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知罪,只求您饶恕臣妾的兄弟……”
“此事将交由太子发落。太子监国,主要负责的便是对朝臣的考核和管理,要怎么发落,是太子的事情。朕不想过多干涉!”
张婕妤顿觉身子一凉。竟然交由太子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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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1
张婕妤顿觉身子一凉。竟然交由太子处决!
这宫里,谁人不知太子跟自己和小怜不和?而且太子自来不喜张氏家族,自己的兄长落在他手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怜也慌了,泪流满面:“陛下,请开恩……”
罗迦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位美人,神情十分平淡。
这是一种比直接反对更令人惧怕的冷淡和恐慌。小怜更是慌了,如果撒娇都不管用的话,又怎么办?
“陛下……”
“你们不用多说了,太子自会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怕的便是秉公处理。
二人都觉得今天的陛下那么陌生,仿佛是从不认识的人。
二人不敢再求下去。
“二位爱妃,朕还有许多奏折,你们先回昭阳殿吧。”
二人不敢不从,只能谢恩告退。
五云宝马车启动,小怜悄然说:“姐姐,我看陛下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张婕妤压低声音:“一定是太子捣鬼!一定是。”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求求太子?”
“去求他?他和那个死肥球是一党的,现在肯定要抓紧机会对我们下手。”
“姐姐,怎么办?”
张婕妤一咬牙:“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我那不争气的大哥贪婪。”
小怜目中露出喜色:“姐姐,您这是?”
张婕妤咬着牙,点了点头。
小怜明白,张婕妤这是要断臂自保了。但是,仅仅断臂就够了么?
陛下会不会因此从此疏远二人?
“姐姐,我们该如何挽回?”
“妹妹,这一次,真的要全靠你了。”
二人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张婕妤倒下,自己就失去了一切的背景支撑,得不偿失。
“姐姐,我该怎么办?”
“想尽一切办法吸引陛下来昭阳殿,只要他还肯来昭阳殿,一切就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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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2
这一日,太子监国。
罗迦居中而坐,翻着一堆呈上来的厚厚的奏折。李大将军兵败,已经退出百余里,等到了援军,但已经丧失了主动进攻的机会,只能等待开春反击。
众所周知,夏天是南朝人的天下,如果不赶在开春拿下胜利,后果不堪设想,也就意味着北国的半壁江山,都失去了屏障,随时会落入敌人的一马平川之地。
所以,陛下不但恢复了以前的早朝,而且还增加了午朝,天天召集兵部的大臣奏对。兵部尚书(国防部长)往往拿着奏折和陛下一呆就是一下午,就连吃饭也是在办公室里吃的。
北国贵族们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的废寝忘食,仿佛回到了他登基之初,那个雄心勃勃的战神,南征北战,开创了北国这二十几年的盛世。
“陛下,现在南朝进入了刘宋时代,相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发展,而且经济得到了恢复,如果我们继续败下去,只怕我们边境的户口都要跑到北国去了……”
罗迦咳嗽一声:“既然如此,各位对此次战败的处置有何建议?”
任城王说:“陛下,苏泰用人不当,张浩贻误战机,这两人不处置,不足以安国法,平民愤……”
这里,还有一名重臣,是老臣东阳王。东阳王以前在家养病,很久不出来了,这一次战败,方震动上朝。
他是宗室元老,而且是宗室里最年长的一位,说话自然颇有分量。
罗迦转向他:“东阳王,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依老臣之见,一定要重重处罚,以安抚前线军心,内平民愤。”
东阳王此言一出,巴结小怜贵妃的人都慌了神。乙浑上前一步:“张浩虽然贻误战机,但是,请陛下看在他初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一部分朝臣想到两位当宠的娘娘,也乐得做个人情,反正料定陛下也是会从轻发落的,一起跪在地上:“求陛下开恩。”
处决3
其他反对者也看着陛下。
此时此刻,还是要陛下说了算。
罗迦却并不开口,依旧看着分为两大派系的人马。这一次,已经比较清晰了,就连他也暗自意外,不料,如此短暂的几个月,就有如此多人依附张婕妤和小怜了?
