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罗迦本来每个夜晚,都可以悄然地过去,躺在她的床上的。
她竟然丝毫也没有察觉。
月光下,床上的女子披头散发,神情可怖,凄厉地嘶喊,嚎啕。
“救我……我不想死……”
噩梦!
她许久没有做这样的噩梦了。这半个多月,每天都辗转反侧的,难怪会做噩梦。她的脸色惨白,就如月光下的一张纸,孱弱而绝望,悲哀而恐惧,不忍目睹。
他心疼难忍,抢上一步,紧紧地搂住她:“小东西,怎么了?”
她如见了大救星,狠狠地,狠狠地扑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头完全埋在他的胸口,仿佛受极了惊吓,就如小时候一般,只有他,唯有他,才会给予一个拥抱。
有一瞬间,完全忘了他的好和不好,甚至忘了他是谁。只埋在他的怀里,哀哀地哭泣。
罗迦紧紧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柔得出奇:“小东西,别怕,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那是噩梦,什么都别怕……”
父皇的爱恋4
“父皇……父皇……”
她的意识依旧是散漫的,额头微微地发烫,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只是抽泣。
他心里一震,不曾察觉自己竟然眼眶濡湿!
她叫自己父皇!脸上火辣辣的,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明白的,其实,早就明白了,自己对她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情怀,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耐心。
皆因如此!
又像小时候一样,摔得头破血流,自己抱了她,她亲昵地抱着自己的脖子:“父皇,你真好……”
心底的柔软彻底被击中,她成年后,就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了。这一次,到底惊吓成了什么地步,才会这样?
他轻轻抚摸那张泪痕满面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庆幸自己不曾因为冲动,再一次地伤害她。
幸好没有。
“小东西,别怕,有我在。只要我在,谁也不敢伤害你……我,以后也再不会伤害你了……”
“父皇,父皇……”
意识完全是混乱的,真真切切,仿佛自己的父亲,带来的那种温暖,安全,无条件的爱惜和呵护。
仿佛自己的父亲。
意识里,许多年都保存着这种渴望中的温馨和甜蜜,渴望着这种父亲一般的感觉。
他竟然不曾纠正她,只是更紧地搂住她,任她纷乱的头发完全揉进自己的嘴里。那是一种涩涩的滋味,又甜蜜,又心酸,仿佛自己就是她的保护神——无论她做了什么,骂了什么,自己只能保护她,不能违逆她的心愿。
她还在流泪,他伸手擦她的泪水,脸贴在她的柔软的脸上,柔声道:“小东西,再睡一下。睡醒了,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父皇……”
“我陪你,我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他在安慰她,话说完,却发现她早已倒在自己怀里,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真的只是在做恶梦,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梦里不知身是客,倒在他的怀里,又睡得那么香甜。
父皇的爱恋5
罗迦大大地苦笑,这家伙,以前是食神,现在却是睡神了!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说睡着就睡着了?
摸着她的额头,却发现不妙,越来越烫了。原来不是睡着了,而是根本就没醒——一直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意识不清。
显然是这些日子的心力交瘁熬坏了身子。
甚至她的身子也开始灼烫起来,他的手从她的额头摸到心口,简直滚烫,像着了火一般。
他大急:“来人!快来人。”
几名宫人赶紧进来。
“快传御医,娘娘生病了。”
御医匆匆而来。
“快,你们看看娘娘到底怎么了?”
御医急忙诊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才恭敬地说:“娘娘这些日子饮食不定,估计是早起时感染了风寒,加上她难产后,身子虚弱,没有养好,邪气入侵……”
“那要怎样才能好?”
“没什么大问题……”御医笑得非常之暧昧。
罗迦狐疑道:“有什么妙方?”
“娘娘这体质阴寒,服用一些药物就好了。但凡文弱女子,容易感染邪气,只要得到强壮男子滋润,很快便好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阴阳失调……”
若不是担忧她的病情,罗迦几乎要爆笑出声,这个固执的小东西,原来自己还以为只有男人才急不可耐地要OOXX,原来女人也是需要的。这个小东西,就是阴阳失调了!
