出了状元府的大门,宋斐然钻进马车吩咐道:“进宫。”
一炷香的功夫,宋斐然便到了静仁宫。
看见蕙妃,宋斐然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都有了哭诉的地方。
将这些日子京城里那些不堪的传言,还有驸马对自己的冷遇都告诉了蕙妃,宋斐然哭道:“母妃,您要为女儿做主啊。这些,定然都是那白璎珞使出的花招,如今,她不但损了我的声名,还让驸马也误解了女儿,母妃,一定不能轻饶白璎珞。”
又怜又气,蕙妃一脸怒其不争的剜了宋斐然一指头,“平白无故的,你去招惹那个女人做什么?你不和她走动那么近,能有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我…”
张了张嘴,宋斐然一脸懊恼的住了口,转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无所不能的母妃,指望着她帮自己化解僵局。
第269章 揣测
“母妃,您的话,女儿不明白。”
宋斐然对母妃的态度,有些不解。
自倾城公主回到京城,宫里的女人们,顿时分成了两拨。
其中一部分人见嘉元帝对倾城公主百般维护,想着只要公主愿意亲近她,到时候必定能有办法亲近嘉元帝,是故,那些人想破了脑袋要和倾城公主结交。
而另一部分人,则看到了太后对倾城公主的不喜,以及皇后对倾城公主客气中透出的疏离,这些人,不愿意得罪真正的后/宫之主,则远远的观望起来,对倾城公主便没有那么热络了,只保持着明面上的客套。
宋斐然和蕙妃,便是这两类人的代表。
所以,见蕙妃的话里对倾城公主颇有些不喜,宋斐然很是不能理解。
而蕙妃,看到女儿一脸茫然,显然没把前几次太后对她的训斥都放在心里,一边气恼倾城公主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边,却下定决心要让女儿离她远一点。
“你如今也成亲了,是大人了,从前那些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说给你听了。”
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蕙妃回头看了一眼雨润,让她带着殿内的宫婢都退下去。
“你老实告诉母妃,你这些日子这么勤快的往那边走动,所为何事?”
殿内无人,蕙妃说话便再没了顾忌。
宋斐然犹豫了一下,将听说倾城公主府有个面首与杜轩相貌一致的事告诉了她。
“母妃,我始终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不算宋思然和九妹妹,父皇最疼我了,便不算这一层,我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他杜轩凭什么挑三拣四的?”
宋斐然一脸不忿的说道。
对女儿直呼六公主名讳的不尊置若罔闻,蕙妃无奈的摇着头道:“所以,你便想借着这事让杜轩颜面无存?”
宋斐然点了点头。
“你呀,当真做事不动脑子。”
轻声嗔着,蕙妃给她分析着说道:“倾城公主府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咱们且另说,如今,就当是有这个人。可是,谁瞧见过?这样捕风捉影的事,你拿来大加造势,你能确保自己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露出来?”
见宋斐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蕙妃继续说道:“到时候,牵扯不到你身上去,还好说。一旦涉及到你和驸马一丁点,毁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若是有人搬弄是非,说此事是驸马指使散布出去的,你觉得,你父皇可会放过你们?”
尤一恒,可是嘉元帝再三斟酌后选定的驸马人选,倘若尤一恒行为不端,让人觉得嘉元帝选人不善,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的事,发生在平常人家,遮掩一二也就过去了,可是发生在皇家,尤其是在天子身上,怕就不是雷霆震怒那么简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