真是没有想到。
……
“陛下,国法如此,不能容情。”
“张浩劣迹斑斑,打着两位娘娘的名号为非作歹,羞辱皇家,实在罪无可恕。”
“陛下,若是不惩处张浩,岂不让前线将士寒心?”
“陛下,俗话说,刑不上大夫,张浩尚不在于最大恶极,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是谁?”
“刺史陆丽。正是他耽误了,张浩才会误事……”
陆丽成了替罪羊,众人立即来了精神,立即将矛盾全部转移到了陆丽身上。东阳王等却颇为紧张,乙浑等人这是给了陛下一个大台阶下,如果陛下有心看张婕妤和贵妃娘娘的面子,张浩很容易变被赦免了。
罗迦轻描淡写:“朕已经把这件事交给太子处置,一切听从太子安排。太子,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太子身上。
尤其是乙浑等人,简直不敢相信。
陛下竟然叫太子全权做主!
太子一躬身,朗声道:“回禀父皇,关于此事,儿臣这三天来,已经阅读了全部卷宗,调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延误军机,有两个原因,一是刺史陆丽得到了错误情报,二是因为张浩为了收取贿赂,中饱私囊,个人贪污了约莫20万两银子。现在已经查明原因,张浩已经在返回的路上被抓捕,带回来后,交刑部处理。苏泰用人不当,削职为民……”
……
殿堂诸人,简直冰火两重天。
之前,还在担心陛下会因为枕头风包庇张浩,一些倾向于太子的人,简直又惊又喜。
处决4
但是乙浑等人,简直如当头被敲了一棒,退在一边,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为张浩求情一句半句。
陛下不是和太子逐渐疏远了么?
怎么忽然又变得父子如此亲密了?
任城王喜出望外,急忙跪在地上:“陛下英明,殿下英明……我北国,这才是有希望啊……”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陛下英明,殿下英明……”
接触到的,是陛下漫不经意,却虎豹一般的目光,就如他当日宣布废黜祭祀法令一般,出其不意,却又早有准备。
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你们不要妄图以为朕真的就醉醺醺地不省人事了。
这才是出手的第一步呢。
尤其是一些和张浩等结党营私的,同样在战争的后勤粮草供给上手脚不干净的人,都起了一身冷汗。
陛下并未再说有大面积的追究。但是,是不再追究了呢?还是要等到秋后再算账?
尤其是太子,他手里厚厚的卷宗,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自己等人到底被他拿住了多少把柄?
而且,陛下竟然就一点也不顾忌张婕妤和贵妃娘娘的面子?
他们都看着陛下,但是,陛下却微微颔首,仿佛对太子的做法感到非常满意。
“各位,你们对殿下的处置有何异议?”
“……”
“没有异议么?朕也觉得很适当。皇儿,你长大了,朕今后有你分忧,甚是欣慰啊。”
“多谢父皇。”
任城王等宗室无不欣喜:“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乙浑等人也只得附和。
罗迦又环顾四周:“这是非常时期,每天早朝和午朝都继续,太子的监国也一直持续。”
“谢父皇。”
太子监国从五天一次到三天一次,现在竟然和陛下一起天天上朝。
陛下这是想表明什么?
众人伏在地上,竟然不敢起身,跪了好一会儿,直到罗迦宣布退朝。
秘密1
众人伏在地上,竟然不敢起身,跪了好一会儿,直到罗迦宣布退朝。
太子留在后面。
众人退去,他才跪下:“父皇,儿臣若有不当之处,还望父皇恕罪。”
罗迦似笑非笑:“你认为你哪一点不恰当了?”
“儿臣……儿臣处置张浩,没有顾及到两位娘娘……”
“……”
罗迦在走到案头上,拿起一份奏折,递过去:“皇儿,你看看……”
太子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张婕妤的一份悔过书。这份内折子里,她要求她的父亲出面,要求朝廷严厉处罚她的兄弟,惩罚张浩给北国带来的损失。然后,又言辞并茂地,说自己辜负了陛下的厚恩,辜负了陛下的宠幸,请求一同受罚。
太子一惊,张婕妤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可是,父皇当时在朝廷上为什么没有拿出来?一拿出来,必定是保存张氏家族体面最好的法宝。而且,能大大保全两位娘娘的颜面。可是,父皇没有!父皇悄然收起来,什么都没有做!