阴阳之道,天地造化,当然自有它的道理。
御医带了一些驱魔散邪的药丸,又给她弄了点汤水,罗迦亲自喂她喝下去,如此一番折腾,几乎快要到天明了。
所有人都退下去了,屋子里总算重新安静下来。
罗迦轻轻抱着她的身子,疲惫不堪地躺下去,这才想起,自己经这一番惊吓,竟然连欲望都忘记了!
没有扑不灭的欲火!
果然,男人不OOXX,也不一定就会死的。
父皇的爱恋6
他大大地苦笑,却狠狠地亲吻她的嘴唇。又看到她的睡衣果然掀开,睡相差极了。他呵呵地乐了,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那身碍事的睡衣,心想,这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入睡呢。
心里竟然因为这样的拥抱,彻底松弛下来!
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后了。
他饥肠辘辘,她却依旧赖在他的怀里,高烧已经退却了,浑身软绵绵地,意识迷迷糊糊。罗迦要起身,才发现腿一阵发麻——那个小东西,又像过去那样,整夜都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睡觉的姿势很奇怪,总是谢侧着,将腿肆无忌惮地放在自己的腰上、腿上——压迫着自己。
他因这麻木的被压迫——喜不自胜。仿佛又回到了二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坐起身,靠在床头,手轻轻拨弄她凌乱的头发和惨白的脸颊,轻叹一声,又无限委屈:“小东西,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怎么还要惊吓?”
不止不是洪水猛兽,已经是纸老虎了,还想怎样?
他要下床,身子一紧,原来是她的手还紧紧抓住他睡衣的一角。
他苦笑一声,又坐回去,抱起她,狠狠地在她唇上亲一下。
“父皇,父皇……”
他面上一红,那种心情,酸甜苦辣,简直说不上来,比她的怒骂更令自己揪心。芳菲说错了,自己并非没有罩门,千年狐狸精的罩门,就在于此。就在于这种奇妙的,微妙的心情和牵挂。
从来,她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
就算以前这种意识还很模糊,但现在已经完全清晰了,她真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就算她没什么好处,就算她泼辣,倔强,执拗,凶悍,也不一样。
因为,别的花儿是花园里长出来的。
她是自己亲手培育的!
父皇的爱恋7
花园里的花儿,可以随手采撷,随手扔掉!
可是,自己费尽心血的亲手培育,几曾舍得随便采摘?
每个人心底都有最柔软的隐秘。
纵然是冷酷的战神,也不例外。
他以前从来没有明白这一点,也从不知道这一点所谓的软肋——是这样的夜晚?还是这样的月光?是她的小小的身子,还是那轻纱少女的背影?
她的背影!
他激情热烈,心情沸腾,甜蜜和焦灼一起涌上来。
她却依旧轻微地酣睡,牢牢地霸占着他的胸膛,仿佛是自己最柔软,最舒适的床帏。
他轻轻搂住她,长叹一声,低语道:“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还是晕乎乎地抓住他的手,习惯性地磨蹭在他的胸口——那是久违的温暖,在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敢幻想,从来不敢表露。但是,它存在,一直存在最孤寂的内心深处——自己渴望他的疼爱,渴望他的温情。
因为,他是第一个给予温情的人!
就算给予伤害,他的温情也比别人更多!
多得多!
逗弄,嘲笑,宠爱,纵容……有一些东西,早已在骨子里生根发芽。
可怜的,就是这点可怜的小小的记忆,也不愿铲除!
但是,这些温情只能给自己,不能给其他人了!
再也不许给其他人了。
因为,从小到大,自己最熟悉的,也只有这一点温情。
“父皇……”
他再次亲吻她苍白的嘴唇,威胁地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又心酸又甜蜜:“小东西,不许叫我父皇了,下次再叫,一定狠狠揍你的屁股。”
她还是软软地腻在他的怀里,并未真正醒来。
这一场病,并非什么大病,休养了两三天,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罗迦至此才真正像度假的样子,天天心情愉快地陪着她,同吃同睡,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父皇的爱恋8
罗迦至此才真正像度假的样子,天天心情愉快地陪着她,同吃同睡,日子过得好不惬意。芳菲有时清醒后,见是陛下,就不要他陪。可声音和身子一样软弱,病中的人,更是意志无法坚强,浑浑噩噩中,明知是他,也认命了,倒在他的怀里,彻底地昏睡。
得知皇后生病,度假的各路人马当然会来探望。但是,罗迦一概挡驾。就连王肃,李奕二人也被挡在了外面。
这一日,王肃和李奕结伴而来。
罗迦正起身吃饭,宫人通报,他走出来,见二人态度诚挚。
“陛下,娘娘好点没有?”