“太子,你本来也不想保全张婕妤和小怜吧?”
太子立刻跪了下去:“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你有什么罪呢?!”罗迦喟叹一声,“安特烈走之前,冲到昭阳殿来指责朕,说朕迟早会亡国灭家,招致祸端。而你,和安特烈是一样的想法,对不对?”
太子叩头,直言不讳:“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儿臣的确是想通过此次,给附和张氏家族的人一个教训……自来,外戚干政,都是我北国大忌……而且,儿臣对张婕妤和贵妃娘娘也……有所不满……”
他满头大汗,自己这点小手段,小心思,在父皇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下就被彻底看穿了。
罗迦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儿子,语调缓慢:“皇儿,以前冯昭仪怀孕的时候,朕派出使者祭祀天地,祷告山川。冯昭仪却屡次劝阻朕,说不能太过宠爱孩子,不能让孩子超越了太子的礼仪,这样,就会造成贪婪和不必要的人心浮动、猜忌……”
太子跪在地上,眼眶濡湿,却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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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3
芳菲!
芳菲一直是这样!
“朕以前一直以为,她是个冷清淡漠之人,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谁都不放在眼底。后来才发现,朕错了。凡是涉及会危害你利益的,她都会反对,哪怕是她的孩子,她也会反对……”他自嘲地一笑,“熏香一事,她不告诉朕,也许是因为危害并未有多大;但是,如果换成你,也许,她早就说了……哪怕对你有一丝半点危害,她都会说出来……”
这声音,竟然透出无限的酸楚。
甚至,是微微的妒忌。
“父皇……”
他沉默着,久久不做声。仿佛坐在龙椅上睡着了。内心无限的孤凄,这一刻,高高在上,其实,又有谁如此对待过自己?
昔日同寝同食,朝夕相处,为的便是有一个女子,有一个妻子,有一个这样的感觉。可是,她的关切,却不是给自己的。
太子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惶恐。
良久,他才萧索地说一声:“所以,皇儿你这样行事,朕也可以理解……要是有人这样待朕,朕也会不计后果维护她……”
太子心里一震:“父皇,不是这样……芳菲她……冯昭仪她……”
他因为恐惧,语无伦次,说不下去。
罗迦淡淡一笑:“皇儿,你以为朕这是在责备你?不是!宠美误国,罪不在美人,而在于朕这些日子,每天浑浑噩噩,无论什么意见都听不下去,也不想听。才招致了这一次的战败。”
“可是,父皇,儿臣如此,并非是对您的不满。对,儿臣的确是有私心,因为芳菲救了儿臣的命……”
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
“她救了儿臣的命,儿臣也救过她的命……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了……”他迎着父皇忽然变得凌厉的目光,一口气道,“就算以前不是这样,但是,自从她嫁给父皇后,就只有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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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和心碎1
他紧紧盯着儿子,儿子这是要说明什么?
两个互有救命之恩的男女,就是这样?!
这是怎么样?
父子眼神相对,儿子的眼神并无丝毫的躲闪。坦率,纯真,那是少年人的眼神,尚未沾染上深沉的阴鸷和城府,就像一个儿子!
只是一个儿子而已!
他忽然松一口气。
“后来,父皇宠幸小怜,她的处境越来越窘迫,甚至进了冷宫,被赶出宫去……儿臣不愿意看着她就这样被逐出宫去,永远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被逐出宫去!
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把她赶走的。
也许,的确是自己亏欠了她吧。
太子的眼神变得非常坦率,连最后的一丝慌乱也消失了,“父皇宠幸小怜贵妃,儿臣一度非常担忧,也非常失望,感到害怕。也因此,对她们的印象很不好。这一次张婕妤的兄长出事,不错,儿臣的确是夹杂了私心……儿臣害怕,父皇已经彻底忘记了芳菲……忘记了冯昭仪,再也不需要她了……直到父皇酒醉的那个夜晚,将小怜从立正殿逐走,儿臣才知道,并非如此……”
罗迦微微失神。这是他第一次和儿子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起一个女人。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芳菲了。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芳菲临走时曾经问朕:若是当年祭奠大神之前,你和安特烈没有救她的性命,朕会不会真的烧死她……”
太子屏住呼吸。
“朕这些日子思虑多时……”
父皇的答案是什么?