他不经意地看着李奕,发现李奕面容镇定——真正的心底无私的那种镇定!
他阅人无数,当然看出不是伪装。
这才笑道:“娘娘只是受了风寒,身子虚弱,没什么大碍。朕会好好照顾她。”
众所周知,都是陛下在亲手照顾她。
二人告辞退下。
走到半路,王肃才说:“陛下对娘娘,真的太好了。”
李奕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娘娘会回宫么?”
“会!一定会!”
他面上露出笑容,也许,这才是娘娘最好的归宿。
行宫大殿。
众臣躬身听命。
罗迦坐在龙椅上,心情大好,看完了奏折,问完了相关的事情,众人以为无事了,他却站起来,大声道:“地方官出列……”
地方官就是献上了超级大美女的那个人,听得陛下点名叫自己,喜出望外,以为有了天大的封赏,急忙上前一步跪倒:“小臣在……”
罗迦走下来,背着手,沉着道:“你好大胆!竟敢不顾朕的命令,令人送来美女娇娃。逢君之好,谄媚逢迎,自来是谄臣的证据,你擅自献媚,有何居心?”
一盆凉水透心地浇下来!
地方官吓得浑身直哆嗦,马屁拍到了马脚上。
自己献美女难道还有错?
“陛下……陛下……恕罪……”
父皇的爱恋9
“陛下恕罪……小臣有罪……”
“你身为地方官,不思回报民风民情,却妄图献美邀宠,蛊惑君王。夏桀、商纣……哪个不是因为被进献美人而亡国的?”
不止地方官,好多大臣都听得目瞪口呆。
陛下这几年的确是没有再选秀女了,后宫的人数,除了和亲的一些外族世勋,已经十几年都不曾增加人数了。
而且,众人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来迎接皇后回去,现在地方官竟然给他偷偷地送美女,显然是拍错了马屁。
高公公垂手立在一边,面色十分难看。
“你拿了皇家俸禄,不思政事,只知道谄媚君上,今削去一切官爵,贬为庶人……”
地方官简直神泪俱下,嚎啕大哭:“陛下……陛下……”
“带下去!”
两名侍卫上前,将地方官拉下去。
众臣再一次呆掉。
向陛下献美人,不但无功,反而断送了一生的仕途。
今后,谁还敢向他进献美人?
高公公心里简直气急败坏,跟太子此时真正是一模一样的想法——陛下已经把路走绝了,就不让人再走了!
王肃和李奕等人,心里的喜悦却难以言表。
王肃上前一步:“陛下英明!这位地方官在职期间,没有任何政绩,反倒民怨沸腾。这种只知谄媚的人,陛下贬黜了真真是大块人心。”
其他人当然就跟着大肆地吹嘘:“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
罗迦哈哈大笑,甚是自得。手一挥:“你们且退下。”
众人退下,只剩下高公公。
罗迦见他的脸色如霜打过的茄子,哈哈一笑,压低了声音:“你看,都是你送来什么美女画像,让皇后气病了……朕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算了,你是老臣,又对朕忠心耿耿,朕就不追究你了……”
高公公目瞪口呆,难道皇后是被自己气病了的?
他简直要气得跺脚!
可是,又怎么敢?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得意洋洋地大步离去。
父皇的爱恋10
到第三天午后,芳菲才起身。因为罗迦有一点事情出去了,她是瞅准他走了,才起来的。清醒的时候,总是很不好意思——很羞愧自己这些天这么赖着他,享受他的照顾和怀抱。
旧袍子早就被换掉了。红云和红霞拿来的是一套崭新的淡红色的衫子,用的是南朝来的最上等的丝绸制成,裁剪精细,绣着隐隐的百鸟朝凤图。
她懒得再挣扎,顺从地穿上了衣服。
陛下在这小屋里日夜陪伴着娘娘三日三夜,每次送汤水的时候,二人也是发现的——那么亲热的姿势,当然认为陛下和娘娘真正和好了。
芳菲也懒得多说什么。
红云给她梳理发髻:“娘娘,你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
“娘娘,你说嘛,奴婢好给您准备。”
她摇摇头,口里无味,十分寡淡,实在不知道要吃什么。
“娘娘,陛下对你可好了……这三天,都是他亲自照顾你,给你洗脸,喂你吃饭喝药……别说陛下,就是一般男人,也没这么好……”
她默默地,没有做声。
那个争吵的夜晚,她本以为他要破门而入用强的,没想到,他竟然没有。
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陛下以前不是从来只顾自己快意,从来不顾他人感受的么?
正说话间,一个人大步进来,人未到声先到:“小东西,你起床了?”
红云等赶紧行礼:“参见陛下。”
“你们先下去。”
二人退下,罗迦看坐在镜子面前的女子,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嘴唇已经不那么干裂了,眉眼也亮了一些。
“芳菲,今天感觉怎样了?”
她微微咬着唇:“好多了。”又低低地,“谢谢你,陛下。”
他哈哈大笑,多久没听过她这样认真地说话了?
他搓着手,十分高兴:“小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最好的情人1
他搓着手,十分高兴:“小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我不想去……”
“去嘛。你病好了,更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走走走……”她还来不及答应或者拒绝,他一伸手,已经将她抱起来,“小东西,那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走咯……”
她无法反抗,门外一匹马,他已经被罗迦抱到马背上,一挥鞭,一众侍卫便随罗迦往北边而去。
那是十几里外的曹家沟。
平素是朝廷封赏功臣,举办盛大庆功大典的地方。在它的旁边,有一座天然的小湖叫做银月湖。
芳菲到了北武当这么久,却从未来过这片北国的皇家之地。
一路快马,已经停在一座木屋前面。
罗迦下马,抱她下来,芳菲还没站稳,先看到一片红黄——一望无际的红,黄,两种小花,星星点点,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迎风招展,鲜嫩无比。
尤其是湖水,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红色的夕阳落在水里,波光粼粼,慢慢地下沉,下沉,没入了云层,然后,湖水就升起一股淡淡的雾气,虚无缥缈地,仿佛仙境一般。
“芳菲,你看这里好不好?”
她一呆,没有马上回答,真没料到,北武当还有这样一面,以为只是奇山林木,参天傲岸,却不知道还隐藏着这样的妩媚温存——令她想起王肃等人谈论的江南水乡。
“小东西,这是皇家的庆功地,只有帝王和功臣才能来此,女人是不许进来的……”他指着旁边的木屋,这栋木屋较之罗迦新起的屋子,并不奢华,非常低调。可是,却又大又气派,透出一股庄严,巍峨的气象,也十分古旧,显然很有些年代了。
“这就是朕的居处……从未有任何女人来过此地……”
她淡淡地看一眼,他立刻明白她的眼神,意思是说,我不是女人么?你为什么带我来?
最好的情人2
她淡淡地看一眼,他立刻明白她的眼神,意思是说,我不是女人么?你为什么带我来?
他笑着紧紧拉住她的手,声音十分温柔:“因为你是皇后!你是朕的皇后!不是一般女人!从今以后,每年度假,这里,你想来就来!”
心里不是没有丝毫感动的,陛下,他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破例,赐居立正殿,帮他看奏折,只要自己高兴,无论什么他都会答应。
她微微有些失神,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往事,陛下,他何尝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情人最好的丈夫?
他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一路上,脚踩着软软的青草,一地的芬芳。
罗迦不时随手摘起一朵一朵的艳丽的野花,不长的一条芳草路,竟然摘了满满的一大把,递到她的手里:“芳菲,好不好看?”
有一瞬间,这捧野花映红了她的脸。
也映红了对面的男人的脸。
他笑容真挚,眼神明亮,就如这世界上最纯洁的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她咳嗽一声,赶紧移开目光。
罗迦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心里却忍不住地要笑,那是一种异常甜蜜的,羞涩的笑容,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有一种错觉,仿佛时光流转,天地变化,自己不是天下闻名的战神,而是十六岁那年,大婚之前,骑马驰骋,纵横在草原之上,荒漠之上,一腔的赤子情怀,一腔的英雄情怀!
金戈铁马杀敌;花前月下漫步!
人生的两大境界,到此,夫复何求?
他兴冲冲地,拉了她的手就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