太子竟然无比的期待。
就连罗迦,也无数次在心底问自己,答案是什么?自己当初到底是想的什么?
知道么?
难道不知道?
许久,罗迦才缓缓道:“其实,无论如何都不重要了,对不对?过去了的事情,假设也没用了!”
太子垂下头去。
私心和心碎2
“她这一命,其实是你和安特烈救的!尤其是你!若不是你当初打开神殿的密道,遣走卫士,她怎能逃出去?”
“父皇……”
“芳菲说得对,朕待她真的不算好。早年收养她,为的不过是养大了好处死她,她九死一生逃得性命后,被迫进宫,朕又强迫她,令她大病不起。她怀孕后,又让她受到惊吓难产。甚至她还没满月子,就让她进了冷宫……细细想来,朕真的对不起她,从未做过让她开心的事情,反而多次伤害她,也难怪她恨朕……皇儿,也许有一点你不知道,她执意离开,并非是朕要赶走她,是她非走不可!她对朕的痛恨和厌恶,你难以想象,她曾说……”
她曾说“就算是你将我挫骨扬灰,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她曾说“哪怕你把我关在冷宫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你,绝不!”
……
他闭着眼睛,当然无法将这样的话告诉儿子。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是无言的心碎,每一次想起这句话,都会一阵一阵的难受。
太子抬起头,看着父皇。
父皇闭着眼睛,神情憔悴,这些日子以来,身子和精神都极度糟糕。仿佛一个经受了失恋打击的年轻人,纵情狂放,无所节制。
因为没有爱过,不知道该怎么爱。
也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该怎么去经历。
战术战略可以学习摸索,但是关于爱情,却从来没有现成的教材。
太子从未见过父皇的这一面,心慌慌的,仿佛一些话,是不愿说,又必须说出来的。
“父皇……冯昭仪她是那样,嘴上凶恶,其实,她还是关心你的……她在冷宫时,张娘娘来找儿臣帮忙,张娘娘说,她难产的那个晚上,一直哭喊着要找父皇……她害怕,她一直都在找父皇……”
罗迦浑身一震,怎么从没人告诉过自己?!!
私心和心碎3
罗迦浑身一震,怎么从没人告诉过自己?!!
那个孩子可怕的紫色的小脸浮现在眼前,像一场噩梦一般掠过,满是悲楚。
他喃喃道:“她那晚在找我?真的在找我?”
“对,张娘娘说的,说冯昭仪昏迷之前,一直叫喊找父王……太监们都吓住了,所以跑来找你……”
那时,他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只是,依旧迟了一步!
“父皇,她绝望害怕的时候,一直在找你,并未找别人!”
可是,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妻子难产,性命攸关的时候,自己竟然当着她的面撂下狠话,去找她的情敌寻欢作乐。
难怪她后来会那么心如死灰。
就算是有过喜欢的吧?也许在那一刻也已经彻底化为灰烬了。
彻底化为灰烬!
“陛下,我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你耶……”
原来,竟然是自己一手扼杀的。
“父皇……她其实从小就是喜欢你,依赖你的,其他人,谁都比不上……否则,以她的性子,就算你强迫了她,她也不会留在宫里和你好好相处那么久……”
往事历历在目,自己第一次在皇家园林的赛马场上见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摔倒在地,被人嘲笑,磕破了头,伤心地哭泣,就是父王抱起她!
父王竟然这样爱怜地抱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也许,从那时开始,她就是依赖父皇的。
“父皇,她其实是依赖你的,从小就依赖你……其他人……都比不上你……父皇,你不要怪她,她是因为伤心……”
……
“是朕对不起她!一直都是朕对不起她!”
她难产的夜晚,竟然是那样声声地呼唤着自己,就算自己发怒惊吓她,就算自己去找别的女人,她也在找着自己,并不是不屑一顾的。
自己是她的依靠,关键时刻,她却没能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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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冀望太高,连她迟缓告诉自己熏香的事情,自己都会痛苦和愤怒;
可是她难产,自己却去寻欢作乐,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痛,仿佛自己亲手捏着一颗夜明珠,在慢慢地揉碎。